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不是小蝦米 第六章
不同于外面讓人冷得不由自主牙齒輕顫的低溫,庾隼翼房間里的暖氣和特地用高級樺木鋪滿的地板以及帶有溫暖色澤的燈光,在在都使人沐浴在如春風般的溫暖中。
只是,一想到這是他的房間,那股溫暖就像被刻意阻擋在肌膚之外似的,讓她怎麼也舒服不起來。
雙手指在外套的口袋里,貝郁珊冷眼瞧著他一會兒把暖氣的溫度調高,一會兒又想起要幫她倒杯熱開水地沖到樓下去,那轉來轉去的樣子看在她眼里,不知為何就是一副像是拼命想掩飾內心緊張的模樣。
這家伙在緊張些什麼?
「喝吧,這樣你的喉嚨會比較舒服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溫度的緣故,他的聲音听起來好像沒有之前那麼冷傲了。
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她慢慢地嗓飲著手中的熱開水,感覺到一股溫暖正緩慢地從身體透出來,四肢冰冷的血液逐漸恢復應有的溫熱。
在她喝水的這段期間,庾隼翼則隨意將身體靠在與地板同色的書桌邊緣,仿佛在沉思什麼似的不發一語。
這種異常的冷靜看在貝郁珊眼中不啻是一種危險的前兆,只是,是燈光的關系嗎?他垂首沉思的側臉竟意外地帶有某種說不出來的成熟魅力。
庾隼翼的俊秀清麗是在高中時就艷名遠播的,大概是因為始終就讀貴族學校的關系,他渾身散發出一股讓旁人忍不住為之傾倒、既夢幻又優雅的氣質,為了一睹他的風采慕名而來的少女經常得勞動校警出面維持秩序,才有辦法讓他正常進出;不過,這種讓人目炫神為的容貌看在與他朝夕相處的她眼里卻是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但現在,縱使對他有滿坑滿谷的成見,她也不得不承認,經過歲月洗禮之後,那份俊秀月兌去年少時的不羈與狂傲,變得既穩重又內斂,變得很吸引人……
暗自抽了一口氣,她吃了一驚。
她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呢?心跳在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加快幾分,她連忙喝了幾口水,試圖平息不該有的騷動。
垂眼猛喝著杯子里的水,直到杯底空了,心情也好像不那麼混亂了,她才敢重新把視線投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庾隼翼。
然而視線接觸到他的那一剎那,她才發現剛才的鎮定心神簡直是白費工夫,那雙向來犀利的黑眸正蘊涵著一種強忍著難以抑制的渴望,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她,眸里蠢蠢欲動的欲念鮮明得讓她無法忽略。
本來已經準備要開口,但在抬眼看著她的瞬間,一種不應該在此時產生的熾熱卻沒來由地燃燒著小骯,調高的暖氣更是推波助瀾地助長這種熾熱,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美國的別墅所發生的事。
旺盛燃燒的爐火,比爐火更熾熱更猛烈的抽動,還有那忍住羞辱卻又無法克制地出現紅潮的臉……
「貝郁珊……」
那因極力壓抑而顯得沙啞的聲音別有一番誘惑的魅力,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這麼充滿煽動力的聲音叫出來,貝郁珊忍不住一陣輕顫。
「干、干嘛?」
明知道他這種聲音含有不容小覷的危險成分,貝郁珊卻忍不住想從他的嘴里再多听一點這樣的聲音。
努力平息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欲火,他將今天才體認到,卻像是早已在心中積聚許久的感情用低啞而認真的聲音緩緩地道︰「我喜歡你。」
啊?
瞪大眼楮,她著實費了一番工夫才把這幾個字消化進腦中。
她曾經做過很荒謬的夢,但她記得起來的片段卻沒有一段比發生在眼前的事實更加荒謬。
腦子里像是突然被灌進大量雜七雜八的東西,她的思緒亂成一團,迷惘與困惑理所當然地出現在她的臉上。
「你說什麼?」
一定是听覺出了問題,這個和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家伙怎麼可能……
「我說,我喜歡你。」
然而,就像是在強調她的听覺毫無問題似的,庾隼翼稍微提高音量,清晰又不容置疑地重復了一次剛才的話。
這次她不能再裝傻了,但是在感受到宛如巨炮襲擊的震撼時,剛剛對他的短暫迷戀卻像是不曾存在似的瞬間消失,在她的眼中重新出現庾隼翼熟悉的冷漠與無動于衷,臉上的表情則冷靜得近乎可怕。「這就是你想到的新方法?」
「什麼?」庾隼翼蹙著眉,不太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扯了一抹無奈的笑,她輕輕嘆了口氣。
「庾隼翼,如果我不是對你的為人太過了解的話,我可能真的會就這麼傻傻的相信了。可是,沒有辦法,你的詭計我一眼就看穿了,這種明擺著的陷阱我是不會往下跳的。」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會遭受到她的懷疑,但想像是一回事,真正听到她用帶點嘲弄的口吻訴說,他還是免不了感到悵然。
苦笑地撫著自己的額頭,他沒有想到直接被拒絕的滋味竟是如此難受。
奇怪的是,盡避嘴里嘗到苦澀的滋味,下半部的身體卻有截然不同的反應;一種即使面對森冷的拒絕也無法平息的高溫正激烈地在月復間竄燒,對她的那種不可理喻的渴望正逐漸使他的身體處于一種極度饑渴的狀態。
「陷阱?」竭力控制一觸即發的渴望使他的聲音听起來格外低沉。
「對,陷阱。」像是強調自己絕對不會相信似的,她加強了那兩個字,然後以一種疲倦得不得了的目光看著他,「好了,你的詭計失效了,我可以回去睡覺了吧?」
這只是禮貌性的詢問,實際上她的腳步已經開始往門口移動。
「貝郁珊。」他喊住她。
「拜托,我真的很累……」
「你不相信我沒有關系,但是……但是你可不可以給我?」
什麼?
憊以為自己听錯了,然而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他的眼神都認真得不得了。
這、這個家伙實在是……
這種一點也不含蓄的請求讓她當場面河邡赤。
任誰听了都會覺得這是太過無理的要求,就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貝郁珊也忍不住怒氣勃發。
「庾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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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我想要你。」平靜地凝視貝郁珊,庾隼翼的語氣透著堅決。
那種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目光似乎有將四周一切燒毀殆盡的本事,就連貝郁珊的意志也受到波及,她有點迷糊了起來。
那種執著而投入的眼神有一種挑誘的魅力,使她忘了接下來的動作。
沒給她拒絕的機會,身體里的高溫早已到達不能負荷狀態的庾隼翼大步向前,兩手插入她發中,抬起她的臉,把迫不及待的唇狠狠地貼上她的……
「你說你喜歡我?」黑暗中傳出一個不確定的聲音。
如果不是因為黑暗隱藏了她的臉部表情,庾隼翼一定可以看見她那張略顯嚴肅的臉充滿了不信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誰較對她說出這句話的人曾經視她如仇敵,而她對他也從來不具好感呢!
包何況,生性嚴謹的她,本來就不太容易相信人,更別提相信自己的死敵了。
「嗯……」因為身體非常疲倦,庾隼翼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翻雲覆雨後,這樣靜靜的擁抱竟能帶來一種不可思議的幸福,下巴抵在她頭頂上的庾隼翼,擁住她的雙手不自覺又緊了些。
是嗎?隨著心里堅定不移的疑問,視線也跟著斜睨著身旁的人,不過視線所及盡是一片凹凸有致的胸膛,正隨著主人的呼吸起伏,並散發出迷人的男性氣味。別的暫時不說,這片看得出鍛煉有素的胸肌,倒是挺迷人的。
不過,秉持著魔羯座小心再小心的至高無上原則,貝郁珊決定讓時間來替她見證他的話。
盯著他的胸肌思索一會兒,她沉靜的開口︰「那我的要求你也一定會做到,對不對?」
「嗯……」
她發中隱藏的香氣似乎有安定神經的作用,沉醉于這靜謐時刻的庾隼翼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正在說些什麼,當然也就無心去在意自己回答了些什麼。
然而無論何時何地都很認真看待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嚴苛到讓人視為古板不知變通的貝郁珊卻不管他的回答是有心還是無心,她只管自己的目的。
「那好,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你隨便踫我。」語畢,擺明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她推開那宛如鐵鉗一般鉗住自己腰身的手,下床穿衣。
「耶?」
突然失去軟玉溫香,讓庾隼翼一下子適應不過來地坐了起來,在沒有點燈的黑暗中呆愣地看著她穿衣的模糊身影,一直處于混沌狀態的腦袋這才開始回溯兩人剛剛的對話。
必憶起自己剛剛答應了什麼,他的臉色只能用驚慌失措形容。
「那怎麼行?」他倏然提高的聲音里含有貝郁珊熟悉的強橫與無賴,不過這完全不能動搖她的決定,「我哪有辦法……」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她冷冷地反問。不知道是因為心境改變抑或其他,縱使庾隼翼的聲音里仍有他一貫的霸道與任性,她卻覺得這種近似撒嬌的霸道听起來還挺可愛的。
「是很喜歡啊!」他毫不顧忌地承認,早就擺月兌了愛上死敵的別扭。
「那連這點要求都做不到?」
「這哪是要求,這根本就是——」
「答不答應?」沒有轉圜的余地,貝郁珊非常堅持己見。
「這……」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被這個打擊弄得心慌意童亂,憑庾隼翼超乎常人的敏銳,應該可以輕易發現為了堅定自己的意志,貝郁珊那刻意別過臉、避開他目光的動作。
看著她眼中的堅決,庾隼翼從過去的經驗里得知這意味著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改變她的決定。
沒有辦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再……」
他從來沒在她面前出現過的低聲下氣,卻被貝郁珊的刻意忽略硬生生打斷。
「等我相信了再說。」
喜歡上一個人時,就會莫名其妙地居于劣勢,這對于在情場上始終處于被呵寵、追逐地位的庾隼翼而言曾經是一件令他嗤之以鼻的事,不過現在,他有點嘗到這樣的無奈滋味了。
「沒有商量的余地嗎?」
「沒有。」
雖然這是預料中的答案,但庾隼翼仍不免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只好……」
「你干嘛?」趕在他的手攔住自己的腰身之前,她往後退了一大步,讓他因撲空而使上半身狼狽地懸掛在床邊。
懊不容易直起身體,他理直氣壯地說︰「還能干嘛?當然是趁這個約定還沒生效前再多做幾次啊!」
「你!」她氣死了,不曉得他的腦袋里面都裝了些什麼,怎麼有辦法把這種這麼令人羞恥的事隨口說出來?
「不行嗎?」
他無辜的眼楮在沒有開燈的房間里閃爍發光,不知怎麼搞的,竟讓貝郁珊感到一絲心慌。
「當、當然不行!
頹喪的垂下肩膀,因為預期到將來要面對的是怎樣艱辛的忍耐,他不禁喃喃抱怨起來︰「我不懂,在整個過程里享受的又不只有我,你明明也很沉醉其中的,那你干嘛還要……」
「閉嘴,」雖然這麼吼著,但是貝郁珊卻很難抹去被一語道中事實的心虛。
「我說對了不是嗎?」盡避從小到大沒有被人這麼吼過,但是庾隼翼卻顯得十分開心。「你並不是那麼討厭跟我結合。」
憑著對女人的豐富經驗,對這一點他有十足的把握。
面對自以為是的他,貝郁珊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令她深感迷惑的是,她不知怎地的確對剛剛發生的事一點也不討厭。
她該不會也……
注意到危險的熾熱氣息逼近,縱使在迷惘中她仍然警覺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庾隼翼。」她警告的聲音搭配表情毫不留情地射向想趨人不備的庾隼翼。
嘖!差點就成功了……
本想趁著她不注意時一舉將她攬回床上,沒想到她的警覺性這麼高,偷襲不成的他只能在心里扼腕不已。
不過,他對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卑鄙行徑一點兒也不會感到可恥.在黑暗中,貝郁珊甚至能清楚感覺到他的笑意。
「我總覺得你的堅持是在下了床之後,上了床你就會自動放棄了。珊……」
憊來不及對他的荒謬言論表達怒氣,他隨即而來的親昵呼喚讓她當場傻眼。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珊啊,總不能一直連名帶姓的叫你吧?畢竟我們的關系已經這麼親密了。對了,你也可以叫我翼,你叫叫看,珊。」
听他叫得這麼順口,她只覺得渾身一顫,接著就莫名地煩燥了起來。
瞬間,她下了一個早就應該下的決定,她要立刻離去,再待下去,她不是被他的言語搞瘋,就是會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發現自己又重新躺回他的床上。
試著讓聲音听起來很決絕,然而連她自己都感覺得出效果不彰,「我很累,我要回去睡了,如果你說喜……喜歡我的話是真的,那麼,你就要嚴守你剛剛的承諾。」
望著她幾乎可以用奪門而出來形容的背影,庾隼翼在怔愣了幾秒鐘之後,忍不住露出自嘲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