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不認帳 第一章

「崴，晚上要加班嗎？」下午四點，蘇倩水撥電話給交往三年的男朋友。

「就算要我也會蹺掉。」羅崴看看腕表，薄唇輕揚，他待會得提前下班去拿禮物。

「今天是我非常重要的一天耶！」方才的會議公布了這個月的業績考核結果，蘇倩水心情興奮不已，恨不得立即跟男友分享。

「我知道。」羅崴望一眼辦公桌上的行事歷，上面圈了大大的紅字，這是他不敢忘記的重要日子。

「你知道？」她眨眨美眸，非常訝異。

「當然。」他再怎麼忙，也會把這一天晚上空下來陪她。

「那晚上我請客。」她心想，他也許從她開心的語氣猜出好事了。

「沒問題。」羅崴笑笑的配合，反正最後仍是他付帳。「我訂好六點在君悅飯店的寶艾西餐廳。」

「欸？你餐廳訂好了？！」蘇倩水再次訝異。她是今天才知道消息，他怎麼已事先訂好餐廳了，而且還訂那麼高檔的，可是都已經說要請客也不好意思更改地點。

「好，我會準時到，拜！」電話收線，她再度揚唇一笑。

終于，又達成一個目標了。

晚上六點整，蘇倩水剛踏進餐廳的VIP包廂，便看見那個輕易就能引人側目的發光體。

羅崴一身西裝筆挺，蹺起長腿坐在灰色沙發，梳整有型的短發更襯出稜角分明的俊朗五官，他低頭翻著Menu的優雅模樣，讓人的眼楮宛如已經嘗到了開胃前菜。

「崴。」蘇倩水語氣輕快的喚了一聲，內心非常慶幸擁有這麼優質的男友。

羅崴任職于國際知名品牌的行動通訊跨國企業，擔任技術長重要高位，除了台灣公司的研發中心，大陸及德國的研發中心也是由他監督領導。

他不但事業有成，外型卓越，個性更是無可挑剔，他是個體貼溫柔的好男人，雖然偶爾會跟個性強勢的她有些意見相左，但他幾乎都會禮讓退步。

「很準時。」羅崴抬頭對她微微一笑，工作心強的她，有時連重要的約會都會不小心遲到。

她一頭漂亮長發挽著簡單的發髻，露出清麗的五官，駝色絲質套裝配上同色細跟尖頭鞋，外型打扮精明干練，但她柔和的表情卻不會給人距離感的冷漠。

「你想吃主廚精選彬燒烤？」

「都可以，你決定就好。」蘇倩水只是隨意翻了下Menu，然後闔上對他嫣然一笑，有些事她可以不用太有主見。

「崴，我升襄理了！」

「生日快樂！」

兩人異口同聲說出，卻都愣住了。

彼此對望一眼，然後──

「你（你）說什麼？」再度同聲開口。

「我說我今天升襄理了。」蘇倩水先搶白，「我以為你訂餐廳是要幫我慶祝升官呢。」所以才會納悶他怎麼可能事先知情。

「今天是你生日，難道你忘了？」羅崴微挑眉，雖然听到她升官很替她高興，不過顯然她再度把工作擺第一，忽略了自己的事。

「欸？真的忘了，反正你記得就好，就算忘了也沒關系啦，女人過了二十五歲就可以不用過生日了。」她以開玩笑的口吻道。

男朋友記得女朋友的生日為她慶生，應該會讓女人感動溫暖，但此刻蘇倩水卻覺得升襄理比過生日還更具慶祝的意義。

一般情況下，都是女人在斤斤計較各種紀念日，但他們的相處卻相反，除了她的生日，羅崴記得兩人第一次相遇、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吻及第一次上床的種種紀念日，而她並非冷淡的不去記憶，只是行事歷上排滿拜訪客戶的行程，已經讓她無法再記住其他日子。

「生日怎麼可以忘記，你在我心里永遠只有二十五歲。」羅崴將一只精品提袋遞給她。

「謝謝你的甜言蜜語。」她微笑的接過禮物。

在特殊的節日，羅崴總會挑選許多禮物送她，有時她不得不猜想他是假借許多紀念日之名行送禮之實，因為如果平白無故送她東西，她通常會拒收。

她不是一個把男友當金礦或提款機的女人。

兩人愉快的享用一頓浪漫美味的晚餐，蘇倩水神采奕奕的述說升上保險業務襄理的喜悅及心路歷程，雖然許多事情她過去都曾對羅崴說過，但他仍非常專注的聆听，點頭微笑。

餐後，羅崴伸手探向結帳單，卻被她先截走。

他愣了下，抬眸看她。

「今天我請客。」蘇倩水因為搶到帳單臉上得意揚揚，雖然上面的數字有點讓人淌血，她卻甘心樂意支付。

「今天是你生日，別跟我搶付帳，我們協調過了不是嗎？」他伸手要拿回結帳單，但她卻沒有交還的意願。

不知道是啥時流傳下來的準則，男女交往多半是男方在付帳，但蘇倩水卻堅持在男女平權的時代應該廢除這項不公平條款。

至少，他們的交往要盡量平等互惠，約會吃飯的費用雖然不用條列分明的平均分攤，但必須禮尚往來輪流負擔。

只有在特殊的節日──她的生日及兩人的紀念日，她同意無條件讓他請客，以成全他大男人的心態及身為男朋友的「權利」。

幫女朋友付帳是一般男人的「義務」，卻是羅崴需要爭取的「權利」。

「今天是我工作邁進新的里程碑的吉日，我們說過我升官時我付款。」蘇倩水眨眨眼，站起身。

他們之前協調過，她工作上有成就時由她慶祝請客，還有他的生日、他們的一般約會，她有搶帳單的權利。

蘇倩水走往櫃台準備結帳，羅崴追上前欲阻止。

「今天是慶祝你生日，明天再慶祝你升官。」他掏出白金卡遞給服務生。方才開了一瓶高級紅酒，這一頓昂貴的餐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負擔。

「禮物我收下了，餐費我付。」蘇倩水也掏出金卡遞給服務生，雖然所費不貲，但羅崴跟她搶付款，反而讓她興起不認輸的倔強。

「我付。」羅崴微眯長眸堅持道。

「我付！」她瞠視他，態度更加篤定。

兩人推來推去的信用卡讓服務生很遲疑，不知該接過哪一張卡片。

「倩水，明天你決定餐廳請客，我沒異議。」這一餐就是不能讓她付，羅崴望一眼服務生，希望他識大局接過白金卡。

「那我就決定選這家餐廳，所以我付款。」蘇倩水也對服務生使眼色施加壓力。

瞬間，空氣中有股無名的壓迫感彌漫在三人之間。

「技術長？」突然出現第四個人介入這一方的緊迫。

羅崴轉頭看向喚他的男人，微愣了下。

「技術長帶女朋友來吃飯啊？」男職員看一眼漂亮清麗的蘇倩水，對她開朗一笑，他第一次看到直屬上司交往多年的女朋友。

「呃，你好。」蘇倩水對羅崴的下屬點頭微笑。

「先生要結帳嗎？」服務生決定先放棄眼前糾纏不清的這一對，詢問羅威後方的男人。

「沒關系，技術長先請。」男職員示意，雖然不清楚他們在僵持什麼。

雖然羅崴不曾要求蘇倩水當個小鳥依人的小女人，但此刻卻希望她能放下堅持給他面子。

年薪千萬以上的技術長如果約會吃飯還讓女朋友付帳，那他一定會成為全公司的笑柄。

他對她使個眼色，要她收回手上的信用卡。

如果是一般情況下蘇倩水仍會堅持付帳，但他們的協定有個但書──萬一遇到熟人，她要成全他身為男友的義務。

蘇倩水將信用卡收進皮包，微笑的退後一步。

羅崴內心松了口氣，服務生也吁了口氣，接過他手中的白金卡。

雖然蘇倩水常常搶著付款的行為讓他頗為苦惱，但是在緊要關頭她倒是會給他台階下，不讓他在屬下面前難堪。

總算順利結完帳後，兩人各自開車返回共同住處。

蘇倩水的另一項堅持──不需要男友專車接送。由于她工作緣故，必須自備一輛車方便拜訪客戶，但即使假日一起出門，她也會盡量跟他輪流開車。

她有許多堅持，想平衡一般男女交往模式太過失衡的狀態，熱戀初期女方總是理所當然的依附男方，接受男方過度付出的保護，一旦過了熱戀期，女方便會感覺男方逐漸變得冷淡疏離，更多女人認為男人婚前與婚後性格大變。

她不想去經歷那種落差，她寧願在一開始就保持某些距離、行為獨立，不要像許多女人一旦失戀後完全失去生活目標，灰心喪志無所適從。

她周遭有太多實例，她不要當依附男人的傳統女人，她並非對感情太過理性，只是不斷告知自己生活的目標──她的生命不是為了某個男人而存在。

巴羅崴相戀是她生命中非常美好的經歷，他們三年來感情穩固，雖然難免有點小口角，但卻未曾真正大吵大鬧過，在朋友眼中是非常被欽羨看好的一對。

雖然常被親友逼問何時結婚定下來，她卻完全沒有那種想法，她對婚姻沒有憧憬，只有恐懼排斥。

她的人生計畫沒有結婚這一條，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未來這份感情能走多久不是她能掌控的，那是共同決定在兩人手上。

羅崴和她一同抵達停車場，雖然各開一部車，但他總是會跟在她車後，她開車時習慣從後照鏡觀望後面熟悉的車影，唇角常會不自覺輕揚。

這種感覺比她坐他的車還幸福。

搭電梯上七樓，羅崴掏出鑰匙打開公寓鐵門，踏進兩人共有的空間。

交往一年後，他提議同居，而思想前衛的蘇倩水輕松答應，然後他們共同買了這間公寓。

其實以他的年薪早應該購置華屋豪宅，但因工作緣故，他不確定將來是否會被外派到國外定居，所以他遲遲沒有買房子的打算。

直到和蘇倩水交往，他對她的感情比過去曾交往的對象還強烈，他甚至想和她共有一個安定的居所，于是便興起買房子的念頭。

懊勝的蘇倩水卻不接受白住他房子的提議，她要求同居的要件就是一起買房子、一起付貸款。

幾番討價還價的結果，羅崴以彼此薪資的差異倍數當做分擔房貸的比例，雖然他大可一次繳清，但他仍尊重她某些大女人的想法。

***

第二天晚上，羅崴成全蘇倩水升官請客的想法，不過他卻選了一家平價餐廳。

「不吃嗎？雖然比不上一口五百的黑鮪魚美味，不過這個鮪魚還滿新鮮的。」他從回轉火車拿下數盤生魚片擺在她面前，知道她很喜歡生魚片。

蘇倩水低頭望著生魚片，搖搖頭輕聲嘆息。

「怎麼，怪我挑太便宜的餐廳？下次等你升上區經理，一定讓你荷包大失血。」羅崴笑著為她盛好哇沙米沾醬。

她有時大女人的表現反而讓他感覺很可愛。

「是有點不滿你選這種地方讓我請客啦！」她咕噥道，每次只要輪到她請吃飯，他甚至選擇夜市路邊攤，雖然意思到了卻仍感覺極度不公平。

不過，此刻她並非真正對食物不滿，而是「望梅興嘆」。

她輕咽了下口水，把幾小盤生魚片推回給羅崴。

「我最近不想吃生魚片。」她拿下一盤稻禾壽司，塞入口中忙吞下快溢出的口水。

昨晚，當她仍陶醉在升上襄理的喜悅時，她才猛地想起她的人生計畫──在二十八歲升上襄理，下一步是五年後升上區經理。

雖然工作進度一如預期，但她卻忽略另一件事︰她對婚姻沒有夢想，她卻希望擁有小阿。

以前她雖把生孩子列在人生計畫中，卻不一定非要執行不可，因為她不是會為了想生小阿而去借種或搞一夜的另類新女性。

如果她在那個年紀剛好有適合的對象交往，她會想生下他的小阿，即使哪天分手了也不會遺憾，反而可以因為有孩子而欣慰。

這是她自十八歲就列好的生涯規畫。

她應該自去年就要開始執行生子計畫，卻被她忘記了，所以從現在開始她要徹底執行，于是她昨晚便連夜上網搜尋許多資訊。

原來除了懷孕期間有許多禁忌食物，連懷孕前也需要禁口，為了容易受孕，她必須讓身體做好最佳準備。

她再拿起一盤玉米壽司，意興闌珊的塞入嘴里咀嚼。

懊想吃生魚片……

眼角余光瞄著一旁大坑阡頤的羅崴，內心好嫉妒，現在她非常能體會戒煙人的心酸。

「真的不吃嗎？」羅崴再拿下兩盤生魚片在她眼前晃，總覺得她刻意挑選平常不會吃的壽司吃。難道，她真的不開心？

「不吃。」她閉上眼猛搖頭。

可惡！不要再誘惑她了。

忍耐，第一天通常比較難熬，忍過了，以後一定可以跟生魚片輕易擦身而過。

為了順利懷孕，她可以做許多犧牲。

☆

禮拜天中午，羅崴帶她去一家高級日本料理，點了兩艘大船盛裝各種豪華生魚片。

蘇倩水看著載著五、六種生魚片的大船，眼楮發亮。

「好好享用，今天我付帳，如果你要補請客彌補上次的寒酸，我也不會跟你搶帳單。」羅崴揚唇笑道。

以為蘇倩水上次不滿讓她請客卻只挑了平價回轉壽司，所以她才會吃得不開心，為了滿足她的大女人心願，他再重新給她請客的機會。

不過，他還是希望她只要開心享用，不需要掏出荷包。

蘇倩水美眸直瞅著油油亮亮、看起來生鮮味美的生魚片，口腔里迅速盈滿唾液。

敗困難的咽下口水，很困難的移開視線，改盯著旁邊冒煙的麥茶。

然後，拿起日式陶杯啜飲一口。

可惡！竟然在她忍耐戒口一星期後，用「重船」誘惑她。

不行，她不能破戒，為了Baby、為了預定的目標，她才不會被一艘船給毀了。

再次心理建設完畢，她放下茶杯，重嘆一口氣。

敗沉重的把生魚片船推給對面的男人。

羅崴驚愣的望著她。方才看到上桌的生魚片船時，她的眼楮明明閃著晶光，為何現在會有此意外的舉動。

「崴，我說過現在不吃生魚片。」

「可是，你看起來很想吃。」他疑惑的望著她，她的眼神表情不可能騙過他。

「我想吃，可是現在不能吃。」她無法對他睜眼說瞎話，卻也不能說出想為懷孕做準備的計畫，只好選擇性解釋。

「為什麼？」

「因為……」美眸轉了下，思考一個合理的借口。「因為我許過願，升上襄理要遠離生魚片三個月。」她急中生智。

「為什麼？」羅崴卻眯眸，更加疑惑。

「不是有人會跟神明許願，如果達成什麼心願就要吃素幾個月還願嗎？」蘇倩水認為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她身邊的同事曾有這種經驗。

「吃素？可是你不吃生魚片卻吃肉？」他挑眉質問。她並沒有戒葷食，卻要戒生魚片？

「哎唷，許願又不是只有選擇吃素一條，也有把最喜歡的東西拿出來做交換代價的嘛！」她極力辯解，不認為這個理由有什麼奇怪或矛盾。

羅崴听完她的解釋只是笑了笑，不再提問。

其實，以她的性格哪會求神拜佛跟神明許願，尤其是工作的目標，她只靠自我積極努力去實現。

雖然明知她故意編個謊言，他卻沒打算追問戳破，只要不是禁食不吃影響到身體健康，她的許多想法他會試圖尊重。

「所以，請不要再找我吃生魚片。」下次她不確定能否再推掉一艘大船。

她改點一客日式定食，目光卻偶爾還是會注意到對面大啖美味生魚片的男人。

「破戒一次神明不會計較。」羅崴夾一片生魚片對她眨眨眼。

「不準誘惑我。」瞠眸睞他一眼，她低頭扒白飯。

他忍不住炳哈大笑。她此刻的模樣好可愛，其實她的本質有許多小女人的因子存在。

因此即使她外表一副大女人模樣，他還是只把她當小女人呵護。

餐後，羅崴並沒有立刻拿起帳單，望了蘇倩水一眼，不知她是否會搶付帳。

她只是懶懶地回望他，沒有意願付帳。

他竟然大方吃掉兩艘生魚片船，如果她也吃到美味的生魚片，她倒是不介意請客付款，現下她卻耿耿于懷，因為他邊吃還邊故意引誘她。

她的表情再度讓他輕笑，拿起帳單起身前往櫃台付帳，不跟他搶帳單他反倒更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