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龍 第八章
天空晴朗,在右侍郎府邸有一座人工湖,波平似鏡的湖旁種植了一排排迎風搖曳的垂柳,傷重初愈的人兒手上抱了個錦盒,坐在湖岸吹著風,瞧著府中女僕間暇時在對岸開懷地放紙鳶。
她們並沒有發現她,女僕們只大笑的望著天空,盡情的扯著手中的線,操控著那一只只的紙鳶在藍天中飛翔……
一顆晶瑩的淚珠不由得在她眼角生成,緩緩順著她過度蒼白的臉龐滑下,蜿蜒的淌出一道淚痕。
人生不就像是這紙鳶。看似能高人一等的在空中飛翔,但是一條無形的細線還是牽扯著它,誰能真正自由翱翔?沒有人能!
別哥不能,她也不能,桂哥帶著恨意拾階往上爬。她則是攀附著桂哥,哪也去下了……
她起身了,對岸的女僕們發現了她,嚇了一跳,怕被責怪偷瀨,手一松。手上的紙鳶全飛了,她瞧著沒了控制、高飛的紙鳶,嘴角卻漾笑,緊鎖的眉頭也一並松開。
飛走的好,真好,她笑得輕松自在,深吸了一口氣,這會兒不是任她在這傷春悲秋的時候,旋身,往大廳去。
……
「如何?一個月的時間已到,三彩馬可以給我了吧?」周振侯親自前來,可見他多重視這件東西。而且此行不只他來。還意外的帶來一個人,他新納的七姨太,朱釉!
別府人訝異。這心高氣傲的女人,竟然願意委身嫁給一個足足大她四十歲的老頭,還是第七房的小妾?
此時的她正背著丈夫,朝桂雨閺露出憤恨怨懟的目光。
別雨閺只冷膘她一眼後,便面無表情的面對急切想得到寶物的周振侯。
「大人,這寶馬已在來的路上了。您可否再寬限——」
「住口!」這聲大喝是由朱釉喊出來的。「听我家大人說,今天就是期限,你答應要獻給大人的東西,一刻也不得拖延,若還要延期就是誆騙,大人是你可以隨便愚弄的對象嗎?」這朱釉如今身分不同了,是專程跟著周振侯來耀武揚威的,她這架式,像是要踩死桂雨閺出氣。
「七夫人。」桂雨閺刻意稱呼,只是這身分一喊。她又萬分羞憤。漂亮的臉蛋不住扭曲。他瞧見,冷笑,「我並非有意拖延。而是運送東西的人在路上出了點意外,所以遲了些——」
「還敢狡辯,大人說你當初說得信誓旦旦。這寶物絕對準時呈上,現在推托什麼理由都難以讓人信服,大人,你說這小小的右侍郎也膽敵蒙騙你。分明輕視你,該判什麼樣的重罪好?」朱釉臉色一改,愛嬌的倚向周振侯問。
周振侯小眼半眯,幾乎看不見他的眼珠子。「哼,桂雨閺,我最忌人說大話誆騙,我瞧你這是活得不耐煩了,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他那陰險的神情隱隱含著一股猥褻,讓人見了極為不舒服。
別雨閺悄悄的捏緊拳頭,青筋藏在衣袖中暴跳。「大人,我只需要再幾天的時間,一定能將東西送到你手中。」
「我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因為辦事不力的人留在我身邊沒用,現下你若拿不出三彩馬,今夜你就月兌下烏紗帽,直接到獄門報到吧。若讓我派人來拿,那就難看了。」周振侯拍著桌子。
別雨閺繃緊了全身肌肉,呼吸微沉。「大人,只要再等幾天您就可以擁有那匹馬了,這可是您尋找已久不可得的寶物,您真不願意再等等?」他忍著憤怒,露出請求的臉孔。
周振侯眯了眼。「這……」心意似乎有些動搖了。
「大人,這男人靠不住,你若再給他時間只是徒惹出你識人不清的笑話,你今天絕對不能饒過他!」朱釉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抿起苛刻的嘴。「說得沒錯,桂雨閺,枉費我這麼信任你,還提拔你做右侍郎,是你辜負了我,那就別怪我狠心了,摘下你的烏紗帽吧!」他張狂的說。
「大人!」桂雨閺沉瞳細眯。
「還不摘下?!」周振侯翻臉不認人。
別雨閺的臉色十足難看了。
難道,真如項哥所說,前功盡棄了?!
這座復仇的山土,已堆到九仞。只差一簣土了,眼看功敗垂成,功虧一簣!
飲恨無奈的痛楚在心底發酵,他離這仇人又遠了……
「來人,幫我摘下他的帽子!」見他不動,周振侯怒喝人來摘帽。
「慢著!」項大同步進了大廳。
「你是何人,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周振侯目光帶刀的問。
隱忍著怒氣,他跪了下來。「草民是桂大人的朋友,受他所托帶來了寶物,但途中因為小人生了一場重病,耽誤了,這會病一好就日夜兼程的趕來,幸虧是趕上了。」
「那麼,我那匹三彩馬你是帶來了?」周振侯一改怒容,變得無比興奮。
「是的。」項大同面不改色的答。
別雨閺愕然望向他。項哥在做什麼,若隨便找來贗品只會被拆穿。下場包慘,甚至會連累項哥自己下獄的。「項哥。這三彩馬——」
「桂大人,很抱歉,耽誤時間讓您受驚了,不過小人總算及時送到,請您待會別降罪了。」
項大同雙眼直視他,這眼神自信得很,桂雨閺眸光閃動,若有所思。
「快,快將三彩馬呈上來,讓我瞧瞧!」周振侯此刻表情急切,恨不得趕快見到這東西。
項大同將一直捧在手心的錦盒交了出去,周振侯猴急的打開盒蓋,小心翼翼的捧出里頭栩栩如生的唐朝精品,三彩寶馬。
他眼楮立即綻放出貪婪的光彩。
「大人,你可要確定清楚,這是不是假貨,要知道,桂雨閺一下說沒有一下東西又送到了,誰知他會不會找個贗品,濫竿充數的蒙騙你。」不能摘下桂雨閺的烏紗帽,朱釉不甘心的挑撥道。
周振侯本身精通陶藝,亦是陶藝的收藏家,他當下立即仔細檢查起三彩馬的真偽。這匹三彩馬他奢望很久了,當年他曾見過一眼。即過目難忘,那時要不是一時的貪欲錯失,這寶物早已是他的了……
一旁的桂雨閺立時緊張起來,想著等會要如何先救下項大同這傻子讓他先月兌身?
周振侯利眼看了又看寶馬後,「很好,這是真的,就算仿也難以仿得如此逼真,」他大喜。
怎麼可能?!別雨閺兀自心驚,卻見項大同笑得一臉得意。這是怎麼一回事,
朱釉惱恨不已,「真不是贗品,我知道坊間有位從不露面的神秘大師,他的專長也是仿制,說不定他們找到那位大師操刀了。」
「不可能,你說的那位大師我也听說過,但這三彩馬已是巧奪天工之作,我不信任何人能仿得如此真切,這匹馬是真的,雨閺,真是辛苦你了,我要犒賞你,大大的犒賞你,你說,你想要我賞你什麼,只要我做得到的,通通沒問題!」寶物到手,周振侯心請大好。
別雨閺隱住了眼中的不屑和嘲諷。「大人真的什麼都願意賞?」
「當然!」周振侯撫著三彩馬,志得意滿。終于,終于到手了!
「那小臣想請您將這匹馬轉獻給皇上……」
這話讓他表情倏變,「什麼,你要我將這獻給皇上?」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寶物。這小子失常了嗎?竟然要他轉手獻出?!
別雨閺輕笑,「大人別急,先听我說,這馬身上听說藏有巨富,如今金兵壓境,國家多難,國庫窘困,說不定皇上鴻福,能由這匹馬身上找到奧援的財富,那麼解救這國難的大功臣不就是您了嗎?如此一來,大人在皇上面前就是一等一的大紅人了。」
周振侯眼珠輕移。這人的心機不可小覷……
「但你明知這寶貝我有多愛惜,要我如此做,我還舍不得呢!」
「您現在不過是從二品的尚書。雖然已權勢非凡,一匹馬若能換得右丞相這從一品的位置,您還是不願意嗎?」
周振侯奸險的臉龐有了變化。「你建議我怎麼做呢?」這小子比他想象的要聰明百倍,莫非他有什麼過人的打算,其實听听也無妨。
別雨閺瞄丁四周一眼。「請大人借一步說話。」
周振侯也是行事頗謹慎之人,頷了首,與他避開眾人耳目到角落去了。
眾人好奇得緊,最後,也只能听見幾句較為高昂的話。「……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我能為您找來數十年銷聲匿跡的三彩馬,憑的不是運氣,而是對事能看透蛛絲馬跡的腦袋。」
「你……但是……」
「金人就要打來了,連徽宗都嚇得傳位給兒子自願當個太上皇避難了……而且我听說,這回聖上要親自去議和……」
「嗯……」
……
「項哥,這怎麼回事?東西哪來的?」周振侯離去後,桂雨閺擦拭了額上泌出的冷汗,屏退僕佣後,凝重的問向悠哉而立的項大同。
「別問我,問她吧!」他噙著笑指著由後堂走出的人兒。
「米兒?」
小米笑著走到他面前。「桂哥。」
「你重傷初愈,怎麼可能動手燒陶?況且就算你日夜趕工,以這陶瓷上色的細工,費時費力,兩天內你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她笑得有幾分淘氣。「我確實不是這幾日做的。」
「不是?」桂雨閺一愣。
「可記得咱們還在朱府時,你就曾拿過這匹馬給我看過?」她眨著眼提示。
「莫非你那時候就做了一匹一模一樣的三彩馬了?」他大為訝異。
「我見這馬漂亮,你又挺寶貝的,所以好玩的就仿了一只。」
「那時,你不過看了幾眼,我就將東西收回了。而你竟能做出如此真假難分的贗品?!」這丫頭的功力已經到了他難以想象的地步了。當初他真沒錯看她的天賦!「可……你早有仿品,為何說顏料不足,要我給你時間燒制?」他眼眸略沉的問。
她歉意的一笑,「那是因那日在嫂子房里,我對你仍心存疑惑,才故意拿顏料不足當借口,不告訴你我其實已有現成品。」
「原來如此。」不過不管如何,他總算將周振侯應付過去了。
「桂哥,很抱歉,我並不知道你送這東西是要報仇用的,若我早點拿出來,你們也不會這麼焦頭爛額。」
「你才知道,雨閺忍痛將真貨送給那個臭老頭,你又無法及時仿一個給他,眼看他就要鋃鐺入獄,我可急壞了。」項大同噴氣說。
小米听了更愧疚,一雙玉手無措地扭絞著。「都是我不好……」
「好了,項哥,別說了,這不能怪米兒,是我瞞著不願意說出真相,不是米兒的錯。」桂雨閺目光微閃,如今攤開一切後,面對她時總有些不自在。
她見了緩緩露出笑顏。上前握住他的手。「別老是擰緊眉,這樣雖然無損你的魅力,但總讓人有種不好親近的感覺。」
他微怔。
小米笑容更深了,「桂哥。別沉浸在過去。你是那個欺負人不手軟的桂雨閺,那個一肚子鬼的雙面人,那個照顧我十多年的人,那個……那個……與我相依為命的桂哥……」她安靜地站著,仿佛美麗的雕像般凝視著他。
深黑的雙瞳。激動的睨視著她。「米兒……」她不在乎嗎?!
在他這來不及反應時,她踮高腳尖,將燙熱的唇舌覆上他的,他一震,僵住身子任她軟倚懷中,溫柔的吻著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而且竟是在得知一切之後,他心口揪擰,有著說不出的喜樂哀愁。項哥說得沒錯,這丫頭只會因為他的隱瞞而離開。不會因為他的坦言而離去……
一旁的項大同含著笑,不想壞事,悄悄的閃人了。
小米羞赧的結束這個吻,低垂著雙眸,小手卻抬得高高的,攤開掌心。「東西呢?」
「什麼東西?」
「戒指。」手掌已伸至他的鼻尖了。
別雨闅微微哽咽,取出了一直熨貼在懷里的東西。「你真願意戴上它?」
「嗯,除非你後悔,不送了。」她俏皮的說。
可他久久沒言語,讓她忐忑的再度垂下首,極力的壓抑著無措感。難道讓她得知過往,真教他難堪的無法面對她?
屋內的氣氛好沉重,寂靜得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良久後,小米不安的下頷被挑起,一只鐵臂無預警的箝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則是將她的腦袋攫向他,冷不防地,他狂暴的吻上她的唇瓣,這吻激切沖動,她被他吻得步伐雜亂的背後貼上牆壁,他緊捧著她的臉龐,深入且狂狷的吻著她,瘋狂的嘗盡她小嘴里的每一寸甜膩,讓白皙的芙顏上,浮現掩不住的欣喜。
在彼此一陣粗重的喘息後,兩顆腦袋終于分開來了,他將她的臉龐埋進自己的頸邊。兩顆心髒緊貼著,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偎著他快速的跳動著。
「米兒,謝謝您。」他困難的開口,發出了低啞的聲音。
她搖著首,熱淚驀地涌進眼中,迷蒙了她的視線。
「但,真不是同情?」他喑啞的問。
「你哪只眼楮瞧出我有任何一絲的同情?」
他一只眼如飄浮在湖面上的冬季碎冰,有些破碎冰冷及……悵然。
小米心房緊縮。「桂哥,我想陪著你,絕對不是同情,相反的,你總是清朗如月華,讓女人趨之若鷙,站在你身邊,我是那麼的不起眼,我才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呢,你在我心目中可比日頭還耀眼……」
「我真有這麼好嗎?」他眼里藏著笑的欣賞著她酡紅迷人的嬌彥。
「有,你不就是了嗎?」她肯定的猛頭。
他露出的笑,那模樣是難以言喻的暢然,仿佛是這麼多年來唯一坦然開懷的笑容,將翠玉戒指套上她的指後,緊緊抱住她,他安心了。
「桂哥,我明白三彩馬對你意義非凡,那位幫我療傷的玉先生在嗎?我想親自去求他將三彩馬還給你。」她哽聲問。他是因為她而失去這寶物的,她有義務幫他想法子求回來。
「玉先生像是怕咱們會耍陰似的,當晚帶著三彩馬就消失無蹤了。」他無奈的笑說。
「找不到人了嗎?小米的眉心失望的皺起。
「他本來就是一號突然出現的人物,就連最先認識他的項哥,對他的出處都一無所知,如何找起?」
「都是因為我,不然你也不會失去寶馬。「小米內疚的說。這古物對他有多重要,她已了解,而他競放了手,讓她知道原業自己在他心中佔有這麼大的分量,這份感動,難以形容,教她喜中帶悲,笑中帶淚了。
「米兒,任何仇怨我都願意放棄,為的只有你。」他深刻的說。為她,他就不後悔!
眼淚又落下了,這回桂雨闅幫她溫柔的吻去了淚,背著光,小米看不清楚他的臉,但就是能夠清楚感受到深藏在他眼底的溫柔。
金兵逼至汴梁京城下,皇上跟金人議和,以金錢換取巴平,誰知金人毀約,再度南下。
此時朝野上下全亂成一片,而有一個人,他正得意非凡,正是新任的右丞相周振候。
三彩馬送上去後,皇上龍心大悅,雖還未能參透馬中所謂的寶藏,但有桂雨闅從中指導周振候向皇上獻計,將把持朝政已久,被人稱為朝中賊人的蔡京、蔡攸、童貫等人殺了或流放後,朝中無人,周振候這小人得縫,更加了頭天。
如今朝堂之上擋在他面前的幾顆大石頭全除去了,皇帝對他言听計從,他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大宋一百多年的基業了,任那大金再蠻橫也決計攻不破京城的,只要趙氏王朝一日不滅,他就能享有萬年權勢。
他一人得勢連嫁給他的七夫人朱釉,也跟著囂張至極,狐假虎威,簡直當自已是皇太後了。
金軍壓境,京城里人心惶惶,只有朱釉像皇太後出巡,讓人抬著華麗的八人大轎招搖上街。
凡是有人擦身不小心擋轎者,一律受到轎夫的長鞭伺候,在轎子彎進鬧市之後,人來人往的民眾更多,轎前不時傳來不及反應閃躲的百姓哀叫聲。
「該死,又一個不長眼的。」長鞭又揮了過去。
一個路人的小腿被鞭得痛倒在地,倒下的身子反而擋在轎前動彈不得,轎夫看了更火,揮鞭要再落下,驅趕那人。
「住手!」一道憤怒的聲音在人群中傳出。
轎夫一愕。當今誰敢對周府的人吼叫?「誰?誰叫住手的?」找死!
「是我。」小米怒不可遏的走了出來。她今日剛好上街來買些東西,不意遇見這一幕。
這聲音立即讓轎里穿著花枝招展、珠圓翠繞的朱釉探出頭來。「真是你?」她為之冷笑,隨即要人放下轎子,她卻沒下轎,不可一世的坐在轎里,要人掀開轎簾,睥睨著站在轎前的小米。
「當真冤家路窄,這幾日我才想著要招你到我府中問安,想不到在這街上就給遇到了,不過你現在是右侍朗府的小姐,怎麼腦子似乎也沒長進,竟然敢攔住我的轎子,你有規矩沒有,竟敢以下犯上?!」她頤指氣使的對著小米道。
小米彎先將被鞭傷倒在地人扶至一旁,這才朝朱釉冷瑟地眯起眼。「七夫人的行為有失高官夫人的風範,我這是來勸誡你,現在國難當頭,你的行為舉止是否該低調點,別引發眾怒波及周大人的官譽才好。」她忍著氣勸說。
「你說什麼?想當初你不過是我身旁服侍的賤丫頭,現在丫頭不做了,也只是寄人籬下的米蟲,居然敢教訓我?!」朱釉怒聲斥道。
「我不是教訓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擾民。」她就事論事的說。
「擾民?就過個街罷了,我擾什麼民了……」話才出口就是見四周投射來數十雙譴責的目光。這些人不要活了?她是什麼人,哪容這些愚民這般不敬!怒氣更加掀起。
「你若真的只是要過街,盡避走,又何必對路人動手?」
「他們瞎眼擋路,自找苦吃,怪誰?!」
「這里是鬧街,來來往往都是人,你一頂大轎穿越必定會遇見人群擋路,你若要順暢上路,就該繞道而行,百不是——」
「住口,我是誰?居然要我繞路而行,你是要我丟丞相的臉嗎?!」小米話還沒講完,她就氣沖沖的怒斥。
「不過是如夫人一名,囂張什麼呢?听說過幾天周丞相就納第八房了……」這話是由人群里傳出,音量不大不注,剛好讓眾人都听見了。
朱釉當場臉色暗紅起來,「誰,是誰說這話的?」她羞憤得顧不得擺架子,撩裙跳下轎。
沒人站出來,她要所有轎夫到人群里去找,但是眾人有志一同存心要讓這作威作福的女人難看,就算知道是誰講的,也有默契的絕不供出來。
幾個轎夫找不到人讓她出氣,氣得朱釉毫無形象的伸腿猛增踢轎夫們的小腿肚。「沒用的東西!」轎夫不敢躲,痛得跪地告饒。
但她就是惱,想她委屈嫁給一個老頭的事是她一輩子的污點,現在偏偏在大庭廣眾被人拿出來譏笑,而這不打緊,竟教最恨的女人听見,這才是最讓她下不了台的地方,恨!
「七夫人,別再踢了,再踢他們腿都要斷了。」小米不忍听見轎夫們嚎叫的聲音,忍不住上前勸阻。
拍!朱釉轉身就如潑婦般給了小米一巴掌。「這些都是我丞相府養的狗,要你這賤丫頭多事!」她目光帶血,一瞧就知對小米恨之入骨。
當初得知周振候是桂雨闅極力計好的對象,一時賭氣,便自己獻身誘惑周振候這老不修,誰知這老頭他……總之她是如願成了七姨太,可她這七姨太的位置還沒坐熱,這老頭又想弄個女人進來。
這她哪能忍,可恨的是,她是為了報復桂雨闅對她的不屑這才隱忍下嫁,但這桂雨闅夠神通,竟然哄得老家伙對他信任有加,而老家伙也不是真寵她,她根本動不了她,簡直讓她賠了夫人又折兵,毀了自己的一生也報不了仇!
無法如願利用老頭對桂雨闅示威報仇,她已經夠惱了,這會她是難堪竟被這個她最恨的人撞見,她忍無可忍,她,既然對付不了桂雨闅,那這丫頭她遲早要修理的,今日就利用這機會,讓禾小米後悔多事為人出頭!
小米被打了這一巴掌,臉頰立時腫起,可她並不訝異朱釉會當待動手,從前服侍她時,要打要罵她從不在乎場跋的,受這一耳光後,她還能擠出笑,「若出夠氣了,就別再對轎夫們動手了,可以嗎?」她平靜的問。
從前朱釉雖驕蠻,但總還能克制,她希望朱釉能想一下自己的身份,以及所處的地方,多少節制收斂一點,別再更惹得天怒人怨了。
朱釉目光一凜,一陣訕笑。「我氣還沒出夠,不過你若要為他們擔,我可以接受。」
「你!」
「不願意!若是不願意就不要假慈悲的為人出頭,滾一旁去!」她轉身繼續對著轎夫們拳打腳踢,那模樣像是得了失心瘋。
「別這樣。」小米看不下去,拉住了她捶打人的手。
「我警告過你別攔我的,你這是自找的!」
像找到對小米動手的理由,朱釉撿起轎夫掉在地上的長鞭,這一鞭揮下,眾人都發出尖叫,長鞭畫過小米前胸直拖至小骯,她痛得驟然變色。
朱釉見她身上的血跡濺出,興奮不已,長鞭再起,一副想要活活打死她的樣子,這一鞭又要再落下,終于激起民怨,眾人憤怒的沖上前,奪下刀子的鞭子,一人一拳,外加一口口水,霎時將她打得半死,身上更是狼狽得淹濕在眾人唾棄的口水里。
見自家主子差點被打死,幾個轎夫發現事情鬧大了,這女人雖然可惡,但是畢竟是丞相府的如夫人,如若出事,幾個人少不了得陪葬,這才趕緊沖上前在激憤的群眾中將人救走。
朱釉走後,小米被一群感激她的義行的人抬回右侍朗府,當桂雨闅見到她的慘狀時,那冷冽的眼神如冰山碎裂,寒氣直沖天際,怕是這道寒氣會將某人凍得筋骨俱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