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女王 第八章
美麗把胡小蝶架回家,狠狠地數落了她大半夜,心里則很怨嘆自己這麼雞婆干什麼?
「那種爛男人,滾了就滾了,有什麼好留戀的?你現在也算是當紅作家,還怕沒男人嗎?」美麗氣得渾身發抖。
「可是……嗚……他是我第一個男人……」胡小蝶哭得打喃。
真是幫幫忙呀……我當處女時也沒笨成這樣。等她倦極地在客房睡去,美麗望著泛白的天色,哀怨地想著。
寶貴的睡眠時間,全浪費在這個除了寫作、什麼都不會的笨女人身上。
萬般憔悴的出門,美麗拍拍芯君的肩膀,「你說得對,這種莫名其妙的義氣真的會害死我。」
接到哈那的電話,未遲不是不訝異的。當初說要分手,哈那只是平靜的落了幾滴眼淚。如今幾個月沒聯絡了,為什麼又突然約他吃飯?
「哈那,我和你之間已經結束了。」雖然已經一個禮拜沒抱美麗,並不代表他饑渴到誰都好。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你不能來一下嗎?」她嬌弱的聲音哀求著,「這件事情和你有很重要的關系。」
听她這麼說,他倒也很難拒絕。不過,他也有他的打算。
「美麗,哈那要請我吃飯。」他撥內線給美麗。
「去呀。」精神不振加上工作堆積如山,她的口氣不太好。
「跟我一起去。」未遲壞壞的笑起來。
精神再不好,听到他的提議,美麗還是忍不住笑了。「你這家伙……這樣對哈那小姐太刺激了吧?你去就好,我還有一大堆工作。」
「不是工作就是芯君,我居然得排第三位?」未遲叫了起來。
「再吵就讓你排到最末位。」
她這火辣脾氣……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虐狂,居然還是愛她愛得要命。不過,他不也是因為她的固執和正義感,所以才為她傾倒?
去听听哈那要說什麼吧。
這是頓美味卻無聊的晚餐。哈那很熱切,他則興趣缺缺。真不知道他以前眼楮長在哪兒,居然會喜歡這樣骨瘦如柴的女人。自從抱過美麗豐滿結實的身體後,其他女人在他眼里就像是一捆柴。
突然想起鄭國公子寵愛獨眼女的典故。他說得好,自從愛上了獨眼女後,就覺得世界上的女人都多了個眼楮。
愛上了,所有的缺陷都不再是缺陷,可以徹底顛覆一個人的審美觀。
「哈那,你到底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好不容易捱完主餐,他有禮的問。
炳那拿起餐巾,按了按嘴角,盤里的食物幾乎沒有動。她神色為難,「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叫我出來,不就是要告訴我嗎?未遲忍著沒翻白眼。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他雙臂環胸,開始不耐煩這種扭扭捏捏的把戲。
「你……和龍美麗在一起了吧?」她有些哀怨的問。
這也不是什麼大秘密,就為了這個把他叫出來?「對。本來我邀她一起來的,不過她有事。」
「她……她能有什麼事情?」她幽怨的遞給未遲一張照片,「我不怨你和我分手,但是她背叛我……我愛慕的人,我不能坐視不管。」
未遲拿過那張將賓館招牌和美麗照得非常清晰的照片,端詳了半天。
「……這是我朋友為某周刊拍的照片。本來是要挖政治緋聞的,沒想到拍到龍美麗。以前就有些關于她的不好傳言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她實在……實在太過分了。」
「照片拍得不錯。」他微笑著遞還給哈那,「把美麗照得很漂亮。」
炳那呆了好一會兒,「她和別的男人上賓館!」
「應該說是經過賓館吧?」他神情很輕松,「哈那,放輕松點。就算到賓館去,美麗也一定有她的原因的。」
「你不生氣?你不會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這真是她認識的那個佔有欲強烈、跋扈暴躁的應未遲嗎?
「她一定有我能接受的理由。听清楚,是理由,不是借口。」還以為是什麼事呢,他好整以暇的喝了口咖啡。
「應未遲!」哈那的優雅和嬌弱全消失了,只剩下猙獰的表情,「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那個賤女人跟別人上賓館,你被戴了綠帽還戴得甘之如飴?」
「我說過,美麗不會跟別的男人上賓館。」他開始不悅起來,整了整衣領,「有我這麼好的男人,她怎麼舍得跟別人上賓館?再說,她過往的那些不實謠言全是狗屁!」
「應未遲,你這蠢豬!」她火大的站起來,「那女人跟城國的每個男人都上過床,你不要以為她是什麼好貨色──」
「那些男人也太遜了吧?」未遲冷笑的跟著起身,「美麗居然還是處女。」
「你……你這個有處女情結的混蛋!把我的清白還我!」哈那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把我利用完了就一腳踢開,我──」
「你處女也當太多次了吧?」未遲皺著眉,這家餐廳他不敢再來了,實在丟臉。「我沒有處女情結,你喜歡裝處女,我也無所謂,不過,被人家當茶余飯後的笑柄,實在不太好。你還是省省處女膜重造術的錢吧,整個出版界都在笑你,你不知道嗎?」
「你!」哈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猛跺了下腳,羞惱地奪門而出。
未遲掏出皮夾,連卡都懶得刷,直接付現。
刷卡就得簽名,讓人知道自己是這場鬧劇的男主角,多丟臉。
「你干嘛跟醫生去賓館?」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印象太強烈,忘也忘不掉。
「救人。」青著臉沖進社長辦公室的美麗隨口回答,手里還抓著一份報紙。「那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峻峰居然是首富馮家的第二代接班人!咦?你怎麼知道我跟楊瑾去賓館?」她奇怪地問。
「那不重要!」他一把搶走報紙,迅速的瀏覽一下,「怎麼會?我和峻峰認識十年了,他從來也沒說過自己的來歷!」
「這個慢點再討論。」她抽走未遲手中的報紙,「你怎麼知道我昨天去賓館的事?」
未遲還沒從另一個驚嚇中恢復,神情有些茫然,「什麼?你說賓館?哈那急著找我吃飯,就是要給我看你和楊瑾一起出賓館的照片。」
「你不問嗎?」美麗奇怪的看他一眼。
「我剛不是問了,你不是說去救人嗎?先不管那個,你說報紙上這個人會不會只是同名同姓、長相相同?」他懷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問。
「連年紀都相同?」她指著報紙。
「老天哪。」他頹然的坐下來,「我還以為自己家境不錯的。」下一秒又生起氣來,「這家伙,我要把他從好友名單中開除!居然連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訴我,是不是兄弟?!」
美麗心里有點泛酸,「喂,他重要還是我重要?我被拍到跟別人上賓館的照片-,你連問都不問清楚?」
「現在當然是峻峰重要。」看美麗的臉色泛起薄怒,他有些無奈,「拜托,峻峰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現在當然要把他擺在前面。再說,你還不是也把芯君擺在我前面?」看她將臉別開,「別耍小阿子脾氣好不好?你知道外面那些員工都叫你什麼女王,女王嘆,多了不起的稱號!誰相信女王會像個小女生一樣亂吃飛醋?」
「我哪有!」她臉紅了起來。
定定的看著她頰上的紅暈,他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不問你,是因為相信你呀。況且,有了我這麼好的男人,你還會看上誰?」
「拜托。」
「你不這麼想?」未遲的表情有點受傷,「但我是這麼想的。因為我太喜歡美麗了,所以其他女人變得一點味道也沒有。」
懊死!明明知道他在哄自己,卻被哄得心花怒放,她實在太沒用了。
「峻峰真的要接下馮家?」他心里只有星冕,「那星冕怎麼辦?」
「只能辭職了,還能怎麼辦?」峻峰臉色蒼白的推門進來,神情疲憊。
「辭職?你要辭職去接那個只剩下空殼的馮家?」未遲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搞什麼鬼?你不要我問,我就什麼都不問,請假也隨你高興,我信任你,你卻這樣回報我的信任?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出身?」
「我的出身有什麼好說的?我是庶出的兒子,連我親生的媽都當我是隱形人,大媽和大哥天天在老爸耳邊嘀咕著我會謀奪家產!我比大哥優秀,難道是我的錯嗎?我只錯在不該是庶出!」向來溫文儒雅的他用驚人的聲量吼著,「你以為我願意?我不得不接下馮家,我父親和大哥都因車禍意外過世了,現在我是馮家最後一個男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馮家現在是什麼情形呀?你老爸死前出過一本自傳,還是美麗親自操刀的。你問問她好了,問問馮家還剩下什麼!」
「馮家是沒什麼,可是馮氏企業還有成千上萬的員工要養家活口!」他將臉別開,「這是我的責任!」
「你這死腦袋!笆心為虛情假意的家人付出,卻要放棄自己白手起家的事業!」未遲的火爆脾氣又炸了起來,「美麗,出去!我跟他有男人的話要談!」
憊有什麼話好談?美麗翻翻白眼。男人除了用拳頭來說服對方,還能談什麼?
雖然口氣蠻橫,但是,在出版社里,他是社長。她默默的關門出去。
芯君慘白著臉坐在座位上,美麗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要跟他走。」她終于開口,聲音卻在顫抖,「但是……我好害怕,我將會有兩個婆婆。」
美麗知道馮家有多復雜。馮家大家長的兩個妻子不和,首富也已是過往雲煙,就像是紅樓夢里的榮寧二府,即將走向衰頹,這麼復雜的家庭,芯君應付得來嗎?
「你嫁過去,是當不成少女乃女乃的。」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
「我從來不想當什麼少女乃女乃。」她眼中含淚,嘴角卻是欣慰的笑,「他什麼都告訴我了。雖然家人待他不好,他還是眷戀那個家的。我很怕……但是,跟這種害怕比起來……我更怕失去他。」
美麗望著柔弱卻又堅強的芯君,對她的未來寄予祝福,卻不甚樂觀。
這時,峻峰和未遲滿臉是傷的走出辦公室,互相擁抱一下。
峻峰走向芯君,兩人堅定的握住彼此的手。
遠速的看著他們兩個相扶持而去的背影,美麗和未遲都沉重的嘆口氣。
就這樣,星冕同時失去了兩個優秀的員工,就像是驚濤駭浪的序曲一樣,美麗覺得隱隱有股不祥的風吹拂著。
失去峻峰,未遲才知道從前對他的倚重有多深。星冕因為有他嚴厲專業的要求,和峻峰圓滑的處事風格,才能成為出版界的佼佼者。
懊不容易挪出時間見面,美麗和芯君自顧自的聊天,未遲則對峻峰抱怨著,「少了你,我像是少了條胳臂。最近許多連鎖書店都傳出不好的消息,連總經銷都搖搖欲墜,你又不在,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喂,振作點!」峻峰朝他的肩窩打了一拳,「我哪有這麼重要?你這樣說,對得起星冕其他孜孜不倦的同事嗎?」他下巴一指,「你又把美麗擺在哪個位置?她才應該是你一生的伙伴,不管是在事業上還是未來。」
這個粗魯又自大的男人居然紅了臉,峻峰暗暗好笑著。
「我就是……就是不想她那麼辛苦。」未遲趕緊喝了一大口啤酒,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我希望能讓她過安逸幸福的日子。」
「我想,她也安逸不下來吧。」峻峰只手撐著下巴,「兄弟,我真替你高興。她是個好女人,你們若能少吵點架,真的很適合。你是沒心機的,吵完就忘了,美麗也能這樣就好了。」
「她的聲音比我還大,你覺得呢?」未遲的臉上淨是滿足,「沒有她,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咦?」峻峰愕然瞥見他手指上的白金戒指,「好小子!你們偷偷結婚了?!」
「嗯,我們去法院注冊了。」未遲搔搔頭,「淹水以後,又有總經銷倒閉,加上連鎖書店不穩,最近出版社非常忙。她怕我跑掉──」
納莉台風讓星冕蒙受了很大的損失。大水驚人的灌進汐止的地下室倉庫,未遲在狂風暴雨中困難的趕到倉庫時,美麗和大半的同事已經在堆沙包和搶救書了。他卷起袖子,拚命的堆沙包,美麗則拚命把書往樓上扛。
沙包準備得不夠,誰也沒想到這次的台風會造成這麼大的災害。搶救不到一半,大水涌進地下室,淹沒了他們的心血。
又濕又冷的兩人靠在一起取暖,他的眼眶紅了,一轉頭,望見美麗的頰上有著晶瑩的淚。
他安慰的擁住她,「一切都能再重來的。」
是呵,他們是一輩子的伙伴。擁著啜泣的美麗,他突然感到萬分欣慰。
「我們結婚吧。」他開口求婚。
就這樣,兩人互許下一生的承諾。
「是誰怕誰跑掉?」峻峰翻翻白眼。
未遲不答腔,拚命灌啤酒。
另一頭──
「還習慣嗎?」美麗溫柔的問。
「嗯,其實也沒那麼可怕。」芯君臉上出現從來沒有過的堅毅笑容,「家事都有佣人代勞,只是這麼大一個家,需要專人管理。峻峰將家托給我,我當然要盡力。」
「呵,林黛玉變成王熙鳳了。」美麗笑了。
「你敢糗我!你呢,亞馬遜女王成了小女人,這話傳出去,誰會相信?城國那群老笨蛋鐵定會笑掉大牙。」看到美麗的手腕上有剛痊愈的疤,她馬上變臉,「怎麼?未遲對你動手?」
「你以為他打得過我?」美麗撫著長長的疤,「這是淹水那天被角鋼割破的。你們不在,星冕發生了很多事。」
「風雨生信心,對吧?」芯君轉頭溫柔的看著談笑風生的丈夫,「我覺得我越來越愛他了。或許是在這種艱困的環境下,彼此變成對方最後的慰藉吧。」她輕輕嘆口氣,「我擔心若是往後日子平順了,我們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親密。」
「不會的,」她拍拍芯君的手,「你們可是一輩子的伴侶啊。」
芯君搬走後,未遲便搬進美麗的公寓,住在芯君原本的房間。不顧她的抗議,他開始付每個月的房租。
「喂,租屋契約上寫的是我的名字!」她不高興了。
「養家活口是男人的責任!」未遲蠻橫的交叉雙臂。
「我不會幫你洗襪子的。」美麗正對著稿子頭痛,情緒不太好。
「若只是要找個菲佣,我干嘛娶你?」他挑剔的看著她塞滿書和稿子的房間,「你比我還不會收拾。」
「嘖。」美麗火起來,將他推出去,準備把房門關上。
「喂,你就這樣把我關在外面?」未遲擋住門,「明天我要去香港參加書展,我們會有一個禮拜見不到面。」
美麗凝視了他一會兒,松了手,讓他進來。
「我還有本稿子要看呢」一面接受他熱情的吻,她一面細聲抱怨著。
「叫那個作者去死!叫那些稿子都去死!居然把我的女人心思佔滿!」他粗魯的把稿子往牆上一丟,「煩透了,我不想離開你這麼久……」
輕輕吻著她的頸子,她漂亮的眼楮一片迷蒙。
注視著她的眼,他最喜歡她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模樣,豫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曾認為戀愛不過是與謊言的游戲,在女體與胭脂中流連,他不沾身也不沾心。
可他卻在美麗的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彷的靈魂。對她的情感很復雜,除了的眷戀,還包含了棋逢對手的競爭感,以及憐愛和被憐愛的往復。
對她的感覺,這一生挖掘得盡嗎?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從健身房那個漂亮的回旋踢開始,從爭淋浴間的時候開始,還是從牽起她的手那刻開始?
他還記得初次牽起那有力縴長的手時,那種無法忘懷的感動。
這種感動,在每次吻她、與她親密的時候,總是一次一次的重現。
「我總是和你吵架。」他們的臉這麼接近,近得讓他可以看清她每一個反應,「你不生氣嗎?」
「吵架要旗鼓相當,要有所為而為。」美麗輕撫著他剛毅的線條,「除了工作之外,我們並不常吵架,不是嗎?」
包多時候,他們靜靜相依著看書、閑聊,讓時光緩緩流逝。只有兩個人的靜謐時刻,空氣中仿佛也充滿淡淡的芳香。
一種專屬于他們的──愛的芳香。
「我愛你。」在最親密的時刻,未遲傾吐愛語。
「我知道。」美麗閉著眼楮,嘴角有淺淺的笑,「我也是。」
白紗窗簾輕揚,在熟睡的美麗臉上飛舞出一道陰影。未遲靜靜的看了好一會兒,心生一股強烈的不舍。
別傻了!他強迫自己調回目光。一個禮拜很快,很快的,他就會從香港回來。
美麗喜歡中國風的衣服,他打算去香港的女人街找一件旗袍給她,說不定再挑一塊玉。
她的手指上,也戴著一枚相他相同款式的白金戒指。沒有任何花紋,只是樸素的一圈。不同于對戒,他們戴的是相同的男戚,只是尺寸不同。
輕吻了下她的手指,沒有驚動她,他提起行李,悄悄的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