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人妻 第二章
「你說要咱們讓你放下家務,輕松出門一個月去找妹妹?」秦家婆婆在余芷芃提出請求時,臉色丕變。
「不然半個月也成,要不……七天好了,四天、三天也可以……拜托了……」她跪下懇求。系芍失蹤那麼久,她一直不知情,也不知她在徐家發生什麼事讓她非逃不可,擔心若不快點找到系芍,害怕她當真出了意外,因此明知公婆不會答應,仍硬著頭皮請求。
「住口,當初打听過你們余家姊妹還算乖巧,這才要人去說媒,哪知姊姊懶惰放蕩,妹妹更是不安于室,竟敢逃離夫家,咱們與徐家都倒霉,才會娶你們姊妹進門,莫非你現在也想學妹子一樣逃家,才借機說要去找人?你別作夢了,別說是三天,三個時辰也不許,從現在起,你若敢踏出秦家大門一步,咱們就打斷你的腿!」秦家公公惡言警告。
余芷芃白了臉。「求求你們了,讓我出去找系芍,我發誓絕不會逃,只要一找到人,立刻就回來!」她再三保證。
「別想了,你那妹子最好就死在外面,免得丟人現眼,況且之後就算回來,徐老爺也不會接受她了,死在外面對她來說反倒比較好,你若堅持去尋人,咱們就當你與她一樣都是不守婦道的女人,對你不會客氣的!」婆婆用力擰著她的手臂。
她手臂登時被擰得瘀青,痛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可是惡婆婆仍然不肯放手,硬是擰著肉,再轉了幾圈。「記得痛,就別想逃!」
余芷芃咬緊唇瓣,強忍著痛。「請婆婆體諒。」她還是堅持要去找人。
「你!」婆婆手勁更強,捏得她的手都要廢了。
站在窗外的主僕倆瞧見屋里的情形,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他們已查明這名女子的身分了,她是十一個月前才嫁進秦家的,只是……
「主子,您瞧這……不可能是作戲吧?」
小東看見主子盯著屋內那老婆子捏人的手,眼神含著濃濃殺氣,讓他不禁有些心驚。那兩老的惡行固然教人無法認同,但畢竟也是人家的家務事,主子到底是在怒什麼啊?
「進去吧!」鳳少本神情不善的開口道。
「進去?」小東嚇一跳。「咱們憑什麼身分進去啊?」進去又要做什麼?
他沒回答,徑自跨進沒鎖上的大門,可人一進去,殺氣不見,反倒堆起滿面笑容,好聲詢問︰「請問這里可是秦府?」
秦家兩老乍見陌生人進入,先是一愕,秦家公公隨即怒道︰「你們是誰,怎能擅闖人家屋子」
余芷芃也是一驚。這兩人怎會出現,難道是跟蹤她回來的?
「你們別誤會,咱們是府衙縣令的人,是專程過來通知你們,昨日有一個殺人犯從死牢里月兌逃,听說逃往這里藏匿,我是奉命提醒你們要當心門戶,別遇著惡人了。」
鳳少本笑著說話,可眼楮瞥向老婆子還捏著某人的手臂時,神情微斂,眼瞼略略垂下,一旁的小東感受到主子的殺氣比方才更旺了。
「你們竟讓殺人犯逃出大牢了」
秦家兩老立即變得驚慌失措,老婆子這下終于顧不得繼續欺負媳婦,松了手,趕緊躲到丈夫身後。
「我們正在想辦法將人逮回,讓你們受驚了,真是對不住。」
鳳少本見女人的手臂自由了,怒氣漸消,但隨即又見她似乎痛得舉不起來,額上冒出冷汗,登時一把怒火再也忍不住,臉一沉,死瞪著秦家兩老。
「這犯人殺人不眨眼,尤其喜歡屠殺上了年紀的人,至今已殺了超過十個跟你們年紀相仿的老人,所以我勸你們當心點,也許夜里他會潛進屋里,割了你們的舌頭,剁了你們的手指,砍了你們的腦袋!」
秦家兩老聞言,嚇得臉色發青,不懂怎會有人如此變態,專殺老人,他們驚懼得身子不住顫抖,差點昏厥。
余芷芃訝然,壓根不相信他說的,更懷疑他不是府衙縣令派來的人,正要開口拆穿他,誰知他轉過身,朝她擠眉弄眼,她才意識到他是在幫她解圍,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
就在她還在呆愣之際,她的公婆已經嚇得對鳳少本猛道謝,送走他後,鎖緊門戶,抖著身子逃回房里,不敢隨意出來走動。
***
這夜,余芷芃只帶了個小包袱,便悄然離開秦家宅子。
她不能不管系芍的安危,盡避公婆不諒解,她還是決定出門找人,等找到人再回來向公婆認錯,乞求原諒。
怕驚動他們,她輕手輕腳地闔上大門,才轉身,面前赫然出現一個男人,她嚇了好大一跳,過了一會兒,等稍微恢復心神,立刻板起臉來。「又是你!」
鳳少本俊顏含笑的站在她面前。「你要偷溜?」
擔心他的聲音會將屋里的人吵醒,她咬了唇,不得已拉著他就往前跑,直到跑離秦宅一段距離後才停下,神情不悅的轉身面對他。
「你想做什麼,為什麼一直跟著我?」這人陰魂不散,到底想做什麼,她一定要問清楚。
「我幫你尋妹妹如何?」鳳少本開口便說。月光下見她桃臉細致,跑步過後色澤更為紅潤,十分迷人。
「你怎知我要找系芍——你偷听我與公婆說話」她拉下臉,對他的行為越來越生氣。
他卻不以為意,也不在乎自己偷听的行為被發現,笑了笑。「我只是想幫你的忙,沒有惡意。」
「想幫我?為什麼,我們非親非故的。」
「我這人「樂善好施」,咱們既然相遇就表示有緣,我救過你一次,不介意再多幫你一回。」他非常非常「誠懇」的說。
她瞧瞧他,沒打算信他。「不用了,妹妹我自己會找,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拒絕他的幫助,轉身要走。
鳳少本上前擋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你妹妹在哪嗎?」
「不知道。」若知道她就不用這麼擔憂了!
「那你要上哪去找?若無援助,任你走斷了腿也只是浪費時間,絕對找不到人的。」
她何嘗不知憑自己的力量,要找到人非常不容易,但她沒有別的辦法了。「你我畢竟只是萍水相逢,我不好接受你的幫助,況且與男子過從甚密,對我的名節總是有損,所以請你離我遠點,我的事,也無須你費心。」不知這人的來意與想法,她實在不想與他糾纏下去。
「迂腐,到底是找妹妹重要,還是那不切實際的名節重要?也許你妹妹這會人正不知在哪受苦,你這姊姊卻顧慮東顧慮西的,她若真出了什麼事,你也月兌不了責任!」鳳少本突然變得義正詞嚴。
余芷芃一听,小臉瞬間刷白。
他瞄她一眼。「我听人說,常有許多逃家的姑娘淪落到街上行乞,可若是這樣還好,就怕教人肉販子抓去妓院強迫賣婬……也許沒那麼慘,只是被綁去大戶人家做私奴,白天做盡苦差事,夜晚成了主人家的性奴隸——」
「不要說了!」她秀美的臉龐發青,身子忍不住顫抖。
鳳少本瞟了她一眼,挺滿意這效果的。「好,我不說了……欸,方才天氣還好好的,怎突然下起雨了?若人在外頭孤苦無依,找不到棲身之所,那豈不……唉,不說了,不說了,啊!又打雷了?萬一不幸真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有,被雷劈到,連尸身也認不出的……」
***
鳳少本很不爽小東看他的眼神。臭小子,不要命了!
馬車里坐著三個人,小東的一雙眼不時偷覷著主子,一副曖昧至極的模樣,在不知第幾次偷瞄後,終于感覺到主子射來的寒氣,不禁猛打了幾個寒顫,隨即低下頭去,不敢再顯露心思。
這姓余的女人被主子的「熱心、真誠」感動,決定接受他們的幫助,尋找新婚當日逃離夫家的妹妹。
這會特意花錢為她雇了輛馬車,在下坡城沿街尋人,讓她坐馬車也是為了避免她被公婆逮回去惡懲。
可主子會這麼熱心助人,還不是因為查清了這女人的身分後,發現她只是個被親爹逼迫嫁去秦家受虐的可憐女人,並非如他們所懷疑的與那人是同伙,但雖非同伙,她的丈夫卻大有問題,主子這才以相助尋人為名義,借機接近她,其實心中另有盤算。
只是,這盤算有包括這樣一直盯著人家瞧,尤其那眼神熠熠發光,亮得不太對勁,服侍主子多年,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到主子看人的眼光可以這麼熱切,這麼蠢蠢欲動……
他越想越不妙,想想當朝大將軍,該不會成了想奪人妻子的奸夫吧他光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見女人因為急著要找妹妹,沒注意到主子覬覦的目光,他才頻頻瞄著主人,想提醒他對方是個有夫之婦,雖然與丈夫分離,但仍是不可染指的女人,但主子似乎對他的緊張並不領情,還惱他多事,他只好縮到一旁,連眼神也不敢亂飄了,免得自找苦吃。
這會,他當真不明白主子在打什麼主意了。
鳳少本見隨從終于識相一點了,不爽的神情收斂了一些些。
「系芍!」雙眼緊盯著馬車外的余芷芃忽然對著外頭大喊一聲,人也焦急的想跳下馬車。
一驚,鳳少本趕緊攔住她激動的身子,不讓她跳車,直到車夫將馬車完全停下後,他才松手讓她跳下車,見她安全落地,他的臉色不禁微微鐵青。這女人想嚇死他!
站穩後,她馬上往前方的一頂轎子沖去。「系芍,我是姊姊,我是姊姊!」
「你這女人是怎麼回事?隨便認親,莫名其妙!」一名肥胖的男子在她接近轎子前,粗魯的將她推開。
余芷芃踉蹌了一下,不放棄的又上前哀求,「請你讓我瞧瞧轎子里的人,她、她可能是我妹妹!」
「胡說八道,轎子里是我的八夫人,怎可能是你妹妹,你少在這攀親托熟,誰知你有什麼企圖!」
「我……我只是想確認一下,若真認錯人,我馬上就走。」情急之下,她抓上他的袖子。
肥漢子人高馬大,手隨便一揮,就將她甩到跌坐在地,他見了也無歉意,還凶神惡煞的上前惡聲威脅,「坐在轎子里的是我從妓院剛買回來的女人,老子正急著回去度春宵,你若敢壞我興致,我先宰了你!」
余芷芃一听,登時白了臉,更不可能放人,吃力的由地上爬起。「不,她若是系芍,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她直接沖向轎子。「系芍,是姊姊,我來救你了,你快出來——」
「該死的女人,真想找碴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肥漢子話都還沒說完,一掌就要吵余芷芃劈下,但肥掌還沒踫到她的身子,肥胖的身軀就已飛了出去,用力撞上路邊早已收攤的面攤子,還將人家的攤位撞得零零落落,連桌椅也散了。
「哎喲,是誰敢對老子動手?!」肥漢子癱在地上,哀嚎怒罵。
「我主子敢!」小東笑嘻嘻的指著鳳少本說。
肥漢子眼一瞪,瞧見余芷芃身邊突然出現一個男人,正一臉怒容的朝他發出森冷的殺意,他嚇得牙齒不住打顫。「你……你們是誰?」
「我主子是你爺爺,我是你爹!」小東笑說。
肥漢子大惱。「可惡!你們到底想干什麼?」
鳳少本繃著臉回望余芷芃。「你確定人就在轎子里?」
「方才……一陣風吹起轎簾,我隱約看見側影,覺得可能是。」她著急的說,再度上前想掀開轎簾確認。
「你做什麼?!」肥漢子見狀,連忙爬起身,火速擋在轎前,不讓她靠近。
「求你了……」她額上冒著心急的薄骯,低聲下氣的懇求。
「要瞧可以,除非讓那個把我摔成狗吃屎的男人也教我摔傷一次!」肥漢子指著鳳少本說,擺明是要報仇。
鳳少本哼笑。這不是在說笑話嗎?想摔他,這蠢蛋是在作夢——
突地,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因為那女人還真敢對他露出拜托的眼神,這、這才是最離譜的笑話吧!
余芷芃自知這個要求太過分了,霎時歉然的搖搖頭。「對不起,你別管我了,你先走吧……」她回身重新求肥漢子,「請你幫幫忙吧!」
「免談!」肥漢子像是吃定她似的,一口回絕。
她深吸一口氣。「我給你跪下,請你讓我瞧上一眼。」
說完,雙腿一屈真要朝他下跪,鳳少本哪容許她作踐自己,立刻一腳將肥漢子踢飛。
「想要她跪你,也不怕折壽!」他冷聲說,側首又對余芷芃惱道︰「你給我過來,想瞧轎子里的人還不容易,小東!」
他一喊,小東馬上抬腿踩住摔在地上的肥漢子,讓他動不了。
鳳少本拉過余芷芃的手,來到轎子前。「去吧,想看多久就看多久!」這世道還是要點暴力的,瞧,這般處理事情不是輕松容易多了!
余芷芃雖曉得這樣太惡霸,但是此刻一心只想確認轎子里的人是不是系芍,也沒心思計較這些了。
她滿心期待的伸手探向轎簾。「系芍,是你嗎?」待見到人的那一瞬間,眼淚不自禁滑落。
「怎麼了,不是嗎?」見她哭泣,鳳少本忙問。
她搖了搖頭,滿臉失望。「她……不是系芍……」
聞言,鳳少本將視線投向轎子里,只見一名神情驚慌的女人。這人……不是她妹妹嗎?
「那……你也別哭啊,這、這……」見她落淚,他竟莫名慌了手腳,居然開始指責轎子里的女人,「喂,都是你,都是你惹她哭的!」
女人原只是驚恐的發抖,這會索性直接放聲大哭了。「救我,我不想嫁給這個人,是他強迫買我的!」她爬出轎子,哭喊道。
他一愣。「那胖子說你出身妓院,難道不是心甘情願的?」
「我雖出身妓院,但我賣藝不賣身,這人說要高價贖我,我不肯,怎知老鴇卻已收了錢,強迫我跟他走……」她哭訴。
「原來是遇到肥色鬼了!」鳳少本冷笑。「可是,這是你們之間的交易,我不方便介入,抱歉了!」他的態度極為冷淡,這種沾腥惹臭的事,他懶得管。
「姑娘,請你救救我,我知道你誤認我是你的親人,那表示我很像那個人,能不能瞧在這分上,求你好心救救我,別將我丟給那惡心的男人!」她轉而求助余芷芃。
瞧著這個和妹妹有幾分相像的女子,她思及若是系芍淪落妓院,還被人強迫賣身,自己一定心痛不已,不禁動容的握住女子的手。「我該如何救你?」
女子馬上喜極的跪下,抱住她的腿。「老鴇只是將我賣給他一個月,只要有錢就能由他手中買回我!」
「錢?我沒有錢……」余芷芃赧然。她自己也窘困潦倒,哪有銀兩可以贖人?
女子的表情頓時從欣喜變成絕望,忍不住顏面痛哭。
「你別哭……」她看了非常不舍,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鳳少本見狀,簡直忍無可忍。「這是做什麼?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像什麼話!不曉得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們,喂,你真要贖她?」他不耐煩的問向余芷芃。
「若是系芍……遭遇這種事,我……」她越想越心疼,哽咽得連話都說不好。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跟我們走吧!」他指著掩面哭泣的女子,煩躁的指示。
女子一听,驚喜的抬首。「多些恩人!」她連忙磕頭。
「行了!」他擺擺手,示意余芷芃將那女子扶起。
可她沒去扶人,反而感恩的望著他。「謝謝你了。」
他驀然臉紅。要死了,這女人嬌滴滴的一聲道謝,怎麼讓他心跳加速了?
「呃……沒什麼,這就走吧!」他擺動僵硬的四肢,帶頭往前走去。
小東見主子要走了,收回踩在肥漢子身上的腿,怎知腿才一縮,胖子居然俐落的彈起身,直直往鳳少本沖去。「烏龜王八蛋,想帶走我的女人,休想——」
只不過肥漢子的聲音還未完全落下,鳳少本轉身一腳又踹飛他,而且好死不死的,他那臃腫的身體就像泰山壓頂,不偏不倚地壓在隨後追來的小東身上。
「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認錯人,你也不會……」醫館里,余芷芃對著一腿骨折,纏著白布的小東頻頻道歉。
「沒事的,小傷而已,沒幾天就能痊愈。」小東咧嘴笑。這位女子長得真是秀色可餐,語調溫婉得教人欣悅酥軟,當下讓他的傷勢好了泰半——
「你的下巴也折了嗎?還不快把你的髒嘴給我閉上,省得口水關不住,流出來弄髒人!」鳳少本惡氣的揮了小東的腦袋瓜子一記。居然敢笑得這麼垂涎,找死!
他嚇得馬上收緊下巴,閉上嘴。
「你這小子反應有夠慢的,龐然大物壓上來也躲不過,真枉費我平時對你的操練!」鳳少本大罵。
「主子……」小東立即對著主子露出慘兮兮的嘴臉。汗顏吶!
「別說了,還不給我上馬車,咱們找客棧休息去!」他好好氣的丟下話,走出醫館,先上馬車等人。
但沒多久,坐在馬車里的鳳少本又開始一肚子火了,因為馬車外的一對男女交頭接耳了老半天,也不見結束,讓他越等火氣越旺,眼神狠狠射向剛教人扶上車的小東。
都是這小子受了傷才會來醫館,這還不打緊,最讓他惱火的是,這醫館的大夫未免也太年輕,長得也太俊秀了,看了實在礙眼!
小東一臉無辜,實在不知自己何時又得罪主子了。
鳳少本哼聲,朝著馬車外冷語道︰「這是好了沒?這小子的傷勢還沒重到得交代個三天三夜吧!」
大夫一听,俊臉立刻泛紅,急急再對余芷芃說了兩句就退回藥鋪里去,余芷芃听了也有些尷尬,僵硬的上了馬車,瞧見他的眼神滿是責備。
鳳大將軍也無歉色,瞄她的神態更氣人了,帶了濃濃的嘲諷。「一個婦道人家,該知道人言可畏,講那麼久,不知道的人以為你們有什麼曖昧!」他的語氣好酸。
她氣結。這家伙在說什麼鬼話?她是在請教大夫要怎麼照顧小東的傷勢,他卻說得她好像偷人似的!這家伙的腦袋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你不是說,名節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不重要,只要清清白白的,還怕人家非議嗎?」她氣到拿他說過的話堵他。
頓時,鳳少本的嘴像是讓人擠了木塞,堵死了,他索性扭頭朝前頭大喊,「車夫,去客棧。」
「你們要去客棧是嗎?我……身上沒錢,你們隨便放我在路邊下車即可,明日我會去你們住的客棧找你們的。」余芷芃尷尬的說。
「說什麼傻話,我有可能放你一個弱女子睡大街嗎?萬一發生什麼事,那還得了!」
接著,不由分說,馬車已經直駛下坡城內最豪華的客棧了。
「我說鳳公子,您選擇我這間客棧住下就對了,我這環境清幽,裝潢雅致,保證您與夫人滿意!」客棧掌櫃見鳳少本出手闊綽,一開口就包下一整層,要知道現下世道大不如前,尤其他的客棧特貴,像這樣大手筆的客人,三年遇不到一個,所以這才特別親自過來招呼。
但掌櫃討好的語氣,卻讓余芷芃忍不住擰緊眉心。「你誤會了,我不是鳳公子的——」
「行了行了,小東,打賞,這客棧確實環境宜人,服務又好,多給些賞銀,慰勞掌櫃與小二們的辛勞!」鳳少本臉上堆滿笑容打斷她的話。
瘸著腿的小東立刻掏錢打賞。
「多些鳳公子,小的貪財了……欸,這會仔細瞧你們夫妻倆,還真都是人中龍鳳,男的俊朗,女的婉約,真是一對少見的璧人,本客棧有幸得你夫妻青睞,真是蓬蓽生輝啊!」掌櫃把握機會再用力拍馬屁,希望能多拿些賞。
鳳少本笑到嘴巴都闔不攏了,還要開口再賞,但一瞧見身旁的女人已經拉下臉來,他的笑容瞬間收斂起來,趕忙要掌櫃的安排小東的房間,等將人打發走後,才小聲地對余芷芃說道︰「呃……這個,不知者無罪,你也就別太計較了。」
她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沒計較那人說了什麼,我是不滿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有什麼問題?」他不住心虛。
「沒問題嗎?你應當立即將誤會解釋清楚,而不是張大嘴笑得跟老鼠似的!」
老鼠?沒這麼難看吧?這女人也太不會形容了,想他玉樹臨風,笑起來也該像只孔雀,不然以他大將軍之名,也該形容為獅虎之流才是!
「我這是為你好,你先前不是怕人家說閑話嗎?這會咱們假扮夫妻,人家就不會追問你的來歷,也不會傳出什麼孤男寡女不避嫌這種難听話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得很。
余芷芃抿了唇,雙頰微鼓。「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是吧,所以我才沒糾正掌櫃的話,以後咱們暫時以夫妻相稱,這樣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這……」
「別這的、那的,就這麼說定了,要曉得,你怕人家說話,我也怕麻煩,以後對外你就稱自己是鳳夫人,我這姓氏先借你用,等找到妹妹後再還給我。」他一副大方奉送的姿態。
她的小臉全皺在一起。「我想還是不要的好——」
「恩人!」此時響起了敲門聲。
「恩人?誰啊?」他訝然。
余芷芃眉心一動,趕忙去開門。「真是你!」房門外站的就是他們由肥漢子手中救下的姑娘。
「我總算追上你們了!」這女子一見到余芷芃立即露出喜悅的表情。
「你怎會追來的,不會是那漢子又找你麻煩了吧?」余芷芃急問。
女子忙搖頭。「不是的,恩人拿了一筆錢給老鴇後,老鴇便守信的沒再讓那人靠近我了。」
余芷芃听她這麼說,放心多了。
「你們別淨站在那說話,先進來吧!」鳳少本出聲道。
她這才想起兩人還站在門邊,趕忙退開,讓女子進來。
女子進來後見到他,又興奮的說︰「我是特地追來,隨你們一道走的!」
「你要隨我們走?」余芷芃難掩詫異。
「是的,恩人已為我贖身,我便不再是妓院里的姑娘,理當隨恩人走,為恩人做牛做馬以報恩德。」
她更吃驚了。「你要跟隨侍奉他嗎?」
「當然也侍奉您,我剛進來時,听掌櫃的說起,才知你們原來是夫妻,既然如此,那就更好了,兩位都是我的再雜鄺人,我正好一起報恩。」
余芷芃的臉垮了下來。「出錢贖你的人是他,你對他報恩就好,我就不必樂,而且,我、我也不是他的——」
「好吧,你要留下就留下吧,我娘子正好缺一個貼身侍女,有人在她身旁照護著,我也比較放心。」
鳳少本又開口了,但嘴才剛剛閉上就突然覺得胳膊猛地一陣劇痛,低頭一看,自己的皮肉兒正被掐著,掐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娘子」!
身為男子漢的他可沒退縮,忍著痛,也沒撥開她的手,只是憋著氣又朝女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娟兒。」見他答應留下自己,她歡喜不已。
「好個娟兒,你先下去吧!」得知稱呼後,他草草打發人,因為她再不走,自己的胳膊不曉得會不會廢了。
娟兒見他表情繃得不太自然,不敢多留,馬上退了出去。
「我沒答應你可以假扮夫妻!」娟兒一走,余芷芃馬上氣惱的說。
「反正大家都這麼認定,你越解釋,只會讓人更誤解,不如將錯就錯,省得將事情搞得更復雜!」鳳少本痛得齜牙咧嘴,抽回自己的胳膊後說。
沒想到這女人瞧起來瘦瘦弱弱的,出手還真狠呢!
她惱怒的瞪著他,仔細想著他的話。事到如今,好像不得不暫時這麼做了。
只是,與他假扮夫妻,不知為什麼,竟讓她心兒怦然亂跳!她甩甩頭,覷他一眼,臉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