鬼御堂 第九章
夢魂商量不定。
暗風吹羅帶輕縈。
柔怖似水,佳期如夢。
碧天瑩淨。阿漢已三更。
良宵耿。
算此時誰在回廊影。
能劇的正式公演必須花上一天的時間,表演五出戲碼,依序是神、男、女、狂、鬼。第一部演出的是以神明?主的能劇,一來是祭天酬神,二來是延續能劇的傳統,從廟會延伸過來的習慣。
第二部是男,是武將戰記,多半是歷史中的武將報仇雪恥,或平定戰亂的忠臣孝子的戲碼,目的是提醒人們不要忘記忠義之事。
第三部的女,則是傾國傾城的美女,演出可歌可泣,湯氣回腸的故事,通常也是最搞民?歡迎的戲碼,因為舉凡能劇藝人出飾女角,多半生得俊美飄逸,讓人印象深刻。
接下來的狂,也就是流傳後世甚廣的雜能,演員瘋狂的飾演蟲魚鳥獸,博君一笑,相當具有原始民俗的風采,也是老少咸宜的鬧劇。
而壓軸的鬼,主角就是修羅厲鬼,看得台下觀為夫骨悚然,卻又移不開視線。
「嘩……嘩……開始了、開始了。」
「瞧!竹下大夫長得多俊啊!」
「那個年輕男子也長得很不錯,是誰啊?為什麼以前都沒沒無聞?」有人開始打探銀夜叉的身分。
「不知道哪一個才是足利家長公子寵愛的那一個?」若是能見著,也不虛此行了。
「簡直是太華麗了,這兩個劇團的排場巴服裝今我看得目不轉楮呢!」
「唉!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先不論誰的功力好,光看那氣勢,鄉下劇團就是不成氣候啦!」這人看出局下了。
「真的耶!那個飾演男的演員跳錯拍子了,這故事我看了不下十次,動作都記熟了,不會看錯的。」
一路演下來,也讓劇團的成員演得提心吊膽,好不容易輪到銀夜叉出飾「野宮」的六條御鬼所,鬼御堂悄立在舞台一旁觀看。
他若有所思的瞧著銀夜叉的步伐,甚至沒有分心去看觀世座的表演。
「為難他了,年紀輕輕的卻要揣摩這樣淒慘的心境。」他悄悄地在心里嘆自」。
可是,銀夜叉表演得很出色,中規中矩的,兼之扮相不錯,贏得不少掌聲。
「這位年輕人還不錯哩!」
「小小年紀就生得這樣美,將來肯定會有前途。」這位婦人挺期待的。
「他是長公子的男寵的弟弟,弟弟都長成這樣,哥哥肯定會更顛倒?生。」
「瞧!將軍那邊也是掌聲熱切。」
「我听說,若是觀世座贏了,長公子就得把那男寵獻給他爹。」這消息實在是大震撼人心了。
「好浪漫喔!我就喜歡這種愛情故事。」
站在她身邊,看似她丈夫的人可一點也不覺得浪漫。「看戲啦!女人家就是這樣。」
綁台的觀世座這邊,顯得氣勢旺盛。
「我們贏定了,觀卻只在「野宮」這出稍稍猶豫了一下,其它的時候都是一己倒。」
「鬼御堂讓弟弟出飾主角,實在是太大膽了一點。」
竹下物取喘口氣道︰「我倒覺得他是孤注一擲,把所有的精力全擺在鬼。」
「哦?」
「看看生性逆來順受的鬼御堂如何演出這愛恨交織的葵之上吧!」
終于也到了最後的一刻,鬼御堂戴上猙獰的鬼面具,心里空白一片,什麼都沒辦法想。
勝負早已分明,他只求別輸得太難看而已。
站在舞台上,燈光逐漸暗下,猙獰的鬼面具,隨著青色被風緩緩舞動著。
葵之上是光源氏的正妻,卻得不到丈夫的寵愛,日日夜夜獨守空閨,偶然在一場葵祭典上,和丈夫的情婦狹路相逢,最後遭情婦的妒怒而死,死後化?滿懷怨恨的葵夫人,徘徊故地,不肯離去。
舞台上淒淒慘慘的效果,可怖猙獰的面具,讓觀?看得心頭毛毛的。
「喲∼∼這樣美麗的人兒卻戴上可怕的鬼面具,真是糟蹋了天生的好容貌。」
一名婦人心懷遺憾的說,很多人都期待能親眼看到鬼御堂美麗的容貌呢!
「滿懷怨氣的葵夫人既可憐又可怕,讓人看了覺得頂心酸的呢!」
「女人別老嘀嘀咕咕的,專心看戲吧!」
「人事無常,如芭蕉上的泡沫……昨日之花今何在?見此仍不醒悟者,乃思痴之輩也……」
表御堂全心投入這個角色,如今他也只剩下舞蹈了,化身為葵夫人,他只是把自己的遭遇全投射在這個角色上。
為什麼要這樣待他?身為藝人有什麼錯?賣身是必然的命運嗎?如果能夠?開一切世俗的困擾,他是不是就真的能生出雙翼,自由的飛到天邊去呢?
「擔一身之憂,更添世人之怨恨……往事不能稍有忘懷……即使瞬間之解月兌……怨靈仍一再出現……」
透過面具窄小的洞口,鬼御堂不自覺的找尋著煜燁的身影。他正在看著舞台吧?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看著舞台上的他呢?是以情人的身分,還是以貴族的身分?看著他粉墨登場,他現在是什麼感覺?
表御堂不禁幻想著自己是受到寵愛的,正在心上人面前表現出最好、最完美的一面。他只有在舞台上才有生眾人的尊嚴,只?
能吸引到觀?的目光,但此刻,他卻只想演給一個人看,一個他今生最愛、最眷戀不舍的人。
「幽怨已深,憎惡卻無時無刻侵蝕奴家的美貌,歲歲年年……靠著仇恨,百般屈辱的活著……君何在……」
啊!他看到煜燁了!他就坐在足利將軍的右手邊,意氣風發、瀟灑自若,他這般出色,就連身處在貴族重臣堆里,也仍顯得如此耀眼,璀燦如夜星的眸子正專注地凝視著舞台。
短暫的視線交會,鬼御堂的心開始抽痛起來。他是那麼地高貴,位居人上,他和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能偶然相遇,能被他所愛,對于卑賤的他而言,已經足夠。
他終究不是葵夫人,他也不要成為葵夫人,即使情愛已逝,他永遠做不到憎恨他,所以,他只好選擇放棄自己……舞步已顯凌亂,發絲已然糾結,紊亂的心逐漸沈澱,劇中人的舞步在見到行腳僧之後,變得憤怒異常,葵夫人好不甘心,不甘心夫婿另有所愛,她狂舞出漫天花海,滿腔悲怨如排山倒海的涌來。
煜燁支著下頷,深深的凝視台上的鬼御堂。
他覺得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表御堂的每個動作都像是在和他告別,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像是在做無言的傾訴,甚至連他的舞蹈,雖華麗異常,卻隱含淒美哀怨的意味。
表御堂將葵夫人的憤怒演得無比悲哀,她的咒殺在鬼御堂的詮釋下,成了訴求來生……不對!煜燁陡地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表御堂像是在……在向他訣別啊……一定是的!表御堂不想活了,他早已決定放棄一切,他甚至決定不等到最後的結果,執意尋死!
葵之上的劇情在煜燁驚疑不定的心緒中接近尾聲。
「嘩……嘩……好美、好苦的悲戀,我看得都不禁流下淚來。」
「我也是,更讓人感動不已。」
舞蹈結束了,空前的掌聲給了鬼御堂,但鬼御堂卻沒有在台上駐足!他直接退下舞台。
煜燁的心驀然一驚,匆匆忙忙的離座而去。
「哥!你成功了,台下的觀?對你的舞蹈看得目不轉楮,你成功了!」銀夜叉開心的迎上前,卻驚見鬼御堂的臉色蒼白如紙。
「哥,你怎麼了?」
表御堂搖搖頭,身子一個不穩,竟往前倒向銀夜叉張開的臂膀里。
「哥,你不要嚇我,到底怎麼了?是太累了嗎?」他模模鬼御堂的額頭,發現他的身子不斷因寒冷而顫抖,但額上卻是熱燙的。
「不……不要聲張,我……服毒了……」一開口,他就吐出一口鮮血。
在葵夫人狂舞時,他便咬下早已藏在齒間的劇毒,這樣一來,不管結果如河,他都緊守住自己的諾言,他只會是煜燁的人!
「為什麼?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銀夜叉這一喊,團員們全都圍了上來,大家的臉上都是震愕與不信,一時之間,後台亂成一團。
表御堂閉上雙眼喘息了一下,斷斷續續的說︰「這……這樣很好……再也不會給你們……添麻……麻煩了……咳咳咳!以後劇團就交給……你……」
「我不要!」銀夜叉流下淚來,緊緊地摟抱住他。「我只要你好起來,你說我們兄弟倆要一起?劇團努力,你說我們要成為全日本第一的,我什麼都听你的,為什麼你還要這樣狠心的丟下我?」
「對……對不……起……」毒性在體內發作,鬼御堂把臉靠在銀夜叉的胸膛上,全身都沒了力氣。
「我抱你去找煜燁,他會有辦法的。」
「不……不要讓……他知道……」心里一急,又咳出一大口
血,他死命地揪住銀夜叉。
他就是不希望煜燁知道,才選擇在剛下戲,後台亂成一片的時候服毒自盡。
雖然他好想見煜燁,但現在不行,他絕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落敗的狼狽模樣「很遺憾,我已經知道了。」
表御堂猛地?頭,卻見到他朝思暮想的男人就站在面前,他驚呆了,一時之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銀夜叉連忙把鬼御堂塞進煜燁的懷中,哭著告訴他剛才所發生的事。
「服毒?你就真的這樣恨我,要以死來求解月兌?」煜燁抱起鬼御堂,眉對居、眼對眼的凝視著他。「剛才的葵之上是在告別嗎?」
「我……」鬼御堂垂下眼眸。
煜燁吻著他蒼白的唇,「你什麼你?尋死很勇敢嗎?你可曾想過,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要怎麼辦?」
「對……對不……起。」他好抱歉,對所有的人都好抱歉,但他的意識已然飄忽,毒液迅速在他體內蔓延,話才說完,他就昏過去了「哥──」
「該死的!」
煜燁心急的抱著鬼御堂沖出後台,往足利義政那邊大叫了一聲,「把所有的大夫全給我找來,立刻、全部!若救不回鬼御堂,我就跟他一起去!」
△△△飄忽的意識在四處游移,周遭一片空湯湯的,令鬼御堂的心感覺有些不安,他倉皇的往前飛奔,往那溫暖的地方奔去,身子似乎已不是自己的,即使他使盡力氣,也只能往前挪移一小步。
他是怎麼了?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不!他不是生病,他是服毒了……現在,他死了嗎?這里是哪里?
「別怕,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溫柔的嗓音、熟悉的嗓音,鬼御堂直覺的往聲音的來源偎去,他觸到一個熟悉的胸膛,好喜歡、好依戀的胸膛,心情一放松,整個人就沉沉的睡去了。
再醒來時,鬼御堂仍有些茫然,雙眼瞪著木制的天花板。這是什麼地方?是……將軍府里!他住了許多時日的將軍府……但嚴格說來,這是足利煜燁的寢室。
他沒死?
他被煜燁救活了嗎?
倏地,紙門「涮!」地輕微開?的聲響震醒鬼御堂的心神,他連忙閉上雙眼,假裝自己還在睡。
進來的人先是輕撫他的額頭,然後是低沈的嘆息聲揚起。
「還沒醒嗎?」女人的聲音傳來。
表御堂有些驚愕,這個嗓音他也很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是何人。
「嗯!幸好已經退燒了。」是煜燁!丙然是他救了自己。
「那就沒問題了吧!阿子,你也該去見見你爹了。」
原來是櫻若夫人!表御堂自覺此刻不好睜開眼,只得繼續裝睡下去。
「不,在他還沒完全月兌離險境之前,我沒辦法想其它的事情。」
「他不是別人,他可是你爹啊!」
沉默了一會兒,煜燁才又開口,「娘,你不知道,當我看到他昏倒在我懷里時,整個人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竟然選擇以死亡來逃避現實,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痛心,而逼得他只能如此做的人卻是我的父親。」
不!不是這樣的!表御堂在心里?喊著。他可以感覺到煜燁痛苦的眼神,他好想對他說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他會選擇死亡,是因為他不想再和命運搏斗了。
「我听說你威脅你爹,如果救不回他,你也不要活了?」
聞言,鬼御堂的心倏地一沈。他為什麼要這樣說?他是認真的嗎?
「我是說真的,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一個人太寂寞了。」
天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激動的鬼御堂幾乎要流下淚來,但旁邊一坐一站的兩人都毫無所覺。
「何必陷得這樣深呢?以前我跟你說的話,你全忘記了,還是根本不在意?」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鬼御堂悄悄地握緊雙拳,他多想現在對他傾吐自己滿心的愛意啊!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要他!」
「唉!冤孽。」櫻若夫人長嘆了一聲。
「爹那邊是否已經放棄了?」
「放棄了,早在他向鬼御堂求歡不成,差點演變成咬舌自盡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點後悔了,而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做了這樣大膽的宣告,他更不好堂而皇之的拆散你們,所以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這樣說,他自由了?他可以這樣想嗎?他可以這樣看待自己嗎?
「這樣對我來說還不夠。」煜燁的聲音听起來有些異樣。
「什麼?」
「沒什麼,娘,可否請你先回房去?」煜燁淡淡的下逐客令。
「你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麼?我覺得很不安,你近來實在太奇怪了,我不能任由你這樣下去。」
「娘啊!你就讓我耳根子清靜一下好嗎?更何況,他已經醒了。」煜燁深沈的眸子停留在鬼御堂顫動的長睫毛上。
「啊?」櫻若夫人驚訝的看向鬼御堂。
表御堂連忙睜開眼楮坐起,「我……對不起……」他因渾身無力,坐起時更倍感虛弱,所以,竟冷不防的軟倒在煜燁的懷中。
煜燁索性將他抱坐起來,讓他倚著自己。
表御堂低垂下眼瞼,喘了幾口氣才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听你們談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們,所以……」
「我明白,更是個體貼的好孩子。」櫻若夫人笑笑,拍拍他的頭要他別在意,然後轉向煜燁。「我看你們也有話要說,我就先走了。孩子啊!千萬別做出太嚇人的事,知道嗎?」
煜燁一直等到櫻若夫人離開,才轉頭注視著鬼御堂。「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表御堂搖搖頭,神情微現靦腆。
「你都听到了?」
「嗯!」他很輕的點一下頭,然後又說︰「我很抱歉,不過,我不是刻意要讓你誤會你父親的。」
「你听到我的心意,但你卻不珍惜它。」
「不,我很喜歡到你這樣……喜愛我,可是……」鬼御堂抬起眼眸,卻迷失在他深邃的眼光里。「我……」
「你如何?你說你听到了,但卻毫無顧忌的服毒,若不是我找到後台,你是不是連聲再見也不準備對我說?」他冷冽的語氣霎時刺痛了鬼御堂還很脆弱的自信心。
「我……不想再連累你。」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直往下掉,他委屈得無法理清自己的情緒。
「你已經惹到我了,自從在舞台上第一次見到你,我們就已經分不開了。」
煜燁長嘆一聲,將他攬進胸膛里,鬼御堂的淚水迅速濡濕他的前襟。「你為何不勇敢一點?我愛的人是你,不是你的身分,也不是你的能劇,我只要你一個人,你就認真的替我想想,好嗎?」
「你愛我?」鬼御堂?眼凝視著煜燁真誠的雙眸,兩只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裳。
那雙水靈靈的瞳眸是如此的楚楚可憐、如此的受寵若驚,讓煜燁情不自禁的撫下頭吻住他。
「我愛你。」他痴迷的貼著鬼御堂那兩片微涼的唇。「要听多少遍都行,我愛你。」
表御堂的淚愈淌愈急了。「可是……」
他是那麼地不堪、那麼地卑微啊!他可以擁有這樣好的男人嗎?他全身上下甚至沒一項符合將軍家的要求,無論是性別、身分、地位……全部都不配!
他可以嗎?
「沒有可是,我愛的只有你。」
「我……不配啊!」
煜燁重重的吻著他,「配不配由誰來說?是我愛你的心比較重要,還是與你我毫不相干的流言重要?」
「你……」鬼御堂被他吻得迷糊了,整顆心全部倒向煜燁這一邊。
「所以羅!只要我愛你就行了,其它的事全部部交給我。」煜燁淡淡的笑了,輕輕地吮吻掉他臉上殘存的淚痕。
表御堂怔怔的瞧著他。「你是不是已經有打算了?」
「沒錯。」煜燁的表情有些得意。
「可以告訴我嗎?」
他笑著捧起鬼御堂的臉,「不,你只要安心的休養,其它的事全不需要心。」
「煜燁!」鬼御堂動情的呢喃喚道。
「我在尋找一個可以擁有你,也讓你擁有我的未來,而且就快可以實現了,只是,鬼御堂,我一直想知道,我和能劇之間,如果你只能選擇一個,你會要哪一個?」
他問得極為小心,像是刻意不掀開鬼御堂脆弱的外殼般,幾乎令鬼御堂感動落淚。
煜燁的喉頭繃得緊緊的,心跳格外強烈大聲,他在乞求一個承諾,甚至緊張得無法接受另外一個答案。
「你,我要你!」
聞言,煜燁陡地吁出胸口的郁悶,開心地抱住表御室,親昵的吻著他,兩人一起往後倒在睡墊上。
「我愛你,我會愛你一輩子!」煜燁深情的許下承諾。
「煜燁、煜燁。」鬼御堂此刻也?開層層的顧忌,熱情的響應他的吻。
「我要你,現在就要!」煜燁的手緩緩往下滑,輕輕的探向他的禁地。
「可是……」鬼御堂羞赧的一怔。
「我知道你的身子還很虛弱,我會很溫柔的。」他的手停在那神秘的地域,熾熱的眼楮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
表御堂遲疑片刻,才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煜燁露出滿意的微笑,挑逗大膽,卻極盡溫柔地與他纏綿,一會兒,整個房內便充斥著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及申吟……△△△「你決定了?」
櫻若夫人頗?無奈的,但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不得己的接受,然而,此刻她仍心有不甘,希望煜燁能臨時改變主意。
「決定了,而且不後悔。」
「唉!你這樣不也是另外一種逃避行為嗎?」櫻若夫人再問。
「我只要他快樂,毫無顧忌的接受我,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重要。」煜燁笑得輕松。
「如果足利家也退讓一步,讓你名正言順的擁有他呢?」
「然後呢?」煜燁有些漫不經心的問︰「娘,是你提醒我,世俗不能接受我和他的一切,既然如此,我就找個世俗能接受的辦法,你該祝福我、幫助我,而不是在此質疑我的決心。」
「可是……」
「娘,時間不多了,待會兒爹就會進來,你還是答應了吧!這對鳥取家也有好處。」
惡魔的翅膀正在魅惑的扇動著,櫻若夫人實在有些為難,不過,這樣總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好,想了想,她還是同意了。
「好吧,改天把那孩子帶來吧!」
「好什麼好?」足利義政推門進來,一見到煜燁,臉色就變得相當難看。
「你給我說清楚,整個京城都在傳得沸沸騰騰的,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足利家不收身分下賤的義子。」
義子呵!外面謠傳著,足利煜燁極愛男寵鬼御堂,為了愛屋及烏,甚至把鬼御堂的弟弟收進府,還揚言要櫻若夫人收他做義子,好讓他的情人能公然的在足利家生存。
怎麼可以?!若真把那些藝人帶進將軍府,將來他足利義政還有什麼威嚴可言?而且,那少年細皮女敕肉的,長得一點也不輸鬼御堂。他正想移駕上門找他聊聊,一旦銀夜叉成為櫻若的兒子,那豈不就等于是他的兒子,再也踫不得了?
「不行,絕對不行!」
煜燁一派輕松的笑笑,「爹,您老人家就別?這種小事分心了,听說,近來東山野櫻開得正紅,要不要找人陪您去走走?」
「別給我打馬虎眼,說!那謠言是怎麼回事?」
「誰說那是謠言了?」櫻若夫人涼涼的道,霎時氣紅了足利義政的臉。
「我就說它是個謠言!我足利家不收那個低賤的戲子。」足利義政又把那一套大道理搬出來了,足足扯了一盞茶的時間。
櫻若夫人和煜燁對坐品茗,等他說累了,才禮貌性的開口間︰「說完啦?」
「沒錯,銀夜叉就是不能姓我的姓。」
「誰說他是姓你的姓?」櫻若夫人淡淡的問。
襖氣干雲的足利義政神情一愕,「那是姓誰的姓?」
「我鳥取家的姓。」
「啊?」
「我鳥取家只有一個男了,未免將來人了過于單薄,難得銀夜叉這孩子頗投我的緣,我就把他收了當義子,這有什麼不對?」
足利義政又是呆了好一會兒,「夫人啊!這樣做未免不妥。」
「反正將軍家的笑話已經很多了,不差這一個。」
「可是,夫人……」足利義政對這位正妻頗?愧疚,所以,平常行事也就多禮讓三分,現在踫上這種情形,也只有在一旁干瞪眼的份。
「好啦,別再說了,要不是你看上鬼御堂,怎麼會惹來這樣多事?兒子是在責怪你差點逼死人家,你就少管這事兒了。」櫻若夫人儼然是一副這事兒就到此為止的態度。
足利義政咳了咳,把箭頭再次轉向坐在一旁喝茶兼看戲的煜燁。
「這事就算了。我問你,你的婚事到底決定得如何?今天天皇還在問我他的女兒琉璃還有沒有機會?」
煜燁掀唇一笑,「有,當然有,爹,接下來的事還要請您大力幫忙呢!」
「什麼事?」
「幫我辦一個選秀大會,我要親自挑選我未來的妻子。」
「選秀?」這個主意不錯。
煜燁神秘的一笑,「沒錯,是選秀,不過,一定要盛大的舉辦,從奈良到周防,一路浩浩蕩蕩的辦,順便游山玩水。」
「听來不錯,可是,這好像是出玩的意義大過選秀。」足利義政也不是笨蛋,輕易就察覺到其中的問題。
「還是爹了解我,不過,這可不是為了我的一己私心,我是?爹著想。」煜燁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燦爛十足的笑容。「當初先祖義滿公也曾辦過幾次浩浩蕩蕩宣揚將軍家威勢的行程,率領百位官晏,從奈良、紀伊、東海到安芸,而且,還藉此巡視地方,探查民情,爹向來以仿效義滿公怒榮,怎麼會忽略這一段?」
想想也是,足利義政遲疑了一下。「但是,打著?你選秀的名義出走京城,可有點不太好听。」但對他宣揚的威望卻有些好處。
「那就別對外說是在替我選秀,就說是將軍要視查地方。」
「好,就這樣辦。」
足利義政信心滿滿的應允,沒多久,就下令說要視查地方,帶著浩浩湯湯的一行人,往奈良而去。
在這期間,櫻若夫人也征得銀夜叉的同意,正式將他收做鳥取家的義子,改名?鳥取元郎,並留他住在將軍府。
如此一來,銀夜叉就得停止劇團的練習而改念書了,他和鬼御堂討論過,他說,他想學些東西,走出能劇的世界。
表御堂先是默然了好半晌,最後還是答應他了,他終于明白,銀夜叉其實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熱中舞蹈。
至于其它團員,大多改投到其它劇團,或者回鄉下去了,他們也都明白,他們只是一個三流的小劇團,能來到京城公演,全多虧了鬼御堂,往後要靠他們自己在京城立足,實在是大困難了。
不管如何,鬼御堂已經是長公子要的人,往後應該不會在能劇的舞台上露臉了,這是他們認命解散劇團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