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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役天子(下) 第十六章

作者︰淺草茉莉

冬日里的清冽陽光穿過重重宮闈,涼亭里悠然坐著一個黃衣青年。

一襲明黃束袍在冬陽下微微飄拂,他手持著簫,流暢的吹著,瀟灑迷人。

而他身旁的軟榻上還橫倚著一個明媚女子,她腿上覆蓋著保暖的金絲黃毯,眼眸正輕輕闔著。

他吹著簫,顯然娛樂著佳人。

「主子,貴妃娘娘好似睡了。」打石上前提醒。

豐鈺未停,仍吹完一首曲子才停下。

「要喚醒貴妃娘娘嗎?」打石請示。

他笑意沉沉。「不要吵醒她,去取梳子來。」他吩咐。

打石沒有多問,隨即去取。

豐鈺眼眉上挑,嘴角噙笑,接過烏木制的扁梳,開始輕巧的為女子挽發。自她十五笄禮過後,他即開始苦練,練習的對象是打石,這奴才今年才十九,可額頭處已有點兒微禿,這該算是他苦練下的犧牲品,這幾年扯得打石的頂上毛發稀疏,十足可憐。

但苦練是有成的,如今他手巧靈活,已能輕易為心愛的女人挽發而不拉痛她頭皮,驚醒她的睡眠。

為她梳了個發髻,再簪上他親手為她打制的簪子,此刻的她依然安睡,可那模樣嬌若芝蘭,月兌俗出塵?他不禁痴痴地凝視起她的睡顏來,心兒也跟著悸跳不已。

不遠處,某人望著那黃衣金冠的男子,見他望若酣睡女子的神情溫柔似水,那眼中濃烈的深情不容錯認。

她伸手捏毀身側綻放的秋菊,走上前去,臉上慣常堆起的虛偽笑容也不再了。

「臣妾見過皇上。」她走進亭內施禮。

豐鈺一見她,眼底的柔情乍然消退。「皇後。」他輕淺的應道。

但盡避他聲音再輕,沉睡中的人兒還是被陳芝貞的出現而擾醒了。

她的睜眼讓他俊逸的臉上出現星星點點的懊惱,陳芝貞見了胸口的怒意更熾。

斑月先是睡眼惺忪的眨了眨眼,眼波一揚,看見了她的怒容,當下立即驚得坐直起身。

「這個……風吹簫揚,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不知皇後駕到,失禮了。」高月連忙尷尬的說,兩手再趕緊拉整因睡著有些凌亂的衣裳,可惜方才是臨時教某人拉出來听他吹簫的,衣著隨便得很,這會兒讓陳芝貞見了,八成又要暗自恥笑她不莊重了。

她覺得不好意思,勉強拉整好儀容,抬眸見陳芝貞雙眼含恨的直瞪著她頭頂,她機靈的往上一模,模到了個髻,記得自個兒被拉出來時是披頭散發的,她眼珠子瞟向豐鈺,知道他又玩她的發了。

接受到心愛人兒凶惡的目光,他露出開心的笑容,當作她是在對他拋媚眼。

這皇上的臉皮越來越厚了!她抿抿紅唇,向他使了眼色,走到他身後去,輕扯了一下他的後腰帶,要他別忽視了皇後。

他這才淡淡地問道︰「皇後怎會出現,有事?」

陳芝貞聞言更怒。「難道臣妾找皇上就非得有事不可?就不能單純只為听皇上吹一曲簫,或請皇上為臣妾挽一次發?」她再也維持不了溫婉大度的虛偽面容,醋意橫生的問。

站在豐鈺後頭的高月立刻雙頰通紅。皇上為她吹簫就算了,皇上為妃子挽發這實在罕見,傳出去莫說有失帝王威儀,也不好听。

她忍不住再白了他一眼,就叫他別在外頭干這些見不得人的事,他偏不听,這下教人撞見了,對象還是皇後,他倒是一臉淡漠,但她臉皮簿,只想有洞可以鑽下去。

「皇後要求的事太難,朕不是這麼方便。」

斑月眼珠子一翻。這死皇帝,眼前的可是他的皇後啊,他居然敢對她這麼說!

就見陳芝貞果然氣得面目扭曲。「皇上莫非是忘了臣妾是怎麼當上這個皇後的嗎?」她不想這麼狠的,可既然賢淑並不能讓他憐愛,那麼,就不該怪她成為陰狠的女人!

豐鈺面上漸漸覆上寒霜。「皇後既然時刻不忘是如何坐上這個位置的,就該知曉滿足,不該再強求朕更多了。」

「是嗎?可是臣妾的父親勢力仍在,他仍是您最大的倚靠,難道您不需要這雙臂膀了嗎?」她不可一世的問。

「需要,自然是需要。」

「若是需要,您又怎會對臣妾表現得這麼毫不在乎呢?」她質問。拿下了面具後,她再無顧忌。

他漠然一笑。「你當朕是軟柿子嗎?陳將軍當初以武力幫助朕,阻止二弟圖謀篡位,但朕就沒有能耐治得了你爹嗎?」

陳芝貞臉色為之一變。「您若有能耐又怎麼會容臣妾當這個皇後?」

「問得好,朕又怎會容得下你!」他雙目如箭的射向她。

她倏然一驚。莫非他真隱藏了什麼實力?

他的話就連高月也嚇了一跳。這男人的自信從何而來?目前的情勢還不是他能全盤掌握的不是嗎?

「皇上這是要廢後嗎?」陳芝貞心驚不已,沒想到他敢這麼做?

豐鈺露齒一笑。「廢後?皇後如此賢淑,朕是不可能這麼做的,不過……既然你來了,又說起這件事,那朕就順道告訴你,省得過兩天還得勞煩母後找你談。」

他刻意瞧了她一眼,而後才又繼續說︰「母後年歲雖不大,但後宮畢竟多事,應找人為她分擔,而這人應該是中宮之王的皇後才對,但朕見皇後個性柔弱,恐怕丕適合管理復雜的後宮,所以朕己對母後要求,以後宮里的事還是請貴妃多費心的好。」

這言下之意,就是要完全剝奪她皇後的權力。

陳芝貞徹底變臉。「皇上會不會欺人太甚!」

他浮出無辜訝異的表情。「朕是體恤皇後,你怎麼說朕欺人?」

她為之氣結,將怒氣轉向他身後的高月。「貴妃,這是你的意思嗎?你想取代本宮?」她咄咄逼人的問。

斑月嘆口氣。終于輪她上場了!她站出豐鈺的身後,直挺著身子面對陳芝貞。

「是的,臣妾想代皇後管理後宮。」

「你敢?」

「臣妾只是幫太後、皇後分擔,沒有敢不敢的問題,只當盡力去做。」浪都來了,不容她閃躲。

陳芝貞大怒。「高月,本宮也不是任人擺布的人,咱們走著瞧!」她氣得撂下話來。

斑月直視著她的怒容。「是,臣妾明白。」

她氣得牙齒發顫。

「打石,這天候是越發涼了,回去吧!」豐鈺牽過高月的小手,走下涼亭,隨手折來一枝菊,簪上她的發,他黑亮的瞳眸里光華流動,干淨澄澈中只存在身旁人兒的倩影。

陳芝貞憤恨的扭著臉。她用盡心機才得到的後位,不是這麼輕易就能教人奪得走的,皇上的人跟後位,最後都將只屬于她!

*

「皇後召見臣妾,不知有什麼事?」劉潔兒冷冷地瞧著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要不是這女人,今日這座鳳延殿的主人會是她!

「本宮曉得你十分恨我,但這是天命,你爹是文官,在太平時候確實可以權傾朝野,但在非常時期,就成了百無一用的書生了,在這個時候,只有得靠武力才能保障未來。」陳芝貞挑明的說。

見劉潔兒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她冷笑了一陣後又道;「本宮找你來不為別的,而是知曉你因為高月的關系觸怒了太後,她不再視你為心月復,你現不在這宮里,是皇上不愛、太後不疼,四面楚歌,本宮好心,今天就指點你一條明路,讓你能夠在這宮里待下去。」她一副施恩的模樣。

「你指給我明路?」這是在唱哪出?這女人不也視她為眼中釘嗎?別說指她明路了,別一腳踩死她就不錯了!

「你又想要什麼詭計?我是不會上當的!」她清楚這女人是怎麼陰險的取得後位的,她不是笨蛋,不會輕易信她。

陳芝貞抿笑。「你可以不信本宮,但信不信若是沒有本宮幫你,你不久就會讓高月那女人攆出宮去。」

說起高月,劉潔兒變了臉色,但見到皇後那陰冷的笑,她怒火更甚。

「這我知道,用不著你提醒,但皇後是不是過度關心別人而忘了自己,你身為皇後,卻大權旁落,失寵到連你那以武力取勝的爹都抬出來了,那男人還是不上你的床,一個沒有子嗣又不得寵的皇後,下場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她回敬嘲笑。

陳芝貞怒意涌現。「你住口!」

「我可以不說,但事實存在!」

「你!」在極度盛怒後,她逐漸冷靜下來。「劉潔兒,好吧,你說的沒錯,咱們倆的命運半斤八兩,那你可願意與我合作同對付一個人?」她隱忍的問。

劉潔兒也沉下臉來。「你想要怎麼做……」

*

斑月在深宮內見到她爹,開心的呵呵笑著。

斑瓊松同樣喜樂的瞧著女兒。幾次見她精神不錯,可見在這宮中沒吃到什麼苦頭,這樣他也放心了。

「接下來得生個皇子,這樣你地位就更穩固了。」他張口說。

「皇子?」

「你別告訴爹,都做貴妃了,還沒想過這件事?」見她一臉訝異,他馬上豎起眉毛,扯著嗓子說。

她還真敢搖頭。「嘿嘿,還真沒有。」目前宮里局勢未定,這時候生孩子風險太高了吧,她沒這打算的。

他雙眼瞪得有如銅鈴般大。「怎會沒有?女人嫁人第一要緊的事就是為夫家傳宗接代,更何況你身在天家,皇家子嗣是何等大事,你居然不想?」他匪夷所思,氣呼呼地說道。這女兒也太不懂事了!

見父親生氣,她嘟高了嘴。「爹,豐鈺與我都年輕,這事不急嘛,等過些日子再說就好。」

「傻瓜,天家不比尋常人家,更何況……」他忽然欲言又止。

「爹?」她看出父親神情有異。

斑瓊松抹了抹臉。「女兒,雖說爹心里一直認為你會進到帝王家,但等真正進來後,又不禁擔心帝王心千萬變,誰知將來會有什麼變故發生。」他模樣越顯憂心仲仲。

她明白爹的擔心,自多年前她進到東宮以後,爹就沒一日舒心過,如今她身為帝妃,面對的壓力又豈是在東宮時能比擬的,難怪爹會為她愁眉不展。

「爹,我與豐鈺的感情不同他人,我們相知多年,最後才決定相守,他不會負我的。」她堅定的說。

「嗯……爹也希望如此。」高瓊松仍憂心不減。

斑月蹙了蹙眉。「爹方才是不是去見過豐鈺了,他對你說了什麼嗎?」

一般來說,除了皇後的親人之外,男子想進到後宮,除非有皇上的恩準,否則不得進入,而爹是由前殿過來的,那定是見過豐鈺後才讓人領過來的。莫非是豐鈺說了什麼話才讓爹這般憂心?

「我是見過皇上了,不過他沒對爹說什麼。」

「是嗎?可是近來爹時常入宮,這又是為什麼?」

「還不是皇上寵你,知道你思念老爹,所以才屢召我進宮,再借機讓爹來見你的。」

她噗哧笑出聲。「皇上寵我你都瞧在眼底,這樣你還不放心嗎?」

「唉,但願是爹憂慮太多,不過,月兒,爹只能說,你的枕邊人心思縝密,絕非常人,這樣的人,爹怕他對感情也是利用為多……」

斑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爹,這話申璟也對女兒說過,我又何嘗不明白豐鈺不是常人,若是常人又怎麼能穩坐太子之位二十年,又如何能順利登上王位?但他的城府與權謀就只用在對外人上,對我,他絕不可能背叛。」她對豐鈺的感情深信不疑。

斑瓊松畢竟是個直腸子,見女兒說得這般斬釘截鐵,立即露出笑容。

「那就好,女兒若信他,爹也沒什麼好猶豫了,行了,就這麼辦!」他豪爽的拍著大腿說。

「什麼就這麼辦?」她不解的問。

他瞧她一眼,抓抓腦袋。「沒事,爹只是忘了告訴你,我就要被貶官了……」

*

太後四十二歲的壽,雖非是逢十大壽,但這是新帝登基以來第一個喜慶,所以皇上下令辦得隆重,也順道借機展示新帝即位之後天不太平、內外安樂之象。

「直璇,咱們走吧。」高月牽過他的手往慈壽宮的方向走。「待會見著母後,你嘴可要甜一點,祝母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些話你可要記得說啊!」她一面走一面細細叮嚀著。

年紀小小的直璇失了親娘後,大多時候都是跟著她的,由她扶養照料。

「是不是我這樣說,母後就會喜歡我?」直璇問。

「呃……是啊。」高月說得有點心虛。

事實上,他們這一大一小應該是太後最不想見到的人,就算他們再努力討好,恐怕也無濟于事吧。

但對一個小阿她又怎麼說得了實話,況且說了他也不見得能懂。

「那待會直璇會大聲向母後祝壽,希望她能對我笑一笑。」他天真的說。

太後見到他就會想起珍淑妃,自是十分痛恨,要她對直璇笑,這恐怕有困難,原本她是不想帶他上慈壽宮的,但是今天這日子直璇若不出現不但說不過去,也會讓他在宮中更沒有地位,更讓人看輕,因此,她才無論如何都要帶著他來。

兩人一路來到了慈壽宮,迎面正巧陳芝貞也剛到,她不必對皇後行禮,于是禮貌的點了頭,陳芝貞也沒意思與她交談,就各自進到慈壽宮里了。

這時太後已坐定,劉潔兒為巴結她早早就到,己在太後跟前打轉了,不少皇親都前來祝壽,就連申璟也進宮了。

斑月見到申璟望著她的眼神似乎有很多不甘與難解的情緒,她臉上略略發熱,別過頭去不願面對他含怨的注視。

這時有太監高唱皇上駕到,豐鈺隨即跨進大殿中,他一眼先望見高月,見她雙頰泛紅,微微一笑,視線再瞥見申璟,隨即面色略沉。

「皇上可來了!」太後一見他,便眉開眼笑的喚人。

豐鈺快步走到她面前。「孩兒祝母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後嘴角高揚,正要開口說什麼。

「皇兄那話是直璇要講的,怎麼讓您講去了!」直璇忽然焦急的說。

太後一听,笑容斂下。「是嗎?六侯也想對哀家說這▲話嗎?」

通常新帝繼位,兄弟都會封王,唯這六皇子因生母之罪,再加上珍淑妃在世時寵冠後宮,讓太後深深不滿,所以強烈反對直璇封王,只讓豐鈺封他為侯,且不給封號,只稱六侯,其實這大有污辱之意。

「是啊,但可惜讓皇兄搶去,兒臣沒話可說了。」直璇苦惱的直搖著小腦袋。

一般這種童言童語都會惹得大人們發笑,可因太後對他心懷不滿,表情明顯的厭煩不耐,也沒人敢笑出聲。

斑月見狀,趕緊低子對他咬耳道︰「哪沒好話可說了,你還可祝母後青春永駐,萬壽無疆啊!」

—直璇聞言,小臉馬上笑開。「對呢,兒臣祝母後青春永駐,萬壽無疆!」他喜孜孜的照說。

沒想到太後卻厭惡的揮了揮手,「六侯瞧來也不是什麼聰明的孩子,要人提醒才能像鸚鵡一樣發聲學舌。」

這話極盡嘲諷了,直璇再天真也听得出來太後在酸他,立即躲到高月身後,委屈得像是要哭了。

斑月心疼無奈,望向豐鈺要他緩頰。

他淺淺一笑。「母後,今日可是您的大壽,別對直璇發脾氣了,孩兒後頭還很多人等著向母後祝壽呢!」

豐鈺語落,劉潔兒為了討好他,立即上前對太後拜壽,並且,送上精心準備的大禮。太後對她早就沒那麼惱了,又見她壽禮精致,心情大好,一時氣氛又恢復了歡樂。

太後過壽,照規矩十歲以下的皇親都得向她跪拜奉茶,太後會對每個孩子奉上的茶沾上一口,以示親厚疼愛,唯獨輪到直璇上來時,她連笑容都沒有,茶也不想踫。

「母後,您不喝兒臣奉的茶,是因為不喜歡兒臣嗎?」直璇捧著茶,不禁難過的直問。

太後訝異他竟會當眾這樣問她,正想發作,但瞧著這麼多人在看熱鬧,只得忍下這口氣,接過他的茶。「沒的事,哀家對誰都一視同仁,沒特別討厭誰,這茶不就要喝了嗎?」她的唇才輕觸杯口,整個唇就瞬間全黑,眾人無不大驚。

豐鈺更是勃然色變,「宣太醫,立即宣太醫!」他趕至太後身邊,她已然一口氣上不來,翻著白眼了。

太後的唇色已是黑成深墨色了!

太醫匆匆趕至,一個時辰後,竟叩首向皇上請罪,說沒把握能救得回太後的性命,請皇上饒命。

豐鈺俊容驟變,眼神陰霾,漆黑的眼底醞釀著巨大的風暴。

突然遭此巨變,眾人無不噤聲,不敢多語,可那陳芝貞卻在這時開口了。「皇上,那茶是直璇奉的,您是否該先將他拿下問話?」

他頷首同意。「拿下直璇!」

直璇早被太後中毒之事嚇得魂不附體,這會兒又有人要拿下他,他立刻放聲大哭。

「皇上,直璇才多大年紀,如何可能對母後下毒,請皇上明察!」高月不忍直璇受驚,心急的護衛。

「說得沒錯,六侯年幼,就算有心殺人也不可能拿得到劇毒,這背後一定有人安排指使。」陳芝貞再說。

「正是,而且動手的一定是太後所厭惡的人,這里六侯是一個,我是一個,貴妃就不用說了,皇後也不見容于太後,就連靖王爺也算得上是宮中不受歡迎的人物吧!」劉潔兒隨便一點五個人,點到申璟時被他陰狠一瞪,讓她膀子畏縮了一下,但隨即又提聲,道︰「但下毒的是六侯,誰與他最親近,這很明顯了,唯有貴妃最有可能殺人!」她的手直接指向高月。

斑月瞬間刷白了臉。

「你與六侯親近,又素來為太後所不喜,你們當然最希望太後出事!」劉潔兒毫不留情的指控,幾乎就確定她是主謀。

「我沒有!」她揚聲反駁,「皇上,這事……」

不容被人栽贓,高月轉向豐鈺要解釋,卻愕然見他面容陰沉,要說的話到了嘴邊不由自主的就消了聲音。難不成他也相信是她安排直璇下的毒嗎?

她只覺得有股寒氣從腳底直竄上來,讓她全身發冷。

「朕相信貴妃的清白,不過在母後月兌離險境以及消除嫌疑前,暫時先將貴妃打入冷宮。」他陰鷥的下令。

冷宮?高月震驚的望著豐鈺。他怎能不信她,怎能如此?

*

夜深,她披衣起身,赤著腳走向窗邊。

此時,月上樹梢,月明星稀,她卻是心事重重。

她已獨自在這冷宮里待了七日。

靜默的想起他將她送到冷宮時那冰冷的表情,她不由得撫上窒悶的胸口,告訴自己別怕,他是信她的,送她來冷宮也只是權宜之計,他會找時機放她出去,不會讓她在這冷宮待太久的。

只是,不知太後月兌離險境沒?

太後出事,命在旦夕,豐鈺該是很焦急吧!

可她完全不知道外頭的情形,再著急也沒用,如今只能對著無人的冷宮一再嘆息。

「這幾聲嘆息是為自己的遭遇不值,還是為那男人的絕情冷待而感傷呢?」

听見這聲音,高月立即望向門口,「申璟!」

他面上覆著一塊黑布,跨進冷宮後將黑布取下。「好久不見了,嫂子。」這聲嫂子叫得戲謔。

「你來這里做什麼?」不理會他的嘲諷,她直接問。

「當然是專程來探望你的。」

斑月皺眉。「我可不歡迎你!」她挑明說道。

申璟哼了聲,「還這麼討厭我嗎?要知道這七天來只有我來探你,旁人可沒有這番心意,而你那皇帝相公更是連想都沒想過你,半聲安慰也沒有。」

她聞言甚是惱怒。「你派人盯著冷宮做什麼,這是在監視我嗎?」

他面色嚴肅起來。「可還記得你笄禮那日,我曾道哪一天你若想知道東宮女官能否嫁人,我可以為你解答。現在,你還想知道嗎?」他忽然風馬牛不相及的提起這事。

她瞪著他。「我已不是女宮,這時候你提這事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雖不再是女官,甚至已是高高在上的貴妃,但你可有後悔嫁人?你若沒嫁,也許就不會有今日的下場。」

「我只是暫時待在冷宮,會有什麼下場?」她不以為然的哼道。

申璟臉色越發陰沉。「太後死了!」

「什麼,母後死了?」高月由椅子上驚跳起來,馬上想到的是——豐鈺豈不傷心欲絕!

「太後一個時辰前走的,六侯于一刻前亦已遭賜死,接下來就剩你了!」

她驟然跌坐椅中,不敢相信連一個小娃兒都被處死……

豐鈺是悲傷過頭了嗎?他如何狠得下心?

「高月,目前只有我救得了你,你願不願意跟我走?」申璟問。

她倏地睜眼,「毒不是我下的,豐鈺不會光憑臆測就要殺我!」她氣息紊亂的搖著頭說。

申璟嗤笑。「你還信那男人嗎?太後是他母親,他唯有殺了你,才能杜悠悠之口,他保不住你的!」

「他會為我洗清冤枉……」

「你太天真了,那豐鈺絕不是你想的良人,身為帝王,在緊要關頭第一個要舍棄的就是男女情愛,他若不想讓天下人罵他是不孝昏君,就只得要你的命!」

「不會的……,」她明知他說的沒錯,太後一死,她便是唯一箭靶,非死不可,但是要她相信豐鈺會任由她含冤而死,她是怎麼也不會信的。

「你還犯傻嗎?我可是專程冒險進宮來救你的,你再不走就遲了!」他抓住她的手。

「遲了?」

「沒錯,你口中會幫你洗清冤枉的人,已親自領人要來拿你問罪了!?

「你說什麼?」她聞言大驚。

「走!」不容她再遲疑,他覆上來時的黑布掩飾身份後,強拉著她走出冷宮。

但人才出冷宮,豐鈺以及大票的侍衛便趕到了。

「皇上,高月要逃走了!」他身後的劉潔兒大喊。

「你是什麼人?來人,快將人捉住!」陳芝貞也趕到了。

申璟拖著高月的身子要強行離開。

「放開貴妃!」豐鈺快步而至,冷然道。

他不理,依舊緊緊抓著高月。

「不,你放開我,我不走!」她焦急的望向豐鈺,她不能跟申環走,這一走,豐鈺會更為難。

「笨蛋,你留下只有死路一條!」申璟不想讓人認出他,刻意壓低聲音說。

「不,我信他!」

「但他會信你嗎?」

「難道我跟你走就能活命嗎?」他是天朝王爺,她是天子貴妃,兩人湊在一起只是死得更快。

「我至少能保你周全!總之在我得到想要的女人前,你不能死!」申璟不與她多費唇舌,扛起她就要越過高牆遠遁。

「我不會死!」她心急的朝皇上伸出手。「豐鈺,救我——」

「來人,放箭!」豐鈺竟然冷酷的下令。

她頓時傻住了。

放箭?那不是連她也殺?她是不是听錯了?

「豐鈺……」她臉色褪成雪白,全身緊繃,心也陣陣抽痛著。

他目光含霜,劍眉危險的揚起。「面前的兩人,一個是殺太後的嫌疑犯,一個是從犯,全給朕殺了,不留活口!」

陰冷低沉的聲音挾帶著澎湃的怒氣,下了這樣一道奪命指令。

斑月全身一震,他真要殺她?

眼淚瞬間被逼出眼眶,這突來的變故快得她不敢相信。「豐——」

「放箭!」他無情地丟出一句。

霎時亂箭齊飛,申璟武功不俗,護著她躍上高牆,但身上仍中了幾箭,高月一陣心痛,肩上也中了一箭。

她抱著中箭的肩頭,回頭凝望了豐鈺一眼,可是他的眼神卻猶如萬年寒冰,不帶一絲情感,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一股痛徹心肺的劇痛穿透她全身。

良人轉眼成了薄幸郎君,這一箭射穿的不是她的肩,而是她的心!

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兩人躍下牆頭,此時牆外申璟接應的人馬已至,他倆最終還是擺月兌了追兵,順利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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