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 第八章

闢達人去上班後，貝莉莉坐在客廳沙發上，閉著眼楮一動也不想動。

最近她越來越容易覺得疲累，唔唔，看來得要去找醫生換款維他命吃了……她還想繼續當那麼活力充沛的貝莉莉啦！

沒多久後，一陣冷風穿堂而過，她起了雞皮疙瘩，猜測有幽靈入侵，睜開眼，果然看見「幽靈」面露不悅的瞪著她。

媽呀，這女人站在這里不出聲的瞪著人，她想干麼呀？

「這個……你有事？」她有些驚魂未定的仰頭問著「幽靈」。

楊多美的臉上帶著一種陰沉的笑容，「我很不想一大早就看見不喜歡的人。」

「很好，彼此彼此。」她剛被嚇到的心髒已經恢復正常的跳動節奏，立刻反唇相稽。

「去煮一杯咖啡給我！」楊多美命令道。

她氣得由地毯上跳起來。「你有沒有搞錯？是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樣子，你別太得寸進尺了。」

「我有得寸進尺嗎？你昨天晚上不是有跟過來偷听到了？如果想要我幫你解決問題，你最好從今天起好好伺候我。」

「你這女人！」貝莉莉氣得鼻孔噴氣。

楊多美走近與她平視互瞪，兩人誰也小相讓。「我討厭你，會答應幫你是看在達人的面子上，你若不想我幫忙，隨便！」她哼聲道。

貝莉莉咬牙，這女人的嘴臉，真是讓人很火大！

「還不去煮咖啡，別忘了附上女乃精跟糖包。」她氣焰非常囂張。

「你！」貝莉莉簡直咬牙切齒到要吐血，真想宰人！

但是，這女人囂張有理，她確實需要人家肚子里的種，可惡啦！

為了大局，她不得不恨恨的轉身去煮咖啡，咖啡端回來後，楊多美大小姐只喝一口，整杯咖啡就灑在女佣小貝身上了，咖啡是滾燙的，當場燙得她跳腳。

「你到底在做什麼？」貝莉莉原本很想先痛扁人的，但還是先沖到廚房為自己燙傷的部位沖水冰數，才怒氣沖沖的同頭質問。

「咖啡太難喝了。」她卻完全沒有歉疚，冷冷的說。

貝莉莉巳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你走！現在就走，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幫助！」她才不要再忍耐，這女人是惡魔！

楊多美的笑容更陰險了。「貝莉莉，你可能還搞不清楚狀況吧？」

她氣到血壓升高。「不，我清楚得很，沒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和達人會有什麼下場，但是不管什麼下場都不關你的事，我要你立即離開！」

楊多美卻忽然仰頭大笑起來，「你說錯了，是不關你的事吧！」

「你說什麼？」她驚訝的皺眉。

楊多美止住了張狂的笑聲。「你有沒有想過，達人收留我的真正原因為？」

真正原因？不就是為了度過女乃女乃那關，難道另有原因？「你不會是要告訴我，我老公對你余情未了，所以才讓你堂而皇之的進到家門，你們兩人想當著我的面重溫舊情吧？」她越想越可笑，昨晚他們在書房說的話，她可沒听漏，她老公說他喜歡的人是她。

楊多美臉色未變。「如果我說是呢？」

貝莉莉哼了一聲。「你是吃飽撐著，自己在幻想吧！」不過她嘴里這麼說，其實內心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那男人根本從沒當她的面說過喜歡她，他昨夜的說詞，搞不好只是要讓楊多美對他死心而已……可是他又說猶豫……該不會，那家伙還有其它的「船」可以選擇吧……

「也許吧，也許是我在作夢，但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夢，他是活生生騙不了人的生命。」楊多美撇唇嗤笑，將話像細針一樣射出後，轉身就要走。

「站住！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貝莉莉在一愣過後，拉住她的手腕，神情驟變的追問。

楊多美扯動嘴角，笑容依然剌目。「你說呢？你認為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頓了頓，慢了一拍才露出怒容。「你不要無中生有，更不要胡說八道，我不會被你騙的！」

楊多美再度大笑。「事實會證明一切的，等孩子生下來，什麼真相都無從隱藏了。」

貝莉莉震愕的听著她剌耳的笑聲。不可能，那家伙說過不會亂搞的，結婚後，他沒有背叛過她……可是，真的沒有嗎……

楊多美欣賞著她震驚的神情。「官達人不是善男信女，依他的個性，會回頭看舊情人一眼嗎，更何況還是懷了別人孩子的舊情人？他會讓我留下，說得好听，是要幫助前女友躲避情郎，給你的‘父代’是要解決家庭問題，但其實真正的答案是——他想要自己的孩子！」她射出致命的一刀。

貝莉莉捂住嘴巴，驚駭得跌坐在地。

***

「你不滿意嗎？」李終白瞅著孫子問。

闢達人吊兒郎當地笑道︰「滿意，滿意極了，你用心良苦讓我們結婚，還逼我們生孩子，我還能不滿意嗎？」

「夠了，在我面前就收起那些偽裝吧！」她精明的眼神犀利的瞪向孫子。

他這才撇過頭去，不再嘻笑。

「你不滿意，憤怒的話就表現出來，老太婆我看著。」李終白中氣十足的說。

她索性低下頭，不讓人看見他的表情。

「達人？」

他不禁嘆了一口氣。「是。」遲疑了片刻，他終究還是抬起頭來面對老人家。「我滿意，真的。」他重重的說。

「既然滿意，就該真心的笑。」

「我笑不出來。」

「因為舍不得？」

「是，我舍不得，舍不得到甚至埋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讓我擁有又失去，我的心更痛！」

「但起碼沒有遺憾。」

他無言了。

氣氛無比靜默，半晌後，李終白的聲音輕輕響起——

「唉，我做這些只希望逼你們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你明明很想踫她的，有什麼不可以？」

「我……」

「別說了，我都懂，有時候太愛了，反而不敢往前進……但是，你沒有時間浪費啊，況且期限就快到了，你打算怎麼辦？」李終白長嘆後還是問起。

「我還沒想過要怎麼辦……」他沮喪的說。

「好好把握，我讓你們在一起，是要讓你沒有遺憾，不是要讓你放不下的。」

「可是我沒了遺憾，那她呢？她的遺憾呢？」他痛苦的反問。

「那就告訴她，不要離婚啊！」

「你、你明知道——」

「別急著發火，我只是希望子孫都幸福，我並不想偏心。」

闢達人眼眶被逼紅了。

「我只問你，你真的甘心？」她問。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他埋怨也沒用。

「不甘心就想辦法去爭取啊！」

他表情更恨了！

「做不到嗎？我這老太婆都願意接受化療拼了，你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沒有斗志？」

「女乃女乃！」

「女人是你自己愛的，未來也得你自己去爭取，我這老太婆攬下所有罵名，為你做了那麼多，我不許你辜負我！」

「我並沒有要你做這些——」

「那是因為你膽小！我官家子孫不能未戰先敗，我下逼你，你還剩下什麼？等到十二月三十過後，你還剩下什麼？」

闢達人徹底無語。

「孩子，勇敢一點，千萬不要認輸，女乃女乃情願先走一步……」

***

半夢半醒間，貝莉莉感受到身旁的人在垂首嘆息。

她悄悄睜開眼，藉著窗外透入的蒙朧月色，望見官達人輕緩地抬起她的手，放在唇邊，極為眷戀地吻了吻。

她心頭一緊，屏息的等待他放開她，可是他遲遲都沒有松手，她有些擔心，他怎麼了？

她靜靜地沒有出聲，直到驚見他閉著的眼角竟然淌下淚來。

她大受震撼。「達人？」她忍不住打破沉靜了。

「你不是睡了嗎？」他迅速轉過身去，不讓她看見他的瞼。

她由床上坐起來。「達人，有事你可以對我說，我會認真听的。」他剛才真的在流眼淚嗎？還是黑暗中她沒看清楚眼花了？

闢達人背影微震。「我沒有什麼要說的，沒有！」他語氣出奇的驚慌。

「達人，你是不是想跟我離婚？」僵丫好半晌，貝莉莉忍不住幽幽的問。

他身影明顯僵直。「那你呢？你想離嗎？」他心情緊張的反問她。

「我……想。」她頓了一下後，點了點頭。

他倏然轉身面對她。「想？」這個字好像一把刀，殘忍的凌遲著他！

「對，我想離婚，因為我必須成全你。」她苦澀的說。

「成全我？」他不解了。

「多美都告訴我了。」原以為可以平靜的面對，但此時她發現自己心亂如麻，這才明了自己才是那個提不起也放不下的人。

他聲音一緊。「她告訴你什麼了？」

「孩子……她說肚里的孩子是你的。」她盯著他的臉，想瞧清楚他臉上的表情變化，更期待能看到他的否認。

他沉默了幾秒，竟沒有否認，表情逐漸轉為歉疚。「小貝，我對不起你！」

這聲對不起，幾乎把她打進地獄里！

那是真的了，多美沒說謊，沒故意說謊……

「所以……我才說我想離嘛，看來你也很想趕快離才對。」她顫著聲，拚命忍住鼻間那股酸意。「可是，你與多美如果想在一起，還是得再等一等才行。」

她說等的意思，他明白的，就是等女乃女乃百年以後，當初他們的「婚期」會訂兩年，就是因為醫生宣布女乃女乃活不過這個時間，但是現在看來，她生命力還很旺盛，十二月三十日之約也許不能如期執行。

「我……與多美都不急，女乃女乃畢竟是我的親人，如果可以，我希望她長命百歲。」他聲音干澀的說。

貝莉莉望著他，直直的望入他眼底，他烏黑的瞳仁此刻看不到一絲光澤。

「你一直希望有小阿的，恭喜你，終于有了……」她不敢相信，自己還能說出這些話。

她明明心痛得都快要死掉了，竟還能口是心非到這種地步。

「小貝，你憤怒嗎？不想揍我嗎？」他問。

「想，我想揍死你，可是，這次不行。」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下，那痛楚讓她連呼吸都很閑難。

「為什麼不行？我其實很想被你揍的。」

她訝然的望著他，「我只揍我的老公，不揍別人的男人或爸爸。」

闢達人傾身用力抱住她。「那現在我還是你的老公，你愛怎麼揍就怎麼揍！」

「你瘋了嗎？」貝莉莉瞪著他。

「是的，我瘋了！小貝，如果我哪一天真的瘋了，那一定是你造成的。」

「什麼？」

「小貝，你可以記住一件事嗎？那就是我愛你，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

貝莉莉的淚慢慢滑落了，心，麻麻痛痛地。

一個等著跟她離婚去迎接自己小阿的男人，一個與她結婚一年多、成天只會吵嘴不曾說愛的男人，在此時此刻，說愛她？

說……愛她……他真的面對她親自說出口了，然而，她的心里只有滿滿的苦澀，喜悅，被稀釋得好淡好淡……

***

「李終白女士于十月十五日清晨陷入昏迷，醫院已對她發出病危通知，總統以及教育部長一個鐘頭前專程前往探視……目前李女士的子孫聚集身旁……森X電視台記者國泰醫院前報導——」

「小貝，達人呢？他在哪？」楊多美沖進病房，看見守在床邊的官花蝶、貝海亮，卻不見宮達人，立刻焦急的問向貝莉莉。

「他……他說你即將分娩，去陪你了，你……你不是要生了嗎？」貝莉莉乍然看見她出現，吃驚的問。

「生什麼孩子，她肚子是平的！」官花蝶指著楊多美的肚子驚呼。

楊多美這才驚恐的遮住自己的小骯。「我……」

「你生了？」這是貝莉莉唯一想到的可能性。

「不可能，才剛生完孩子的人，能這樣亂跑嗎？」官花蝶馬上搖頭。

「楊小姐，你肚子平空消失，又急忙來找達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把事情說清楚嗎？」貝海亮嚴肅的問。

他之前听女兒說過，這女人這陣子暫時住在他們家里待產，想到她與女婿過去的關系，這實在很不妥，他本來就不贊成，現在她的肚子更莫名其妙的不見了，這事必有蹊蹺，他得問清楚。

楊多美面無血色。「我……肚子里本來就沒有孩子……」

「沒孩子？你是說……你的肚子跟我一樣是……假的？」貝莉莉驚愕不已。

楊多美難堪的轉過頭，不敢面對她。「我說謊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貝莉莉訝異追問。

她閉上眼楮，緊咬下唇，一分鐘後才無奈的睜開眼說︰「這是女乃女乃的意思，是女乃女乃要我這麼做的。」她打算說出一切。

「什麼，這事跟干媽有關？」貝海亮也大吃一驚。

「女乃女乃要我裝大肚子去達人家，減輕小貝的心理壓力……達人也知道……」

「天啊，你的意思是，女乃女乃早知道小貝沒懷孕，故意找你去讓他們夫妻解套？」官花蝶不可置信的問。

「是的，她希望小貝在離婚前的最後幾個月，能與達人度過愉快的婚姻生活。」楊多美解釋。

眾人驚異的齊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家。

「原來女乃女乃都知道我與達人婚姻的真相，也知道我們要離婚了……」貝莉莉此刻的驚訝程度，簡直無法形容。

「媽既然都願意放過我們了，為什麼不明說？我記得直到她昏迷前，她還對我以及海亮繼續撂狠話？」官花蝶實在無法理解母親的想法。

「女乃女乃會這麼做的真正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最清楚一切的應該是達人吧。」楊多美回答。

「達人？對了，他也知道你的肚子是假的，難道是他跟女乃女乃一起狼狽為奸騙我們？」貝莉莉嘴巴大開，好半天吐不出話來。

「這臭小子太過分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貝海亮氣壞了。

「多美，你急著找達人，還找到醫院來，是不是還要設什麼騙局？」官花蝶肝火上升，惱怒的問。

「沒有，女乃女乃都昏迷不省人事了，我沒必要再說謊了……會來醫院找達人，是因為听到新聞說女乃女乃病危，我擔心達人，想正他最脆弱的時候陪伴他。」楊多美說這話時還瞥了貝莉莉一眼，眼神中似乖含著責怪。

「你陪伴他？憑什麼？」貝海亮不高興的問。再怎麼說他們才是干媽的家人，該陪在達人身旁的也是小貝，這女人來湊什麼熱鬧？

「你們不懂，我得找到他，我怕他會想不開。」楊多美急道。

「想不開？女乃女乃的事，全家人早都做好心理準備了，他不至于——」貝海亮不以為然的反駁，卻被打斷。

「不是的，不只女乃女乃的事——小貝，你與他離婚了嗎？」楊多美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後還是急切的問向貝莉莉。

她愣了愣後道︰「女乃女乃陷入昏迷，我以為你即將生寶寶了，想讓他盡快給你個交代……所以兩個小時前將已簽字蓋章的離婚協議書交給他……」

「你簽了？你這笨女人！」楊多美氣極的罵了句。

「嗯……這是我們早約定好的。」貝莉莉不解，楊多美不是希望他們快離婚的嗎？她這表現又讓她看糊涂丁。

「你還不知道嗎？他根本不想離婚，不想，不想！」楊多美氣急敗壞的道。

「你……」貝莉莉聞言更驚愕了。

「既然你都做出決定了，那從今以後他是我的了，你貝莉莉最好不要再出現攪局！」楊多美臉色陰沉下來，那模樣說不出是喜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