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冽情 第二章
一輛白色的BMW轎車緩緩駛過,黑色的車窗在經過娟娟的店門時搖了下來,車內主人一雙自信的眼神尋找似的向周圍掃射,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將眼光停駐在美發院前,正好與白偉蓁的視線相接觸。
「咦?那個人……」行動永遠比思考快一步的她已經沖了出去。
發上的白色泡沫在雨水的沖刷下沾滿全身,顧不得路人疑惑的眼光,她追著已經駛向前的轎車。
拜平時訓練之賜,在一百公尺前的紅綠燈下攔到那部車。
「開門,請開門好嗎?」她拍著車窗玻璃。
車窗搖下,一張疑惑不耐又帶著點防備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是他!成熟了點,臉色也不好看了點,但——沒錯!就是夢里的他。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
「喂!你……你認識我嗎?」因為太過興奮而忘記現在的她其實是很狼狽的。
懊冷漠的眼神,不過沒關系,獲得她想要的答案才是最重要的。
「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但是我的確見過你,你呢?你認識我嗎?你見過我嗎?」
他還是沒答,不過後面一個比較成熟的聲音說話了︰「小姐,你們是哪個電視台的惡作劇節目嗎?」
「不是的,我……」白偉蓁正要解釋。
一直不說話的他從幾乎沒張開過的嘴里,吐出簡短的兩個字︰
「滾開。」
那個人用著平靜卻可以很明顯感受到怒意的語氣對白偉蓁這麼說,同時加足油門往前沖去。
「等等……」她還想追,娟娟卻從後面撐著傘跑來。
「你在干嘛呀?瞧你全身都濕了。」
「娟娟!」她興奮地搖蔽著娟娟的肩膀,「是他耶,真的是他!原來星座書有時候是會準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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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電視節目老是做一些捉弄路人的劇碼,真是無聊透頂!」殷祺對于剛剛受到的冒犯,仍然感到很不高興。
「嗯。」
「伯父,我們還要再繼續繞下去嗎?」
「不用了。」殷樺斂起沉思的臉,就算見到了,又能如何呢?「回去吧!」
看伯父似乎頗為失望,殷祺又問︰「要不要我調幾個兄弟來幫忙找!」
「不了。只是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沒關系的。對了,殷祺,晚上的談判得留心點,大春這家伙的耐性奇差無比。」
「知道了,伯父。二個月前幫里新進來一個兄弟,看來挺斯文的,我到時會派他去,順便看看他的實力。」
「你是說白偉帆嗎?」
「是的。」
「殷祺,我告訴你。」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比較嚴謹,「這個白偉帆,你得多照顧他,知道嗎?」
「咦?」殷祺淡漠的雙眼透出一絲驚奇。
「總之多照顧他就是了。」殷樺再次強調,口吻異常認真。「你要鍛鏈他也可以,但千萬不能讓他出任何差錯,我這樣講你明白嗎?」
「好的。」
雖然心存疑惑,但殷樺的命令一向是絕對而不容置喙的。
殷樺深思熟慮的雙眼一下子變得孤獨而深沉。這麼多年了,石靜,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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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中帶著淺黃的蝴蝶,成群地在花叢間翩翩飛舞。
「白偉帆、白偉帆,你在哪里啊?我肚子坑邛死了!」像個孩子般嚷嚷地跳進了家門,白偉蓁探頭到處叫喊著。
雖然滿腔熱情遭那個陌生人潑了盆冷水,但她一點也不以為意,在娟娟硬拉著她回去吹干頭發並借給她一套衣服後,她仍不死心地滿街尋找他的蹤影,到最後還是因為肚子不爭氣,才不得不放棄。
「白偉帆、白偉帆,你到底在哪里啊?」
她可以很確定偉帆在家,那家伙生活規律得很,除了去花市做些買賣或交換心得外,其他時間不是在廚房煮菜,就是在花園里搞那些花花草草的。
在廚房沒見到他,也對,現在才下午三點,不是吃飯時間,他不會待在廚房,那麼就是在某個花叢里了。
「白偉帆——」
她如喪家之犬地叫著,餓得快沒力氣,聲調也提不起來,「你快出來啊!你妹妹我坑邛死啦!」
她搔著頭,像只蜜蜂似的在花叢里梭巡著,忽然看見前方的花叢不規律地震動了兩下,她高興地一撲向前,「白偉帆!」
被妹妹像章魚般渾身攀住的白偉帆無動于衷,仍然手拿小鏟子繼續松著土。
「喂!白偉帆,你有沒有听到我在叫你啊!」
「有啦!有啦!我得先把這里的土松好,再把我的小報苗移植過來嘛!」
「你是手在松土,又不是嘴巴,我叫那麼多聲你都不答我一句。」
「干嘛啦?」
「我肚子餓了。」白偉蓁可憐兮兮地道。
白偉帆抬頭看看太陽,「現在才什麼時候你就肚子餓?」
「哎呀!我肚子餓是不分時候的,你趕快去給我弄吃的啦!」
「唉!」白偉帆直起身,轉頭怨道︰「你真是……」
卑還沒說完,他已經爆笑出聲。
「你的衣服……」
她就知道會引來這樣的嘲笑。
都是娟娟堅持要她換的啦!娟娟的衣服不是綴花、綴蕾絲邊,不然就是綁著蝴蝶結,挑來挑去實在沒法子,她只好選了這一件。由于她身高比較高,陽剛味比較濃,平常又穿慣牛仔T恤,現在突然穿上不及膝的小碎花裙,再加上沒穿襪子的耐吉布鞋,超突兀又爆笑的組合,難怪白偉帆會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雙手攬胸,無可奈何地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白偉帆。
「如果……如果頭上……再加個蝴蝶結的話……效果會更好……」
她撇了撇嘴角,不甘心地指著他,「你自己這一身的紅色滾蕾絲邊圍裙又好到哪里去了!」
「我不一樣啊!我穿習慣了,可是你好像耍寶一樣好笑……哈哈哈……」
斑!她叉著腰,也很無奈。
「我上樓去洗澡、換衣服,等你笑夠了,就去給我弄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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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偉蓁用大毛巾隨便地搓著濕淋淋的頭發,蹦蹦跳跳地下樓來。那一陣又一陣的菜香太誘人了,她實在等不及把頭發吹干。
「白偉帆,你在弄什麼菜,好香喔!」
「等著吧!」白偉帆漂亮的翻鍋,在廚房的他是十分有自信的,「鳳梨蝦球、豆豉鮮蚵、糖醋排骨、清蒸鱸魚……」
「哇哇哇!」她連叫三聲以示驚訝,「今天是在辦桌嗎?師傅。」
「你說對了!」白偉帆食指輕沾著鍋內的食物試咸淡。
「真好。」她雙手托腮夸張地裝出幸福樣,「我今天真是太幸運了,遇到那個人,回家又有頓好吃的,那星座書真是……咦?慢著!」
她忽然想到,如果星座書上所說的的確會準的話,那麼因為兄長或親戚的緣故將會帶來一些麻煩的這段警語,就值得注意,偉帆今日對她必定有所求。
「白偉帆,你這家伙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情要拜托我?」
白偉帆繼續炒菜,「什麼家伙不家伙,白偉蓁,我好歹是你哥哥耶。」
她倒轉餐桌椅坐下,隨手抓起已經上桌的香甜腰果,邊嚼邊說︰
「哥哥你這家伙,一定又在外面惹了什麼麻煩,等著我去擦對不對?」
白偉帆放下鍋鏟,「知兄者莫若妹也。」
「好說、好說!」
「是這樣的。」他一臉神秘地靠過來,「有件刺激又冒險的事,不曉得閣下有沒有興趣?」
那突然壓低的嗓音,害得白偉蓁也跟著緊張起來,不過緊張之外,刺激、冒險四字的確挑動了她愛冒險犯難的神經。
「什麼、什麼?」她興致勃勃地猛問。
「你想不想見識見識黑道跟黑道間的談判?」
「想啊!想啊!」
「那今晚八點在公園的涼亭邊,不見不散。」他一口氣說完,然後又轉過身去炒菜。
談判……的確沒見過,一定很刺激吧!她這個人最喜歡新奇刺激的事情。不過,有興趣歸有興趣,她那還算清醒的頭腦可沒忘記應該追問的話。
為什麼偉帆會知道有談判?
「嘿嘿!」她笑得詭譎,慢條斯理地說︰「白偉帆,你這家伙不是麻煩事肯定不會找我。說吧,是不是逞英雄,在老大面前夸下海口自願去談判?」
白偉帆拿起圍裙抹著汗水,笑得一臉尷尬。「妹妹,你真是神機妙算。」
「嗯!」她好整以暇地托著下巴,「你那點兒腦筋我還會不清楚嗎?不過,是這樣的,姑姑早上特別叮嚀我要看緊你,別讓你到處惹麻煩耶!」
「喂!」白偉帆緊張地轉過身來,「這事可不能讓姑姑知道,拜托、拜托!」他舉起鏟子拼命地對她拜。
「唉!懊啦、好啦!」她最受不了這招,「真受不了你。」
「喂!你知道嗎?我這次談判的對象是這一帶很有名的人物,听說也會幾手耶!」他稍稍停頓,刻意看看白偉蓁,「不知道跟你比起來怎麼樣?」
「是嗎?」談到比武,她的眼楮登時亮起來,追著他的話尾猛問︰「有多厲害,你覺得我的勝算如何?」
白偉帆笑在心里,白偉蓁的思考路線是直的,只要讓她產生興趣,她就會興致勃勃地往前沖。給她一條線,她就能把它描繪成各種形狀,然後從這些形狀里搜尋各種可能的有趣點,直到撞破頭為止。
他看看白偉蓁,假裝認真思考後才答︰「一半一半吧!總之是個厲害角色,你得小心點。」
「是嗎?這麼強?」
「對!」白偉帆轉過身去把菜都端到桌上,「你趕緊吃飽飯,去練習室里好好練練,到時可不能丟咱們白家的臉。」
「說的是,說的極是!」她拼命點頭,「對了,可不能告訴姑姑喔!」
「知道啦!貶替你保守秘密的。」
「太好了!吃飯。」一找到感興趣的事要做,她快樂得像只出籠的小鳥。
這麼一來,倒好像做壞事的人是她一樣。
幾分鐘後桌上已杯盤狼藉,白偉帆又是驚訝、又是嘆息。
「妹妹啊!你在餐桌上的表現真的很像一只發飆的熊耶!」
「哈!」白偉蓁滿足地擦著嘴巴,「吃飽了才能干活嘛!懊,練拳去。」
看著斗志高昂上樓去的白偉蓁,白偉帆不免感慨,自己若是有她一半的運動神經就好了!偏偏這雙手,拿鍋、拿鏟都行,就是拿不好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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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殷祺抱著懷中已然昏迷的白偉蓁時,腦海里仍不斷閃過那令人震撼的一幕。
雖然已經把談判的事情全權交給白偉帆,但因為殷樺的再三交代,他不得不慎重其事地到現場臂看。為了避免驚動對方,他刻意藏身在黑暗的角落里,一方面觀察白偉帆的能力;一方面這種小場跋若由他親自出面,傳揚出去有損幫譽。
對方派來的也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嘴嚼檳榔、口叼香煙,個頭不高,身後還站著五名彪形大漢。這人似乎永遠站不好姿勢,一場不到五分鐘的談話,換了好幾種架式,但始終都是斜肩抖腿,標準的地痞無賴樣。
再看白偉帆,穿著正式得有點離譜,他生就一張眉清目秀的書生臉,加上白領階級的打扮,倒像是某家推銷公司的業務員。
對方一見到他便忍不住的譏諷︰「唷!殷樺那家伙什麼時候改行啦!你是從事汽車推銷還是房屋買賣啊!」
一干人邪里邪氣地笑了起來。
白偉帆卻絲毫不懂他們話中的諷刺,還不慌不忙地解釋︰「沒有,我們老大沒有改行,你哪來的消息啊?」
那一堆人笑得更大聲。
「我說,你這樣也敢跟人家出來行走江湖,乖寶寶,這個你知道是什麼嗎!」對方挑釁地伸出拳頭。
白偉帆推了推眼鏡,仍是一本正經加上非常有禮貌地答︰
「我知道啊!不過我們今天的目的不是來討論你的拳頭的,我們老大說今天要談的是有關于地盤沖突的問題。」
听到這里,躲在暗處的殷祺簡直快昏倒。
「談?」對方揚眉尖銳地道︰「就憑你啊?乖寶寶。」
一臉鄙夷,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我怕不小心打個噴嚏就把你嚇得哭爹喊娘,你們說是不是啊?」對方又是一陣哄笑。
接下來對方色婬婬的眼光直盯著白偉帆,「我看你這麼細皮女敕肉的舍不得傷你,不如今晚別談了,陪陪我吧!」
卑說完,一干人笑得更曖昧。
「好啊!那就別談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一雙長腿飛來,將那個矮個兒掃退好幾步,要不是後頭有高個兒頂著,只怕他就要摔飛出去。
懊!殷祺看到這里心中大大地喝采,一開始他便注意到白偉帆身後那個帶著鴨舌帽的男孩,基于一種強烈的直覺,總覺得他的沉靜是風雨欲來的前兆,果不其然,那一腿踢得真是漂亮!
矮個兒被扶正後,鼻頭的鮮血直冒,他哇哇叫了起來。
「回你家去哭爹喊娘吧!」不待其他人出手,男孩又迅速地撂倒二名大漢。
懊利落的身手!殷祺在心中贊賞著。
「偉蓁,別打了,我們還沒談呢!」白偉帆雙手亂揮,企圖阻止。
「白偉帆!你這呆頭。」白偉蓁邊打邊說︰「他根本沒誠意跟你談,我先給他們點教訓再說……」
「偉蓁!哇……」
不長眼的拳腳也波及到他,他開始滿場抱頭鼠竄。
「白偉帆,你趕坑阢到一邊去啦!」
白偉帆像只無頭蒼蠅般,竟撞到殷祺這里。
「你倒挺會辦事,嗯?」殷祺冷冷地提高音調質問他。
抬頭一看是殷祺,白偉帆如見救星般拼命拉著他不放。
「大哥你來得正好,我——」
「滾到一邊去!」
殷祺隱忍地低吼,松了松領帶,迅速加入戰場,因為男孩正以一敵五。
沒想到本來還能輕松應戰的男孩,在看到他時,突然愣住而停止了動作。
「咦!是你!」
「小心後面……」
他的提醒終究快不過對方的木棍。
男孩直接挨了一記悶棍,當場辮了過去。
在他終于把其他人擺平,並且要白偉帆迅速開車來接應時,六神無主的白偉帆才告訴他,那是他的妹妹——白偉蓁。
妹妹……
平靜的心湖像被投入了一顆石頭,漣漪在心中不斷擴大。
躺在他懷里的女孩五官立體,鵝蛋臉,清秀明麗,修長的身材抱起來柔若無骨,難以想象這副縴盈的軀體竟隱藏著這麼好的武功。
必想著剛剛氣勢萬千的畫面,再去除原來以為的男孩身份,有一種特殊的情愫在他心里滋長著。
多麼奇妙的感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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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白偉帆拖著疲憊的步伐,沮喪地離開殷祺家時,已經是明月高懸的午夜。
醫生說白偉蓁有輕微的腦震蕩,暫時不能移動;他听得臉色灰敗,難過得無以復加。
從小到大,偉蓁雖然小傷不斷,但從沒像這次這麼嚴重,這都是拜他所賜。
若是讓姑姑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頓重罰。
偉蓁沒有醒來,他不敢把她帶回去,在醫生保證已無大礙後,他只好先回家,再想如何編個好理由免得姑姑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