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找麻煩 第六章
七個月後——紐約進入了冬天,連日來的大風雪使得道路不但封鎖,甚至連學校與公司都不得不暫時停止上班上課。
即使如此,媒體還是不得休息,新聞從業人員依舊頂著大風雪辛苦上班,將第一手的災情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報導給社會大眾知道。
而身為紐約日報經濟版的副主編也不得偷閑,照樣得晚睡看曰盤,早起看歐洲股市,還得密切注意紐約證券交易所的關閉對世界股市影響有多大!
史考特已經兩天沒睡了,他看著窗外呼呼作響的大風雪︰心想反正不回家也沒什麼關系,他現在是單身一個人,回到家也是孤伶伶沒人陪,倒不如留在報社,同事都在這里,感覺還比較溫暖。
「史考特,辛苦了!」經濟版的主編史東遞上一杯剛泡好的熱咖啡。
史考特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接過,同時對史東一笑,「哪里,這本來就是我分內的工作。」
史東搖搖頭,「唉!其實也不能這麼說……」他轉頭看了看已經所剩不多的同事,不好意思地笑笑,「其他人都有家人要照顧,只有你……真是辛苦你了!這陣子忙完之後,要不要我介紹幾個不錯的女孩子給你認識?」
史考特笑笑,說了聲謝謝。
他也知道,因為自己是單身,目前又沒有女朋友,所以才能把全副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別人要趕著下班接小阿放學,或是去超市添購一個星期的存糧,只有他不需要,隨時都能待命。
但是史考特並不在意,對他來說,也許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
暫時不要再想感情的事情,將全部的心力放在工作上,至少這樣還有一些寄托,不會無所事事︰不然一旦有了空閑下來的時間,腦袋就會不听話地亂想,這讓他很困擾,卻又無法控制。
所以他總是把自己弄得很累,回到家就只是倒頭大睡,家的功用如今就和過夜的旅館差不多。他也不在家里開伙,因為一個人吃飯實在太寂寞,煮飯又麻煩,雖然他的手藝很不錯。
史考特又望了一眼窗外的風雪,這場風暴真的很大,甘乃迪機場已經數度關閉,許多班機因此而延誤,紐約市內、外的交通大亂,即使他現在想要回家,大概也是困難重重。
莫名地,他突然想到那個男人。
不知道在這種惡劣的天氣里,他是不是還需要出來工作?
懊久沒見到他了呢,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他
那天晚上,風雪終于暫歇,紐約市內出動大量的鏟雪車,將主要道路上的積雪清除,地鐵、火車以及機場也逐漸恢復運作。
史考特伸了個懶腰,終于可以回去睡個覺了。
他本想先向史東說一聲,但轉頭看過去,他的上司已經直接睡倒在編輯室旁的沙發上,他也就不忍心去吵醒他。
離開了辦公大樓,他本想開車回去,但見外頭積雪還是很厚,于是打消念頭,決定坐地鐵回家。
走到地鐵站的路上,會經過幾條暗巷,史考特加快腳步,卻在經過一個轉角的時候,被一個高大的人撞了一下。
那人吭也不吭一聲,突然就伸手架住他的脖子,把他拉進一條小得不能再小的巷子里。
史考特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掙扎,腰身突然一痛,那人暗中使力在他腰間揍了一拳,史考特的下半身瞬間無力,那人趁著史考特腳軟往下倒的那一刻,順勢用力,兩個人一起往地上撲倒。
那人的重量重重壓在史考特的背上,令他幾乎要窒息了,張嘴想要喊救命,那人的手馬上伸了過來,緊緊捂住他的嘴。
那人的手上有著濃重的血腥味,史考特突然一陣反胃。
他是踫到搶匪了嗎?
紐約市內的暗巷中的確常常會藏著一些專搶人錢財的宵小,但是他沒想到這些人在大風雪天里也會出來犯案。
不遠處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還有人呼喝著,不知道在尋找什麼,那群人越來越近,最後卻又在不遠處轉了個彎,然後聲音越來越遠,顯然是找錯了方向。
那些人是警察嗎?他們是不是來搜捕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搶匪?
他可以感覺到身後的那人正不斷喘著粗重的氣息,心跳也很快,那人身上的血腥味似乎也越來越濃,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慢慢從自己的脖子流下……
那不是他的血,因為他很確定自己的脖子並沒有受傷。
那麼那個男人受傷了?而且感覺起來傷勢不輕的樣子。
那人的手突然離開他的嘴,史考特正想喊出聲音,他的脖子一緊,那人竟然勒住他的脖子!
那人的手勁越來越大,要讓史考特窒息而死的意圖非常明顯,史考特慌張地掙扎起來,他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這里啊!
「啊……放、放開……」他嘶啞著嗓子,掙扎地發出微弱的聲音。
那人听見他的聲音後,居然真的住手了。
史考特馬上咳了起來,又大口呼吸了幾下,這才相信自己真的死里逃生。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身子突然被整個翻了過來,一張布滿血跡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
「是你!」那人驚訝地說。
史考特一時認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他也听不出那沙啞的聲音中除了驚訝之外,競還有一點驚喜。
「你……咳咳……你是誰?」
那人臉色一沉,「你怎麼還是這麼笨?」
一听到他罵自己笨,史考特馬上睜大眼,不敢置信地道︰「是你!」
「噓!」他迅速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小聲說話,「不要太大聲。」
「你怎麼了?你受傷了?」史考特沒忘記剛剛流淌在自己脖子上的溫熱液體,他伸手一模,果然是血。
「沒事,小傷而已。」他雖然這樣說著,但語氣卻很虛弱,看來傷勢不輕。
「我帶你去醫院!」
「不行,不能去醫院……」他突然咳了幾聲,鮮紅的血液被咳了出來,印在潔白的雪上,看起來既詭異又帶著艷麗。
「你……可是你的傷勢很嚴重……」史考特急得都慌了。
他想要扶起身材高大的男人,但是兩個人的體型相差太多,加上男人的腳又已經沒了力氣,即使勉強站起來也必須整個人都靠在史考特身上。
史考特勉強走幾步路就喘得厲害,他沒想到這男人居然這麼的重!
「算了,沒關系……你快走吧……別讓人看見你和我在一起……」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推開史考特,自己則跌倒在一堆垃圾里。
「你說什麼傻話?」史考特想要去扶他,卻被拒絕了。
「你快走……不要和我有任何牽扯……快走……咳咳……」
又是幾朵鮮紅的血花吐在男人的胸襟上。
就著昏暗的燈光,史考特這才發現,他的月復部與胸膛上有好幾個彈孔!
天啊!這男人到底是做了什麼,被人用槍打成這樣?
難道是客人之間爭風吃醋?還是他去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買賣或勾當,被警察下了格殺令追捕?
「安德魯!安德魯!你不要昏過去啊!」
史考特的聲音在安德魯耳里變得越來越模糊,他的臉上卻出現了笑容。
「能在死前見到你,也算上天可憐我了……」
他的笑容更大了,史考特卻看得一頭霧水。
「你在說什麼啊?」
安德魯沒有再回答他。
他
安德魯醒來的時候,只覺得一陣迷惑。
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他緩緩轉頭觀察四周環境,自己是在一問普通的房問,怎麼看都不像飄滿白雲的天堂,也沒有長著翅膀的天使來接他。
那他大概是很倒楣地又被救活了吧?
煩死了!為什麼不干脆讓他死掉算了,這樣大家都沒事,以後也不會有人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你醒了?」門口傳來驚喜的聲音。
安德魯轉頭看去,冷笑一聲,「是你!」
他這種冷漠的態度讓史考特有些遲疑,但他仍快步走上前,想要檢查一下他的傷勢。
「這里是哪里?」安德魯問。
「一家私人診所的病房,我剛好有認識的人在這里工作,可以請他們把你安排在後面的私人病房,比較不引人注目。」
安德魯看了一下這間房間,感覺起來並不像病房,反而像一般臥房,除了他身邊多了一根點滴架,桌上也有一些藥物。
「既然你醒了,我請醫生再過來幫你看看。」
史考特轉身就要離開房間,安德魯開口道︰「不用請醫生過來了。」
他既然能醒過來,就表示已經熬過最危險的時期,現在並不需要醫生了。
「我昏迷很久了?」
「快兩天了。」史考特想了一下。
安德魯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胸月復上的傷口,子彈都已經被取了出來,傷口也包扎得很整齊。
他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為什麼要救他?
他很想把脾氣發泄在史考特身上,但怎麼想他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樣做實在很失禮。
「你好像很不高興?」史考特看出他心情的確不好。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不高興了?」安德魯沒好氣地回答。
憊說沒有不高興……
史考特偷偷觀察著他,心想他大概是不想提到為什麼會受傷的原因吧!雖然他現在不方便過問,但是……
「安德魯,你還好嗎?」他還是忍不住問。
「很好。」
敗好才怪!算了,既然他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就暫時不要那麼多事好了,病人本來就需要好好休息,他為什麼會受傷這件事,以後再問也不遲。
史考特沒有多說什麼,又靜靜離開了房間。
他
餅了不久,一個面目慈祥的老醫生走了進來,他對安德魯笑笑,便開始檢查他的傷口。「嗯……果然是年輕人,生命力很強,傷口恢復得很好,再過幾天如果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回去了。」
必去?他現在還能回到哪里去?
安德魯苦澀地想著,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苦笑。
「你是史考特的朋友?」檢查完畢,老醫生這樣問。
安德魯愣了一下,想要點頭卻又覺得不妥當,但如果他搖頭,那他又要怎麼解釋自己和史考特的關系?總不能說是路上撿到的陌生人吧?
「我們是……很特殊的朋友。」想了半天,安德魯勉強湊合出這個回答。
老醫生雖然不是很滿意,但仍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史考特是個很善良的孩子,我是他們家的家庭醫生,也算從小看著他長大。
說老實話,我見到他帶你過來的時候,還真嚇了一跳!那可是在下著大雪的半夜啊!他一個人扛著你,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才走到我這兒,那時候你胸膛上全是血,傷勢真是嚴重啊!「老醫生一面回想,一面搖搖頭。
安德魯低頭沒說話。
這種傷還算好的,他曾經因為要保護一位石油大王,結果從直升機上掉下來,還好當時直升機離地面的樹林不遠,他一路摔下來都靠樹枝提供緩沖,但最後他兩條腿還是摔斷了,打石膏打了兩個多月,成天只能待在家里,悶得他都要發霉了。
「我看史考特很關心你啊……年輕人,既然他把你當成好朋友,你也要好好待他,知道嗎?他這孩子就是太善良,我很怕他被人欺負……」老醫生叮囑道。
就是太善良,才會做人家現成的爸爸,戴了綠帽那麼久了都不知道,最後老婆還和別人跑了,這像什麼話?
安德魯輕咳了幾聲,他總覺得老醫生好像是在指桑罵槐,雖然他認為史考特應該不會把兩人之前的關系告訴任何人才對。
反正……也不是什麼能見得了人的關系,不過就是兩個男人一天到晚沉溺在rou體的快樂里而已。
「好了,我不多說了,你慢慢休息吧!對了,史考特也要回去上班了,他待在這里守著你也快兩天,報社都沒去,听說他上司已經氣得快瘋了……唉……」老醫生又開始搖著頭。
「他一直在這里?」安德魯有些不敢置信。
「是啊,而且擔心得都睡不著呢!」
那個笨男人居然會這麼擔心自己?安德魯揚起一邊眉毛。
「唉……沒睡好又要回去上班,我實在擔心那孩子的身體,不過現代人都這樣,工作老是擺第一,健康都丟到後頭去。我就搞不懂,拼命工作賺了大把錢之後,身體也搞壞了,然後再用賺來的錢去治病,這樣到底有什麼意義?」
老醫生還在碎碎念個不停,安德魯已經起身開始穿衣服。
「咦?年輕人,你要去哪里?你身上還有傷啊!」老醫生驚訝地看著安德魯。
安德魯的襯衫早就沾滿了血跡,在急救的過程中還被老醫生用剪刀整件剪破以方便處理傷口,所以他只穿上褲子,然後又四處看了一下,隨手撈了一件掛在牆上的風衣穿上。
那件風衣穿在他身上顯得很短,只勉強能當作外套來穿,但幸好風衣的袖子夠長,讓他看起來不至于太滑稽。
他
不理會老醫生驚訝的喳呼,安德魯直直走出房間,外頭是一條走廊,他走到底,打開門,剛好看見史考特正好要上車,準備開車去上班。
安德魯快步定過去,在史考特驚訝的眼神中,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鑰匙。「我開車送你去上班。」
史考特睜著滿是血絲的眼楮望著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上車!」安德魯用下巴示意他乖乖上車。
史考特只好照做。
雖然安德魯身上有傷,但他剛剛走過來的時候仍頗有氣勢,一點都不像受傷的人,而他命令自己的語調更是高高在上。
為什麼他總是對這個男人沒有辦法呢?
明明就是他救了他的啊……至少也要說聲謝謝吧?
安德魯一打開車門,就聞到一股血跡干掉的氣味。
他模了模副駕駛座,又把手拿到自己鼻前聞了聞,的確是血跡的味道沒錯。
「你開這輛車送我來的?」他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問。
史考特點點頭。他一個人實在扛不動安德魯,情況又危急,只好先把安德魯留在原地,然後跑回報社把自己的車開出來,再把安德魯送到布雷德醫生這兒。
「血跡不是這樣清理的……算了,先把你送到報社去再說。」安德魯關上車門,插上鑰匙,發動引擎。
「你知道我在報社上班?」史考特再次驚訝。
他並不記得自己曾經和安德魯說過他在報社上班的事情。
事實上,那時候他們兩個人只要在一起,不是在床上滾來滾去,就是忙著在其他地方做壞事,而他的嘴除了拼命拒絕和申吟之外,也沒什麼多余的時間來說點關于自己的事情。
安德魯沒吭聲也沒看他,只是專心開車。
史考特沒趣地看了他一眼,他只穿著一件有點小的外套……這是風衣?那衣服根本遮不住他精壯的胸瞠,潔白的繃帶露了出來,更襯托出他形狀漂亮的胸肌。
漸漸地,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在他完全進入黑暗的夢鄉之前,腦袋里還迷迷糊糊地想著,其實安德魯的胸肌真的很漂亮,自己雖然偶爾也會去健身,可為什麼就是練不出這樣漂亮的胸肌?
丙然,人的體質是天生就有差別,後天是無法補足的嗎?
才上車不到三分鐘,史考特就睡死了,安德魯看了他一眼,他早就知道他會這樣,所以才會堅持要開車送他去上班。
彬者是,干脆直接送他回家,把他扔在床上,讓他好好睡個夠算了?
反正報社的工作應該有其他人可以暫時頂替,以他這麼優秀的條件,老板也不會舍得輕易開除他的。
其實安德魯老早就把史考特的背景打听得一清二楚,這本來就是他的本行,做起來一點也不費一力。
車子在一處紅綠燈前停了下來,安德魯轉頭看著睡得酣熟的史考特,忍不住思忖,他為什麼要救自己?當時不就是他說要結束這段關系的嗎?
如果他那麼在乎自己,為什麼當時要那樣說?
憊是他只是單純的同情自己罷了?
想到這里,安德魯皺起眉頭。
斑,他才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綁頭突然響起喇叭聲,安德魯這才驚覺自己居然看著史考特的睡顏失神了。
「該死的!」他喃喃地咒罵一聲,一腳踩下油門。
他不能再和其他人有牽扯了,尤其是他關心與在乎的人……
他不想讓史考特變成第二個潔西卡,或是第二個亨利啊!
安德魯痛苦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幾乎要把自己的唇咬破。
不行,他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他是一個只會帶給別人不幸的男人!
他注定要一輩子孤單過日子,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
「你當初為什麼不干脆讓我死了算了……」他像是抱怨似地對史考特說著。
史考特依然睡得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安德魯到底說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從此就和這個男人糾纏不清,再也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