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皇假後(上) 第八章
祈夜白與九珍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居然查不出任何異樣。
他們查出的真相就是,那些殺了五哥、六哥的盜匪真的是一般匪徒,听聞有糧可搶就起了歹意,殺了人,哪管在天子腳下。
至于權府大火的起因,則是廚子忘了將爐火熄滅,這才釀禍。
即使如此,他們仍覺得事情不單純,可就是查不出其他的事來。
奔波憂急了那麼久,卻一無所獲,讓九珍失望的累出病來,躺在床上三天,始終懶洋洋的,連動一下也不想。
「主子,您瞧這是什麼?」這時春彩喜孜孜的端了一盤東西上前。
她眼楮懶懶瞄去。「不就壽桃嘛,我肚子不餓,不想吃,端下去吧。」她揮手。
「你怎能不吃,這可是您的壽桃啊!」
「我的壽桃?」
「可不是,哎呀,您不會忘記了吧,今日是您滿十八的壽誕啊!」春彩趕忙提醒。
「原來我今天過壽啊……」九珍總算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可家里發生那麼多事,這壽辰就算了吧。「我知道了,可沒什麼胃口,這壽桃就分給大家吃吧。」說完眼一闔,一點精神也沒有。
「主子,這可是王爺親自為你做的,怎麼可以先分給其他人吃?您一定要先嘗的!」春彩急說。
聞言她不禁睜大了眼。「這是九哥自個兒做的?!」她迅速坐起身,見壽桃粉粉胖胖,模樣可口,立刻一臉不信。「你說什麼謊啊,這怎麼可能是他做的?」他的手藝她清楚得很,之前在日縣,兩人合作的包子就是個慘例。
「我沒說謊,這真是王爺親手做的,他跟廚子學了好些天,這才成功做出這些成功的壽桃,為的就是要給您祝壽用。」
坐在床上,九珍盯著壽桃,傻住。「這真是他做的?!」
「要不信,您可以上廚房去瞧瞧,王爺說您心情不好,東宮也沉悶,他要多做些壽桃出來,讓大伙也吃吃,為您一起祝壽!」
她酸了鼻頭,馬上掀開被子,隨便套了鞋就沖出去,春彩見外頭天冷,忙為主子抓了件大氅,跟著追上去。
九珍直奔灶房,一眼就見周彥守在外頭,他一看到她,趕緊讓她進去,還機靈地要里頭的人都撤出來,二十余人馬上靜聲退出。
春彩抱著大氅隨後而至,發現主子已在里頭,灶房里爐火燒著,很是溫暖,也就與周彥站在外頭,沒敢進去打擾。
九珍靜默的站在某人身後,見穿著一襲明黃袍子,象征大萊王朝第二號人物的家伙滿臉白粉的揉面團,那認真的模樣讓她感動不已,不由得動容地自他身後輕輕環抱住他。
「九哥……」嗓音里透出濃濃的鼻音。
祈夜白身子微震了一下,又放松。「祝你福壽康寧哪!」他輕柔的賀道。
她在他背上猛點頭。「謝謝你!」這陣子他一定很擔心她,抱在身前的身子都好像瘦了一點。
「還喜歡我的蟠桃獻頌嗎?」放下正在揉的面團,祈夜白背對著她笑問。
「喜歡……很喜歡……」她哽咽。
他寵愛的輕嘆,「很喜歡就別哭啊。」
「好。」九珍將淚水和鼻涕不客氣的抹在他後背上。
他登時一僵。這女人!
悶在他背上,九珍又吃吃笑了起來。
祈夜白的心于是又軟得一塌糊涂。
罷了,這女人肯笑就好。
「壽桃吃了沒?」他問。
「沒。」她搖頭。
他想像著她小臉摩挲著他的背,搖首轉動的可愛樣子,唇角勾得更高。「不想吃?」
「誰說?我要你喂我!」抱著他的小手使勁將他圈得更緊,像是黏在他身上的黏皮糖。
他綻笑。「你這樣子我怎麼喂?」
九珍依舊埋在他背上,聞著他身上的面粉清香,不一會才跳上他的背,讓他背。
「喂我吧!」不知何時,她手上已抓了個壽桃遞到前頭給他。
祈夜白將壽桃扳開,滿滿的豆沙餡還冒著熱煙,他剝了一口往後送,她張口咬下。
「好吃!」
「真的好吃?」他笑咪咪。
「嗯,我師傅是對的,咱們先前閉門造車是做不出這麼美味的……」說著,她聲音又哽咽起來。
「又哭?」他臉色一沉。
「不,不哭了,讓你擔心這麼久,我該振作了。」她為家人傷心,只怕一旁的他見了更傷神吧!
「知道振作就好,我……很想念你的笑容。」他啞著聲,無限渴望地說。
跳下他身子,九珍來到他面前,望著他的愁容,心頭一陣酸軟。「我要笑了,你看仔細!」拍拍自個兒的雙頰後,她朝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這笑宛若烏雲散去,陽光照拂。
「九珍……」他驚喜得抱住她,又嫌不夠,改而捧住她的臉,歡喜的擁吻她。
她終于恢復笑顏了!
「九哥,這是你送我壽桃的回禮。」她同樣激烈的回吻著他,兩具身子很快纏上。
兩人狂抱在一起,甚至一路忘情的吻到灶房外,最靠近門口的周彥與春彩見狀,手忙腳亂將身上與手上的大氅撐開,為他們遮去眾人的目光,並以眼神忙要四周的宮人避開,一時周圍混亂成一片,幾個太監也趕緊月兌下自個兒的外袍,七手八腳的為主子們遮掩。
祈夜白兩人則是對四周的騷動置若罔聞,逕自吻得難舍難分,壓抑、沉悶已久的激情重新被點燃,讓他們人還沒回到寢殿,身上便是衣不蔽體,要不是周彥與春彩擋著,兩人早就教人看光光了。
必到寢殿後,他們終于一發不可收拾,激情程度甚至比洞房那次還要激烈。
九珍被要得幾乎癱軟了身子,祈夜白也差不多被榨干精力,兩人大戰數回後,抱在一起大笑。
「真好!」祈夜白笑得尤其滿足。
九珍喘息著睨向他。「就只值兩個字?」她可是竭盡所能的跟他拼了,才有這結果的。
他勾笑,笑得像是只誘拐綿羊入月復的賊狼。「當然不只,好後頭還有個字,好爽!」
「你──」
他冷不防又吻住她,讓她罵不出口,對她纏綿多情的吻了又吻,才饜食一笑。「走吧,給你的刺激還沒結束呢!雖然在床上耗了許久,但離子夜還有一些時間,我得趕在壽辰內帶你去冒險取壽禮。」
「壽禮?你不是送我壽桃了?」九珍才被拉下來,一件長袍便扔來,就掛在她肩上。
「快穿上吧,除了壽桃,還有別的。」他神秘的說,自個兒也火速穿衣,回頭見她還愣著,索性幫她穿妥,並且細心的為她套上防寒的大氅。
「可以了,咱們冒險去吧!」
走出殿外,外頭已經下雪,周彥與春彩正要上前伺候,祈夜白兩人擺手,不許他們跟,逕自拉著九珍,消失在下雪的夜色中。
「東宮是歷屆儲君之所,藏了不少秘密與寶貝在里頭,我帶你來的地方,听說是東宮的秘所,已近兩百年沒人敢靠近。」祈夜白領著九珍往南宛走去,過了南苑又經過數個荒蕪的院落,最後在一處看似被土填起的洞口停下來後,才說。
「這里鬧鬼嗎?」她一臉緊張。
她最怕鬼了,他這是要拿驚嚇當壽禮嗎?
「沒有,沒听說鬧鬼。」他莞爾。
「那為何這是沒人敢靠近的秘地?」她往四周瞧了瞧,確實雜草叢生,人跡罕至。這里可是東宮耶,到處都是僕從宮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一處地方?
「那是因為這里是禁地,歷任住進這東宮的儲君,都會被君王下令不許靠近這里,理由是,里頭有些神秘的東西!」
「什麼神秘的東西?」只要不是鬼,什麼稀奇寶貝她都很有興趣。
「傳言兩百年前建國之初,全國各地出現許多不肖法師妖言惑眾,致使百姓動亂,互相殘殺,後來是太祖皇帝出面將這些法師拿下,集中關在此處,才將事件平息。原本眾臣決議處決這些法師,但太祖皇帝心懷憐憫,覺得並非所有法師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不肖之徒,他不忍濫殺無辜,所以還是將這些人釋放。」
「但是,為怕他們繼續作怪,他沒收了他們蠱惑民眾用的法器,據說這些法器就收藏在此,為了不讓法器有機會流出,因此歷代皇帝皆承太祖皇帝之旨,關閉此處,任何人皆不得踏足。」
「這是神話故事吧?當真能信?」她半信半疑。
「不知,所以才要來探探!」
「可我瞧洞口上鎖了,進得去嗎?」
他亮了亮手中的鑰匙。「大哥在登基後,就將這把鑰匙交給我了。」大哥道他是未來的皇帝,這是傳承。
「那太好了,咱們快進去吧!」連鑰匙都有,她頓時更加迫不及待。
就知道她會感興趣!祈夜白笑著開鎖,牽起她的手,進到秘洞里。
里頭異常陰暗,幸虧他有先見之明,取了火把才進來,否則真要寸步難行了。
洞門內是一座石梯,他們沿著石梯下去,走了好一會還沒結束,而四周的蜘蛛網密布,倒真有幾分恐怖。
「這就是你說的,床第之外的另一項刺激?」九珍笑問,身旁有他,她一點也不怕。
「是啊,你的壽禮就在這里挑吧,應該會發現一些有趣的玩意。」
來到最底層,映入眼簾的是散在四處,一大堆積滿灰塵的特殊法器,她興奮的走上前,瞧見角棍、金剛橛、金剛鈴、釘棍、刺球、麒麟八卦、三叉尖槍、月斧、桃木劍、七星劍……件件造型都很奇特,很多她甚至見都沒見過。
九珍一一將它們從事拓手上把玩一下子,祈夜白也興致勃勃的翻開角落的每個箱子,瞧瞧里頭還藏了些什麼。
「九珍,來瞧瞧這個!」突地,他喚。
她立刻移身過去。「發現什麼了嗎?」
「瞧!」他手上捧著的,是一個刻有奇文的精致木盒。
「這有什麼特別?」
「盒蓋上的文字我雖看不懂,但文字下的鳳印我倒認出來了。」
「喔?」她細瞧後,也發現鳳印的存在,但這鳳印似乎又與大萊皇後用的印不同。
「倘若我猜得沒錯,這是太祖皇帝心儀女子之物!」
「太祖皇帝女人的東西?!」她眼眸瞪大。
「真意外,在這里居然會發現這東西……九珍,你應該也听過民間流傳與太祖皇帝有關的事吧?相傳太祖皇帝愛上一女子,那女子性情剛烈,惱恨他背叛,讓其他女人生子,因此憤而離去,至此,太祖失去心愛女子,終其一生,郁郁寡歡。」
「這故事我是听說了,還想那女子的個性挺像我的,若非唯一,情願不要。」
祈夜白苦笑。「是啊,你可能就是那女子轉世,這才克得我不敢偷瞧別的女人一眼。」
「你這是自詡自個兒是太祖皇帝嗎?」她笑。
臉色一正。「太祖皇帝開創大萊王朝,其豐功偉績,我如何與他相提並論?」
見他正經起來,她也不再開玩笑,將視線重新調向木盒。「既是那女子之物里頭放的會是什麼呢?」
他也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瞧了便知。」說著小心翼翼地將盒蓋掀起,由里頭拿出一顆約莫小指一指節大小的黑珠子放在掌中。
「這像藥丸的珠子是什麼?」居然被慎重其事的放在寶盒里存放?
「你模模看。」他忽然嘖嘖稱奇,鼓勵的說。
「模?好……哎呀,燙的?!」她觸模後嚇了一跳,立刻縮回手。
他忍不住取笑她。「九珍膽子真小!」
「你!」她惱得一把搶過珠子。「這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會發燙?」她將珠子湊到眼前看個仔細。
「小心,有老鼠!」突地,祈夜白低喊,同時將她往懷里抱。
不久就听見 當的聲音,顯然是老鼠也受了驚嚇,撞了東西跑開了。
只是趕跑了老鼠,懷中女人怎麼沒任何反應,莫非是嚇呆了?
「九珍?」祈夜白低首向她瞧去,只見九珍嘴張得老大,正瞪大眼看著他,這嚇得也太嚴重了吧?!「呃……老鼠跑了,你別怕……」
她搖了頭,臉色蒼白,接著用力的嘔起來。
「怎……怎麼了?」這下他也緊張了,莫非這里真的不干淨,她中邪了?
九珍一面嘔一面搖頭。「我……我吞下去了!」
「什麼東西吞下……不會吧?!你不會把那顆珠子吞下肚了吧?」他驚愕。
她用力點頭,努力挖著喉嚨,想讓自己吐。
他眼一瞪,這才意會方才老鼠出現,他對她那一抱,很可能讓她將珠子送進口里。「那快,快吐出來!」天知道那顆珠子是什麼,這樣吞進去,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可別中毒才好啊!
可即使他使勁拍打她的背,九珍也用力吐到臉都漲紅,那顆珠子還是頑強的在她肚子里,沒再出來。
二月,春獵活動在京城郊外的皇家獵場舉行,這原本是只有祈姓皇族才可參與的活動,祈夜明卻下旨要權家人皆出席。
這榮恩說明他對權府的厚愛,並期望權家在痛失三人後,能夠盡快恢復生氣。
因此今日的狩獵,除權永愛在嶺南無法到場外,權敦北四個兒子全都出席了。
而九珍已嫁入皇族,更貴為儲君之妃,當然列席其中,可惜她不會騎馬,只能與皇後、太妃們等女眷坐在棚子里,羨慕地瞧著丈夫一身爽利的皇家獵裝,朝氣蓬勃的騎在馬背上,準備上獵場去展身手。
只是目光不小心落到他身後的祈夜行身上,想起大婚那天他強吻自己的惡劣行徑,一股氣惱又起,所以九珍故意甩過頭,不願瞧他。
注意到她撇過臉的動作,祈夜行臉龐也帶上怒意,偏向另一個方向。
待所有人到齊,祈夜明帶頭在前,祈夜白緊跟在側,祈夜行隨後,其他的皇親與權家人也都整裝待發,力求在皇帝面前有所表現。
一聲長哨落下,幾匹快馬立即四散,那氣勢,勢必要大豐收。
「權老夫人這回怎沒隨行?」大棚下,等候男人們歸來的這段時間,皇後喝著香茗,問向九珍。
「娘自從幾個哥哥相繼意外過世後,身子就每況愈下,所以沒法出席。」自從上回發現皇後的神情有異後,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再去鳳宮向她問安,這會再見面,那份冰冷依舊,讓九珍不安的低下首,回答問話也格外小心。
「可要本宮讓御醫去瞧瞧?若身子再這麼虛弱下去也不是辦法。」這話听起像是很憂心,可九珍不用看,便能感受到她眼底的冷漠。
「謝皇後,但皇上已派人去為娘診治過了。」
「皇上已派人去過啦?」皇後忽然冷笑。
九珍起了一陣疙瘩。她說錯什麼了嗎?
「既然皇上如此關心你們權家,就不用本宮多費心了!」
棚里的貴婦們見皇後不知何故不悅,不敢多聊什麼,整個氣氛頓時沉了下來。
九珍更是坐如針氈,恨不得自個兒會騎馬,應能跟在九哥身後狩獵去,總比在這忍受皇後的冷言冷語好。
而且,她越坐越傷心,不解皇後為何突然會變了個樣,讓她感覺好像失去了個親人……
就這樣坐立不安了好半天,她終于瞧見有人影回來了,但那人影……不,不是人影,是一只山豬,而且那山豬背上還馱著個人!
正訝異之際,她又發覺這只山豬竟是直沖她們的棚子而來!
「九珍,快帶皇嫂離開棚子!」
耳邊听見祈夜白的嘶吼,她正要尋找聲音方向,已看見大票人馬朝她們奔來,像是要救她們,更像是要追捕山豬。
她大驚,趕緊護著皇後要逃,但山豬動作奇快,不一會已沖進棚里,幸虧祈夜白一馬當先的趕至,拔出長矛直接刺穿山豬的喉嚨,可即使山豬受傷後動作變鈍,仍野性十足紅了眼的負傷亂竄,直到祈夜行趕上再補一刀,才徹底倒下。
九珍驚魂未定,立刻想起山豬身上馱人,馬上上前要去看是誰。
「九珍,不要看!」祈夜白驀然大叫。
可遲了,她翻過趴在山豬背上的男人,竟是她的八哥,權永平!
她震驚得張大了眼,四周的女人也嚇得開始哭泣。
下一刻,九珍被祈夜白摟進懷里,不讓她再繼續看那身插利箭,兩眼發直,已然斷氣的人。
「九哥,你告訴我,那不是……不是八哥吧?」她僵在他懷里,身子抖如風中落葉,顫聲問。
「九珍……」祈夜白語氣哀慟。
她在他懷里用力的倒抽一口氣,不信的推開他。「不會的……他不是八哥,絕不是!」她撕心裂肺的怒吼,眼淚卻成串落下。
哪知像是嫌她的打擊還不夠大,遠處竟又出現山豬,一只、兩只、三只──
九珍驚恐得白了臉,因為每只山豬身上都馱著人,當它們靠近時,她也看清了他們身上的衣服。
「不!爹,三哥,七哥,不──」她失聲尖叫,痛徹心肺,人也在尖喊中失去了意識。
這次狩獵,權家又死了四人,如今只剩長子權永忠與四子權永愛,以及麼女權九珍。
眾人都在傳,權家莫非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是遇到百年仇家,否則怎麼會在半年內幾乎滅門?
這回幾個權家人的死,不同于上次,明顯是遭到謀殺,只是此刻靈堂前卻立了五個人的靈位,因為權夫人在得知噩耗後,終于承受不住的當場悲憤斷了氣,同日,權家一共死了五個人。
而權家剩下來的女眷,皆成未亡人,無一不因失去丈夫而悲痛病倒。
靈前,跪著僥幸未死的權永忠,而九珍則不顧儲君之妻的身份,硬是披麻帶孝的前來守靈,她雙眼紅腫,表情悲憤。「大哥,我定要找出凶手,為爹娘,兄嫂們復仇!」她雙拳緊握,全身顫栗。
到底是何人與他們僅家有深仇大恨,要這樣殘殺她全家?!
她幾乎可以確定先前二哥、二嫂、五哥、六哥的死都是同一人的陰謀,她不會放過這人的!
「九珍,這事你別管,大哥會處理,你還是先回去吧。」權永忠沉聲道。權家遭逢大難,他的白發似乎更多了。
「我也是權家的女兒,為何這事不讓我過問?!」
「大哥是為你好,還有,九珍,想想你的身份,也想想九王爺的難處。」他提醒。
她啞然了,目光緩緩轉向那立于門外的身影。她跪在這一天一夜了,他也站在外頭一天一夜的陪她。
身為儲君,他除了皇帝,不得跪任何人,其實她亦然,可他放縱她盡孝,從沒阻止過她。
但這可是天家大忌,除了皇帝、皇後死,她與九哥絕不能披麻帶孝,更遑論守靈,她的舉動雖可理解,但仍引起許多非議,若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甚至可以指她咒死皇帝,這可是死罪。
「九珍,你的孝心,爹娘與你幾個兄長難道會不知道嗎?回去吧,別再為難九王爺也別再讓他憂心了。」
權永忠會這麼說,是因為仇人很明顯想滅了權家,而九珍是權家的女兒,自然也會是對方的目標,如今敵暗我明,九王爺就是知道這點,才怕極她有意外,時刻守著她。
這點九珍也明白,視線再度望向外頭的男人,他正擔憂的望著她,她看了不禁垂淚,這男人默默守著她,沒對她說過一句苦,大哥說的對,她該想想這男人的難處了。
「唉,好,我回去。」她終于說。
對靈堂上的牌位再叩拜三回,她才起身走到祈夜白身邊,他朝她伸出手,輕輕將她攬進懷中,不用說一句話,她也能感受到他保護她的決心,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他定會不計代價的守護她,這點,她毫不懷疑。
在他溫暖的擁抱下,他們回到了東宮。
親人慘死,令九珍身心俱乏,才一沾床就昏睡過去。而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等她睜開眼楮,外頭天色是黑的。
「主子,您醒了嗎?」春彩站在床邊問。
「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一天了。」她答。
「怎麼睡一天還很累呢……」她眼皮又沉重了。
「累就繼續睡吧,王爺吩咐讓您睡飽點。」
「他人呢?」提起這男人,在再度昏睡前,九珍用最後一絲意識問,至于春彩答了什麼,她沒來得及听進去,就又闔眼沉睡。
再次醒來,天是亮的,瞧見身旁無人,她逕自猜測他是不是上朝去了。
「主子,該用午膳了。」春彩端了些食物進來。
「午膳?」她又睡了那麼久啊?
「這回您該睡得夠飽了,吃了東西就更能恢復精神。」春彩將她由床上扶起。
「我想先沐浴綁再用膳。」聞到自個兒身上傳出多日未梳洗的汗臭味,九珍不禁皺眉,而昨晚睡在她身旁的男人,又怎麼受得了?
「好,我這就要人搬來浴桶。」
「不必這麼麻煩,我直接到浴池去玩,順便泡水舒展筋骨。」
春彩表情頓時變得猶豫。「這個……」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是這樣的……那浴池有人……」
聞言,九珍蹙起眉,東宮浴池向來只有她在用,九哥偶爾也會陪她戲水。「是誰在里頭?」她問。
「是……兩位側妃,她們正在沐浴,若主子現在要過去,我立刻要她們走。」春彩馬上說。
九珍眉蹙得更深。居然是她們?!以她們的身份,想使用浴池也不是不能,只是她們明知浴池專屬于她,怎敢真去佔用?
「算了,就讓她們待在那吧,你要人搬浴桶過來,我在寢殿里沐浴即可。」她吩咐,不想多事。
春彩听了,仿佛松了一口氣般,趕快去張羅伺候主子沐浴的用具。
見她如此,九珍心頭起了絲絲怪異。
沐浴餅後,用了膳,這一耗,時間竟也不早了,再不久就要見到夕陽,九珍走出寢殿想散個步,就見外頭出現了不少護衛,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她嘆口氣,這是九哥派來保護她的吧?他怕她會是權家下一個死的人。
「九哥還沒回來嗎?」他一早上朝去,不過晌午就該回來,怎麼都這會了還不見人影?
「主子……」春彩又支吾了起來。
「又怎麼了?」她見她這怪模樣,也有點火了。
春彩一驚,這才說︰「今日皇上身子不適,取消早朝了……」
「早朝取消了?」九珍訝然,「那他上哪去了?」
「王爺……他……他在東宮。」
雙眉挑起。「在西苑?」她直覺問。
「是……」
「又在那?」原來這就是春彩吞吞吐吐一天的原因。
「嗯……」
「從什麼時候起就在那的?」
「從您昏睡後就……」她越說越小聲。
「那是兩天一夜……他都在那里……夜里也是?」她神色漸變。
「主子,您……先別惱,也許王爺是找她們談事情……咱們別誤會。」春彩趕緊道。
九珍卻仍是一怔,談什麼事,會連夜里也沒回她身邊?
她首次為這種事感到不安。
「那今日浴池里的人中,可有──」
「沒有,沒有王爺,只有兩位側妃,但,是王爺允許她們使用的。」春彩忙解釋。
听到浴池里沒那男人,九珍的心松了松,但隨即又鎖緊。
是那男人同意她們使用的,他為何會同意?
他總是很保護屬于她的一切,就連一只碗,他也喜歡講究專屬,只要是她的東西,就不給他人踫,這是他的習慣,而今……
「春彩,你說,西苑的事,是不是該處理了?」她像是在問人,又像是自言自語。
筆宮後院。
「你殺了這麼多人,還不罷手?!」
「權家的勢力太大,非削減不可,而且你又何必矯情?你應該也很高興我做的這些事吧,難道見他們死,你不痛快?」
「……我很痛苦。」
「這就對了。」
「這就對了。」
「但這手段……」
「不能怪我狠毒,那男人如此信他們,就算設計陷害,也離間不了,更何況那‘關系’……正常的管道是動不了的,唯有暗殺才能消滅敵人。」
「……」
「你這傻女人,那男人如此辱你,你該加倍還他才對!」
想到那男人,女人臉上的恨意登時渲染開來。「此恨綿綿……此恨綿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