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 第十章
又被送進醫院了。
二十四小時後,向煒緩緩醒來,發現自己趴著睡,而眼前是熟悉的病房,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今年他大概犯太歲,不然就是犯災星,否則怎麼會在半年內進出醫院好幾次?
不知道現在去廟里安太歲、點光明燈、求個平安符可不可以改改運?
「向煒。」一直守在病床旁的潔幽發現他醒來,立刻蹲下來與他對視。
「潔幽,你沒事吧?」
「沒事。」她搖搖頭,眼泛水光地咬著下唇,「呆子,干嘛救我?」
他伸手握住她,「這可以證明,即使我被打得很狼狽、像豬頭,還是很有用,可以救你,我不是那麼沒用的,對嗎?」
「對,可是你還是呆瓜!」潔幽破涕為笑地罵道。
向煒也笑了,試著挪動一體,結果腰部和背部的傷卻病得他齜牙咧嘴,額冒冷汗。
「別動。」潔幽連忙阻止他妄動。「你腰部的傷比較嚴重,還有你的背部有三分之一灼傷,瑩已經幫你處理好,雖然沒有很大的危險.可是你得痛一陣子,得好好休養才行。」她幫他稍微移動一體,讓他不至于因為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而產生肌肉麻痹的現象。
「你一直在這里陪我?」
她點點頭,「嗯。」
「你很厲害,武功高強。」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龐,親眼看見她與人動手的模樣,他才真正明白她的武術高明到什麼程度。
「我家以武術傳承,不論男女從小就練拳腳功夫,有興趣的人就鑽研的深一些,我只是對武術太有興趣,花比較多時間研究練習。其實我也只會這個。」她聳聳肩道,要她坐下來處理公事她就不行了。
「那麼,你會不會因為我的身手太弱,就不要我了?」其實向煒的拳腳功夫算是不錯,但跟潔幽這個高手比起來,自然就遜色多了。
「當然不會,呆瓜。」武術高低又不是她的擇偶標準。「再說,全台灣要找出武術比我厲害的男人,大概是很難。」對這點,她可是驕傲得很。
「那台灣以外呢?」
「我沒興趣「和番」。」在她的觀念里,凡是嫁給外國人就叫和番。「也沒興趣下輩子面對一張阿豆仔嘴臉,我會想吐。」
不是她對外國人有偏見,純粹是個人喜好,交朋友可以,談戀愛就免談。
「你呀!」向煒忍不住笑了。
潔幽終究是潔幽,從來不會因為別人的看法就改變自己。
「這段時間,你要好好待在這里善傷,我已經告訴蘭姊不準拿公文給你看,公司的事你放心,有蘭姊和韋昕會處理;歐陽那邊,韋昕也聯絡過了,他很諒解,兩家公司的合作案會繼續進行。」這些是送他來醫院、確定他沒有生命危險後,韋昕所做的安排。
「看來我只能听你們的了。」真懷疑韋昕那顆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能一次裝那麼多東西?
「如果你不听,小心我真的不要你。」潔幽下巴抬得高高的。「我要一個健健康康的男朋友,可不要一個連生病都不听話的病情人。」
「是,小的遵命。」向煒乖乖地道。他明白雖然潔幽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麼溫言軟語、安慰他的話,但她是真的很擔心他,否則不會一直留在這里陪他。
如果這是潔幽示情的方式,那麼他很能領受,也溫暖于心。
「對了,那些人後來怎麼了?」
「那些人全被尚倫表哥抓起來,就連陳延慶也沒能逃掉,原來一直跟在黃永聰身邊的機要秘書韋尚倫,是警方派去臥底的人,他是彤的表哥。昨天晚上彤也到了,是她和韋昕及時阻止他們射出的子彈,還拉開我們,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成了被火紋身的人。」
說到這里,她幽幽地望著他。
向煒……是代替她躺在這里的……
「別愧疚,為你,我心甘情願。」明白她的心思,向煒抓著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一下。「那織心呢?」
「心是黃永聰派人去暗殺的,可是他們只看見車子滑出路面起火,說在現場謗本沒看到心,她還是下落不明。」說到這里,潔幽真的很想痛揍那些人,可是就算把他們打扁,心又在哪里?
向煒神情也黯了下。
織心失蹤的事,他至今還不敢通知遠在非洲為那些飽受饑荒之苦的兒童服務的陸家夫婦,他希望織心能平安無事回來,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的養父母。
「但我相信心一定沒事。」潔幽振作起精神。「彤的第六感一向奇準,她說心只有驚沒有險,心一定沒事。」
「但願如此。」向煒點點頭,神情顯得有些疲困。
潔幽看出來了,「瑩說你需要好好休養,你再睡一下,我去請護士來幫你換點滴。」
「你會留下來陪我嗎?」向煒拉住她的手,微笑地問道。
「會。」潔幽點點頭,淘氣地回道︰「我不過離開你一下下,你就上別人的當被逮去當人質,事實證明,你沒有我不行。為了眾姊妹的心髒著想,我會留下來看著你,免得你再出什麼狀況嚇大家。」
「我有這麼差嗎?」向煒苦著臉。
「只比差好一點點。」她彎身與他對視,主動吻他一下。「趕快好起來,恢復你英俊小生的模樣,和歐陽的簽約儀式還需要你主持。」
「再吻一次。」蜻蜓點水的吻不夠,他眼神晶亮地盯著她的唇。
這是潔幽第一次主動吻他,好感動,好想再來一次。
「想得美!」她凶巴巴的回了句。「等你好了再說。」
這次受傷,向煒在醫院里待了半個月,主要原因是燙傷比較難處理,向煒跟潔幽甚至為了要不要做去疤手術在吵。
向煒認為不必去疤,潔幽卻堅持要,給果最後向煒還是做了去疤手術,因為潔幽說那是她的福利,她可不要以後模到他凹凹凸凸的疤痕,他只好從命。
總之,他的女人說,他就要听,誰教他已經縱容她成習慣。
但是太寵女人,也是個問題。
在他出院後,終于有了織心的下落,她們那群小女人把她救了回來,在經歷過與心愛的男人生離死別後,織心除了身體受傷,心里的傷痛也難以復原,所以在眾董事的一致認可下,向煒正式接下千峻總裁一職,織心則是擔任特別顧問。
所有的事看起來都回到正軌,潔幽也不必再整天跟在他身邊保護東、保護西,他的生命不再受到威脅,也搬回他的住處──這就是問題了。
要管理好一個大企業需要付出許多心力,加上最近與日歐合作,第一波的行銷專案,就是以向煒做代言人,在他宣布這是最後一次為商品拍攝廣告後,產品立刻被搶購一空,因為補貨、因為公事……種種原因讓向煒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挪不出時間找她約會親愛一番。
偏偏潔幽也不來找他。
明明韋昕說過,當保全公司沒有特別Case的時候,潔幽是很閑的,但是她卻沒來找他。
向煒並沒有生氣,只是有點失落。
他還沒得到潔幽的承諾,盡避明白她心里有他,但還是不夠的,他需要更強而有力的保證,免得她哪天突然決定不要他了。唉,這真像女人在向男人要求的事。
愛上潔幽這樣的女人,向煒也只有認了,她不黏他,他黏她總可以吧。
在正式對外宣布日歐與千峻簽約的慶功宴上,稍稍露過臉、將宴會交給歐陽毅主持後,向煒便溜向安管的控制室,尋找那個他已經有十天沒見的小女人。
潔幽坐在螢幕前觀看會場鎊個角落的畫面,監控全場,但她耳尖地听到後頭有聲音。
她迅速轉身,揮出一拳,看清來人是誰後,拳頭停在向煒面前三公分處。
「是你呀。」沒多看他一眼,她收回手,重新坐回螢幕前。
向煒覺得自己嚴重受到忽視。
「為什麼不到會場去?」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她聳聳肩,「我不喜歡這種場跋。」
「但是你上次就陪我去。」
「那有兩個原因,第一,你需要有人陪;第二,當嫌犯在現場時,我也在現場比較能隨機應變。」她答得很公式化。
「潔幽,我不喜歡你的表情。」他扳轉過她的身子,讓她看著自己。「你想把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當作沒發生?」
她冷漠的應對態度,把他惹火了。
「我哪有當作沒發生?」她雙手叉腰,不悅道︰「是你在忙耶,一忙起來沒來找我也就罷了,還連通電話都沒有,我沒找你算帳已經很便宜你了!」還敢指控她,哼!
呃,搞了半天,他會錯意了,連忙將她摟入懷里。
「對不起,是我的錯。」在這種時候,先認錯緩和氣氛,絕對沒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她悶悶地說。
「你怎麼了?」他抬起她的臉。
她搖搖頭,不說話。
「潔幽?」他緊張了。
「向煒,你愛我嗎?」
「當然愛。」
她在心里掙扎了下,「好吧,那我也愛你。」
呃,現在是什麼情形?向煒完全搞不清楚。
「你愛我?」他小心翼翼地再問,這句話他需要再听一次,而且要听得非常清楚。
「我想是吧。」她的語氣一點也不興奮快樂。
「愛我不好嗎?」她怎麼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悲慘樣?
「當然不好。」她以一種「這還用問」的表情看他。「因為我發現你愛我根本不多,只有一點點。」
「我愛你一點點?」
「對。」
「怎麼說?」他低頭望著她,表情嚴肅。
「因為分開十天,你一點都不想我。」潔幽指控道。
「我不想你?!」他听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對。」
「因為我沒有去看你、沒有打電話給你?」綜合之前所言,他做出這個推論。
「對。」
「我能說是因為我忙的關系嗎?」
「如果「忙」就是理由,那我更可以肯定,你根本沒愛我多少。」潔幽不悅的哼了一聲,「通常男人會用「忙」這個字眼來當理由時,就表示他在推托,連花心思編一點解釋都不屑,那更表示在他心里那個女人根本不重要。」
「這是你想的?」他客氣地詢問。
「昕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昕的話絕對不會錯。
聞言,向煒有種想掐死某人的沖動。韋昕,你在幫我還是害我?
「你沒話說了嗎?」她斜睨著他。「哼,我就知道,長得帥的男人沒好東西,我決定跟你一刀──」
「兩斷──」還沒出口,向煒已經俯身吻住她。
潔幽想偏開頭,他卻伸手捧住她的臉,激烈地吻著地,像要把這十日來累積的思念一次全傾注在她身上。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女人,居然敢說我不想你、居然說我不夠愛你!」他邊吻邊低吼,「如果我不想你,怎麼會丟下全場的人,急巴巴地跑來找你?如果我不夠愛你,當初怎麼會替你擋火?整整十天沒見你,你以為我好過嗎?你知不知道我在辦公室里,偶爾抬頭還會以為自己看到你坐在沙發上打格斗游戲,結果一揉眼後,什麼也沒有。」
他緊緊地擁住她,像要把她揉進身體里,免得她那顆小腦袋瓜里老是想一些出乎他意外,會氣得他半死的念頭。
「我很忙,是真的很忙,不是理由,也不是借口。」他聲音低沉的說︰「織心已經正式請辭總裁的職位,而我要應付交接,推行所有與日歐的合作方案、拍宣傳廣告,每天要看各分公司傳回來的報告,要下決策、開會……我每天在公司忙到午夜十二點,回到家,洗個澡、休息,隔天一早又到公司報到,我是可以打電話給你,但我想听的不只是你的聲音,我還想看到你的人,如果只是匆匆的幾句話,言不及義,我寧願先把公事忙完,再空出長一點的時間好好陪你!」她居然說他不想她,他真的快要氣昏了。
潔幽讓他吼完,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可以體諒你忙,但你沒來看我,我還是不高興。」
「潔幽……」說了這麼多,她一點都沒听進去,向煒真的要無語問蒼天了。
「你不來找我,害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去找你。」她咕噥。看在他是替織心擔下公司重責,她就不計較他沒來看她、沒打電話這回事了。
向煒表情一愣,「什麼意思?」
「我不是你的保鏢了,就沒理由一直待在你身邊,你在辦公,我當然不能去吵你呀,只好等等,等了十天,誰知道你都沒來看我。」心里雖想著不計較,但她嘴巴上還是要埋怨一下。
向煒仰頭看著天花板,從一默數到十,心里想著,潔幽對感情的事本來就不靈光,他千萬要包容。
愛一個人,就是要包容她所有的事。
「誰說你不能來找我?」
「不是嗎?」她眨眨眼。
「當然不是。」向煒決定用最簡單的方式說明。「你隨時可以來找我,就算我在上班、開會、談公事都一樣,只不過那時候可能要請你等一等,但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很高興你來找我。」
「真的?」
「真的,這是你的權利。」他鄭重道。
「那別的女人呢?」
「當然不行,只有你能來吵我辦公。」差點忘了潔幽的佔有欲,他連忙附注說明。
潔幽想了想,才點點頭,「好吧,那以後你繼續忙你的,也可以不必來找我,我去找你打發無聊好了。不過,要是你有空閑的時候沒陪我,哼哼,後果自己看著辦。」
「那是當然。」總算雨過天青了,向煒松了一大口氣。
可以想見跟潔幽在一起,日子絕對不會無聊,別人認為是女朋友可以做的事和享有的權利,她全不懂,除非他說可以。
既然這是潔幽的性情,那麼他就把它當成優點來看,兩個人的世界里,本來就會有很多要溝通和調整的,至少潔幽是講理的,不會無理的亂發脾氣,還肯听他解釋,沒直接賞他一拳,他該慶幸了。
「潔幽。」相擁了好半晌,向煒低喚她。
「什麼事?」潔幽閉著眼,有點昏昏欲睡。
「嫁給我,好嗎?」
潔幽想了下,「好吧。」
這麼干脆的答案,讓向煒有點受寵若驚。
「真的?」
「對呀,不過我有條件。」潔幽睜開眼,眨掉困意。
「什麼條件?」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們可以先訂婚,但是結婚……要等到其他人都找到伴侶了,我才嫁你。」這是她對婚禮最大的堅持。
「如果很多年後,有人還是沒有找到伴侶呢?」
「那就不結。」潔幽看著他,表情是少見的認真。「如果你要娶我,可以,但是我要和大家一起當新娘,如果你不能等,也可以把求婚給吞回去,我們一拍兩散,因為你一旦決定等,有可能會等一輩子。」
向煒望著她,伸手把玩她頸項上的銀色煉墜。
「這是你們之間的約定?」
「不是。」她搖搖頭,「這只是我個人的決定。」
要她一個人先結婚、享受兩人世界的幸福,而看著她的好友可能在為情所苦,或者可能是孤身一人,她做不到,她希望大家都能快快樂樂的,那她才會覺得幸福。
「好,我等。」向煒的語氣一點也不勉強。
「你願意?」潔幽一臉的訝異,提醒他道︰「我們很可能一輩子都成不了夫妻耶……」不是她對好友們的魅力沒信心,而是認為能配得上她們的男人實在不多。
「沒關系,那我們就當一輩子的未婚夫妻。」向煒笑著吻她。
「向煒……」
「潔幽,我愛你,我說過,我會支持你所有你想做的事,只要能讓你覺得快樂、覺得幸福,我願意用任何你想要的方式愛你,無怨無悔。」因為動心,所以愛上她;因為愛她而更了解她,進而更加愛她。
潔幽動容地听著,驀地撲進他懷里。
「向煒,謝謝你。」
他穩穩地抱住她,低首迎視她仰起的眼神,「商量一下,把「謝謝你」改成另外三個字如何?」
潔幽明白他的意思,甜甜地一笑。
「我愛你。」
向煒對她的回答心滿意足,再度深深吻住她。
他的潔幽,有點特立獨行,但在他眼里卻全是優點,她大而化之,卻也單純善良,對身邊的人竭力相護。
不管他們會不會結婚,但他知道,潔幽會伴在他身邊一輩子,有了潔幽,他此生將不會寂寞。
他鐘愛的──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