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出藍田 第八章
翌日,已經日上三竿了,藍小玉還未起身。
她不是不想起來,只不過人雖醒了,卻還是猶如夢中;渾身軟綿綿、懶洋洋的,眼皮兒黏在一塊,睜都睜不開,只想翻個身繼續躲在被窩里——
才一動,從骨頭深處透出來的陣陣酸軟,就令她忍不住申吟出聲。
怎麼好像是給人毆打過一頓?腰酸背痛不說,連嗓子也不舒服,沙沙的,仿佛昨日習唱了太久。根本就沒力氣也沒精神起床。
她把被子拉得更高,躲在里頭,暖呼呼的,心一橫,干脆就又繼續睡了。
睡著睡著,迷迷糊糊之間隔牆居然有人交談的聲響傳來,擾人清夢。藍小玉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是禮部粗估來年的藺紙用量,請羊大人過目。如果方便,是不是可以跟您先打個商量?」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嗓在說,語氣十分恭敬。
「這個嘛……」羊大任沉吟著,「呂尚書,可能要教您失望了,藺縣的紙都已經被預定到一年半之後,沒法子供應禮部這麼多——」
「沒法子?」對方有點急了,嗓門兒大了些,「連我尚書親自來請托都沒辦法嗎?可不是什麼普通商家或衙門要你的紙,是禮部,禮部啦!」
「真的就是這樣。在下自然知道禮部請托非同小可,若不是真的有困難的話,也絕不敢信口開河的。」
羊大任的嗓音略沉,文質彬彬的,說起話來挺客氣,就算當了縣官也沒有盛氣凌人的官架子。可是,談著公事時,要給起軟釘子來,也毫不留情!
他的聲音雖隔著牆,卻感覺好近,似乎就坐在牆的另一邊。藍小玉躺在床上,思緒漸漸游移到了昨夜。
就是這個嗓音在她耳際不斷溫柔訴說、誘哄,情到濃時混著粗重喘息,到最銷魂的時刻,則會低低申吟——
扁是回想,就讓她雙頰火熱,心兒跳得好快,她往被子里躲得更深,想要隔離那令她酥軟的男子嗓音。
但入不了耳有什麼用?她心底已經記得清清楚楚,猶如在默記琴譜唱詞似的,毫無困難,那些溫柔入骨的私密情話,羞人的聲響;他愛憐地輕喚著她的同時,又一面深深欺負她,讓她又舒服又難受,想叫又叫不出聲,想躲又躲不開,只能任由他吃干抹淨,啃了個連骨頭都不剩!
「嗯」一幕幕景象越發清晰,在她緊閉的眼簾里閃過。藍小玉挫敗地申吟出聲,被子里突然變得太悶太熱,她全身都在發燙了。
討厭,討厭,討厭!讀書人怎可這麼壞,都是哪兒學來這麼多羞死人的花樣?
到底都在讀哪些書啊?
越是不想听,他說話的聲音偏偏就一直入耳,弄得她心煩意亂,要睡也睡不著了,只能懊惱地睜開眼,她還很想翻身過去狠狠槌幾下牆壁!
手都舉起來了,突地又听見外頭走廊上隱約傳來說話聲,她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這回是女子細細的交談聲了。就是尋常丫頭在聊天說笑,慢慢往房間走來。
眨了眨眼,藍小玉有些恍惚。
這時光竟像是倒流了,回到了好幾年前,她還是那個天真又帶點嬌憨的藍小玉,住在黃鶯樓里不諳世事人情,憑著一副老天爺賞的好嗓子,便以為可以無憂無慮到永久。總是賴床賴得理直氣壯,心安理得,反正時候到了,就會有人來叫她起床,瑤紅伺候她更衣梳洗,碧青送早飯來,還順便帶上今日要練習的譜
想到碧青,她的心頭就是一擰,慵懶睡意消逝了幾分,隨即思緒清明了,剛剛如火的情意也頓時冷卻。
她哪里還是當年幼稚單純的藍小玉呢?即使纏綿時多麼溫柔銷魂,但羊大任當年確實帶著碧青離她而去。
沒有人在遭遇如此惡意的背叛之後,還能繼續幼稚單純下去的。她早已長大成人,甚至蒼老了。
卑聲由遠及近,到了門前停住,有人輕輕推開門,往里頭張望,像是想看看藍小玉起床了沒。
而她自然不會再賴床了,一言不發地起身,俏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安安靜靜地開始著裝,身子酸軟依舊,她咬牙忍住。
門口那人有些蹣跚地進來,正是身形變得豐滿,腰月復之間微微隆起,儼然是有孕婦人的碧青。她急切說道︰「小玉,讓我來吧。」一面伸手想接過她身上的衣物,就像舊時一樣,伺候她更衣梳妝。
藍小玉大可相應不理的,但真這麼做就稍嫌幼稚了,所以她只是淡淡婉拒道︰「多謝夫人了,不過不敢麻煩,請幫我找我帶來的丫頭即可。」
當年,碧青舊時藍小玉隨身的丫頭,兩人無話不談的,連最嚴重的私會情郎這事也是共同參與。時移事遷,滄海桑田,此刻兩人重見,身份關系都大大不同了,應對的態度,也如此迥異。
在听到「夫人」二字的時候,碧青像是給打了一個耳光,臉色轉為慘白。藍小玉語氣里沒有任何怨懟責備之意,但舊時那空白至極的陌生感,令人听了難受——
她原本是那麼愛笑愛說的活潑姑娘呀!
碧青僵住當場,有口難言的時候,藍小玉已經穿戴妥當。啞巴丫頭這才匆匆趕進來,一臉擔憂。
「紫音,來,幫我梳個頭,收拾一下,我們該回去了。」她對討厭溫和說著。
碧青只能站在一旁,呆呆看她們主僕兩人,再也插不上嘴,眼睜睜看著啞丫頭雖年幼,手腳卻挺快的,一會兒的工夫,就幫藍小玉簡單梳好了頭,收拾好了衣物包袱,雙雙準備離去。
走到門口,藍小玉遲疑了,都不是想跟碧青多說兩句,而是臨室的公事恰懊也談到一段落,羊大任送呂尚書出來,在廊上告辭。這一走出去,不就正面踫上了嗎?
「小玉,先別忙著走,吃點早飯吧,我已經關照讓廚房送過來。」碧青還是忍不住要照顧她,「你打以前就老是貪睡,寧願賴床也不起來吃飯。這會兒連巳時都快過了,該餓壞了,不吃點東西的話——」
「真的不勞夫人費心。」微微側過臉,藍小玉依然是面無表情地婉拒。
「小玉"碧青的嗓子已經開始顫抖,」我知道你在怨我,可是當年我其實有苦衷啊你真的不能念在姐妹一場,听我說一說嗎?」
苦衷?姐妹一場?這些不提就罷了,要是提起來,新仇舊恨仿佛又重新涌上心頭。當年親眼看見雨中河邊的場景時,心跟腦門都「轟」一聲,整個世界粉碎了的感覺,至今依然沒有隨著時間過去而淡去,只是她一直藏得很好。
用力閉緊眼,藍小玉深呼吸了幾口。
要講嗎?好啊,那就來講,講個夠好了。反正不听大概今天也無法月兌身,那就看她到底有什麼話一定要說好了,可能說出什麼天大的好理由?
藍小玉緩緩回身,一雙妙目直望進碧青眼底︰清澄到令人膽寒。
「那時,蘭姨對我說——」
正要解釋時,突然門開了。羊大任親自端著漆盤進來。盤上是熱騰騰的早飯,香氣撲鼻。
他見了藍小玉就站在門口,俊臉上立刻涌起笑意,溫柔地低聲喊道︰「你起來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我還以為你會賴到中午才起身呢。」
這男子太令人心寒了。有孕在身的妻子就站在面前,他居然肆無忌憚地對她這麼親昵?剎那之間,昨夜一切旖旎濃情突然全變了樣,藍小玉甚至替碧青微微的不值了起來。
「我說過了,不勞費心,那麼賢伉儷自己享用早飯吧。」她冷然自持地說完,垂下眼簾,根本不再看他們,提步就走。「紫音,我們該走了。」
她就這樣離開了,羊大任也沒有追上來解釋。
那又如何?藍小玉在心底不停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想想那五千兩銀子;反正若不是他,也會是別的客人——
想馬車里,紫音突然輕輕模了模她的手。藍小玉詫異地抬起頭,紫音便伸手過來,以繡帕印了印她的臉頰。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藍小玉莫名其妙地問。
問出口之後才猛然驚覺——
她竟是在落淚。莫名其妙,毫無自覺。
必到黃鶯樓,藍小玉一副雲淡風輕,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也沒什麼大不了似的,沒人敢多問什麼,包括蘭姨在內。
真的沒什麼呀,日子不就這樣過?連到西山去看梅姐的時候,她也絕口不提跟羊大任共度良宵的事兒。
但梅姐說何等人物,一雙飽含智慧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這個姑娘已經不一樣樓。
嘗過樓情愛纏綿滋味的女子,有種特殊的韻味,舉手投足之間硬是多了幾分媚態。唱起述說相思閨怨的曲子來,宛轉曲折,越發引人入勝。
一曲練畢,平日都會指點她的梅姐,一反常態地沉默不語。
藍小玉詫異地問︰「梅姐,怎麼了?說哪兒唱得不好嗎?」
梅姐搖搖頭,突地從琴桌前站了起來,開始收拾樂譜。
「為什麼要收拾?今日不練練嗎?我才練了一回——」
梅姐搖了搖頭,︰「不用再練了。小玉,你的歌藝琴藝都已經超過我甚多,我也沒什麼可以再教你了。」
藍小玉驚訝極了,小嘴微張,頓時說不出話來。
「你先前就在差在情感太刻意壓抑來。武曲都高潮起伏容易演繹,但文曲都琢磨上總是還差一些。」梅姐溫和都為她釋疑。「這些年來,不管我怎麼教、怎麼改,都沒辦法讓你明白,這只能讓你自己體會。而此刻,你已經懂了。」
懂什麼?藍小玉一點兒也沒頭緒。但梅姐偏偏如此篤定都說她懂了?
看她一臉困惑,梅姐微微一笑。杏形都眼兒尾端顯露練些許細紋,眼神越發都慈懷。「你可知道,對歌伎而言,要唱喜怒哀樂、七情六欲都還算簡單,而最難對是什麼?」
藍小玉想了想,眉頭皺了起來,好半晌之後,搖了搖頭,不就是七情六欲或喜怒哀樂嗎?不然還有什麼?
「是無奈。」梅姐揭曉答案。她愛憐地模了模藍小玉對額頭,「你現在懂了不想愛又得愛,想走又走不得對那種無奈。」
是這樣嗎?藍小玉再度無言。
慢慢的也開始了解到,他真的懂了無奈到感覺。恨碧青背叛,卻忘不掉當年姐妹情誼,又不由自主為她抱屈;恨羊大任薄幸恨了這些年,卻整個人都交給了他。
確實,只能說,無奈——
「小玉,以後可以不用來了。」梅姐溫柔地對她說。
「這是什麼意思?梅姐,你不要我來了?」藍小玉臉色頓時慘淡。「就算不學琴,我還是想來看梅姐啊!在黃鶯樓待得氣悶的時候,不來這兒,要我上哪兒去呢?」
梅姐微微笑了。「如果有好的歸宿的話,梅姐說希望你嫁人去,不用再鑽研彈琴唱曲,不用再待黃鶯樓,就平平安安過尋常日子吧。」
「梅姐誤會了,小玉沒打算嫁人,永遠都不會——」
「是嗎?不過,外頭等著待那位公子,大概不會同意。」
外面有什麼公子?藍小玉倏然轉頭看。
從半掩待窗望出去,果然又見到那修長斯文待身影,背著手自在地賞著風景。
一看到他,藍小玉立刻心頭火起!她起身急步走到窗邊,開嗓就罵︰「你還來干什麼?你夫人不是要生了嗎?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尋歡作樂?」
羊大任回身,悠然道︰「今日真快,我還沒听夠呢,怎麼就不唱了?」
「你——」俏臉兒暈紅,全是給氣的。
梅姐見她這樣,抿嘴微微一笑。
自他回京之後,藍小玉道「人味兒」重新鮮活了。整個人有精神、有朝氣了不少,這才是過尋常妙齡女子該有的模樣。先前道她太蒼老了。
梅姐隨即過來推了推藍小玉,示意她出去。
「你隨他去吧,兩人把話好好說清楚,別再鬧脾氣。」頗有深意的梅姐說說給藍小玉听,也是說給外頭道羊大任听。「羊公子,小玉是孩子心性了些,請你多包涵她,別跟她計較。」
「梅姐放心,我理會得。」羊大任沉穩回答。
「我哪里孩子心性!我才不要跟這個朝秦暮楚的薄幸男子多說!誰要隨他去?」藍小玉同時炸了起來,罵出口之後才按住了小嘴——
她這是怎麼了?居然對梅姐這麼不敬,又幼稚地大罵?
都是羊大任的錯,只要有他在,就能讓她這幾年辛苦維持的成熟假象立刻被粉碎!
拔況,當年明明說梅姐一直含蓄地警告她,不要太認真,別信讀書人——
「真正的薄幸男子一去就不會回頭,說不定還早娶了名門閨秀以助仕途,不會過了多年還念念不忘,功成名就了依然回頭來找你。」梅姐輕聲對她說︰「小玉,你給公子哥兒們追求討好慣了,有時難免會看不清;別忘了心意從來不是以銀子來衡量的。當然了,對蘭姨來說,用銀子來表達心意也一樣重要,你想變成那樣的人嗎?」
「我不是——」
「不是就好,快去吧。」梅姐故意打斷,不容分說地推她出去。
梅姐今日真的怪異極了。藍小玉又氣惱又困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人已經到了門外,手也給拉住了。
「你做什麼?」她甩了兩下沒甩開,氣惱地瞪他,「大庭廣眾下這般拉拉扯扯,這是過讀書人該做的事兒嗎?」
羊大任毫不在意,笑著引她走向停泊再遠處小徑盡頭的馬車。一路上大手牢牢地握著她,不放就是不放。
她掙得臉都紅了,再看到馬車之際,更是氣沖腦門——
這輛車,比上次那輛更小!窄得幾乎只容一人寬坐!要是她上車了,勢必要一路緊挨著羊大任。
「你堂堂一個羊縣令,難道只能乘這麼小的車嗎?」她氣道︰「我不跟你擠了,放開我,我自己回去。」
「小玉,剛剛梅姐不是說了,切切不可用銀子或財力來衡量心意。這車雖小,但坐起來一定舒服,不信的話你試試。」
「我不要——」
卑還沒說完,她已經被突然攔腰抱起。車夫開了門,羊大任便抱著她跨上車子,輕松自如地坐穩了。
坐穩的說他,她則被迫坐在他腿上。這車子還真小!
「你一定是故意的。」藍小玉咬牙切齒,「別以為我跟你過了一夜,往後就得乖乖任你輕薄;那一夜可是五千兩銀子換的,銀貨兩訖,你為何還要這般羅嗦?」
「噓,姑娘家的,別說什麼一夜兩夜,給車夫听見了,不好意思。」羊大任回答得可輕松,置身事外似的。
藍小玉氣得轉開頭——偏偏車簾掛上了,她想看窗外也沒得看,又不想看那張帶著微笑的俊臉,索性把眼楮閉上了,眼不見為淨,可以吧!
沒多久,略粗的大掌輕輕撫上光滑細致的臉蛋,那撫觸如此溫柔小心,像是怕踫碎了她似的。
她猛然睜眼,正想再度狠瞪他時,卻發現他已經俯近,陡然這麼近看見他的臉,藍小玉心兒撲通撲通跳得更亂臉。
「你、你做什麼——」
「噓,」他又示意她噤聲,低低警告道︰「你這嗓音美得讓人心動,我的車夫要是听見了,說不定一分神,就把車駕到田里。」
接下來,她真的不再說話了,倒不是害怕被摔進田里,而是——
而是,有人低頭,吻住了她的小嘴。
「嗯!」輕吟聲好壓抑、好細微,被車輪轆轆蓋過。
小子鄔被吻得紅潤可愛,潔白細齒緊緊咬住,卻還是忍不住細細申吟,因為,男人正啃吻著她的頸子,大掌也從拉松的前襟伸了進去,恣意輕薄。
「別!」她被困在他的懷抱中,被他的氣息包圍。雖然想推櫃,卻像是都沒了力氣,只能軟綿綿依靠著他,任他——
「不行,不能這樣!我不要!」她顫抖的嗓音制止著,雖然已經被攻城略地到這般境地了,但她心中,始終有著疙瘩!
「別怕,頭幾次不舒服,慢慢的會好受些的。」他停止了動作,一面安慰著她。
語氣好溫柔,好寵溺。
可是,不是那個問題呀!藍小玉嬌喘吁吁地推開他。忍也忍不住,又是怨懟,又是生氣地責怪道︰「你這樣都不覺得對不起碧青嗎?妻子都懷了身孕了,你還、還來招惹我?」
羊大任望著她,俊眼里慢慢充滿笑意。
「你心疼碧青了?不怪她了嗎?」他問。
「誰?」在他的審視之下,藍小玉氣餒了。本來要繼續逞強的,也說不下去了,只好悶悶承認,「說有一點為她不值。你既然選了碧青,就該好好對她,否則我當年不是白白被辜負了嗎?」
這才是真正的、可愛的小玉。直率,沒有心機,熱情又善良。她那淡然又沉穩,一切都不掛心的外表,可全是假象。
羊大任終于逼出了她的真心話,滿意極了。笑著幫她拉整好衣物,卻依然不肯放手,緊緊摟著她。
藍小玉只覺得心底酸酸的,很想哭,為什麼自己如此傻,多年前至今都沒有進步,還是愛著這個看似斯文俊秀,實則薄幸的男子?難道,她跟梅姐注定要走上同樣的路——
梅姐又遇過怎樣的人,又是如何被傷透了心?是不是也飽讀詩書,有沒有像羊大任一樣做了官?不過,可以確定的說,一定,沒有回來找梅姐。
沒回來也好,像這般該斷不斷,孽緣還要繼續,始終不能死心,她要到何時才能真正超越擺月兌?
「梅姐要我跟你好好說,那我就好好說了。你听清楚。」他附在她耳邊,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說道︰「我的妻子還沒娶進門,自然也還沒身孕。」
「你竟然沒有給碧青名分?」她心頭火起,掙扎著想要月兌離他的懷抱,卻被他硬壓了回去,重新牢牢抱住。
「名分嘛!」羊大任對著氣昏頭的美人兒說,一面還順勢咬了一口她白女敕可愛的耳垂,「人家碧青可是藺縣縣衙的師爺夫人,都當了四五年了,哪兒還需要我給她什麼名分呢?」
听完他的耳語之後,藍小玉靜止了好半晌,不說話也不動,整個人突然像老僧入定。
整件事再心里過了一遍,她開始明白了。
「所以,之前,你是故意再期滿我?」她慢吞吞地問。
「不是這麼說,你想想,從頭到尾,我可曾說過我娶了碧青、讓她懷了身孕這種話?」羊大任無比輕松地說道,話里還帶著笑意。「我只是見你一開始誤會了,所以順水推舟而已。」
「這樣耍著我玩,很有趣嗎?」她的嗓音微微顫抖。
羊大任神情轉為認真,「不是耍著你玩。你總是表現出毫不在乎,毫不關心的模樣,可我也需要確認——」
「確認什麼?」
「確認你心底還有我。」他摟緊了懷里柔軟嬌小的人兒。「這些年來,我沒有一日不害怕,畢竟愛慕你的人如此之多,個個又都有錢有勢。」
所以,他一直怕她會貪圖錢財勢力?怕她已經琵琶別抱,怕她早已忘了這個當年的窮酸讀書人?難道他風度沉穩篤定的言談舉止,也全都是表象?他內心里也充滿了患得患失的矛盾?
就算是,那、又、怎、麼、樣!
藍小玉心一橫,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幼稚的事。
拉起羊大任的手,她狠狠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