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曲寄情 第八章
第8章
唐逍不贊同的看著她。「在我心里,你是我最重視的,任何人都比不過。」
她看著他,再一次為他的痴執感動得紅了眼。
「逍哥哥……」她哽咽地喚出昔日的匿稱,轉身投入他的胸懷。
唐逍靜靜抱著她。她的苦難已結束,他絕不會容許任何磨難再降臨她身上。
夜色中,他們兩人的身影幾乎合而為一。
看著屋外相擁的兩人,慕容少凌不得不感慨。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誰時,他真的很意外,怎麼也沒想到會遇上這個唐門中最傳奇的人物。
那個一身冰冷氣息的女子,就是傳言中的絕情女子。難以想像柔弱的她竟然身懷絕世武藝,幾度重挫各大派掌門……
唉,別想他人了,趁著養傷的空檔,他得好好想個法子才行,免得他與曲悠真的相見無期。
曲悠被關在房中,不吃不喝了好幾天,整個人蒼白消瘦,看來更加縴弱。
玉龍谷里已經在為她的婚事做準備,她不想嫁,又無從得知慕容少凌的近況,只能暗自神傷。
「悠師妹。」門外,佟羚的聲音再度響起。
曲悠連動也沒有動,佟羚開了門,送飯菜進來。
「悠師妹,多少吃一點吧。如果沒有體力,你就真的無法反抗,只能乖乖的嫁給喀爾達了。」
曲悠訝異的看著佟羚。她沒听錯吧?羚姊姊在關心她?
「羚姊姊,你──」
「如果你還想活著出去找慕容少凌,就應該好好吃下這些飯菜,否則就算有機會可以逃走,你也會因為虛弱無力而無法離開。」佟羚別有深意地道。
「我……還能逃嗎?」都怪她武功不好,就算能夠出去,大概她無法躲得過師父的追趕吧。
「如果我肯幫你,就可以。」
曲悠驚怔的看著她,「羚姊姊,你……你肯幫我?」
「沒錯。」佟羚點點頭,很肯定地道︰「只要你肯听我的話,我保證在成親之前,就讓你離開玉龍谷。」
曲悠驚愕得說不出話,她惴惴不安的走近佟羚。
「羚姊姊,你……你不是很討厭我嗎?為什麼肯幫我?」
「雖然方法不同,不過目的一樣,就是要你從玉龍谷里消失。」佟羚說道,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比較和緩。
「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我呢?」
「討厭?」佟羚諷刺的笑了笑。「與其說「討厭」,不如說我恨不得你消失。你從小就什麼都做不好,卻偏偏得到師父的寵愛,連喀爾達也只鐘情于你,你有什麼好,為什麼大家都把你當寶?你表面乖巧,一出了玉龍谷,還不是寡廉鮮恥的和男人勾搭上,你們同行那麼久,說你和他之間沒有任何曖昧,誰會相信?!」
「羚姊姊,你可以恨我,但不能侮辱少凌,他是個君子。」曲悠辯駁,無懼佟羚的怒氣。
佟羚神色一沉,不相信一向膽小怕事的曲悠居然敢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隨即,她的表情又和緩下來。
「隨你怎麼說。曲悠,你究竟想不想離開玉龍谷,去找慕容少凌?」反正曲悠即將永遠自她的眼前消失,就讓她在此時逞點口舌之快也無妨。
「我想。」她必須確定少凌無恙,否則她永遠都不能安心。
「好,那你先將這餐飯給吃完。」
「啊?」曲悠不明白佟羚的意思。
「如果沒有體力,就算有機會你也跑不出玉龍谷。今天晚上師父會在練功房修練吐納,這是你唯一可以離開的機會。」佟羚說道。
「好,我吃。」曲悠緩緩吃了起來。
她低著頭,沒見到一抹奇特的笑意自佟羚唇邊閃過。
入夜的廣成樓寂靜無聲,一道人影悄悄潛入。
「這位兄台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擺衣人才駐足在門口,房內便已傳來邀請的聲音,黑衣人略一沉吟,便依言推門而入。
慕容少凌自床上坐了起來,直視著黑衣人。片刻之後,臉上出現一抹有趣的眼神。
「不知道姑娘夜訪在下,有何指教?」
擺衣人听得一怔,繼而月兌下面罩,露出了真面目。
「我叫宮縭,是曲悠的師姊;閣下可是慕容少凌?」
一听是曲悠的師姊,慕容少凌立刻收起玩笑之情,連忙探問道︰「在下正是慕容少凌,請問曲悠還好嗎?令師可有為難她?」
爆縭看著他的反應,決定據實回答︰「師父將她關了起來,不許她再出谷,但她很擔心你的傷勢,幾度和師父對抗。」
「曲悠……」慕容少凌輕嘆著。「她沒事就好。請問姑娘的來意是?」
「我想知道,能令悠師妹不惜違抗師命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另外,我也想知道你是怎麼與悠師妹相識的?」
見她並無惡意,慕容少凌直言道︰「我第一次見到曲悠,是在一處林子里,因為當時天色已晚,她又很怕黑,所以我就陪她在林子里過了一晚,隔天她說要回谷,我們就此分開。沒想到當天我們又在大理遇上,當時她身上還帶著傷,我細問之下,才知道她的師姊不願意讓她回谷,甚至還為此動手傷她。」他頓了頓,「我想曲悠無法回谷,一個姑娘家在外頭走也危險,于是便邀她同行。」只是沒料到,他們會因而喜歡上彼此。
「原來如此。」果然如她所料。「多謝你了,慕容公子,宮縭就此告辭。」
「宮姑娘,請等一下。」慕容少凌撫著胸口走向她。「如果見到曲悠,能不能代我傳達一句話?」
「你說。」
「請告訴曲悠,別為我擔心,我一定會去找她。」
「你不怕再遇上我師父,又被打成重傷?」她知道師父出手不輕。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著曲悠不管。還請宮姑娘代為傳達,少凌感激不盡。」慕容少凌誠摯地道。
「好,我會轉告她。告辭。」宮縭答應之後便離去。
「元老,族里的一切我已安排妥當,不知道玉龍谷里是否還缺什麼?如果有,我立刻讓人送來。」確定婚期後,喀爾達興致勃勃的準備起婚禮,一顆心因為能夠達或宿願而雀躍不已。
「多謝族長。曲悠的嫁妝我會準備齊全,族長只要準時來迎娶即可。曲悠是我最疼愛的小徒兒,她天真善良、不懂得人情世故,成親後,希望族長多包涵、多疼愛她一些。」
要嫁出這個小徒兒,巫蘭心中其實是不舍的,但是為了讓曲悠斷念,不再去想慕容少凌,她只好這麼做。
「好,那我明天再來探望曲悠。」
「族長慢走。」
送走喀爾達後,一向寡言的宮縭卻開了口。「師父,您真的決定要將悠師妹許配給喀爾達?」
「婚期已定,這樁婚事不會改變。」
「但是悠師妹並不願嫁。」
「自古婚姻皆由父母作主,你們都是為師一手養育長成,那麼為師代為決定終身也算合理,縭兒,你想說什麼?」巫蘭察覺宮縭的反應不尋常。
「師父,也許徒兒的這番話您並不受听,但也請師父耐心听完,悠師妹雖然年輕,但不代表她沒有判斷是非的能力;您知道悠師妹與羚師妹一向有嫌隙,悠師妹失蹤的前一天,羚師妹動手想傷她,幸虧徒兒及時趕到阻止。由此看來,悠師妹會離谷,或許另有隱情。」如果事實並非如羚師妹所說那般,悠師妹便不該受苛責。
「縭兒,為師明白你要說什麼,對于悠兒出谷之事,為師並沒有做出任何懲戒不是嗎?」巫蘭眼光犀利的望著宮縭,「不論悠兒是不是私自出谷,為師所不容許的,是她和慕容少凌之間的事。」
「為什麼?」
「縭兒,為師向來不容許任何違反門規的情事存在,但悠兒偏偏私自與外族人來往,甚至為了他不惜與師門為敵,這教為師如何能接受?」
「難道因為這樣,師父就要逼悠師妹嫁給喀爾達嗎?」
「喀爾達一向鐘情悠兒,他會好好照顧她的。」
「但悠師妹卻從未喜歡過喀爾達,甚至還怕他;師父,如果要悠師妹去嫁給一個她害怕的男人,那對她而言就是最大的懲罰了。」宮縭直言不諱。
「縭兒。你是來與為師作對的嗎?」巫蘭威嚴的喝斥。
「徒兒不敢。」見師父動怒,宮縭只得噤聲。
「婚事已定,為師不容許再有任何變動。縭兒,我明白你關心悠兒,但不要做出令師父失望的事,明白嗎?」她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徒兒明白。」
爆縭黯然退下,只希望慕容少凌的傷能盡快痊愈,趕來阻止曲悠出閣。
接近晚膳時刻,曲悠忐忑的等待著,佟羚的腳步如時響起。
「曲悠?」佟羚開了門,輕喚道。
「羚姊姊。」曲悠走向前。
「趁現在師父注意不到你,你快從後山離開吧!」佟羚說道。
「謝謝你,羚姊姊。」曲悠道完謝,便立刻往後山跑去。
佟羚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絲冷笑。「曲悠,但願你還有命可以回來。」
曲悠匆忙的往外跑,她心里只掛念著慕容少凌,她一定要知道他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蚌然,曲悠停下腳步。
「縭姊姊?」
「你真的想就這麼逃出谷,永遠不再見師父了嗎?」宮縭問道。一旦她再次叛逃出谷,將再也無法回頭。
「我……我不能不管少凌。」即使會背負再多的指責,為了少凌,她心甘情願。
「他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嗎?」
「縭姊姊,我知道我很對不起師父,不該違背她的意思,但我真的無法嫁給喀爾達,我……我愛的是少凌。」
「你……」宮縭嘆氣。她該攔下曲悠的,但看清了她和慕容少凌對彼此的掛念,她卻狠不下心了。
「縭姊姊,我不敢求師父原諒我,但沒有親眼見到少凌無恙,我永遠也無法安心;縭姊姊,你讓我走好嗎?」曲悠祈求著。
看著曲悠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不顧一切的神情,宮縭決定放她走。
「快走吧,還有一個時辰師父便會發現你不見了,如果能逃得過師父的追蹤,我不攔你。」
「啊?」縭姊姊真的願意讓她走?
在曲悠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宮縭又開口了。
「慕容少凌在廣成樓里養傷。」
曲悠驀然意會。
「謝謝縭姊姊。」道過謝,曲悠立即越過宮縭出谷而去。
爆縭就這麼看著她的背影迅速消失。
「想不到一向唯師命是從的宮縭,也會有違背師命的一天。」佟羚的聲音自後頭響起。
「你不也一樣嗎?」宮縭淡淡的回了句。
「只可惜,曲悠是絕對無法如願與慕容少凌在一起的。」
爆縭看著她別有深意的笑容,心中感覺有些不對勁。
「你做了什麼?」
「何必心急?!」佟羚笑著回過身。「你很快就會知道結果,這一幕戲不會等太久的。」
曲悠連夜趕路,雖然她一向怕黑,但就算是得閉著眼穿越山林,她也要趕到慕容少凌身邊。
晨曦漸露,大理的城門也在眼前了,曲悠這才敢喘著氣息放慢了速度;她停在城門外,有些昏眩的扶著石門站立。
「小泵娘,你沒事吧?」
貶一早守在城門外等著進城的人實在不多,看她面色蒼白、氣息紊亂,讓人不得不擔心她待會兒是否會當場辮倒。
「我沒事,謝謝。」曲悠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楮,散發著不可冒犯的氣勢。
「那就好。」問話的男子笑了笑。在他身後,還立著一名英姿煥發的俊秀男子,兩人一剛一柔,站在一起卻有著協調之感。
城門一開,曲悠才想進入,卻被守衛攔下。
「姑娘獨自一人,要去哪里?」守城門的衛兵問著。
「我要到廣成樓尋親。」曲悠急著想進入,但士兵卻不放行,甚至還靠曲悠愈來愈近,逼得她不斷後退。
等在曲悠身後的男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兵大哥,這位姑娘不過是想尋親,並非什麼可疑人物,難道大理還有規定每個進城的人都得盤問個祖宗十八代才能放行嗎?」
被打斷企圖的士兵相當不高興了。「軍爺我正在執行例行公務,你敢打斷,不怕我將你視為危險分子,下令拘捕嗎?」
「哦?這是執行什麼樣的公務,我倒不懂了。有哪一項公務是允許守城衛兵當場輕薄泵娘家的?」
「你──」士兵才要發作,守城的將軍正好下了城門。
「怎麼回事?」將軍走了過來,看著眼前氣宇不凡的男子。
「沒什麼,只不過我在請教這位兵大哥,有哪一條律法允許他可以對姑娘家糾纏不休的。」
男子不怒自威的氣勢讓將軍心中一動,待他見到另一名氣質截然不同的男子手中的劍時,頓時震驚不已。
「請進。」將軍恭恭敬敬地道。「對于此士兵的行為,末將會嚴格查辦,絕不容許此事再發生。」
男子微微一笑,以眼神示意將軍不必緊張,然後朝曲悠道︰「姑娘,我瞧你臉色不太好,要去哪里,讓在下送你去吧。」
曲悠感激的朝他點點頭。
「我要到廣成樓找一個人……」
他們三個朝城里前進,交談聲漸漸遠去。
將軍目送著他們,喃喃念著︰「御前一品帶刀護衛,本朝只有兩個,一個守在皇上身邊,而另一個則是負責保護欽差大人的安全……」
「悠兒呢?」
天一亮,巫蘭本想再勸勸曲悠,希望她能改變主意,不再念著慕容少凌,結果卻發現她早已不知去向。
爆縭和佟羚被傳喚至師父跟前,兩人都沉默不語。
「說啊,這是怎麼回事?」曲悠是她一手教養大的,她有多少本事,身為師父的她最清楚,如果沒有人幫她,她根本不可能離開玉龍谷。
「師父,悠師妹昨夜由後山出谷,是徒兒沒有攔下她。」宮縭首先承認,並且準備領受師父的怒氣。
巫蘭一听,怒上眉梢,但她沒有立刻發作。
「為什麼?」
「徒兒只是希望悠師妹能快樂。」宮縭說道。
「所以你偷了鑰匙,將悠兒自房里放了出來?」
「是徒兒放了她。」佟羚承認道。
「你……你們兩個……」巫蘭不斷深吸著氣,怒火攻上胸懷,「好、很好,我親手教養出的二個徒兒,竟然全都背叛了我。」
「師父,徒兒並沒有忤逆您的意思。」宮縭跪落地,冷靜地道︰「悠師妹或許在一開始便犯了錯,但她並不是故意的,如果師父肯冷靜的想一想,就該明白師妹並沒有離開的理由,她更不是一個會因為不想習武便逃離的人。」
「那又如何?」
「師父,如果師妹真的喜歡慕容公子,他們是兩情相悅,您真的還要拆散他們嗎?」宮縭提出反問。
巫蘭聞言冷靜下來。「如果是呢?」
「那麼宮縭絕不後悔幫了師妹一回,違抗師命,徒兒甘願受罰。」她不在意自己會承受什麼責罰,她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為什麼?」巫蘭冷聲問。
爆縭抬起頭。「因為悠師妹沒有錯。」
這未免太巧了。
直到二人抵達廣成樓,慕容少懷還在為這段巧遇驚嘆不已。幸好他多管閑事,否則對六弟就不好交代了。
張掌櫃一見到大公子來到,立刻到後院請出傷勢未愈的六少。
慕容少凌一出來,先是看到自己的大哥,接著──他朝曲悠飛奔而去。
「曲悠!」
「少凌!」
久別重逢,曲悠眼眶里含著淚,一副擔心不已的模樣。
「少凌,你的傷……」她小心的踫了踫他的胸口,將所有的猶豫與擔心都化為眼中的淚水,滴了下來。
「我沒事,別擔心。」慕容少凌一見她落淚就慌了手腳,摟著她又是安慰、又是幫她拭淚的。
嘖,真是有了老婆忘了兄弟。
被掠在一旁的兩人很有風度的偏過身,心想等他們這對牛郎織女說完話,他們再問問題好了。
「你瘦了,臉色也不好。」慕容少凌細細的打量著曲悠。「難道我不在身邊,你就忘了怎麼照顧自己嗎?」
曲悠只是搖著頭,好半晌說不出話。
「怎麼了?」慕容少凌覺得不太對勁。
「師父要把我許配給喀爾達,連婚期都訂了,我擔心你,更不想嫁給喀爾達,所以……所以逃了出來……」她緊緊摟著慕容少凌,沒法子再說下去,怕一開口,眼淚又會掉個不停。
慕容少凌輕聲安撫著她。「別怕。現在在這里,你不必再擔心任何事,所有的問題都讓我來想辦法就好。」
想辦法?站在一邊旁听的慕容少懷差點笑出來。講得真好听,少凌要是能獨自解決,那麼他何必來?
算了,自家兄弟,也不必計較那麼多。
懊不容易重逢的兩人總算冷靜了下來,這時慕容少凌的眼楮才有空注意到其他人。
「大哥。」他抱歉的一笑。
慕容少懷只笑著搖了搖頭,逕自與同行的俊秀男子坐了下來。「我還在想得等多久你才會理我呢。」
「大哥?」曲悠疑惑的出聲。
慕容少凌扶著她落坐,為她介紹,「這是我大哥慕容少懷,另一位是他的護衛──嘯月。大哥、嘯月,這是曲悠。」
「啊,原來你是少凌的大哥。」曲悠低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謝謝你救了我。」
「那沒什麼。」慕容少懷輕描淡寫的帶過,打量著弟弟的神色,「六弟,你受傷了?」
「嗯,挺重的內傷。」他已經休養了五日,內力和體力才恢復了七成;而這還得歸功于唐逍的幫忙。「對了,大哥不是公務纏身。怎麼會來?」
「沒辦法呀。」慕容少懷一臉無奈。「二弟那里也出了事,五弟和三弟趕過去幫忙,而四弟行蹤難尋,只好由我來了。」
就他所知,慕容世家的兒郎接二連三出狀況,都是因為女人,看情形……六弟恐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