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城保鏢 第七章
「那手術的困難度很高,我沒有任何把握,也不想動這個刀。」如果他有把握,早在這十多年來替她看病的日子就動刀了,不必等到現在。
「可是不動手術的話他會死。」
「死馬當活馬醫?我不想壞了我的招牌,也不想一輩子有罪惡感,琉璃對我而言已經不是一般的病人,這樣一點把握也沒有的手術我是絕計不會冒險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世上難道沒有一個人可以動得了這刀?」風家族二十多年前遍尋名醫,湯普望是他們當時所找過惟一一個可以察出一點端倪的醫生,用藥物足足控制了風琉璃的病情二十幾年。
湯普望看看他,欲言又止,「沒有。」
「湯普望醫生?」殷允陽皺起眉,總覺得他隱瞞了一些事實。
湯普望嘆口氣,「我只怕有些事說了等于沒說。」
「你說,只要有人可以救琉璃的命,任何條件我想風家族都會答應的。」
「允陽說得沒錯,我們可以答應任何條件,只要真的有人可以救得了琉璃。」
門外突然走進兩個高大出色的男人,開口的是風元帝,跟在身後的風淮恩也微笑的朝湯普望點點頭。
「好久不見,湯普望醫生。」
「你們都來了?」說著,他還繼續望了一眼門邊。
「你還好吧?」風淮恩好笑地走上前去,體貼的遞了一張紙巾給他,「湯普望醫生,你這里的冷氣不夠冷嗎?你在出汗呢。」
湯普望蒼老的臉上依然有一雙犀利的眸子,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風淮恩,接過他手上的紙巾。
「小心我叫人把你給趕出去!」他惱羞成怒的道。
風淮恩好笑的拍拍他,「我二哥風御海沒來,你不必先上了肝火,小心皺紋又多了幾條,還得上醫院拉皮。」
「他真的沒來?」湯普望不放心似的又看了門口一眼。
風家族的人個個神出鬼沒,不得不小心謹慎些,再說那個風御海簡直跟海盜沒兩樣,上次他一出現,就把他整間屋子給砸爛,這樣就算了,還把他那些價值連城的字畫全都搬走,說是要教訓他偷藏犯人。
偷藏犯人?他只不過是被他那些風家兄弟逼得不得不把雲族大千金給醫好,他藏了什麼鬼犯人了?
「上次是我們的錯,二哥就是這樣,找不到我們出氣就把氣出在您老身上,真是太不該了,放心,二哥搬走了你多少東西,你開個價我絕對雙倍奉還,您老可以消消氣了吧?」
「不用了,我只要他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就行了。」
風淮恩悶了一肚子地笑,優雅的在他面前坐下來,「那好,你先說說那個可以替琉璃動刀的人是誰吧。」
「于常安。」
「他是哪一個國家的名醫?怎麼沒听過?」
「他二十七歲,出道才一年,你們當然沒听過。」
「出到才一年?」風元帝挑高了眉,「你在開什麼玩笑?這樣的人可以替琉璃動刀?」
「他是哈佛大學醫學院與生化科學的雙博士,是個天才,別人動不了的刀他都可以動,而且傷口還可以完美無瑕,像沒有動過手術一樣,不過他不喜歡出風頭,大家只知道他書念得好,等他真正出道替人動刀才一夕成名。」
「這樣出色的人才當真要見見。」
「他在哪里工作?」殷允陽等不及風淮恩再風花雪月下去,直接問他想知道的重點。
「不知道。」
「什麼意思?」風元帝有股沖動想殺人。
「他在半年前失去蹤影,傳說中是被黑手黨收編旗下,不在外行醫,是黑道首腦的專屬醫生,要找他並不容易,何況,就算找到他,他也不見得一定會答應動這個刀。」
「我去把他找出來!」殷允陽起身走了。
「琉璃若死了,他一定會活不下去。」風淮恩淡淡的收起笑容。
「琉璃不會死!」風元帝冷冷地看著他。
「我也希望如此。」
湯普望看他們一眼,嘆道︰「那你們得多多為她祈福了。」
夏威夷是人人夢想的度假天堂,彎延的白沙灘,干淨的令人心神氣爽的天空,悠閑漫步的各色人種,四處躺著做日光浴的果男果女,奔跑在沙灘與海邊交界處樂此不疲的小表頭,在在的宣告著它的美麗與從容。
如果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夏威夷,就算蓋棺的那一刻該也無憾了吧?
白襯衫套件牛仔背心及牛仔長褲,風琉璃卷起褲管快樂的玩起沙來,溫柔的風讓她俏麗的短發輕揚,她像是個淘氣的孩子,撈起一掌心的水便往一直跟在身後的殷允陽潑去——殷允陽閃開了,卻一腳踩進一個水窪里,將自己濺了一身濕。
爽朗地笑聲漫天揚起,風琉璃開心的拍著手笑,無憂無愁,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病人。
「他的病可能拖不了多久了,除非動手術。」
殷允陽想起湯普望醫生說過的話,眉心上的愁怎麼也化不開。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是個糟老頭?」風琉璃沾了沙的臉微笑的在他的面前晃。
這樣美麗的人,這樣純真的笑,他怎麼舍得下?
就算前頭是龍潭虎穴,他也要為他闖闖。
殷允陽不自禁的捧起她帶著笑的臉,深深地看著,像是別離前的最後一眼,他多麼希望可以把這張臉嵌進心里。
「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以為你想吻我,你是嗎?」風琉璃仰著臉,屏息以待的心是張狂的,為這樣的可能而舞。
「不是。」雖然他的心似乎是如此想著的。
「你是,我感覺得到你想吻我。」她低喃著靠近,將整個身子偎進他懷里,軟軟的唇湊上他的,「拜托,不要再當個偽君子,吻我。」
「琉璃……」他想把他推開,卻擔憂他的身子。
「吻我,如果你不想在我死了以後,卻後悔沒主動吻過我的話。」
他死了以後……殷允陽的心刺痛了一下,任陽光照花了眼,也曬干不了他眼底陡地涌出的濃濃霧氣。
他對他的感情太復雜,復雜的他不想去理清也無能去理清,惟一的想法只有逃離。
樓曉兒的出現讓這一切發展的更順利,他娶了她,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給她及大哥的孩子一輩子的照顧,也可以名正言順的離開風琉璃。
可是,他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他怎麼離開得了?
此刻,才方知對他的憐愛早超月兌世俗的一切,寧可玉石俱焚的戀上這美麗,也不想再跟自己的心掙扎。
殷允陽終是吻了她,深深地,濃濃地,渴望地,害怕地,不安地……風琉璃可以感覺到他的恐懼,濃得化不開的恐懼——一份生怕失去她的恐懼。
這份恐懼太強太烈也太沉重,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突然不想他愛她了,不想了。
她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她沒有權利!她也不能這麼自私!
猛地將殷允陽推開,風琉璃露出一抹得意地笑,「沒想到你真的被我騙了,真好玩。」
「好玩?」殷允陽挑高眉。
「是啊,真好玩,我跟三哥打賭你會愛上我,他死都不信,現在你主動吻了我,就算我贏了。」
殷允陽像是被人用刀在心口上狠狠刺了一下,痛不可抑,「你跟三少打賭?」
沒想到他的掙扎全成了他游戲的籌碼,隱忍著心中說不出究竟是氣憤還是松了一口氣的釋然感,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風琉璃。
「是啊……你生氣了?不會吧?真那麼開不起玩笑?用膝蓋想你也該知道我不可能是個同志!若是,我早就把你給吃了,何必等到現在?對不?」
「賭金多少?」
「一百萬美金。」風琉璃笑得像一朵盛開的玫瑰,「我還跟他討價還價好久,說你不止這個價呢,我可是很看重你的喔。」
「是嗎?」殷允陽的心沉到谷底,連生氣的力氣也沒了,只能冷冷地看著他,包容著他的任性與驕縱。
他一向如此,卻第一次有一種被傷透了的感覺。
殷允陽人還沒走過來,風淮恩的第六感已經感覺到一股風雨欲來的不適感。
「嗨,你找我?」放下咖啡,風淮恩微笑的先向他打招呼。
「嗯,我想問你一件事。」殷允陽沉著臉,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問吧,我一定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我想問的是你跟小少爺打賭的事。」
「賭?」聞言,風淮恩笑得一臉不自在,「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是不是有拿我打賭這回事?」
風淮恩倒不覺得他們是拿他打賭,這次賭的根本就是風琉璃的幸福,不是嗎?問題是,殷允陽怎麼問起這個?
「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琉璃已經告訴我了。」
「她都告訴你了?」風淮恩不信的挑起眉,「這怎麼可能?」
「意思是的確有這回事了。」殷允陽見風淮恩的表情,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想再多問,轉身便要走。
「允陽,你真的都知道了?」雖然風淮恩還是不信風琉璃會把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告訴殷允陽,也不信她會把她跟風御海談的條件告訴他,但中間一定是出了什麼大問題,才會讓一向低調響應任何事的殷允陽跑來找他。
「我一向敬重你,三少爺,我很遺憾你竟然會對我做出這種事來。」殷允陽沉默了一會轉過頭來看著風淮恩,「找到那個于常安後,我想我就會消失,永遠不在你們面前出現。」
「允陽,我……」他究竟對他做了什麼讓他覺得很遺憾的事?為什麼他都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幫忙而已。
「不用說了,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
殷允陽走了,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風淮恩。
「咖啡冷了,要不要我再煮一杯給你?」風琉璃沒事似的在風淮恩身邊坐下來,甩甩她濕漉漉的短發。
「好巧,有個人剛走。」
「是嗎?」風琉璃端起風淮恩的咖啡喝了一口。
「別告訴我你都沒听見。」風淮恩搶回自己的咖啡,定楮看著她。
「听見了。」
「很好,那就給我說清楚。」
「我只是把我們拿他打賭的事情告訴他而已。」
風淮恩挑起眉,「我不懂。」
「我告訴他我們兩個人拿他打賭,賭他會不會愛上我,一百萬美金。」她不在乎地道。
「你瘋了嗎?根本沒這回事,你為什麼這麼說?」
「你別管,總之這是我的決定,你告訴二哥吧,說我不玩這個游戲了,他要把我嫁給誰我都悉听尊便。」風琉璃的語調懶洋洋地,不經意間的哀傷在她那雙美麗的眸子中顯露無遺。
風淮恩不是別人,她根本不需要在他面前偽裝堅強。
「琉璃,我一定可以找到于常安,我保證。」
風琉璃看他一眼,冷笑道︰「找到他不代表我就一定有救,對吧?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根本不知是圓是扁的人身上。」
「那也不必這麼早放棄。」
「我決定了,趁我還有一點利用價值的時候把我嫁掉,還可以幫風家族多弄點財產,就算我賠給他的吧。」
「你是風家的女兒,風家養你,照顧你都是應該的,你不欠風家什麼,更別提要賠什麼給風家,這不是你常說的話嗎?現在倒大方得很,把自己送出去,你想誰感激你?我嗎?還是二哥?」風淮恩有點生氣了,寧可風琉璃是以前的孤傲自私。
「我不需要誰感激我,我只是希望自己還有點利用價值,你知道嗎?我跟大哥的的確確是對不起你跟風御海,上一代的錯卻影響到你的家庭,你可以不恨我,不計較這一切,但我不能。」風琉璃一笑,繼續道︰「我並不是真的這麼灑月兌的,尤其在你對我跟大哥這麼無私的對待之後,我真的希望可以為風家族盡點力量。」
風淮恩淡淡地抬起眸子,「風家不缺錢。」
「樹大招風,很多事很難說,多存點老本總是好的。」
「我不會同意。」風元帝從一棵樹的背後走出來。
「你們兩兄妹老是喜歡像鬼一樣四處飄來飄去嗎?」風淮恩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來人,搖著頭。
「你才是鬼。」風元帝冷冷的掃他一眼,把目光調回風琉璃,「現在除了上手術台,你不要想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把妹妹當豬一樣讓人拿刀劃來劃去,你還有人性沒有?」風琉璃咕噥一聲,搶回風淮恩手上的冷咖啡一口喝進肚子里。
苦啊,燒焦味濃得在她齒縫間盤旋不去。
「風琉璃!」風元帝氣怒的挑高眉。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敢說他沒人性,喔,不,當然還包括那個風御海。
「好,你說什麼是什麼,不過,那也要等到你找到那個什麼于常安再說。」那個人可能已經死了,她何必在這里跟他爭呢?無聊。
「找到了。」
「找到了?」風琉璃和風淮恩異口同聲地問道,並看向風元帝。
不會吧?天要亡她嗎?她還想多活一些時候哩。
「我已經查出他人在T省。」
「T省?那個雞不拉屎的小島?」風琉璃的眉挑得高高地,她才不要把自己送到那種鬼地方去。
「琉璃,T省是個四季如春的美麗島嶼,那里的人民生活水平極高,物產豐隆,而且養了很多的雞鴨豬羊,想吃什麼有什麼,不是你所以為的那樣。」風淮恩微笑的糾正她。
「那里的空氣糟透了,交通品質也很差,官商勾結,黑道當道,政府的辦事效率簡直難登大雅之堂,我看不出它究竟好在哪里。」總之,她就是對T省沒有好感。
「你喜不喜歡T省苞這件事一點關系也沒有。」風元帝受不了他們兩個的模糊焦點,不悅的插口道。
「是沒有。」風淮恩一笑,站起身,「這樣吧,我去找于常安。」
風元帝忙不迭上前擋駕,「不,那里太危險,你不能這樣一個人去,于常安的底細真的跟黑手黨首領有關,如果他真的是在替黑手黨做事,那他就不可能這麼容易被你找到,甚至跟你回來。」
「我只是請他來替琉璃治病,又不是要找麻煩,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不用擔心,何況,T省政府也得賣風城一個面子,自然有人會盡力幫我引薦,事情不會有你想象中那樣危險。」風淮恩訴之以理。
「事實上是……允陽說要去。」
「允陽?」風琉璃從位子上跳了起來,「他都要結婚了,還跟人家去湊什麼熱鬧?他這個白痴!」
風元帝拉住了她的手,「你想干什麼?」
「當然是去阻止他啊!我不要他再為我做任何事!」風琉璃甩開他,像風一樣飛了出去。
「怎麼回事?」風元帝不解的皺起眉。
「沒什麼,小倆口鬧鬧別扭而已。」
昨天找了殷允陽一天找不著,今天一大早找遍了湯普望的別墅也沒見到殷允陽的身影,風琉璃沖進客廳,打算找湯普望問個清楚,沒想到卻看見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站在大廳里,她正笑容可掬的跟湯普望用英文交談著。
「風少爺。」樓曉兒看見她了,怯怯的跟她打招呼。
湯普望轉過身去,一臉詭譎地笑,「琉璃啊,允陽的未婚妻來找他了,你去找他過來。」
「我找不到他。」風琉璃走上前拉起樓曉兒的手走向沙發,「坐啊,曉兒,才幾天不見就想允陽啦?」
樓曉兒紅了臉,「不是這樣的,是允陽叫我來的,他說……他說他幾天不見我有點怪怪的,所以就叫我來了……風少爺,你不會介意吧?我不會打擾到允陽辦事的,真的。」
「我當然介意,他不說一聲的就把你給找來,分明是想氣死我。」
「嗄?風少爺……」
「我其實一點事也沒有。」風琉璃微笑的起身背對著樓曉兒,無意識的東看西看。
「我不懂,風少爺?」樓曉兒根本听得一頭霧水。
風琉璃冷笑一聲,「你不懂?你根本就是存在我們之間的阻礙,這樣你還不懂?你不會長得像一朵花似的,腦袋卻像豆腐做的吧?」
「琉璃,你怎麼……」湯普望有點意外風琉璃現在的舉動,又看見甫從門外剛要走進的身影,正忙著要阻止她再繼續胡說八道下去。
風琉璃壓根兒不打算理會湯普望,繼續笑道︰「我千方百計才把允陽騙到夏威夷,你卻不要臉的跟來,我真的不懂你的腦袋瓜子在想什麼,允陽跟著我來到夏威夷,就代表你在他心中的份量根本比不上我,他明明最在乎的人是我,你為什麼還想要嫁給他?」
「不,不是這樣的……」樓曉兒臉色蒼白不已地看著風琉璃。
「信不信你跟我之間他一定會選擇我?」風琉璃好笑的逼近她,輕輕地伸手抬起她的頭,「雖然我是男兒身,可是他還是愛上我了,他愛我,你听明白了嗎?而且我只要告訴他我就要死了,他就會一直待在我身邊,我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他跟了我二十幾年,他只屬于我,不會屬于任何人,包括你,這樣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風少爺……你是騙允陽的?你犯病也是假的?」
「是啊,假的,不過就算你告訴他他也不會信你,我有醫生可以為我做證,證明我就要死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要他留在我身邊一輩子。」
「你愛允陽?」沒想到這兩個男人的關系真的不尋常……「是啊,我們兩個彼此相愛,他把你找來只不過是他不敢面對愛上我的事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