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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縫間的幸福 第七章

作者︰千尋

他以為這次會很快等到存艾的來信,以為存艾會興奮到無法寫信,直接打越洋電話回來,以為這次他等到的不是新建,而是存艾本人,但……他錯了,他不但沒等到想要的答案或人,反而等到一份心碎。

七點,默恩走在夜間的台北街頭,俯首,看著柏油路面,灰色的西裝、灰黑色的公事包,灰色臉孔,灰色的他灰色了他的人生。

他的心底反復想著存艾的心,把那些他心碎的字句,一遍遍反覆咀嚼。

扮,我已經盡全力讓自己快樂了,你也要讓自己快樂,好不?

這趟我去澳洲,買了好多東西,人家說消費可以讓心情平靜,我照做,可心仍然起伏不定。知道嗎?尤其羊毛被我就買了好幾床,小弟笑我說︰「姐要開棉被店哦。」

我模到真正的無尾熊了,不像木柵動物園,隔著一層玻璃看著它們慵懶睡姿。

它們的毛皮粗粗硬硬的,和玩具攤里德柔軟玩偶相差太大,讓我有點小失望,還想把它們抱在懷里的說。

我去了雪梨歌劇院,那是棟蓋在海上的建築物,導游一一解釋。踩在上面,我覺得仿佛踩在船板上,浮啊沉沉,不過歌劇院果然美得驚人,那樣特殊的船帆式建築,我佩服設計師的創意,買票參觀的時候,剛好有人在彩排,我看著他們在舞台上自信地演奏著精彩樂章,看他們專注與陶醉的神情,讓我忍不住想要大聲喝彩。

扮,我明白不能為自己的事怨怪長輩,我也明白他們的無奈,搬到美國後,在交談間,母親陸續告訴我一些事,她讓我理解,她的選擇有多少無助和無奈,愛情本身沒有對錯,對錯在于時間點、身份。

媽不該愛上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而爸不該為了愛情,遺忘責任。

憊是我的哥最棒,你有理智、有定力,即便愛情在我們面前展示了美麗羽翼,你仍牢牢記得我們的身份不恰當,你斷然推開我,雖無情,卻給我了新空間、新視野,是你慢慢引導我,認識一個沒有哥的世界……

但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當楊過和小龍女?真的願意為我背棄聖母?真的願意為我準備很多仙女棒與蠟燭?

偷偷告訴你,看到這些話時,我在哭。

記不記得那天下午,記不記得醫院旁邊的麥當勞?

如果這些話,你在那個時候告訴我,我會不顧一切,自私地投入你的懷抱,就算會造成你的困擾,就算會讓你痛苦哀傷,我都要爭取我們在一起的空間。

敗可惜,那個下午已經離我們好遠好遠,遠到讓我忘記,淚水順著頰邊滑落、和著漢堡一起吞入嘴里的感覺。

扮,很抱歉,我回不去了,因為我和另一個人成了生命共同體,他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他,再大的力量都無法將我們分開,我們注定要一起走到生命的終點站。

扮,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變心,對不起我總是把天長地久講得太容易,對不起我不能牽著你的手,和你重游美麗的海邊,對不起我再也沒有資格當你的小龍女。

如果周璃葳仍然是你認定中的好女人,如果她仍不願意放棄對你的覬覦,如果你們在一起仍然可以像好朋友那樣隨心隨意,那麼,試試吧,試試看,兩個人會不會擦出愛的火花,好不?

妹存艾

不知不覺間,默恩來到存艾信里提到的那家醫院,再多走幾步,他走到麥當勞前,推開光亮的落地門,走進去,點一個勁辣雞腿堡套餐。他記得那天,他點了套餐,坐在……找到了,樓梯轉角下的位子,那里沒有人。

端著套餐,走到他們坐過的位子。

默恩坐下,打開紙盒,把薯條倒進紙盒蓋里,再小心翼翼地用餐巾紙把漢堡包起來。伸手,想遞給存艾,抬眼,方才發現,他們已經……事過境遷。

他快步從病房離開,看看手表,事務所還有一個會議要開。

他刻意讓自己忙碌,可以讓自己與平常相同,甚至連吃飯,他都不準自己少吃一口。

存艾離開家里那天,他逼存艾答應自己,離開後,要讓自己過得健康、要正常,他不敢要求她快樂,因為他明白,這叫做強人所難,在逼存艾同時,他也答應存艾,會讓自己過得很好。

因此,他必須「很好」。

手機鈴響,他接起。

「呂默恩……我知道,我剛從病房離開,已經見過當事人,拍了照、拿到病歷表,你們開始準備資料吧,這次,我非要把她丈夫告死不可。」

可惡的男人,竟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子動手,就因為她不肯雙手空空、自動離婚,這次,他要是沒挖出對方過半身家和孩子的監護權,他呂默恩就自動在律師界除名。

收起電話同時,他想起存艾,順手找出儲阿姨的電話號碼,撥過去,電話響了十幾聲才有人接。

「喂,唐公館,請問哪位?」

「儲阿姨,是我,默恩。」儲阿姨是他唯一可以知道存艾近況的情報站。

「默恩,你還好嗎?」

「我很好,存艾呢?她好不好?」

存艾不肯和他聯絡,她的手機已經停用,他猜,她生氣他的決定,君羊耳卯制作,生氣他把她的行李打包,氣他把她推離開自己,更氣他一口氣把她送到機場,要她回美國去。

但是,除了拉開距離,他找不出其他方式讓兩人不膩在一起,他們是緊緊相依的磁石,只要在磁力範圍內,就會自動靠聚。

「放心,存艾很好,只不過沒去工作,我想這樣也好,先讓她把心情沉澱下來再說。」

「如果可以的話,阿姨還是鼓勵她去找工作吧,有事情可以分心,她才不會鑽牛角尖。」這是他的親身體驗。

「好,我會再跟她談談。默恩,那你呢,有沒有吃好睡好,讓自己過得好?」

對于默恩,她有無數抱歉。

他不好,但他可以撐下去,點頭,口不由心。「不必擔心我,阿姨只要把存艾照顧好,我就很感激了。」

听到這話,電話那頭的儲媽媽微微哽咽。這孩子……仍舊把存艾當成自己的責任……

「就這樣了,阿姨,我先掛電話,我還有工作要忙。」

「好,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身體。」

「我會,阿姨再見。」

收線,他往醫院大廳走去,為了不讓自己太過思念存艾,他刻意把工作擺在腦袋中間。

一個閃神,那個是……是存艾嗎?

他快步朝女孩方向走去,她的腳步有點虛浮踉蹌,而他沒想過會在這里看見存艾,她不是應該在美國嗎?

「存艾。」他喚她一聲。

女孩遲疑了一下,然後搖頭,繼續往前走,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存艾。」他加大音量。

這次,她很明顯地頓了一下,才緩緩回頭,在視線相接的那刻,情緒滿漲,她想也不想,撲進他懷里。

他火大了,非常非常生氣。氣她沒有到美國親人身邊,氣她把自己搞得狼狽,氣這麼熱的天,她還把自己包得像肉粽,氣他養得圓圓潤潤的臉龐,轉變成難看的蒼白色,生氣她的下巴……包著刺眼的紗布。

他推開她、怒視她,他真想用大音量吼掉她眼底的迷蒙。

「哥……」她看見他在生氣,吶吶地,咬唇、委屈。

所有的怒火在她那聲軟軟的哥中消彌,呼……他不理人,逕自往外走去,拿起手機、撥出。

「林秘書,麻煩替我取消下午的會議。」

「哥……」她追不上他的腳步啊。

他走到門口,才發現她沒有跟上來,迅速地轉身,走到她面前。「為什麼不跟上來?」

搖頭,她丑丑的皺起眉頭。「哥,你在生氣哦。」

「對,我在生氣。」他以為她在美國,有母親、有一群親人照顧著,誰知道她還呆在這里,而且把自己弄成流浪狗。

「不要對我生氣,好不好?」她眯眼,幾乎要掉淚。

他瞪她,瞪了超過十秒鐘,吐氣,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他們走到醫院隔壁的麥當勞,點一份勁辣雞腿堡套餐,加大可樂和薯條,走到樓梯轉角處的位子,坐下。

「吃!」他的口氣很壞,雖然肚子里的火氣已經消失,拿起餐巾紙,他幫她把眼角的濕潤拭去,他看不得她傷心。

扮還是關心她的,對不?

「對不起,我應該去美國的,可是我不想離開哥太遠,這樣子會讓我好害怕。

為什麼我這麼倒楣啊?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還是我的心眼太壞?舉頭三尺有神明,神明決定代替月亮處罰我……」

這樣的聞言軟語,誰能對她發脾氣?默恩嘆了口氣,把漢堡盒打開,薯條倒進盒蓋里,他用餐巾紙小心翼翼地把漢堡包起來,送到她手上。

「你都沒吃飯嗎?」

說著,他捏捏她瘦巴巴的臉頰,才多久,她就把自己整治成這樣,要是再晚兩個月遇見她,她不就剩下一副骨架?

「對,我吃不下。」她咬了一口炸雞。果然還是哥的問題,他在,東西就變好吃了。

「為什麼吃不下?」

「因為哥不在家。」她望住他,在他眼神的迫使下,她不得不低下頭。

誰說他不在家,只是,不在她的家。

「所以你就什麼事都不做?不上班、不工作、不出門、不吃飯,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生病,生病……對了,你到醫院去了,為什麼?生病了對不對?你哪里不舒服?不,你下巴貼紗布……你又摔跤了?又是高跟鞋惹的禍。」

第四次,她第四次摔倒,而且每次都摔進醫院,該死的高跟鞋。

她本來不想哭的,可是他一個兩個三個問題,把她的眼淚催下。

「醫生說,我的腦袋有問題。」說完,她又哭又笑。「不用他說啦,我也知道我的腦袋有問題啊,不然,我怎麼會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哥。」

就是太想了,她才不吃不睡,把自己弄成骷髏人?早知道就不要把她趕出家門,早知道離開他,她就會活不下去,早知道他們是生命共同體,他怎麼可以把她拋棄!

他皺起濃濃的眉。天主不應該用這種方式考驗人,他以為只要把她推得夠遠,慢慢地,感情就會轉變,從情人變成真正的兄妹,他以為只要一段時間不見,理智會跳出來做主人類的思維,存艾會慢慢了解,世界上不是只有愛情值得稱頌。

「存艾,你不可以這樣。」

卑出口,默恩便知道自己錯了,理智是他的特質,不是存艾的,沒有他在身邊面青,怎能勉強得了她正常生活。

「我知道啊。」

她知道應該離得遠遠的,才不會拖累人,她明白自己是包袱,應該快點走開,她清楚自己的腦袋有病,而自己的出生根本是一個重大錯誤。

可是……可是她愛他啊,好愛,愛得刻骨、愛得心髒都碎成兩半,還是停止不了愛情泛濫成災。

一口口把漢堡咬下,沒細嚼就吞進肚子,食物在她的胃里造反,她管不著,現在的她,只能管著胸口那顆還在跳動的心髒,它在抗議、在掙扎,它想找一條活路,可是每個路口都被堵住,害它逃不了、躲不掉,它被困住了。

「你必須工作、你必須找點事讓自己分心,生命里有太多美好的事情,不是只有愛情而已。」

淚水沿著頰邊淌下。「沒有了,失去哥,我生命里只剩下壞事情。」

「不會的,你要相信我,生命到處都是奇跡,只要你睜大眼楮看,就會找到讓自己快樂的事情。」

「我是認真的,我的生命已經沒有奇跡了。」

她固執得讓人咬牙切齒。

「你……你去環游世界吧,我給你開一個賬戶,里面會有足夠的錢,讓你到各地旅游,你去見見世面,去做你最想要的冒險,只要記得給我寫信就行。」她沒辦法因為愛情而快樂,那麼,就讓她因夢想成真快樂吧。

「要是哪一天,我玩累了,可不可以回來?」

「可以,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成為真正的兄妹,我還是疼你、寵你、愛你的大哥哥,你一樣是崇拜我、敬愛我的小妹麼。」

听說,愛情會冷卻,听說,愛情只是短暫的感覺,如果那些人說的不是欺騙,那麼,他們會走到那一天,再聚首,親情佔了兩人感覺的大部分。

「如果到時候,我對哥的感情還不是妹妹對哥哥呢?」

她在為難他,她很壞,可是她還能再壞多久?能再繼續對一個男人任性,是多麼奢侈的事情啊。

「那我只好……只好賺更多的錢,把你送到外太空。」他試著幽默,卻試出她滿臉淚水,心疼了,他伸手觸著她的臉,劃過她的紗布,轉移話題,「這個傷,怎麼弄的?」

「高跟鞋又惹禍了。」

「明天,我帶你去買球鞋。」

「不要,那個不能搭我的洋裝、套裝。」她嘟起嘴。

「有什麼關系,搭得再怪,你都是最美的。」嘆氣,他握住她的手,問︰「存艾……去環游世界好嗎?」

在淚眼模糊間,她點頭答應。是該離開,走得夠遠,直到她不會是他的負累,寄生蟲早該離開了,讓這株大樹好好地活著。

「乖,第一站想去哪里?英國倫敦,還是法國巴黎?」

「我想先回美國,看看媽咪。」

「好,先回美國,不過,在出發之前,先搬回來吧。」

這封信,默恩整整拖了兩個禮拜才回。

說到底,他是在意的,在意存艾生命里出現另一個男人,在意對方和她成為生命共同體,在意他還在這里等候,而那只高飛的風箏,已經遺忘回家的路。

這不是他要的嗎?

他要她去追逐幸福,他要她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哥哥,是他說生命里處處有奇跡的,他怎能回過頭來,痛恨那個奇跡?

經過兩個星期的沉澱,他逼自己用哥哥的身份,發出這封信。

妹,我快樂,因為你努力讓自己快樂著。

那個澳洲听起來很不錯,有機會的話,也許我可以去那里走走。

我很高興,你的生命找到新出口,也很高興有一個男人和你有了新交集,這份再大的力量都不能把你們分開的感情,要好好珍惜哦。

如果有機會穿上你在巴黎凡爾賽宮附近看到的那套婚紗,記得,邀我去參加你的婚禮,畢竟我是你的哥,是最疼愛你的男人之一,知否?

看到你信未寫的那些話,我突然很想念你那些吃醋的表情、嫉妒的言語,知不知道,你扞衛愛情的樣子有多可愛?是不是因為你身邊有了人,也迫不及待想把我推銷出去?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要的方向,你不必為我擔心。

最近,我回了大學一趟,踫到幾個教授,他們還是和那個時候一樣,精神奕奕地上著課,湖邊的垂楊柳仍然招惹池中的魚兒,圖書館里,仍然每張桌子都被人佔走。

走在校園里,好像時光暫停了,一樣的人、一樣的空氣、一樣的舊景,好像下一秒,你就會從遙遠的對面向我奔來,揮著手,肆無忌憚地大聲喊,「哥,我在這里。」

就是這樣,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教授笑話我說︰「你的妹妹看起來像十五歲的小女生,開朗又活潑,怎麼你會那麼深沉?」

沒錯,比較起你,我是老得多了,做什麼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深思又熟慮,這種性格讓我對沒把握的事裹足不前。

版訴你一個小秘密,當時,我們班上有個男生想追你,他向我探問你的事情,知道我怎麼回應他的嗎?我給他一頓拳頭。

記不記得那時候,你常抱怨為什麼我有那麼多的女孩子追求,你卻乏人問津?

答案揭曉,那些對你有意思的男生,都被我秘密處理掉了。

時間怎麼走得這麼快?才一轉眼,那個胖到讓我想一腳踢開的儲存艾,已經長成人見人愛的小美人了。她開始會打扮、會穿高跟鞋,(雖然那些高跟鞋總是和你作對,但說實話,高跟鞋真的讓我們家存艾的雙腿,變得又長又美)她走在路上會引起許多蒼蠅的矚目,(幸好她老哥是高效型蒼蠅拍)然後現在……有個不能分離的男人在旁邊守候,你能想象我的心情嗎?

我終于懂得,為什麼天底下的父親都看女兒的情人不順眼。

存艾,不必擔心,我會調整自己的心情,試著接受你深愛的那個男人,我會愛屋及烏,對他發出善意,所以,你得給我更多資料。

他叫什麼名字,念什麼、做什麼?他的家庭正不正常,有沒有一個會虐待媳婦的母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愛你多一點還是你愛他多幾分?如果可以的話,把他的學校和就職單位給我,我來上網查,查查看這個男人有沒有能力帶給我的存艾無憂生活。

總之,無論如何,記住我的話,我要你幸福、要你快樂。

扮默恩

必上電腦,默恩明白這些話違背自己的心,但沒關系,只要他的存艾快樂就好!向來是這樣的,他要他快樂,他要她順利,他要她平安,他要她幸福而喜悅,只要她好,他便好了。

存艾搬回呂家,機票也已經買好,時間在兩個星期之後,默恩替她訂了商務艙,並向事務所請了兩個星期的長假,這讓所有人跌破眼鏡,但他半點都不心疼員工們的眼楮。

這兩個星期,他要分分秒秒、時時刻刻都和存艾在一起。

白天,他帶她去買衣服買鞋,買的都是適合旅行的輕便衣服和鞋款,他帶她吃過一家又一家的餐廳,他要她記住台灣味的同時,記得住在台灣的這個男人。

夜里,他們窩在床上徹夜長談,他說他的理想志向,她說她真的很想當他的新娘;他提十年計劃,說他會賺足兩個人到老的生活費用。

到時候,如果她還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就回來吧,這里有個哥哥會無限制寵她溺她愛她,像從前那樣。

存艾懷疑地問︰「如果你找到比我更好的女生結婚了,如果嫂嫂對我吃醋怎麼辦?」

他想也不想,回答,「那我就給你換一個新嫂嫂。」

他的「想也不想」滿足了她,她窩進他的胸口,笑著說︰「糟糕,我很像變態小泵。」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說︰「沒關系,我喜歡你的變態。」

「我覺得好吃虧哦。」

「哪里吃虧?」

「要找到比我好的女生很簡單,可是要找到比哥好的男人太困難,我的對象數量比哥少,我們的立足點不平等。」

他失笑,抓亂了她的頭發,心想,傻瓜,在他的心底,再沒有女人比她更棒。

他們以為兩個星期很久,卻沒想到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兩個星期轉眼間從指間滑過。本來,存艾只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因為他的狂買,一下子暴增成七個,他擔心她帶不走,直接將她的行李托運。

存艾搭飛機那天,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隨身包。

應該出關了,她不想走,緊緊相扣的十根手指頭像沾上三秒膠,分割不開。

她看他,一瞬不瞬,想要在腦海里深深地、深深地將他烙印;他也看她,但他看的是存艾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那個愛吃棒棒糖的女孩,那個愛囤積零食的女生,那個他走到哪邊、都要跟隨的女人,怎麼會這麼快,他們的緣分已盡。

在一起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父母子女可以再一起、情人朋友可以在一起、老師學生會在一起,同事上司會在一起,人無時無刻在和一群不管你喜歡或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他們就是辦不到?

他不太怨慰的,他相信事在人為,但這件事讓他學會怨天尤人。

「哥,你要過得很好,要很快樂、要很幸福。」老話了,一遍一遍,不知說過幾千句的老話,她還是一說再說。

「只要你有本事讓自己幸福快樂,我就會做到。」

「哥,你要好好吃飯、好好運動,把身體保持在最健康的狀態。」

「這個話,你應該叮嚀自己,不是叮嚀我。」

也不想想過去三個月,是誰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幸好這兩個星期,他把她養回來一點點。

「我會啊,我要有足夠體力,才可以環游世界。那哥……」

「我知道,我也要有足夠的體力才能好好賺錢,好好存錢,好好讓你在世界各地大膽消費。」

「哥,你養我這只寄生蟲,會不會很累?」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笑說︰「你不是我的寄生蟲,我們是共生,你有我長得好,就像螞蟻和蚜蟲那樣,螞蟻保護蚜蟲,蚜蟲分泌蜜汁供螞蟻取用。」

「我討厭這個比喻,而且我也不會分泌蜜汁。」

「那……好吧,就像父親和孩子,身為父親,辛苦養育孩子,孩子只要回個甜美笑容,父親就會感到滿足,孩子是父親往前沖的動力,而父親是孩子最好的保護傘。」

「我也不喜歡父親和孩子。」

她是個難伺候的女人,這個不喜歡、那個不愛,也不想想她的哥是律師又不是小說家,怎麼能夠隨口就尋出貼切的形容詞。

「那你喜歡哪個?」

「我喜歡當哥最愛的女生,就算我是笨蛋、就算我是負累,就算我的存在只會讓哥覺得好辛苦,可是,哥就是喜歡我,不喜歡別人。」

他定定望著她。

笨蛋,她早就是這種女生了,她舉的不是比喻而是事實,嘆氣,他的辛酸怎禁得起她如此撩撥?

存艾展開雙臂,把他抱得緊緊的。「哥,是不是哪一天,我可以把你當成真正的哥哥,就可以回來?」

「對。」

「是不是只要我學會不對你和其他的女人感到嫉妒,我就可以無限制地在你身邊耍賴?」

不是,不會有其他女人。但他說︰「是。」

「是不是我累了倦了、想哭了,你的肩膀仍然是我的依靠?」

「對。」

「是不是就算我成了真正的妹妹,我仍然是你最在乎的女人?」

這個話,她已經听過他千遞萬遞承諾,她卻還是要一次一次拿出來提點,就說吧,她是個難纏女人。

「是。」他將她的身子擁入懷里,不在意旁邊走老走去的人群,用什麼眼光看自己。

便播傳來催促的聲音,她該出關、準備上飛機了,可是準備了兩個星期,她還是沒把自己的心搞定。

「哥,你會不會忘記今天的話?」她的口氣急促。

「不會。」這一刻,他也發覺自己松不了手,還以為兩個星期已經足夠,哪里曉得,分手是人類最嚴重的折磨。

「你會不會忘記你曾經很愛我?」

「不會。」

「你會不會等我走掉以後,就不理我了?」

「不會。听我說!時間不多了,你要記得吃飽睡好,要記得寫信給我,要記得不必替我省錢,該花的、要買的,記得去領錢。」

「好。」

便播再次催促,默恩陪著她往出關處定。

「你不可以生儲阿姨的氣,要記得孝敬她,把你養到這麼大,很不容易。」

存艾笑了。哥養她的,不比媽媽少。「知道。」

你要好好和Uncle相處,不可以到那里去鬧家庭革命,我可沒養出一個叛逆份子。」

「我沒那麼壞啦。」

「有沒有行李忘記帶?想起來隨時給我打電話,我幫你寄過去。」

「有啊,有一個行李沒帶。」她明明在笑,酸澀卻梗在喉嚨里。

「什麼行李?」他皺起眉頭。檢查那麼多次,怎麼還是漏掉?

「呂默恩啊。我什麼行李都不必帶,只要帶上哥,走到哪里都會搞定。」

分明是句甜蜜的話語,不明所以地,他听得滿心酸澀,眼底出現一片可疑的紅潮,他松開了她的手,拂開她額前的散發。「這個行李,你不可以要,我不會給你寄去。」

「為什麼不行?」

「因為從現在起,你必須學會獨立。」

「我討厭獨立。」她跺腳。

「沒辦法,所有成年男女都要學會獨立。」說著,他輕輕一推,將她推出關。

一個關卡,關住她的愛情,他在關內、她在關外,從此,她必須關起心門,不將他當成愛人……好難的挑戰哦,可是他一手將她推出去,逼她接受挑戰。

依依不舍的目光在他身上縫蜷,她用力咬住下唇,輕輕地說了聲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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