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子登科忘了誰 第二章
翌日。
羊潔醒來之際,睜開酸澀的眼,發現四下暗暗的,窗上還未見日影,她模糊想著,應該交卯時了,該起來了。
但身子卻被摟在一個堅硬的懷抱中,動彈不得。只好嘆口氣,把臉蛋偎得更近,汲取那光果胸膛上的溫暖。
是,她是該起身了︰是,她是不該在這兒的,不過……讓她再賴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了,可以嗎?
小手輕輕撫模著緊擁著她的健臂,往上游移,到那寬平的肩。他從不吝嗇,總是讓她靠在肩上盡情哭泣,恣意宣泄所有的傷心。
身世悲慘飄零的,一定不只她;孤苦無依的,也一定不只她,所以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雁永湛這樣的貴人,會出現在她面前,甚至,選了她。
多想無益,自小受盡命運擺布的羊潔,早已學會不問、不怨。
晨光微曦,窗格上已經慢慢開始泛白,她輕撫著英俊臉龐的手,依依不舍地離開。小心翼翼地移動,準備下床——
罷剛還看似熟睡中的男人,眼眸依然閉著,大手卻倏然探出,精準地扣住她的手腕。一使力,就把人兒扯回懷中。
「呀!」羊潔嚇了一跳,心兒怦怦亂撞,驚呼聲一出口就趕快掩住,雖然時間還早,但還是怕驚動了外面已經起身的下人。
「上哪兒去?」問句慵懶,帶著濃濃睡意,他的手卻緊握不放。
「去張羅一下。少爺,你該起床了。」她故作輕快地說著,「早點想吃什麼?這兩天挺熱的,吃點清淡的粥,切點鹵鵝肝,怎麼樣?」
他貼身的事、喜好、習慣……沒人比羊潔更清楚。
「不忙,時候還早。」他抱緊懷中的人兒。只有薄薄的衣物,所以,清晨勃發的欲念便清清楚楚,硬硬地抵著她。羊潔的臉蛋燒燙了。
她當然知道這個男人在想什麼,只是……
「別這樣,我真的該起來了。」她輕聲說,「等會兒還得回去看看大任他們,幾個男孩子笨手笨腳的……」
「那群小表都幾歲了,不用這麼擔心,餓不壞的。」雁永湛語氣里有濃濃的不滿。
羊潔忍不住失笑。還敢說別人!他不是這麼大個人了,還痴纏不放!
「你別賴皮了,小王爺。」她故意說,「王爺還賴床晏起,這傳出去,可是會給人笑的。」
是,雁永湛身分確實尊貴,正是個小王爺。如果讓人知道這王爺不愛名花,卻獨愛糾纏一個貌不驚人、身分低下的小婢女,別說笑掉大牙了,大概連三歲小阿的乳齒都笑掉了。
「你不說、我不說,怎麼會傳得出去?」他已經輕扯開她的衣襟,不規矩的大手探了進去。溫熱的唇在她燙燙的臉蛋上游移親吻,低聲詢問︰「昨夜,睡得好嗎?」
「嗯……」
怎能不好?知道她祭拜了亡父回來,心情總是特別低落,他硬是把她帶回府里、自己的廂房,將她抱坐在腿上,讓她恣意流淚,哭濕了他的肩頭。等她哭累了,就擁著她在那張華麗的大床上睡了,整夜都沒放手過。
沒有強取襖奪,也沒有多加詢問,只是安靜而溫柔的陪伴與撫慰,讓她能好好睡一覺。這樣的體貼,她何德何能,真的……承受不起呀!
為什麼是她呢?
而更加承受不起的,是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的火熱糾纏。整夜都好端端在身上的衣物,很快被解開、扯去;微微晨光中,細致雪膚,男人的唇吮了上去,品嘗著、廝磨著。
「啊,不要……」她的手被鉗制住,無助地弓起身子,左右閃躲,卻躲不過執意的攻佔。待胸前柔女敕的蓓蕾被含吮住時,她顫抖著懇求,卻語不成聲,「不、不要……我……該起來……」
「別出聲。你不是怕給人听見?」調侃的話語悠悠傳出,他最愛在這種時候折磨懷里的小女人。
一頭柔亮青絲散在針針精繡的枕被之間,臉蛋紅透了。杏兒眼緊緊閉著,秀眉緊鎖,又是舒服、又是難受,強忍著羞意,羊潔一聲也不敢吭。
「昨夜讓你睡了好覺,你該怎麼謝我,嗯?」此刻,那張俊秀非凡的臉上,蕩漾著壞透了的笑意。
親匿逗弄勾引之際,他略撐起身,正要解開自己的衣物,頓失鉗制的羊潔卻立刻翻身掙月兌,手腳並用地往床邊爬去。
「真是不乖,我的小羊兒。」充滿危險訊息的低沉嗓音由身後緩緩傳來,羊潔心頭跳得更猛,只想趕快逃月兌這層層曖昧包裹住的情網——
已經太遲了︰還沒踫到床沿,就被抓住。下一刻,身子被壓住,虛軟雙膝被撐開,她的小手抓皺了府綢床被,申吟咬在唇齒間,強忍著不敢出聲。
深深的侵佔,那麼霸道而堅持,由後往前,緩緩地推送到她柔潤的深處;火熱而碩硬,讓她幾乎要承受不住。
真的不行呀……為什麼是她……
「想去哪兒?」魔魅問句在她滾燙耳根回蕩,聲聲質問,伴隨著緩慢的進出。她的身子毫無辦法地緊緊包握著他,縴腰款擺,不知想逃離,還是承迎。
「唔……」
「說,到底忙著上哪兒去?別人有我重要嗎?」大掌往前探索,捧住了彈蕩的豐盈胸乳,揉著握著,甚至故意擰著那尖端堅硬如石的敏感。
終于,逼出了她無助的媚聲,「不要……我不行……不行……」
「你說什麼?」嬌女敕無力的輕吟模糊不清,雁永湛湊了上去,想听清楚。
殊不知這樣卻讓自己推得更深,觸踫到她深處不為人知的敏感幽密角落。立刻,她連叫都叫不出來了,整個人像是風中的落花一般,顫抖又顫抖,毫無招架能力地,被驚人的火熱浪潮淹沒。
雁永湛愛憐地望著身下嬌喘吁吁、香汗淋灕的人兒。那從一開始就勾走他的魂的杏兒眼眨啊眨,水汪汪的,全是流轉春情;沒有一個男人在被女子這般瞟著,還不銷魂的。一陣陣的酥麻從身底下漫上來,他更是亢奮勃發。
將軟綿綿的她翻了身,他低頭,忍不住深深纏吻住輕喘微啟的女敕紅菱唇。
無力地迎入他的霸道索求,剛剛被拋上浪端又墜落的羊潔,暈沉沉得像是還在船上。她的小手緊攀住那寬闊的肩,深怕自己要落海、滅頂。
「抱得這麼緊,是怕我跑了嗎?」雁永湛抵在她唇際,欣喜又得意地調笑著,「小羊兒,你大可放心。從來想逃跑的,可都是你哪。」
「唉……」她好柔好柔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
「嘆什麼氣呢?」他還在調笑,卻一面壓上了她嬌軟的身子,雙手游移到她腰際,又慢慢往下,捧起可愛的俏臀,「乖乖的讓我疼你,別嘆氣了。」
「可是……嗯……」
他又要了她。長驅直入,深深到底。承歡的嬌軀一弓,本來還要說些什麼的小子鄔,語不成聲,只能吐出灼熱的氣息。
一顆珠淚無聲滾落,沉浸在火燙激情中的兩人,無暇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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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爽的夏日早晨,城郊,靖南王府。
西面的堂屋共三進,中間一進是書房。此刻軒敞堂皇的門戶大開,瀟灑的身影在窗前獨坐,閑適快意。
窗外庭院花木扶疏,一彎水道曲折蜿蜒,蓮花將開未開,清雅動人。因為雁永湛的母親酷愛蓮花,他父親便差園林師傅設計了這圍繞府里的蓮塘,讓夫人只要一開窗,不管在哪兒,都可以欣賞池里的花景。
窗前長桌上堆了一疊書信、密函、折子,卻只有清風來撥弄。雁永湛一手握著書卷,另一手閑閑撐著下巴,看似在讀書,那書頁卻一直沒翻過去。
下人們不敢打擾小王爺讀書,書房附近總是安安靜靜。隨身的侍衛朱石偶爾遙望,心中忍不住嘖嘖稱奇。
這位小王爺自小就一目十行,聰穎早慧,只要是書,不管有多厚、多艱深,只須隨意翻過去,立刻就過目不忘,哪可能需要細細斟酌研讀?
所以,小王爺根本不是在讀書,而是在出神。
這樣的情景,看在跟著小王爺多年的朱石眼中,可是新鮮極了。從沒看過出身矜貴、事事一帆風順的雁永湛為了什麼事傷過腦筋;世上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錦上添花,輕松自在。
雖說這兒是王爺府,雁永湛的父親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六王爺,但大家都知道,六王爺因妻子的關系,一直長居金陵,極少上京。真正在朝中行走的,竟是六王爺的獨生子,今年二十五歲的雁永湛。
自懂事以來,雁永湛便對朝廷之事有所接觸,尤其近幾年更是年年上京,分擔國事,皇上對這個佷兒器重有加;桌上那一疊疊待閱的折子、書信,時常千里迢迢也要來拜訪的各路訪客、皇親國戚,都是證明。
但身負眾望的小王爺,今天早晨卻已經出神了好一陣子。看樣子又不是為了公事心煩,因為他唇際始終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應該是打從認識了羊姑娘開始吧,小王爺有了微妙的轉變。這些轉變極其細致,但跟他近身相處的人都感受到了,朱石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一個小婢隨著管事的林總管,端著新泡的茶,托盤上還有幾色茶點,在廊上出現。那婢女眉清目秀,是張新面孔,打扮得相當嬌美,身材也窈窕動人,娉娉婷婷地走過長廊,往小王爺的書房去。朱石靠近了些,滿臉看好戲的表情。
愛里已經不少人知道了,小王爺最近似乎對某個布衣民女非常另眼看待。那女子雖不是府里的下人,但身分絕對不高,所以不少心存愛慕的奴婢們都妄想著有一天,小王爺也會突然注意到自己。
要是給雁永湛看上了,那可是飛上枝頭,麻雀變鳳凰啊!從此錦衣玉食不說,光是能讓俊美瀟灑的小王爺寵著,真是死了都甘願!
這會兒來嘗試的,不知又是哪來的婢女。只見她低眉斂目,乖巧地跟著林總管,小心翼翼奉茶、上點心。即使遠遠看著,朱石都看得出她的臉紅了。
不過,出神的貴公子依然在出神,等到擺好了桌,斟上新茶,小王爺還是盯著手上的書,沒反應。
又是第幾個失敗者了?不管多漂亮、多溫柔,雁永湛還是極少注意。他連頭都沒抬,伸手準備接過茶,卻突地愣住,目光移到自己手臂上。
淡青色的寧綢衣袖上,有根細細發絲,此刻迎著日光閃了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長長的發絲細而柔軟,雁永湛放下書本,信手拈起。想著今日清晨,發絲的主人雙頰酡紅,低著頭,細心伺候他束發整裝時的模樣。
罷剛火熱纏綿過的兩人,氣氛曖昧親匿。羊潔從頭到尾羞得不敢抬眼望他。而待他著衣完畢,她正要轉身之際,卻被雁永湛牢牢抱住,討了個長長的甜吻,輾轉吮咬,把一張菱唇吻得紅艷艷的,人兒嬌喘吁吁之際,才肯放開。
這發絲,便是那時沾上的吧。想到幾個時辰前的旖旎情境,想到她又羞又嬌的眼波,咬著紅唇柔柔嗔他「別鬧了」的模樣……雁永湛深深呼吸,接過茶猛灌了一大口,試圖壓下那洶涌翻騰的思緒與渴望。
「少爺等等,那茶……」很燙呢。新來的婢女忍不住嬌呼。
「還好。」一大口熱茶吞下去,他整個人由內而外都在發燙。雁永湛起身,長袖一甩,瀟灑離去,「我出去一趟,朱石呢?」
「在。」朱石連忙迎上去,亦步亦趨跟在高大修長的主子身後。留下林總管在後面瞪眼楮,滿懷希望的婢女一臉失望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朱石忍著笑,小心藏妥看好戲的表情,他清清喉嚨,低聲問道︰「少爺,上哪去?羊姑娘早上應該在祠堂……」
雁永湛回頭看他一眼。「誰說我要去看她?」
「是,小的多嘴了。」
結果,腳步還是不停,穿越了雕梁畫棟的府里長廊,又是從後門出去,巷道里繞了幾彎,一轉眼,前面可不就是破舊祠堂了嗎?
「你最好別在我面前笑出來。」主僕多年,雁永湛豈不知道朱石扭曲的嘴角是怎麼回事。他涼涼地警告著。
「不敢。」
才跨進祠堂前的小院落,麻雀們便呼的一下傾巢而出。頓時,圍繞著雁永湛吵個不停,搶著要講話。
「師傅,我姊姊不在!去洗衣服了!」
「我們已經背完書了,師傅,你要听嗎?」
「我姑姑說,多念幾遍就背起來了,我昨夜睡覺時還閉著眼楮背!」
「堂姊昨天答應我,今天書背得好的話,她要煮紅燒獅子頭給我吃!」
「對啊,我也是!大姊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姊姊、姑姑、堂姊……名稱五花八門,關系千絲萬縷,但講的都是同一名女子,也就是他們的重心,羊潔。
吃喝、起居、衣物、零用……全都是羊潔一手打理。就連讀書,都是她用心督促關照著,最後還為他們找來了師傅。
此刻師傅正以手扶額,開始覺得頭有些隱隱作痛。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會跟這五只麻雀攪和在一起?
「靜一靜!」威嚴下令,果然讓麻雀們乖乖閉嘴。他居高臨下,非常有氣勢,「等一下背給我听,一個一個背。」
「我先背!」
「不,我要先背!」
「讓我先!」
麻雀們又開始吵了起來。
「我說一個一個背,有誰听不懂嗎?」雁永湛不用扯大嗓門,只要冷冷一開口,很少有人不乖乖听命的。這群少年也不例外,仰著臉,滿臉崇拜的望著他。
「羊大任,從你開始。」
「江河日變,山川奇勢……」領頭的少年手背在身後,臉一揚,開始流利地背誦起來。
雁永湛則是在一旁廢棄多時的小石椅上坐下,一身昂貴衣飾毫不心疼。看似閑散,眼前也沒書,卻能精準地指出羊大任背錯的幾個字,把十七歲大的少年給說得喪氣極了,頭也抬不起來。
「你就快去考鄉試了,不認真點,怎麼當弟弟們的榜樣?」雁永湛望著頭低低的他,淡淡說,「你姊姊對你期望很高,加把勁讀書,別讓她失望。」
「我知道。」羊大任用力點點頭。
「好了,換下一個。羊大立。」
「是!」
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他耐心地听完,詳細糾正之後,又訓勉幾句,耗費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在逐漸熱起來的中午之前,翩然離去。
遠遠地,剛洗完衣服,挽著重重衣籃的羊潔,安靜站在門外的楊樹下,把這一幕完完整整收到了眼底、心里。
自小沒有母親的羊潔,經歷過父親、叔父、兄長相繼過世的巨變,也還是個大孩子的她,被迫成了長姊如母,扛起了照顧弟弟、佷兒的責任。大家都勸她別好高騖遠,男孩子嘛,送去學個手藝,三年出師之後,就能自給自足,她肩上的擔子也會輕些;但,羊潔卻不肯。
羊家雖然窮,但一直是書香門第,她的父親主持著鄉里的私塾,是個教書先生;叔叔也是當地首富延攬的西席,是幾位少爺的啟蒙老師;而她的哥哥,更是家鄉方圓百里之內,第一個考過了鄉試的布衣,當時可真風光極了,來賀喜的賓客,讓父親、叔父都笑得合不攏嘴,直勉勵其他的小輩也要努力讀書,將來金榜題名,光耀門楣。
誰能料到一場瘟疫奪去了她兄嫂的性命,叔父又在隔年的洪水中因為救人而滅頂。嬸嬸跟著人跑了,父親積勞成疾,喪兒、失弟之痛又難以平復,沒有多久,便染上肺病,很快撒手人寰。
臨終前,父親嶙峋的手握著羊潔的,雖虛弱到極點,卻還要殷殷交代——要讓他們讀書,要他們出人頭地……
淚眼模糊中,她答應了父親︰雖然年方十七的她,心里只有慌亂跟茫然。
她應該在準備嫁衣,尋覓能照顧自己的如意郎君;但羊潔從來沒有當過懷春少女。從此,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父親臨終時的重重托付。
是怎麼熬過來的呢?她也不知道。靠著積蓄,以及做女紅、幫人洗衣、到大宅院里幫佣煮食……什麼粗活都干過,還好能夠溫飽無慮。
但讀書呢?作文章呢?這些她幫不來呀!
弟弟、佷子們雖然都在長輩教導下,從小就讀書,但是面對浩瀚書海、嚴苛的考試,羊潔知道,一定要有人指導才行。
原先能教書的長輩,而今都不在了,放眼望去,村里已經沒有人能教,加上水患之後,遍地瘡痍,根本住不下去了,羊潔只好忍痛帶著小表們遷徙跋涉,效法古代的孟母三遷。
然而要找到合適的先生並非易事,太沒學問的,請了沒用;學問太好的,學費又難以負擔,私塾根本不容易進去……如花的年紀,就在奔走跟苦惱中過去了,尋覓適當婚配的希望也就這樣擦身而過,她就漸漸成了一個大齡卻未嫁的老姑娘。
這些羊潔都不在乎,一心一意只想為弟佷們尋覓適當的先生,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指導。
當陷入困境、四處踫壁之際,可能是上天終于垂憐,如永夜的黑暗中,終于出現了一線曙光。
她遇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