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芒果冰 第九章

矮修寧拉著行李箱站在外雙溪一處豪華住宅區的警衛室前面，等著警衛確認他的身分。警衛向住抱確認後，才讓他進大廳搭電梯上樓。一個半鐘頭前，他才剛下飛機，將行動電話開機，連開機畫面都來不及跑完就有電話進來。原本以為是曼欣，結果是金吟萱打來的。卑筒中傳來金吟萱縹緲虛弱的聲音，讓他感到意外！他所認識的金吟萱是即使三天沒睡覺也是戰斗力十足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麼虛弱的時候？！也因為這樣，所以當金吟萱提出想馬上見面時，他沒問原因就毫不考慮的答應，然後他就拉著行李站在金吟萱所居住的這楝大樓里了。依照剛剛警衛的指示，他來到金吟萱的公寓前；知道他到了，她已先將門打開。矮修寧將門輕輕推開，撲鼻而來的煙酒臭味讓他皺緊眉頭。要不是知道金吟萱在里面的話，他根本不會想踏進這種空氣稀薄的地方。進到屋內，映入眼簾的是金吟萱雙手抱膝、坐在沙發上的頹廢姿勢。當他們四目相對時，韓修寧夸張得往後跳了一步？「哇——眼眶怎麼這麼黑，你是幾天沒睡啦？」除了凌亂的桌面，屋內所有的窗簾全是拉上的，只留下沙發旁的小燈，讓金吟萱看起來更沒元氣。「忘了。」金吟萱維持抱膝的姿勢。矮修寧察覺金吟萱今天完全不一樣，似乎遭到不小的打擊，也許這就是她找他來的原因。「外面天氣很好，為何不把窗簾拉開？」縱使察覺她心事重重，他也不急著追問，既然來了，當然就會陪到底。「不想。」「那介意我將窗簾拉開嗎？」他實在不習慣讓室內這麼「陰暗」。「隨便。」金吟萱簡潔回應。先將行李箱留在門邊，然後將窗簾拉開，還順便將窗戶打開一道縫隙，免得還沒解決問題，他就先被這混濁的空氣給解決掉。他自動坐到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這里的視野很好，可以看到對面的山頭，應該不便宜吧？」剛剛拉開窗簾時，發現可以毫無障礙的看見不遠處的山頭。「你住的信義區才貴吧？」她的心情本來很沮喪沒錯，但是韓修寧講義氣的馬上出現讓她感覺好一點，終于有一點點抬杠的氣力。矮修寧瞅她一眼後開口。「以我所認識的你，絕對不可能把我叫來這里只為了討論房價的問題，更不可能讓我見到這副邋遢的樣子。」懊進入主題了。「我看起來真的很邋遢嗎？」她好幾天沒照鏡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子。「非常邋遢。」他實話實說。金吟萱苦笑。「現在我確定你真的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了，講話還真實在。」「說句老實話，我沒看過女人也能把自己搞得像男人一樣頹廢邋遢，一直以為借煙酒澆愁是男人的專利，今天算是大開眼界。」她現在看起來跟個男人沒什麼兩樣。也許是因為一開始就知道她性向的關系，所以他其實早已經把她當成男人在看待。金吟萱露出淒冽的笑容。「如果我真的是個男人就好了……」「發生什麼事？」韓修寧將兩手手指相互交叉放在疊起的膝蓋上。她順手拿起桌上的香煙和打火機點上。「我找你很多天了。」意思就是她已經頹廢很久。「我在日本，手機都關機。」只有曼欣和少數干部有他在日本的聯絡電話。「喔，幸好我還稱得上有一點點堅強，不然現在你應該是來跟我上香。」她說得輕描淡寫，卻讓他知道這幾天她過得很痛苦。「你跟你爸攤牌了？」除了這件事，他想不透還有什麼事可以讓她這麼沮喪。「這只是其中之一，那天你們走後我就老實告訴他了。」挨罵當然是難免的，但是老爸也拿她無可奈何，最多就是威脅她要斷絕父女關系，但她都已經獨立這麼久，賺的錢也不少，這個威脅對她來說根本不痛不癢。矮修寧點頭表示了解，那確實可算是個攤牌的好時機。「你爸這麼愛面子，應該當場抓狂了吧？」「當然，可惜你不在場，看到他‘氣不成聲’的模樣，覺得有點好笑。」她略過金老板拿煙灰缸和椅子砸向她的部分。「他沒對你動粗吧？」金老板看起來就是會動粗的那種人。金吟萱深深地睞他一眼——這男人啊！如果她是一個「正常」的女人，一定也會深深喜歡上他。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沒傷到我。」她是閃過了煙灰缸，卻被椅腳打到右小腿前的陘骨處，到現在還是黑青一大片。「靠！我就知道他是個會動粗的敗類。」幸好他和老媽的眼光都很正確。「喂，你口中說的敗類是我爸耶！」金吟萱小聲抗議。矮修寧馬上道歉。「抱歉！」她抗議得沒錯，縱使金老板再壞，都是她的父親，他不該在她面前這樣批評。「其實也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決定和我斷絕父女關系了。」她並不在乎斷絕關系，她氣、她難過、她在意的是老爸所使出的小動作以及親密愛人的背叛。尤其是親密愛人的背叛，最讓她感到難堪，甚至萌生了想輕生的念頭。「那……」如果是他的話，他並不會在立息和金老板這種父親斷絕關系，但這不代表她也這麼想。金吟萱用力搖頭。」這並不是讓我變成這樣的原因。「將剛點起的煙捻熄，深深地望向他。「可以將肩膀暫時借我靠一下嗎？」「當然。」他改坐到她身旁。金吟萱將頭輕靠上他的肩膀，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出靠在男人肩膀上的感覺。「我和女朋友分手了，感覺很痛，身心都很痛，被人背叛的滋味真苦。」她緊閉起雙眼。「她背叛你？！」他其實並不是很清楚她的感情世界，只能被動的重復她的話。「嗯，她是為了讓男友過好日子才跟我在一起的。」就是這點讓她痛到現在，始終跳不出這個桎桔。「嗯……這樣應該算是她劈腿？」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狀況，只好用很通俗的劈腿一詞。他的形容讓金吟萱借故仰頭大笑，笑中夾帶著她不願讓他看見的淚珠。「很妙的說法，她是我付出最多的一次，所以知道真相時特別痛！有時間嗎？我需要把和她的故事全部說出來，然後徹底忘掉她，從此不再提起。」他是唯一一個會讓她想談的朋友。「當然，嗯……我最多可以撐三天不洗澡，所以你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自由發揮，時間到的話要先讓我回家洗個澡才行。」韓修寧打趣道。他希望能讓她放松點，因為他現在感覺就像有一根樹干跨在肩膀上一樣的僵硬，這證明她過于緊繃，需要松弛一下。他的話成功地引來金吟萱「真正」的大笑聲，看來她是找對人了，這幾天沒有白CALL他，漫長的等待是值得的。「我會盡量在三天內講完的。」悲傷的氣氛全都被他給淡化了，搞得她都要說不下去。「成交。」金吟萱告訴他所有的一切，原本緊繃的身體和神經也隨著故事的發展而逐漸放松。當然，她並沒有真的花上三天的時間，而是在凌晨時就放韓修寧回家洗澡，當然，她的心情也在情緒發泄後變得好多了。當從多日未見的鏡子中看到自己的可怕模樣時，才知道韓修寧今天是多麼的委屈與忍耐。這次，她足足洗了三次澡才願意放過已經被刷得紅腫想哭的身體。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將近一個半月無法和韓修寧見面，還是讓曼欣變得有些心浮氣躁，不管是果園的員工，還是蔡武旺夫婦，對她說話可都小心翼翼，輕聲細語的-誰也不想搶頭香當炮灰。曼欣從果園回到店里，蔡武旺看到她出現後，原本因高朋滿座的笑臉瞬間垮下一半；這幾天的曼欣情緒不定，特別難親近，連他都想閃一邊涼快，避避風頭。曼欣進到店內，不發一語坐進櫃台內，拿起亦舒的小說看，亦舒是她最近迷上的作家。蔡武旺和蔡林罔市一聲也不敢吭，現在敢和她說話的大概只有韓修寧了，只有在接到他的電話時，她的語氣才會好一點點，其他時候大家可都不敢惹她。「咦？老板，這個人是不是你們冰店的創辦人啊？」一名吃冰的客人指著「忽然看見」上的」張照片問蔡武旺。蔡武旺湊上前去，從客人手中接過雜志，拿到距眼楮約五十公分遠的地方，眯著眼想瞧仔細。「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蔡武旺不太確定雜志連環照片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韓修寧。「不是嗎？可是前面標題是寫創造冰店奇跡的‘芒果冰’老板和金氏家電的千金正打得火熱耶！」客人好心提醒。蔡武旺雙眼瞠得像牛眼一樣大。「啥？！矮修寧和別的女人交往！哪有可能？他不是這種人啦！」他絕不可能看錯，修寧是個規矩的年輕人，私生活怎麼可能這麼亂？「可是雜志上面就是寫你剛剛講的名字——韓修寧啊！！」雜志雖不在手上，但是客人還沒忘記里頭的內容，男主角就叫韓修寧沒錯。「等一下，我再看一下。」蔡武旺拿起雜志要再確認一次。咻——雜志從他手中飛走，他還搞不清楚狀況、抬頭要尋找雜志時，客人的眼神已經告訴他雜志的去向。曼欣從阿公的手上將雜志搶來，坐回櫃台，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細細看。蔡武旺冒著生命危險，緩緩移到她身邊。「不是修寧吧？我看是黑白寫的喔！」他選擇先幫韓修寧講話。他雖然剛剛沒看清楚，但從曼欣越見凝重的表情來看，照片上的男人應該就是修寧沒錯。曼欣將文字報導及照片不斷瀏覽，再三確認，緊握的拳頭表示她正在努力克制即將爆發的怒氣，手指甲都掐入掌心了。「我看還是先打電話問他比較好，你不是說這本雜志都是亂亂寫的嗎？」蔡武旺冷汗直流，即使很怕掃到台風尾，還是善盡旁觀者的責任提醒她要先確認。一旁的客人看到曼欣駭人的神情，嚇得冰也不吃了，趕緊付帳走人，臨走前還不忘八卦的問蔡武旺她生氣的原因。蔡武旺三言兩語打哈哈帶過，家丑當然不外揚。曼欣拉開櫃台抽屜，胡亂翻找出一張名片，拿起電話按名片上的號碼撥出。電話很快就接通。「郝先生？」「是，請問哪里找？」話筒傳來郝柏韋精神抖擻的聲音。「芒果冰玉井分店。」截至目前為止，曼欣聲音還挺平靜。奧柏韋先停頓一下，然後才恍然大悟。「喔——蔡小姐對不對？」「嗯。」「不知蔡小姐打電話給小弟有什麼指教？」郝柏韋那油腔滑調的調調還是沒變。「想問你這期報導內容的事情。」「這期？等等，我想想……」哪還需要想？每一期的雜志內容都印在他的腦海中好不好！曼欣根本不理他的假仙，冷冷的提醒他。「關于芒果冰創辦人韓修寧的報導。」「那個啊！我們雜志社很厲害吧？你們一定都很好奇創辦人的感情生活對不對？我听說這篇報導可是跟監了好幾天才拍到的，攝影師很辛苦喔，趴在山上的草叢里等了好久，結果听說還沒拍到他們親熱的畫面，文字記者只好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我們的雜志真的不錯，你看別人都只會去追那些明星政要，我們就偏找韓修寧這種小咖下手，像他這麼年輕又這麼帥，經過我們這次報導，肯定會引起讀者的回響，听說我們這期賣得嚇嚇叫就是因為他……」奧柏韋果真適合做八卦雜志的員工，一開口就如連珠炮似的喋喋不休，卻都沒說到曼欣想知道的重點，不管曼欣問什麼，他都答非所問，最後曼欣只好放棄，草草結束這通磨人的電話。「怎樣？那個年輕業務員怎麼說？」蔡武旺湊上前關心，連原本在里頭削芒果的蔡林罔市也走出來關心。「沒說什麼，我想上樓休息一下。」她想先逃離現場沉澱一下心情。「也好，別胡思亂想，不管怎樣都要和修寧確認才行。」蔡武旺被教導得很好，不輕易相信八卦雜志的報導。「嗯。」她虛應一聲。當雜志報導的是別人的事時，她可以平淡的要阿公他們當作是听故事，千萬別全部當真，但是當看到這篇關于韓修寧的報導時，很自然的就把內容全部吸收，而且很難不去當真、不去在乎。希望她能做到阿公剛剛的建議，先听修寧怎麼說再決定該如何處理。照片中的他們，實在讓人很難相信修寧和那個女人是「清白」的，但現在也只能等修寧打電話來時，看他怎麼說了。矮修寧是在「忽然看見」出刊兩天後，才在天母分店店長的告知下，曉得自己上雜志的事。原本他只是一笑置之，不想理會，因為雜志里照片中的男人確實是他沒錯，日期就是他從機場直接拉著行李到金吟萱家里的那天，看到如此「專業」的連環照，令他不得不佩服現在攝影鏡頭的先進。從連續幾張金吟萱靠在他肩膀上照片的角度看來，應該是從離大樓有段距離的山頭取鏡的，早知道那天不要雞婆的打開窗戶就好了。經過店長的提醒，他才想到應該打電話給曼欣消毒一下才對，雖然他相信即便曼欣有看到報導，也絕不會相信。「曼欣，我是修寧。」電話很快接通。「嗯。」曼欣給他一個冷回應。矮修寧已經連續三天沒打電話給她了，讓她想不相信「忽然看見」的報導都不行。現在他打來了、她卻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怎麼有氣無力的？」他隱約覺得曼欣不太對勁。「有什麼事？我還要去果園，沒辦法聊太久。」如果他在兩天前打來，她可能會很高和他聊天，甚至問他雜志報導的事；現在才打來，她已經提不起興趣去追問這些事。如果韓修寧把她當成無知好欺騙的鄉下姑娘看待，那她也只能承認，她確實是在玉井士生土長的鄉下小阿，但是她總有權利不當他玩弄的對象吧？！「是不是看到雜志報導了？」態度變得這麼冷淡，應該是看到報導了。「嗯。」是看到了。「你相信上面寫的？」他以為她應該會比較相信他才對。曼欣幾乎要冷笑出聲。「你不覺得很好笑嗎？」「什麼東西好笑？」「這篇報導是兩天前就刊出的，你現在才沒事般的打電話問我是不是看了不說，還問我相不相信上面所寫的內容？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定位我們的關系了。」他憑什麼一句話都不用解釋就要她否定雜志的報導？至少人家真的拍到他和女人摟抱的畫面，而且他還拉著行李去人家家里，這麼迫不及待的一下飛機就直奔那女人家，還反問她這個「正牌」女友相不相信？這樣做未免也太過分了吧！矮修寧很意外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我以為你不會相信這種雜志的報導。」「我也很不想相信，但是偏偏還有照片為證，而且，更好笑的是那天還真的就是你從日本回來的那一天！我還記得那天你很晚很晚很晚才打電話給我，只說了一句︰剛下飛機，很累，明天再聊！然後就掛了電話，沒想到你的明天會是我的兩天後，原來你的一天是四十八小時啊！」「沒說這件事就是因為怕越描越黑，怎麼知道雜志社會對我這個小人物有興趣，可見這家雜志社有多小。」他真的搞不懂為何雜志社要跟蹤他這個一點新聞價值都沒有的小人物。「要是你沒做虧心事的話，又何必怕被跟蹤？再說，從你打電話來到現在，我完全沒听到你對報導有任何一句解釋！不是問我相不相信報導，就是怪別人跟蹤你，難道你真的不認為該先給我一個解釋才對嗎？」如果他馬上消毒的話，至少她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會相信他，但拖到現在——連百分之三都不到。矮修寧一手握著話筒，一手用力扒著頭，思索著要如何簡潔的解釋整件事情，而且要能讓曼欣听完以後完全諒解。他的停頓與遲疑讓曼欣更為光火，當他是默認。「所以說小雜志的報導也是很可靠的嗎？」她終于知道電影MIB里頭的男主角都要看非主流報紙找線索的用意了。「電話中說不清楚，我去找你吧！」他決定當面和她說清楚，免得又節外生枝。「你不是很忙？不但要忙海外分店的事，還要忙著到人家家里報到，怎麼好意思讓你專程下來一趟？電話里說說就好。」她還是很火。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還是在電話中，所以韓修寧不知道要如何安撫她的情緒。「別這樣，我不希望我們因為小事吵架。」「小事？！都上雜志了還小事？！那請問什麼才是大事？」她快被他氣爆了。「以你現在激動的程度並不適合繼續談這件事，日本和韓國分店正進入最後的準備階段，最快也還要三天的時間處理，這三天我們彼此都先冷靜思考一下，事情一處理完我會馬上下去找你。」他當然也可以現在就馬上趕下去，但是他不是那種會丟下已經做了一半的工作而跑去辦私事的人。曼欣此時可真是火冒三丈，雙眼如火眼金楮般「搶搶滾」，以為他會馬上下來，結果他竟然說還要三天？！吧麼呀！需要三天的時間和那女人話別是嗎？她氣得腸子都要打結了。‘隨你高興，我是什麼東西啊！哪敢替你決定？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要掛了。」矮修寧無奈的嘆氣、「唉……我保證，見面時一定會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全部讓你知道，一滴也不隱瞞。」‘拜拜。」她賭氣地和他道別。誰曉得那時候的狀況會變成什麼樣子？！「這兩天我還是會打電話給你……」嘟嘟嘟……卑都還沒說完電話就被切了，韓修寧對著話筒發呆，看來這次曼欣真的被惹毛了。到時要去找她時，只好先自行拉皮一番，把皮繃緊一點後再下去任她用力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