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趴魔人 第六章
報藜茫茫然瞪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景,幽暗的月夜,幽暗的心情。
唱歌?跳舞?快快樂樂開「轟趴」?都不了,她已沒了氣力打電話給朋友,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坐在窗台,瞪著窗外街景。
偶爾耳邊可以听見外頭路人快樂的笑聲、談話聲,為什麼他們那麼開心?為何她就是笑不出來?
冰涼的玻璃沁著她的額,透進神經末梢。
冷冰冰的,不會教人難受,卻也不會教人感到舒服,但是舒不舒服、難不難受對她而言,已經沒有多大意義。
這些年來,她活著就像行尸走肉,沒有真正死去,也不像真正活著,日復一日、夜復一夜,不開心就花錢買開心,沒朋友就花錢買朋友,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不是嗎?
本以為她的日子就這麼無意義過下去,直至死去,結果父親卻要她嫁人,這是她不曾想過的問題。
嫁人?嫁給陳家寶?她記不起陳家寶的臉孔,可不用想也知道陳家寶不是她想要嫁的人。
曾經她也和普通女孩一樣渴望婚姻,渴望為心愛的人穿上美麗的嫁紗,牽著對方的手一起步上紅毯。
事實證明,是她傻、是她笨、是她蠢,她壓根兒未觸及到幸福的邊緣,能怨誰?
報藜紅著眼眶,轉頭瞪著飯店房間內部的陳設,想象著假如此刻衛少商笑著走進來,不知該有多好?
她會怎麼做?瞪他?打他?踢他?抱他?吻他?抑或是痛痛快快哭一場?
用力吸了吸鼻子,花藜死命瞪著緊閉的門扉,期望它會打開,走進她心之懸系的人。
放下了嗎?不!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將他從心底放下過,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將他的身影給抹殺掉。
「我想你,好想、好想……」雙臂用力緊緊擁抱著自己,泣訴思念。
「我就要嫁人了,你知不知道?」又,他會在乎嗎?她很怕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的情感已是她無法掌握的,加上他的身邊有了另一個她,她能怎麼辦?
報藜茫然失挫,心底早就沒了主意,淚眼迷蒙間,好似看見衛少商噙著溫柔的微笑走了進來──「藜藜,Myprincess……」他帶著她所熟悉的笑容,朝她探出手。
報藜那顆冰冷的心被他溫柔的情話所熨燙,當她不開心的時候,他總會這麼對她笑,輕輕的將她摟進懷里,說她是他的公主,他唯一的愛。
她笑中帶淚,伸出手,等著他將她摟進懷里,告訴她,不要怕,只要有他在,天塌下來,他都會幫她頂著。
可伸出的手並沒有被接住,在空中虛弱晃蕩,期待的那個人根本就沒出現,全都是出自于幻想。
她心酸一笑,眼角滾落出一顆晶瑩心傷的淚水。
她不想嫁給陳家寶!她真的不願嫁他,但父母不容許她反對,非要她嫁不可!
她的命運從頭到尾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她就像個傀儡由著父親操控。父親認為這些年放縱她放縱夠了,該是收繩加以掌控的時候,她的反對全被當作無效,唯有照著父母的計劃去做,父母才會滿意。
案母親滿意了,她卻得飽受痛苦,這樣是對是錯?
「呵!」她無意義的笑出聲,以手背用力抹去滾落香腮的淚水,用力吸著氣。
如果往樂觀的方面去想,人生不正是如此?她總是要嫁人,嫁給陳家寶和嫁給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不都一樣?他們在她眼底是沒有差別的,既然如此,何不就心甘情願的嫁了?假如幸運的話,她可以和陳家寶過著「相敬如冰」的夫妻生活,互不干涉,有何不好?
只要她肯往好的方面去想,事情其實並沒有那麼糟,可她偏偏就是說服不了自己那麼做,她的心仍抱持著小小的期待,期待衛少商會回頭來找她,告訴她,他們重新開始,那麼曾經受過的苦痛就都值得了!她等啊等、盼啊盼,就是等不到他。
他真的不要她了?真的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
為何會這樣?他們在一起時,他明明是那樣開心,為何說變就變?難道他的快樂是裝出來的?
不!她不願相信,不願!
手機鈴聲打破她悲傷的啜泣,花藜拿起手機,猶豫著接或不接。手機整整關機三天,直到剛剛才開機,泰哥就打來了,她可以裝作沒听見,但對方是泰哥,一直都對她很好的泰哥,她沒辦法听而不聞,便接了。
「喂。」試著以最輕松的口吻接听,不讓對方听出異樣。
「藜藜,-現在人在哪?」
「我跟朋友在一起玩呀!」她的聲音因哭太久而變得有些啞,心底希冀泰哥不會察覺。
「跟阿聖那幫人?」泰哥的語氣平靜得很,似乎沒發現哪里不對勁。
「對,不!不是阿聖,是新認識的朋友。」她下意識回答是阿聖,隨即想到泰哥和阿聖的交情很好,阿聖崇拜泰哥崇拜得要死,無論大小事一定跟泰哥報告,只要泰哥問了阿聖,她就會露出馬腳,是以馬上否認。
「在玩什麼?」
「沒有呀,就跳跳舞、唱唱歌之類的,沒啥特別。」她平日就都是和一大群人唱歌跳舞,泰哥應當不會懷疑才是。
「為什麼會沒听到音樂聲?-那邊似乎安靜過頭了。」泰哥雲淡風輕指出最可疑之處。
「我……我到了外頭接電話,里面太吵了,我怕會听不見。」她清了清喉嚨繼續掰。
「怎麼沒找阿聖一塊兒出來玩?-平時不是都會找他?」
「呵,我偶爾也會想跟別的朋友一起玩嘛!」她輕快一笑,撥了下垂落臉頰、遭淚水浸濕的發絲。
「-的手機為何要關機三天?」泰哥像法官般繼續追問。
「我忘了開了。」這話她答得好心虛,心虛到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泰哥長嘆了口氣,不再配合她的謊言。「藜藜,告訴我,-現在人到底在哪?」這三天他找她找得快瘋了,由花豹那里得知花信瑞要將她嫁給陳家寶,深怕無法接受的她會做出傻事,所以他拚命的找她,還命阿聖到各個她會去的場跋找。
連絡了許多朋友,都沒人有她的下落,在手機又不通的情況下,他真的很擔心,擔心到無法安睡。好不容易今天終于找到她了,第一時間得知她平安無事,懸在心口的大石總算放下。
「……飯店,我在一家飯店。」花藜明白再也瞞不下去,雙眸流淌著淚水,以沙啞的聲音哽咽回答。
「哪家飯店?我過去陪。」泰哥馬上拿起車鑰匙,趕著去陪她。
「不要,泰哥,你別來,我沒事的,真的,我沒事。」在電話這一頭的人兒搖首拒絕,她怕泰哥出現會讓她徹底崩潰,再也無法偽裝她是開心、快樂的。
「我知道-沒事,我只是想陪陪-,好嗎?」泰哥無法丟下她一人在飯店,已經整整三天了,沒親眼看見她安然無恙之前,他是不可能任由她這麼下去。
「泰哥,你忘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呢!我真的沒事,我只是突然想一個人靜一靜。」泰哥是最了解她的人,所有的苦、所有的痛,他一一看在眼里,在他面前她總是最脆弱、最無偽裝的,她不想再增添泰哥的麻煩了,真的不想。
「告訴我,這三天-在做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做。」不管做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致,沮喪得很。
「有吃飯嗎?」
「……忘了。」她的肚子未曾感到饑餓,也就沒下樓用餐,這個房門,自她踏入後,就不曾再踏出過。
電話那頭的泰哥,眉頭已糾結得緊到不能再緊。「有睡覺嗎?」一踫上她無法處理的感情時,她就無法照顧自己的身體。
不!應當說一踫上和衛少商有關的事,她整個人就像失了魂,日與夜對她而言根本就沒有意義,他已經看過太多回,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
拔時她才能真正走出感情的陰影?
「……」這個時候,她哪還睡得著?除非是吞安眠藥,才可能有辦法讓自己好好睡上一覺。
是了,她的藥,這回出來得匆忙,她根本就忘了帶安眠藥出來,難怪她無法睡,晚點兒得出去買藥回來才行。
「告訴我,-現在人在哪一家飯店。」他要馬上見到她!再任她這麼下去,下次見面豈不是一堆白骨?!
「薔薇……」花藜低語。
從家里跑出來,她開著車在街上茫然瞎逛時,眼楮瞄見薔薇飯店,想也不想就沖動地進來登記住宿。
為什麼會這麼沖動?為什麼會想住薔薇飯店?原因再簡單不過,她就是想在有他的地方,縱然見不到他,可住在這里至少可以讓她假想,她正安適的躲在他的羽翼下接受他的保護。
敗可笑的理由,卻是真感情。
「OK,我馬上過去,-別離開,好嗎?」泰哥上了車,邊和她講電話,邊開車,想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她身邊。
「嗯。」她全身軟趴趴的,就算想走也走不了。「泰哥,是不是我愛得太多?是不是我愛得太傻?不然為何事實早已擺在我眼前,我怎麼還是不肯面對?」她低泣問道,求他能給個答案。
這麼多年過去,她真的不曉得她哪里做錯了,她將所有的愛都獻給了衛少商,他為何要棄之如敝屣?她的愛真有那麼不堪、那麼可笑?
「藜藜,並非-的愛太多,也並非-太傻,-只是愛錯了人,他不值得-如此痴心對待,-懂嗎?」泰哥說著跟她說過無數次的道理,怎奈她總是听不進去。
「我不管值不值得,我只要他愛我!」她嘶喊,熱燙的淚水汩汩流出。她的淚如此溫熱,他的心卻如此冰冷,她的淚有沒有可能能融化他的心?會有那麼一天嗎?
「我明白。」
「他為何不愛我?他為何不愛我?」問了千百遍,始終得不到答案。
「藜藜,-冷靜點。」發現她的情緒起伏過大,泰哥怕出事,忙要她冷靜下來。
「冷靜?呵!泰哥,我冷靜好久、好久了,久到我真的以為我不在意他的離去,事實上,我該死的在意!假如他不愛我,至少也要說句話讓我死心,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以非常冷漠的眼神覷了我一眼,連句交代都沒有……他曉不曉得,我一直在火車站等他,連離開半步都不敢,足足等了他三天啊!」
那三天是她這輩子最難捱過的三天,本來是帶著興奮喜悅的心情等他,幻想著他們兩人共同生活的美好未來,幻想她嫁給他的情景,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直到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他始終都沒出現,她漸漸感到心慌。
想打電話到他家去詢問,又怕會漏了口風,只好不斷的告訴自己,下一秒他就會跑得氣喘吁吁的出現並向她道歉,可是無止盡的下一秒卻沒為她帶來衛少商,只有帶來站務人員關心的詢問以及同情的目光。
懊不容易,她鼓起勇氣打電話到他家去詢問,卻是他的弟弟以不屑的冷漠口吻告訴她,少商不會赴約了,他討厭她!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她!
衛少陽的話宛如利刃狠狠刺向她的心,再拔出,又刺入,如此重復多次,將她傷得鮮血淋灕。在她要求與少商通話時,衛少陽再對她刺出一刀,他說少商連話都不願與她談。
綁來衛少陽又說了什麼難听的話,她全都听不到了,美麗的幻夢在那一刻遭受無情擊毀。
整整等了三天,滿懷期待的三天,所得到的卻是他再也不會出現的結果,要她情何以堪?
最後找到火車站的人是泰哥,是他將恍了神的她帶回家,听她痛徹心肺的嚎啕大哭,那時要不是有泰哥陪伴在身邊,她根本熬不過來。
在泰哥面前,她是沒有秘密的,不管她發生了什麼事,或她心情不好,泰哥總是知道,也總是陪伴在她身邊,是以沒有什麼話她不敢對泰哥訴說,她知道泰哥會聆听,他不會笑她,也不會罵她,他一向都是最好的聆听者。
「我知道這些年-不好過,也很努力,我一直都知道。」秦哥以溫和的語氣試圖撫平她的傷痛。
「沒有答案,我的心就無法真正放下。」嘶吼過後,她累了,全身軟綿綿使不上力。
「-想再找他問個清楚?」
「我……當我面對他時,我問不出口,那太難堪……」她當然想問,只是看著他,她問不出口。要她親自將傷口撕開,再一次接受利刃刨割,那感覺太痛、太痛,痛到她提不起勇氣。
「我明白。」
「我好沒用,真的好沒用。」她將臉埋進雙膝之間,哀泣。
她瞧不起只會傷心落淚的自己,她應該要笑,大聲的笑、用力的笑、開懷的笑、努力的笑。
笑!笑,笑……此刻的她壓根兒就笑不出來,再也笑不出來了。
「不會,-別這麼說自己。」泰哥一派溫和的安慰她,不讓她的情緒繼續往谷底下跌。
報藜拚命搖頭,攔不住的淚水似洪流肆虐奔放,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聲音啞了,喉頭緊了,原本深埋的悲苦卻似好不容易重見天日的囚犯,一個個接二連三冒出,教她再也無法埋起藏住,任由它們大剌剌展現。
為何她的人生如此失敗?為何她學不會灑月兌?為何?為何?千萬個為何不斷的問著。
薔薇飯店內部人員發現八○一號房的房客情況不太對勁,該名房客自從住進八○一號房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連飯店內的清潔人員要進入打掃,都讓房客掛在房門外「禁止打擾」的牌子所打退。
整整三天沒出來走動,也沒叫過客房服務,打內線做友善的詢問,響了大半逃讜方並未接起,再重打一次,卻發現對方已經將話筒拿起,教人不禁擔心她是否在里頭出了事?
所以內部人員連忙通知經理,經理發現事態嚴重,經查詢後,確認是一名女性房客,且是被薔薇飯店內部列為需特別留意的黑名單客戶,這更教人心感不安!于是經理找了一名女性員工及一名男性員工陪他一道前往了解情況。
此時衛少商正好來到飯店巡視,發現有狀況發生,二話不說陪同經理到八○一號房看個究竟。
一群人行色匆匆搭著電梯來到八○一號房,經理先是禮貌的按了門鈴,等候對方回應,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聲音,大伙兒面面相覷,更加確定情況不對勁。
經理朝女性員工使了個眼色,女性員工意會,上前輕敲八○一號房門。
「花小姐,請-開門好嗎?」在來之前,他們已確定住在八○一號房的房客並未出門。
「花?」衛少商耳尖的听見員工對房客的稱呼。
在台灣姓花的人應是不多,而且就他所見過的也只有兩個,一位是花豹,一位是花藜,女性員工口中的花小姐不會正好是花藜吧?
「是的,房客姓花。」經理發現衛少商神色不對,忙站到衛少商身邊回答。
「她叫什麼?」不要是她,千萬別是她。
「她的名字挺特別的,叫花藜。」經理立刻報告。
「該死!」衛少商低咒了聲,見房內的花藜久久未應門,心急如焚的他干脆直接拿過經理手中的備份鑰匙,自行開門進入。
素來溫文儒雅、予人良好印象的衛少商竟然會說粗話?!教員工們瞪大了眼,無法置信。
衛少商管不了員工們對他爆粗口有何感想,只想快點進去確定她安然無恙。
門一打開,便見軟坐在窗台上的那道縴縴細影,在這麼寒冷的天氣里,她居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連身洋裝,而且連氣窗也沒關,任由冰冷的寒風吹進房內,溫度低到大約只有十度左右。
他們一群人闖入,渾身發軟的花藜緩緩轉頭回望,見到衛少商出現,灰黯的眼眸立刻綻放光彩。
「少商……」相逢猶恐是夢中,她不敢大聲喚他,怕他會在下一瞬間消失無蹤。
她的眼底唯有他,其余的人全入不了她的眼,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可憐同情她,所以讓衛少商來找她了?
她開心地痴痴笑著,喜悅的淚水紛紛滾落,宛如一顆顆晶燦無瑕的水晶。
「-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衛少商渾身一震,責備的語氣月兌口而出。
今日的花藜彷佛是易碎的玻璃女圭女圭,隨便一陣風吹來就會將她給吹得魂飛魄散,臉色白得近乎透明。
報藜的腦袋昏沉沉的,不明白他在氣什麼?不過他能出現,她已經好開心、好開心,上天畢竟沒有遺棄她,將衛少商還給了她。
「我等你好久、好久了。」她小小聲抱怨著,以從前向他撒嬌的口吻。
等他?衛少商一愣,心想她大概是冷糊涂了,不了解自己在說什麼,他也就沒太在意。
愛冷的空氣沁入,衛少商再次留意到她單薄的衣著,想都沒多想,直接月兌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以免她凍著。
「少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他月兌外套給她穿的舉動溫暖了她,透過他的外套感受他的體溫氣息,令她覺得好安心。
頓時她笑得好迷人,好迷人。
「-發燒了!-的身體燙得嚇人!拔經理,馬上備車,她需要送醫院。」衛少商在幫她披外套時,撫到她在外的手臂,掌下察覺到她的高熱,忙命著經理準備送她上醫院。
「是。」經理立刻打電話連絡派車。
「醫院?我沒生病啊!」
「不!-病了,-正發著燒,得立刻看醫生才行。」不知道她病了幾天,衛少商擔心會轉成肺炎。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你身邊。」花藜緊抓著他的手臂,不願離去。他是老天爺好不容易還給她的,假如她到了醫院,他又變回那個陌生的衛少商怎麼辦?
「花小姐,請-冷靜點,沒事的,等看了醫生吃過藥,-就會沒事的。」衛少商好言相勸,她對他過度的依賴教他訝異。
加上今天,他們只不過才見過三次面,她對他的依賴未免過度了?他不是傻子,自然有察覺到她對他除了依賴之外,還有深深的依戀。
這真的很奇怪,照理說她不缺男友,為何獨獨要纏著他不放?
「花小姐?少商,你為什麼要叫我花小姐?」她一臉受傷的瞪著他。
不對!不對!他不該叫她花小姐,他的語氣怎麼會又變得如此陌生?莫非是老天爺一時捉弄,還給她的是那個不愛她的陌生衛少商?
「我不叫-花小姐要叫-什麼?」衛少商淡淡一笑,覺得她的問題挺有趣的。
「你都叫我藜藜的……」他三番兩次都稱她為花小姐,不覺得太生疏了嗎?
「不可能。」衛少商一口否決。他們又不熟,他怎麼可能那樣親密喚她?她鐵定是病褒涂了,才會開始胡言亂語。
「你還說我是你的公主……」藜藜,Myprincess。這句話,她這輩子永遠都忘不了。
「那更不可能,我想-是弄錯人了。」衛少商笑不出來了,反倒認定她太輕佻。
他們不是戀人,他怎麼可能會說她是他的公主?況且,這句話他連對江如幽都沒說過,怎麼可能會對她說?
「不!我沒有弄錯人,為何你不肯承認?你真有這麼討厭我?厭惡到非得否定過去的一切不可?」她好傷心!他怎麼能這樣說?那話明明是他說過的,他怎能不承認?就算厭惡她到了極點,但有必要這樣撇清嗎?
「我不曉得-在說些什麼。」她過度親密的話語令衛少商不悅,他起身離開她,以免跟她有過多的牽連。
「少商?!」他離開了,跟著,她失去了熱源,她驚駭的看著再次一無所有的雙手。
泰哥在這個時候剛好趕到,他神色匆匆地跑進八○一號房,意外看見衛少商在場。
他朝衛少商微微頷首,衛少商也輕點下了頭和他打招呼,可衛少商那冷漠的表情卻教泰哥心生不安。
「藜藜,-沒事吧?」泰哥來到頓失依靠的花藜身畔。
「泰哥……」
「原來你們認識,那正好,這位先生,花小姐病了,需要馬上送進醫院治療。」衛少商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
泰哥眉頭一皺。「這位先生?!衛少商,你該死的在說什麼鬼話!」雖然他們過去的交情不怎麼樣,可衛少商不曾稱呼他為「這位先生」過。
衛少商是撞了鬼嗎?假裝不認識他,會讓衛少商變得比較高貴嗎?真是見鬼了。
衛少商的眉頭皺得比泰哥更緊。怎麼這個男人好像與他很熟?他可沒半點印象,依他看來說鬼話的應該是剛出現的這個人,明明就不認識,還跟他裝熟。
打從他遇見花藜後,接二連三踫見的人都莫名其妙,全都一副和他很熟的模樣,簡直是將他當傻子耍。
「這位先生,不知是您要送花小姐上醫院,還是由敝飯店的人員送花小姐?」盡避一肚子火無處可發,衛少商仍繃緊著臉,有禮請教。
「不必你多事了,我會送藜藜到醫院。」泰哥冷著臉拒絕,然後扶起花藜。「藜藜,我們走吧。」
「不!我不走!」花藜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用力甩開了泰哥,跑到衛少商面前抓住他襯衫前襟。
「喂!-做什麼?!」飯店經理以為她要傷害衛少商,嚇壞了。
「我才想問你要做什麼。」泰哥瞪著飯店經理,要對方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他不介意和飯店經理打上一架。
衛少商朝飯店經理使了個眼色,要飯店經理別沖動,他不會有事的。
「少商,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不管他的態度怎麼冷漠,花藜猶抱持著最後一線希望。
其實衛少商不是故意待她冷漠無情,或許他有苦衷,等她將話說完,他就會抱住她,跟她道歉,說他不會將她讓給別人。
對!一定會這樣,她相信他,相信他們的愛情不曾變質。
衛少商看著渾身顫抖、臉色發白的人兒,給她時間說。
「少商,我爹地要我嫁人了。」她深吸口氣,將她的煩惱告知,期望他會一如從前,站出來為她排解憂慮。除了他以外,她本來就沒有嫁給其他人的打算,他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
「那很好呀,花小姐,恭喜。」衛少商笑著恭賀她。
極為簡短的祝賀,卻具有將花藜狠狠打入地獄的效果,花藜結結實實愣住了,她無法相信衛少商會這樣恭喜她。
她整個人惶惶然,心碎又心傷。
在第一時間里,她甚至沒有哭的沖動,只能瞠目結舌瞪著衛少商看,久久不語。
泰哥由後上前撐住她軟倒的瘦小身軀,溫柔的支持讓花藜回過神看他。
「泰哥,衛少商他剛剛該死的跟我說恭喜呢!」她突然笑了出來。
她的王子,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居然在得知她要嫁給別的男人時,跟她道恭喜?!
懊可笑啊!本以為他得知後事情會有所轉變,結果反而變得更糟!沒告訴他之前,至少她可以保留小小的期盼;告訴他之後,連最卑微的期望都遭受無情摧毀。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卻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結果……
懊好笑啊!從頭到尾,她就像個丑角一樣在他跟前打轉耍寶,她還自以為真是他心底的公主呢!真是可笑!
「藜藜……」泰哥明白她心底的苦與痛。她痛,他也痛;她苦,他亦苦。
「呵!扒!」花藜搖頭輕笑,一聲聲悲涼無限。
她的笑聲猛地揪扯著衛少商的心,痛得他無法呼吸。
「結束了,都結束了。」終于可以叫自己徹底死心,不要再想望,不要再期待,一切都是空等。
衛少商不願見她這麼沮喪,可是結婚明明是件好事,難道他恭喜錯了?
「還給你,這原本就不該屬于我。」花藜自頸間取下一條精致的古董寶石項鏈,交還給衛少商。
這條項鏈是當年衛少商送給她的,在私奔的前夕親手為她戴上,且再三耳提面命要她好好保存。一直以來,他沒開口跟她要,她也不願還,她以為項鏈一日戴在她身上,他的心就是屬于她的。
這條項鏈自戴上後,就再也不離身,她怕取下後,她的身影也會自他的心版上消失,可是現在她明了了,不管她有沒有將項鏈取下,她的身影始終不曾刻畫在他的心版上,再堅持又有什麼用?不如還他吧!
衛少商無言接過她遞上價值不菲的古董寶石項鏈,望著掌心中的項鏈,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這是他送她的?這麼貴重的東西,他相信她不可能說謊騙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的心並不如表面上的平靜,而是徹底慌亂了。
美麗精致的古董項鏈沖擊著他,原先不以為意的婚訊,此刻也像海嘯一樣將他的冷靜擊垮。
他像個無助的孩童面對著一波波的沖擊,一顆心揪得他喘不過氣來。
泰哥無言地抱起花藜離開這個傷心之地,遠離負心人。
倚在泰哥懷中,攔不住的淚水再次落下,花藜哭得痛徹心肺、肝腸寸斷!離衛少商愈遠,她的心就愈痛,發自內心的痛楚在嬌小的身軀內發出怒吼、崩解。
那很好呀,花小姐,恭喜。
無情話語是詛咒,一遍遍不斷在她耳邊重復,徘徊不去,教她徹底崩潰。
每一滴淚都是一座烈焰煉獄,每一滴淚都是無限淒涼,每一滴淚都教她痛不欲生。
愛情自此枯萎、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