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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皇假後(上) 第一章

作者︰淺草茉莉

大萊王朝天寒三年冬

這年的冬天比往年冷上許多,百姓走在路上,大多縮著頸子,將手藏在袖里御寒,而且非必要,盡量不出門,因為冷不防便會發現鼻涕不自覺的流下來,成了兩根冰柱子,怪難看的,還不如窩在被子里烘著暖爐舒服點。

可最冷的臘月初一這天,正當一般人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門時,一些貴族以及朝廷大臣卻不畏寒冷,攜家帶眷的坐上馬車,來到一戶人家內賀喜。

而這朱漆大宅的主人,乃是當朝最負盛名的相國。

大萊王朝相國姓權,名敦北,今年四十有六,與結縭二十余年的妻子育有八子。

但他酷愛女兒,只是夫妻努力二十余載卻都未得一女,本以為生女無望了,哪知妻子去年又卻意外懷了第九胎,而且這次終于順利生下他夢寐以求的女兒,大喜之余,他將女兒取名為「九珍」,意寓排行老九,極其珍貴之意。

而今日便是九珍的滿月之喜。

相國高齡得女,異常歡喜,當然得大肆慶賀,遂席開百桌,宴請嘉賓,只是此舉卻讓某些人很不滿——

「你們瞧見了沒?爹打從早上睜眼到現在,那張子詡沒闔過,得個九珍有那麼開心嗎?」權家五公子,十五歲的權永信不滿的出聲。

「五弟說錯了,爹是從九珍出生以來至今一個月,那張嘴就沒闔過!」權家二十歲的二公子,現在在朝廷出任宮廷武官的權永孝糾正他。

「難道咱們幾個兒子比不上一個女兒嗎?」十七歲的四公子權永愛抱怨。

「就是啊,人家都說兒子好,為什麼偏偏自個兒的爹娘只愛女娃?」十三歲的六公子權永義也委屈的撇著嘴。

十九歲的老三權永仁搖著頭解釋,「爹是因為咱們權家打從曾祖父那一代起就滿門男丁,連著三代都沒個女娃降世,到爹這一代立志要‘破丁’,生個女娃來光宗耀祖,這會達成心願了,當然開心。」

「唉,想想咱們幾個出生時,哪個曾宴過客?恐怕連顆糖都不曾發送過,但瞧今天這場面,好似九珍才是爹娘的珍寶,咱們算什麼?全都得靠邊站了!」十一歲的七公子權永和,一臉無望。

「七哥的意思是,連我也失寵了?」八歲的權永平驚慌的問。

他馬上敲了老八的腦袋一下。「打你生出來又是個帶把的,爹娘就失望得恨不得將你塞回去,你從來就沒受寵過,哪來的失寵?」

「好了,都別抱怨了,瞧過咱們的妹妹沒,不可愛嗎?不值得咱們幾個哥哥好好疼愛嗎?」權家老大,不過二十二歲便已在朝廷擔任文官侍郎的權永忠笑著出聲。

大哥一開口,七兄弟立即齊往竹編搖籃里的水女圭女圭望去。

權敦北樂于炫耀愛女,特地將女兒連同搖籃擺在大廳正中央,供人「觀賞」,但又怕人潮洶涌,有個閃失,便命八兄弟守在妹妹身旁,負責九珍的安全。

因為平常都是權敦北搶著抱女兒,他們幾個兄弟根本沒多少機會與這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妹妹接觸,所以八兄弟這會正好能看個仔細。

眼見躺在竹編搖籃里的小家伙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逐一「巡視」他們,紅咚咚的臉龐甚至比花瓣還要細致嬌女敕,還張開肉呼呼的掌心朝他們揮呀揮,並扯起還沒長牙的小嘴沖著他們直笑,八兄弟全都不由自主的跟著傻笑起來。

「是啊,這小丫頭怎麼會這麼可愛?」

「瞧這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多天真無邪!」

「她應該是這世上最美的小報了吧?」

「應該是梅花吧……我從沒听過她的哭聲,上回偷捏她,她沒哭,還對著我笑呢……」

「好堅忍不拔啊,有權家風範,越冷越開花,越受到欺侮,越是含笑以對……等等,你還是不是人啊,居然欺負妹妹。」

「我——」

「幾位公子,糟糕了,老爺好像高興過頭喝醉了,夫人拉不住他——」突地,有小廝匆忙過來求救。

眾兄弟忙往最吵雜的方向望去。哎呀呀,不得了了,他們的爹喝得滿臉通紅,正跳上桌要與人拚酒,娘急得抱住他的腰,要他自重,別樂過頭,但眼看娘恐怕拉不住叭開了的爹,幾個兄弟一急,也顧不得爹要他們好好看顧妹妹之事,全沖上前去幫忙。

八兄弟一消失在搖籃四周,一名年約三歲、穿著精貴的小男娃,便踩著不是很穩健的步子靠近,他踮著腳尖,扶著搖籃邊緣,用漂亮眼楮瞄著躺在里頭的女娃。

這個比他還小的小小娃兒,臉頰像是可以掐出水來……

梅花的模樣他沒印象,但是桃花他見過,這張小臉很像桃花,而且還是有著女乃味的桃花!

他拉下搖籃,腳踮得更高,小娃兒看見他,像是很歡迎似的,不斷揮動小手誘他靠近。

懊吧,他正好聞聞她的女乃味跟自個兒身上的比起來誰重些?

我聞、我聞、我聞聞聞——哎呦!

「九弟,九弟不見了!」忽地,有人大喊。

「大皇子,您是說九皇子不見了?」正在勸自個兒爹下桌的權永忠立即變了臉色。大皇子與他交好,特地帶著同母所生的九皇子前來祝賀,要是九皇子失蹤,事情可就糟了!

權敦北聞言,登時也嚇得酒醒,狼狽的由桌子上爬下來。「快,快找!」

眾人頓時一陣混亂,片刻後——

「找到了!」有人喜呼。

聞言,大伙全停止動作,隨著高喊的聲音來到搖籃前。

權敦北也趕來了,一看清眼前景象,眼楮登時暴凸。「這——」

只見搖籃里,兩個娃兒抱在一起,「大只的」正拚命舌忝著「小只的」的嘴。

這是在大庭廣眾下公然輕薄!權敦北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這小子在做什麼?」大皇子一把拎起弟弟,擰著眉問。

「女乃香味……大哥,好香,你也舌忝舌忝!」好東西與大哥分享,「大只的」不知死活的說。

大皇子很想爆笑出聲,但瞧見權家九個男人從老到小蚌個臉色凝重,他就是想笑,也笑不出來了。「這個……」人家的珍貴寶貝才出生一個月就「失身」了,的確挺嚴重的。

「大皇子,男女有別,這件事,您得給個交代。」由于自家的爹已氣得說不出話,所以被推出來當代表討公道的,是邀請大皇子到來的權家老大權永忠。

在九雙虎視眈眈的眼神下,大皇子拎著自家小弟,眼神為難的飄忽不定,最後望向還在掙扎著想繼續偷香的小弟身上。

「這個色膽包天的家伙,自個兒闖的禍自個兒擔,我會奏請父皇讓九珍嫁進皇門!」他無奈的說完,拎在手上的小家伙立即掙月兌他的手,撲回搖籃內。

「大哥,她的嘴……香!」

再次地,權家剛出生的黃花大閨女,二次「失身」!

天寒二十年

熱熱鬧鬧的琵琶會,于三月花季展開。

琵琶會由全京城的青樓共同舉辦,各家青樓挑選出來參賽的姑娘,自然全是才色兼備的一時之選,這些姑娘們會在這天奏出苦練多時的琵琶曲,若贏得「琵琶皇後」的美譽,則所屬青樓便可揚眉吐氣,該位姑娘的身價也會馬上跟著水漲船高。

今日,這場琵琶會就辦在全京城牡丹花開得最漂亮的西郊道上。而得以有機會聆听且一睹這些美若天仙的花姑娘彈琵琶者,就是那些肯花上大筆銀兩的大爺了。

這時琵琶會早已開始,麗璟院的花魁杜小釵剛彈完一曲,現場即刻響起如雷掌聲。

而這其中拍手拍得最響亮的,來自坐在最前排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俊秀小鮑子,他身上穿衣服的布料雖不見得怎麼上乘,但身上佩帶的飾物卻是件件名貴,讓人一瞧便知是名家出身的小少爺。

「好啊,杜姑娘的縴縴玉指真是天籟之手,所彈出的琵琶聲,也是天籟之音啊!」小鮑子大贊不已,手拍到都要廢了。

眾人聞言跟著猛點頭,只可惜台上的花魁沒有特別欣喜的表情,甚至還暗暗瞥了小鮑子一眼,要他別太招搖,收斂點。

可那小鮑子卻像是沒瞧見,繼續鼓噪叫好,眾人見他賣力捧人,只當這位花姑娘是他看中意的,才會這般出錢出力的力捧。

「不要急著下去嘛,我願意出高價懇請小釵姑娘再彈一曲!」當杜小釵正要下台讓其它人上來現曲時,小鮑子居然這麼說。

其它人見他如此,氣氛使然,也跟著起哄,紛紛撒著錢要求她再彈一曲方肯罷休。

正所謂姑娘要人捧,身價要人抬,此刻全場鋒頭最健的就數她杜小釵了,可當事人卻對大伙的叫好聲置若罔聞,笑容僵硬地頻頻對賣力捧她的小鮑子使眼色,但那小鮑子根本沒發現,而是像玩開了般,撒著銀兩喝著要她再來一曲。

不過因為他的夸張,眾人開始對他行注目禮,甚至慢慢覺得他有些面熟。

杜小釵秋波頻轉,看起來很不安。「不好意思,瑟琶會規定各家姑娘只能彈一曲,各位大爺若想再听,還請移駕至麗璟院。」說完,她便匆匆下台,只是行經小鮑子身邊時,刻意放慢速度,丟了一句話,「你男人來了!」語畢,腳步極快的閃進為姑娘們準備的小棚子里去。

小鮑子一愣。「什麼我男人?誰啊……你是說——他?」整個寒毛豎起。

猛地轉身,視線快速掃過向人群,眼珠子在轉到某個人身上後定住,人瞬間像是被雷打到,身子僵了片刻便迅速轉身,撒腿就跑。

可是一步、兩步……不過跑了三步而已,一堵肉牆就已杵在前頭。

低眼瞧見那雙黑底金絲邊的鞋,小鮑子扼腕得直想咬舌,抬眼看向四周洶涌的人潮,深吸一口氣,哀怨的屈膝福身。「九珍見過九皇子,九皇子殿下金安。」

就見陰著臉的男子年約二十歲上下,高冠長袍,渾身上下散發出與眾不同的高貴氣質。他負手站在人前,犀利的審視目光教九珍如芒在背。

「九珍?我還以為眼前瞧見的是權家‘九公子’,原來是你九小姐啊!」這話明顯是在嘲諷人。

九珍掀了掀唇,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干笑收場。

「你這捧姑娘一擲千金的本事,只怕權家的男人都沒一個人比得上,還真是了不起啊!」他繼續說。

九珍頭皮越來越麻,眼珠子轉了轉,不敢搭腔。

「這套衣服哪來的?應該是你八哥的吧,你連衣服也偷?」他濃眉緊鎖,大搖其頭。

她拉拉衣擺,縮住膀子。人多,好尷尬啊!

「權九珍應該是相府里的名門小姐,但所有名門小姐做不出來的事,九珍小姐好像全做盡了,這教疼你入骨的父兄情何以堪?」

九珍更是唯唯諾諾的猛低頭,一副無顏見人樣。

「知曉自個兒錯了嗎?」他問。

「知道。」她羞愧的將頭垂至胸前。

「嗯,回去閉門思過吧。」九皇子這才沉聲放人。

「是。」她含悲的應聲。

這時候遠處突然奔來一名男侍打扮的丫頭,因為跑得急,就連頂上的頭巾都差點散落。

「小……小姐。」她一到,就驚慌地扶住主子的手臂。

九珍惱得猛瞪她。這死春彩,叫她在場外守著,如果瞧見「不該瞧見的」,就立刻通稟她,可這丫頭現在才出現,分明是失職,嚴重失職!

「小姐,對……對不起,我……」迎上主子埋怨的眼神,春彩的頭低得不能再低。

自個兒不過是上個茅廁,只是時間稍微久了點,怎知一回來就豬羊變色,她哭喪著臉,不知該怎麼辦。

「九珍,好漢做事好漢當,身為主子,你應該不會這麼惡劣的遷怒于自己的丫頭吧?」祈夜白的冷言再度響起。

吞咽了一下口水,九珍瞧了眼四周指點的目光。「當然……不會。」

「那就好。」他朝她倨傲的頷首。

「那……那拜別九皇子,九珍回去了。」她乖順有禮的屈膝告別,盡量踩著端莊的步伐消失在他跟前。

這會,春彩無奈地瞧著在權府小姐閨房里上演的另一出「豬羊變色」戲碼。

二十歲的九皇子與十七歲的權家九小姐,兩雙同樣晶燦的眼楮正對峙著。

兩人都排行第九,號稱大萊王朝的雙九祖宗,是所有人見了都要退避的人物!

「我也沒辦法,已經有人認出你來,身為未婚夫婿的我,怎麼還能裝傻作愣?這說不過去的。」俊挺的年輕皇子,連聲解釋。

「那也不用教訓得那麼難听,說我不像名門小姐,讓父兄無顏,甚至還指責我偷八哥的衣服!」權九珍臉色陰森,極為不滿。

「我應該沒說錯——呃、好吧,我說的是過份了點,但眾目睽睽之下,如果我連未婚妻子都教訓不了,這成何體統,你說是不是?」他一臉的難為。

「祈夜白,在外頭我尊你是九皇子,是男人,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對我胡作非為!」她瞪眼。

祈夜白只能暗暗為自個兒叫屈。到底胡作非為的是誰啊……

「還有,我權九珍還不是你的妻子,本小姐還沒決定要不要嫁你,你少以我的男人自居!」

聞言,他不以為然的抿唇。這可由不得她了,因為早在十七年前,父皇就下旨將她指給他做正妻,但他可不敢火上加油地在這當頭糾正她。

「在外頭說好給你面子,你說什麼我應什麼,但私底下,你得給我一個交代,還我一個公道!」九珍一臉不滿。

鮑道?未來妻子學人家去當火山孝子拋銀兩捧姑娘,他才想要一個公道咧!

但是面對她,尤其是那對正冒著火的眸子,他不敢把話說出口。

「這個……趕明兒個我要人送來上個月嶺南送入宮的長毛貂衣給你?」他討好的說,挨近她坐下,牽過她細白的手,親昵的在自個兒掌心摩挲。

她抽回手,不屑的撇過頭。

不滿意?「前一陣子有人送我一副瓖有七彩珠子的棋子……」

「沒興趣!」

「那我去向權相國提議讓你上我那住蚌幾天,隨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有什麼,我在府里父兄都疼我,一樣愛做什麼都可以,就連偷穿我八哥的衣服到外頭去捧姑娘的場都行!」她故意說。

這女人真難擺平!「這回不一樣,太子大哥說最近請旨要前往南陵為父皇祈壽,有意帶我同行,你若上我那去小住,我便能順勢帶你前往。你父兄雖對你極為放縱……寵愛,但是,讓你出京這種事還是很為難他們,可你若是跟我一道,那就不一樣了,他們不會反對的。」

聞言,九珍眼眸瞬間燦爛起來。「你真願意帶我去南陵?」

本來是沒打算的……「是啊。」他刻意將笑容加大,感覺很真誠。

樂上天的女人立即撲進他懷里,以臉頰磨蹭他的胸口,高興得不得了。

「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到南陵去瞧瞧,可是父兄不肯我單獨離京,他們又各自有事纏身,沒人有空攜我一游,這下可是太好了,太好了!」她抱著他,在他懷里又叫又跳。

現在祈夜白覺得,自己早該這麼做了。「這會……不生氣了吧?」他好聲好氣的問。

望著眼前這一對歡喜冤家,春彩不住搖頭。

在外,九皇子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皇子,但是誰會知道私底下,他一踫到小姐就成了可憐的應聲蟲,既發不了脾氣,也擺不了皇子架子。

老爺就是見九皇子吃不住小姐,雖開心小姐的未來夫婿懼內,但又擔心女婿受人恥笑,失了皇室威嚴,將來事情傳到皇上耳里會說小姐不識大體,有辱皇顏,少不了對未入門的小姐心生不悅,這才要小姐在外以夫為貴,至于私下如何,就隨便他們倆。

幸好兩個青梅竹馬的小祖宗也沒教老爺失望,感情好得不得了,在京城幾乎是形影不離、人見人愁的一對九祖宗,因為只要哪里傳出「災情」,這兩人鐵定在現場。

所以八公子才會經常說,這兩人根本是天生一對,而十七年前九皇子的那一吻,分明是先下手為強,搶妻為先!

當今天子年逾六十,身子每況愈下,賢孝的太子特地請旨前往南陵祭祖,期望先祖佑帝,讓父皇長命百歲。

此次太子離京,其它皇子無不期望能夠跟從,畢竟若能因此讓父皇身體健朗,那麼此行的人必將獲有大功。

若不幸天子未能因此得福長壽,反正太子是繼位者,大伙若能藉由南陵之行與其拉近關系,對未來前途也是大有幫助,所以人人爭搶同行,但太子均給了他們軟釘子踫,唯有九皇子祈夜白,不需開口,太子便主動點名隨行。

這讓眾位兄弟既嫉妒又不甘,均揣測那是因為九皇子與太子是同母所生,他們的母後又過世得早所致,太子年長幼弟二十歲,與九皇子的關系亦兄亦父,關系特別親厚。

除此之外,朝野還盛傳一個流言,就是太子已年過四十,膝下卻猶無子嗣,這事就連皇上也著急,生怕這個兒子恐將斷了大萊龍脈,有意撤換太子,可這事傳了許久,始終不見下文。

另有傳言道,其實太子曾秘密與天子達成協議,若登基後仍無後嗣,將立九皇子為儲君,藉以消弭眾人對皇儲空懸的不安,但這事同樣未被證實。

這日,在前往南陵的路上,朗朗雲天,氣候宜人。

男子身著淡色衣,襟口繡有藍色卷雲花紋,隨意跨坐在馬背上,身旁隨侍環繞,自然散發出尊貴氣息。

只是此刻,他正無奈的望著跌坐在地上的一名俊美少年。

少年打扮得儒雅整潔,可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姿勢卻是毫無形象可言。

「我不管,都是你啦!之前不肯教我騎馬,現在不是只能跟你共騎,就是得坐馬車,害我跌個狗吃屎,都是你害——」

原來再度女扮男裝的九珍趁人不備,偷了匹馬騎上,結果不到一刻就被馬兒絕情的拋落地,痛得她賴地不起,正想痛斥聞訊趕來「看熱鬧」的男人,忽地注意到他身旁的大批護衛,只得咽下怨氣,閉嘴揉臀。

祈夜白盯著在地上耍賴的九珍,很想親自下馬去抱她起來,問她疼不疼,但礙于皇家體統,他只能高坐在馬背上,使眼色給跟隨自個兒多年的貼身小侍。

周彥會意,立即趕上前去扶人。「權小姐——」

「什麼權小姐,我是權公子,權家的八公子權永平啦!」她馬上更正。

「呃……是是是,八公子快請起,讓小的召太醫來為您瞧瞧可有傷著了?」周彥好言道。

明明大伙都知這位「權八公子」女扮男裝隨行,只是礙于九皇子的命令,沒人敢當眾拆穿她,還得勞煩眾人多加關照,幫著掩護,這其實無妨,只是這位小姐也太不安份了,不會騎馬竟偷偷上馬,簡直是玩命嘛!

幸虧無事,不然主子不大發雷霆才怪……但主子氣的對象可不會是眼前的小泵娘,而是他們這群保護不周的無用奴才。

「不礙事的,用不著太醫,我坐一會,等不那麼疼了就起來。」她賭著氣說。

周彥偷偷翻白眼。明明是名門小姐,竟講粗話,連「」兩個字都出來了!

他瞥向自個兒的主子,就見他在馬上瞧起來端正威儀,其實嘴角已在輕顫,顯然是憋笑憋得吃力。

「可也不能坐太久,前頭太子的馬車已走了有段距離,若回頭不見九皇子的身影,定會追問的。」周彥不得不提醒。

九珍嘟起杏紅的嘴,再瞧向高坐馬背上的人。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神情真的帶些許著急。

她是偷偷跟著來的,才會女扮男裝掩人耳目,這時若教人發現她的存在,盡避太子沒有責備,但是未能隨行的其它皇子得知後,可就有說不完的背後話了。

她平時雖胡鬧,但遇要緊事,還是懂分寸的。「好啦,本小……公子這就起來趕路。」她不甘不願的站起身,周彥趕緊上前幫著拍掉她身上的塵灰。

待清理干淨,她才走至祈夜白身旁。「勞煩九皇子挪個位子給我,我不想回馬車上去,在那四方小廂里顛得我頭都暈了。」她抱怨。

祈夜白頗有英武之氣的輕掃她一眼,頷首。「上來吧。」說著長臂一撈,將人抱上自個兒座前。「走了!」她人一上馬,他立即加速追趕皇兄的座駕,身後的大批護衛也隨即追上。

在外人瞧來,兩個男人共騎一馬,身子都是挺直的,也沒啥不對勁,但也只有離他們極近的周彥與幾個近侍曉得,自家主子的一只手正悄悄伸向前方人的小臀,心疼不已地搓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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