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皇恩 第七章
「武勒,你說,你到底在干什麼?」渤海國君惡狠狠地盯住他。
武勒被侍衛除去了戰袍和兵器,渾身用繩索捆綁住,跪坐在寢殿內,他默然不語,視線空洞冰冷地盯在渤海國君身旁的月箏臉上。
「你說啊!你拿著刀闖宮到底想干什麼?你想弒君嗎?」渤海國君的火氣大得連雙拳都頻頻發抖。「本王如此重用你,你還要背叛我?」
「大王不是要見我嗎?我只是過來見大王而已。」
武勒淡淡地說,視線依然靜靜地瞅著月箏。
「你就這樣來見本王?!」渤海國君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武勒淡漠不語,眼神始終漢有離開過月箏。
他不明白,月箏為何可以好端端地坐在渤海國君身旁?她是如何做到不讓國君殺了她?
渤海國君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轉過頭來看了她幾眼,見她目不斜視,螓首深深低垂,神色平淡,便放下心來。
「武勒,你是怎麼回事?」渤海國君覺得他不對勁了,看他整個人就像魂魄被人抽走了一樣,眼神空洞,精神恍惚,開始有些擔心起來。「看你這一身衣服骯髒不堪,整個人神魂不定的,你可是病了嗎?」
武勒緩緩搖頭,不過他已經幾日夜都沒有入睡也沒有吃進什麼東西,要不生病也難了。
現在看到月箏並沒有死,活得好好的,他就放心了。
不管她用什麼方式讓自己活下來,都無所謂,只是,想到她仙人般的美麗要被渤海國君這樣粗鄙的人踐踏,他就有種幾乎窒息的痛苦。
「本王傳喚了你幾日,才發現你都不在營里,你的下屬也沒人找得到你,你究竟干什麼去了?」渤海國君試探地問。
「臣……心愛的妻子不見了……」武勒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月箏。
月箏微微動容,但又立刻回復淡靜,垂眸凝視著地面。
看到武勒因為她的離去而受盡折磨的樣子,她的心髒就尖銳地緊縮痛楚,要很努力克制才能不讓心疼的流露出來。
「你說什麼?」渤海國君意外地睜大眼。「妻子?你何時有了妻子?竟然沒有讓本王知道?」
武勒澀然一笑。
「那只是小事,臣還沒有正式迎娶。」
「她怎麼會不見了?」渤海國君皺著眉頭問。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不打算跟我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吧。」
他的語氣平淡,卻深藏著濃烈的感情。
月箏只覺得心在淌血,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里。
「不見就不見了,憑你武勒將軍的名號,還怕娶不到妻子嗎?大丈夫為了一個女人失魂落魄,實在不像樣子!」渤海國君笑道。
武勒的眼眸黯然,像一頭負傷的野獸,眼中的殺氣都沒有了。
月箏看他這個樣子,心痛得像要撕裂了。
「大王,臣……想辭去將軍一職。」
他抿緊嘴唇,低低地說出口。
「什麼?!」渤海國君和月箏同時震動了。
月箏倒抽一口氣,飛快地瞟他一眼,驚愕不已。
「如果是因為今日之事,你放心,念在你為我朝立下不少輝煌戰功,本王不追究你的失態和無禮,本王相信你的忠心。來人,給武勒將軍松綁!」渤海國君揮手吩咐侍衛。
兩旁的侍衛面露猜疑的神色,他們認為若是給勇猛過人的武勒松綁,萬一他真有反叛之心,國君就在他的眼前,國君的性命對他來說猶如探囊取物,所以沒有人敢上前替武勒松綁。
「叫你們給武勒將軍松綁沒听見嗎?」渤海國君怒聲喝斥著。
武勒如今是渤海國最勇猛的一頭猛虎,他必須靠他殺退敵人,眼下他相信武勒是為了一個女人犯失心瘋,鬧了點脾氣罷了,並沒有弒君的意圖,因為他的眼楮里沒有殺意,所以他很放心。
侍衛立即上前替武勒松綁,然後渾身緊張地握刀侍衛在殿外。
武勒盤腿坐下,情不自禁又看向月箏,若有所思。
渤海國君見他的目光總是停留在她身上,心下狐疑,便有意試探。
「芮敏,這位便是我朝統兵大交武勒將軍,起來見過。」
武勒怔住。芮敏?她改名叫芮敏?為什麼?
「是。」月箏伏地行禮,手指微微顫栗著。「芮敏見過將軍。」
武勒驚訝地看著她良久,一動也不動。
「武勒?」渤海國君暗暗一咳。「本王看你很喜歡這位芮敏姑娘是嗎?瞧你都看傻了。」
武勒默然半晌,淡淡地說道︰「芮敏姑娘很美,令男人……無法抗拒。」
「武勒啊,本王倒是第一回听見你對女人有興趣。」渤海國君呵呵大笑著。「芮敏的確是美,她不只美在容貌,更美在舞姿絕倫。你也曾見過那六名美女的歌舞,可是和芮敏比起來,那些都庸俗不堪吶!」
舞姿絕倫?武勒背脊僵硬,臉上仿佛結了冰。
他跟她在一起那麼久,竟從來沒有見過她跳舞。
「不知道臣有沒有這個榮幸欣賞芮敏姑娘的舞姿?」他的語氣冰涼。
「芮敏,你願意為武勒將軍舞一曲嗎?」渤海國君輕聲探問。
武勒見國君如此待她,打從心底感到憤怒。
「是,芮敏遵命。」
月箏恭敬地起身,她的目光不敢落向武勒,她可以想像得到他此刻的心情。
當她開始起舞,武勒整個人驚怔住。
他所熟悉的雪白肩臂、蔥白十指、縴縴柳腰、修長玉腿,幻化成千奇百異的優美姿態,她身輕如燕,曼妙的身形有時仿佛要凌空飛去,宛若仙人般的舞姿,令人屏息驚嘆,忘記置身何處。
武勒從來沒有看過這樣輕盈曼妙的舞姿,翩然若仙,他絕對相信就連渤海國君那樣粗鄙的人也不忍褻瀆,或許這就是他留下月箏的原因吧。
月箏一曲舞畢,幽幽地望了武勒一眼。
當初被抓進宮以後,她的美貌和自信以及清冷的氣質吸引了渤海國君的注意,他並沒有立刻下令斬殺她,或許在殺她以前,他還想從她身上尋找樂趣、一逞獸欲,然後在好奇和新鮮感過了之後再殺她吧。
不過,她以一曲充滿靈性和仙氣的「凌波舞」震懾住了渤海國君,讓他不再把她當成調戲玩弄的對象。
她恨渤海國君,她愛武勒,所以她要努力讓自己活下來,真正的美人計才正要開始。
「芮敏姑娘的舞姿的確優美絕倫,天女下凡也不過如此。」
武勒真心贊美,但是想到這樣驚心動魄的美麗永遠不再屬于他時,他的心仿佛被寒冷的冰霜一寸寸凍結。
「所以本王舍不得殺了她啊!想不到天朝皇帝送的禮當中有如此絕色,竟然還差點丟失了呢!」渤海國君得意地哈哈大笑。
武勒的一顆心直沉沉地往下墜。他拒絕去想像月箏除了用舞姿以外,還付出了什麼代價才得以活命。
「武勒,本王急著找你,就是要告訴你大軍開拔的吉日。你這幾日神思恍惚,本王幾日前交代你的事,你還辦妥吧?」渤海國君笑問。
武勒看著他的臉時,已有痛恨得想殺了他的沖動。
「大王,臣推舉副將飛遙統領大軍。」他痛苦地閉上眼楮,深深吸氣。「臣已經……無法帶兵作戰了。」
「你是認真的?」渤海國君臉色一沉。
「是,臣是認真的。」
他現在只想殺掉他,要如何再為他賣命?
「你難道真的為了一個女人?」渤海國君氣得大罵。「你的英雄氣概呢?你的斗志呢?你要叫全天下的男人都恥笑你嗎?」
月箏緊張地看著武勒,等著他的反應。
「恥笑就恥笑吧,如果大王要給臣一個叛將的罪名,臣願領受。臣上無父母,下無妻小,死也就死臣一個人。」他的臉色冰冷酷寒。
「你——」渤海國君大怒,跳起來指著他。「你這是在威脅我!你還真以為我沒有你不行嗎?」
武勒緊抿著唇不語。
月箏的心口陣陣刺痛。
殿外的侍衛愈來愈多,愈來愈密集。
渤海國君氣呼呼地來回踱步。
「你要多少女人本王都找給你,本王對你的賞賜還不夠豐厚嗎?女人算什麼,值得你把什麼都丟開嗎?」
武勒的黑瞳漸漸清亮,他抬眸,正視著渤海國君,眼中泄漏了他的期待。
渤海國君看穿了他的眼神,嘴角揚起逼人的笑。
「看樣子,你是以退為進,有所求了。」
有所求倒好,厚賞本來就容易籠絡人心,就怕賞什麼都不要,一旦要求賞賜,那就容易多了。
月箏悄悄看著武勒,有些緊張,有些恍惚。
「武勒,只要你肯帶兵攻下天朝,你想要什麼,本王都賞給你。」渤海國君露出得意的君王笑。
「大王,臣想要芮敏姑娘。」武勒的一句話讓渤海國君僵了笑容。
空氣仿佛凝滯了。
月箏的心跳大亂,表面故作鎮定。
渤海國君定定地看著武勒,心中疑雲四起,懷疑武勒是因為見到芮敏的美貌為之傾倒,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再深看他一眼,發現武勒眼中躍動著熾烈的火焰,這個男人一向簡單,愛與不愛都分得很清楚,從來都不是想像中那麼復雜。他還年輕,有些傻氣,不過在最殘酷的戰爭中卻仍糾纏在兒女情長里無法自拔,的確是傻得可以。
「你……一定要她?」他不動聲色地再次試探。
「是。」武勒眼神堅定。「大王若將芮敏姑娘賞賜予臣,臣定為大王效命。」
「武勒,你真懂得把握時機啊!」渤海國君大笑道。「算了,是本王不夠小心,讓你現在就看見了芮敏,也罷!」他內心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軟化了下來。「你要芮敏,本王就把她送給你,但是,本王要天朝皇帝的龍椅,你同意嗎?」
他的目光逼著武勒,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月箏心急如焚地看向武勒。
不可以做這樣的交易啊!我不同意!
「我同意。」武勒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月箏愣愣地看著他,思緒一團混亂。
不行,這跟她要的結果不一樣!
「好,你即刻回營調齊兵馬,三日後大軍就要開拔!」渤海國君爽快地大笑。
「大王,請芮敏姑娘與臣一同回營。」武勒更進一步要求。
「你就這麼著急嗎?」渤海國君掩飾住不悅的情緒。
「是。」武勒望著月箏的眼神深情刻骨。
月箏再也難以冷靜,眼底閃出晶瑩的淚光。
「好吧。」渤海國君再不悅也笑著點頭了。
傍武勒想要的,讓他嘗盡甜頭,讓他死心塌地為自己的龍椅賣命,反正不過是轉手一件天朝皇帝的禮物,再舍不得也要送出手,等將來天朝龍椅到手,他還有討回來的機會。
***
離開皇宮後,武勒俐落地上馬,然後迫不及待地把月箏抱上馬背,讓她靠著他偉岸的胸膛。
「我終于把你找回來了。」
他緊緊摟抱著她,仿佛她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力道之大,像要將她完全融入他的懷中。
「好疼,我不能呼吸了,我們還在大街上呢,好多人會看。」
被他如此強烈的佔有著,感覺很沉醉、很甜蜜,他的懷抱就像她完全的世界。
「就讓他們看,有關系嗎?」
他的臉靠在她的肩窩上,長出胡渣的下巴用力貼著她柔女敕的臉頰。
「你好幾天沒刮胡子了,刺得我好痛。」
分離之後的重逢,月箏明顯沒有武勒的反應激動,但武勒絲毫不在意。
「我們回去吧,抱緊我。」
他策馬奔馳,把玲瓏嬌小的身軀緊擁在胸前。
「你身上好臭,幾天沒洗澡了?」
月箏緊緊抱住他厚實寬闊的胸膛,躲在他懷中甜甜地笑起來。
「從你離開我的那一天就沒洗了,今天罰你幫我洗,你害我像瘋子一樣到處找你。」他用力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你是傻瓜。」
她嗔笑,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為什麼要離開我?明明……你把自己都給了我,為什麼還要走?」
他的嗓音沙啞,隱含著痛楚。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她在他的胸口輕輕地說。
「你怕連累我,只是因為這樣嗎?」
他啞聲問,目光一直注視著前方。
「難道這個原因還不夠?」
她困惑,仰臉看他。
「如果只是這個原因就好了。」他深深吸氣。
她告訴我的,她並不愛將軍。
飛遙的這話句已經深刻地印在他的腦海里了。
「武勒……」
她抬起手輕輕撫模他的臉,欲言又止。
武勒放緩了速度,慢慢騎著馬回到草原上,看到前方有個小溪谷,他用力一扯韁繩,往溪谷的方向騎過去。
「去什麼地方?」月箏疑問。
「洗澡,我快臭死了!」武勒大笑。
來到溪谷,武勒把月箏抱下馬,開始解上的衣袍,月兌下靴子,然後潛入溪水里清洗自己。
「水很冷吧?」
月箏在一塊石上坐下,溫柔地注視著他。
「還好!」
他從水里冒出頭,沖著她一笑。
月箏的心髒怦怦亂跳。
他的肩膀寬得不可思議,胸膛和小骯堅硬結實,褐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完美的體魄充滿了狂野的氣息。
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而且迷戀她、深愛她。光是這麼想,就已經夠讓她感到虛榮和驕傲了。
洗干淨了自己,武勒大剌剌地走到她身旁,好像知道她愛極了他的身體,干脆給她看個夠。
「快把衣服穿起來!」
他那麼大方,她卻看得好害羞,渾身快著火。
武勒笑著甩甩頭,水珠飛濺在她臉上。
「喂……」她笑著抬手擋那些水珠。
他穿回衣袍,然後坐在她面前凝視著她,見她臉上搽著胭脂,很不喜歡,便用手指把胭脂抹掉。
「大王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他像是不經意地問出口。
「什麼怎麼樣?」她佯裝不懂。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他深深注視著她,伸出手,小心地撩起她頰邊一小撮頭發,絲般光滑的發絲軟軟滑過他的掌心,他的眼眸出奇的溫柔。
月箏默默地看著他,他話里的憐惜令她胸口微酸。
「你在乎嗎?」她刻意地,選擇用字。「我被他凌辱過,你嫌髒了嗎?」
武勒的心一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麼可能嫌棄你?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他握緊她的手,真摯地說著。
月箏深吸口氣,更加重了語氣。
「我不懂,你既然愛我,為何能夠容忍另一個男人踐踏我?而你知道了我受的屈辱,還願意幫他打江山?」
武勒似乎看見她眼底的嘲弄,心中的火終被燃起。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救你,我迫不及待把你從他身邊帶走,也是不想讓你再受到屈辱!」他那一對憤怒的黑眸像烙鐵般燒灼著她。
「你以為只要回到你身邊,我就能忘記他對我做的一切嗎?」她狠下心要刺痛他。
「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不該問這個問題,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月箏只以冰冷的眼神告訴他,而她的眼神給了他無限的空間去想像。
武勒的呼吸果然漸漸沉重起來,他的臉色冷峻,黑眸中緩緩燃起怒火,而且愈燒愈烈。
「還是無法不在乎,對嗎?我畢竟被另一個男人完完整整佔有過了。」
她輕撫他的臉,冷冷地說。還不夠,還要再讓他再痛一點。
武勒就像一只受了傷的猛獸,眼眸充滿了痛楚和憤怒。
「他吻了你?」
他深沉低語,怒氣在齒間流轉。
「你以為他是未經人事的少年嗎?我恨他!」她殘忍地刺痛他。
武勒心痛如絞,眼中充滿憤恨與哀傷。
一個狂暴的吻急遽覆上她的唇,吸吮著她唇中的溫潤與甜美氣息。
「不要再想起那些屈辱,你只能想我,只有我能吻你,只有我能抱你,只有我能踫你!」
他摟著她縴細的嬌軀,火熱的嘴唇在她的臉頰,耳畔游移,接著順勢滑下她的頸項,摩挲她雪白柔軟的酥胸。
月箏的身子被他吻得發燙,但是,他的吻是痛苦的、令她心碎的。
他絕望哀傷的神情讓她心疼,她不想再折磨他了。
「武勒,我沒事,我是——」她的聲音被他猛烈的吻吞噬。
「要怎麼樣才能讓你忘記那些屈辱?」
他深深吻著她,雙手輕柔地她的嬌軀,他想替她抹去不堪的記憶。
月箏被他的吻去了魂魄,他的雙手像火苗,所到之處都燃起強烈的熾焰,她不自覺地嬌喘起來,除了強烈感受到他男人的氣息和火熱的身軀以外,根本無力再思考太多了。
「月箏,我會努力讓你忘記那些屈辱……」
他的唇再一次深深覆上她的,他吻得不是太溫柔,但是卻狂野親密得令她渾身發軟。
「武勒!」她驚喘一聲,被他緩緩下移侵略她敏感核心的手指嚇慌了。「停、停手——」
她驚慌地想要推開他,但是他的力量遠比她強百倍。
「月箏,你不要怕。」
他的手指更加放肆的侵入,將她緩緩地拖進陌生的火熱漩渦中。
「停……」她的思緒幾乎潰散在他甜蜜的探索之下,她擋不住他的侵犯,只好放聲大喊。「武勒,再不停手,我要生氣了……」
武勒迷惑地撐起上身看著她,像一頭饑渴得瀕臨瘋狂的野獸。
月箏終于可以喘口氣,讓他可以听她說話了。
但是,武勒在抬起手的那一瞬間變了臉色。
她只看見他咬牙切齒,眼中寒光四射,聲音里充滿了憤恨的殺意——
「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