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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香劍雨續 第四章 孤子浪跡天涯淚

作者︰古龍

鮑孫姑娘氣道︰「像你那樣,不但報不到仇,結果白白送上一條命。」

阮偉本已不滿公孫姑娘的語氣,此時被她諷刺,心中雖氣,卻還忍住,慢慢道︰「阮偉自會照顧,姑娘請自行方便。」

說罷,急奔向十三公子太保居留的那棟宅院。

來到宅院前,只見燈光已無,跳進院內,仔細搜索一番,那有十三公子太保的影子?只剩下荒涼的空屋一棟。

阮偉唉聲嘆氣,深恨敵人已去,但心中並不再責怪那公孫姑娘,他到底是明理的人,當時因被復仇的火焰,燒昏了神志,此時略一思索,覺著實不應該對公孫姑娘說出那些不客氣的話。

東方露出微弱的光線,阮偉思念到母親的體及莊老伯的傷勢,于是不再尋找仇人的去處,急急向西湖靈峰寺奔回。

來到靈峰手山下,天已大白,九月的寒風吹皺了湖面的綠水,柔波湯漾著,顯出寂靜的清晨一點動態的美。

阮偉沉重地爬上山頭,腦海中憶起母親慘死的景象,匆急地加快腳步。

靈峰寺前空曠無人,那有疤面婦人的身,就是連昨夜的血跡,亦掃掩干淨。

「當!」晨鐘響起,正是早課的時候,阮偉走上石階,踏入靈峰寺殿內,迎面走來一個小沙彌,合什道︰

「師父在淨室內休養。」

阮偉默默地點點頭,走向東牆下三間淨室,向陽一間,可眺望整個山林,「赤眉大仙」莊詩燕靜臥在窗旁雲床上,身上蓋著厚重的棉被,臉色蒼黃如蠟。

阮偉淚眼蒙蒙,走到床側,輕喚道︰「老伯!」

赤眉大仙緩緩睜開眼皮,沙啞道︰「偉兒你回來啦,你母親的體,我已命人收殮,棺木停在後殿。」

阮偉哽咽道︰「老伯,你……您的傷……」

赤眉大仙微笑道︰「不要緊,玉戈征的陰掌未曾印在我的要害上,我還可以拖下去,這又虧了那許老俠客二度救命,若非他及時來到,我在山下早就被十個公子太保擊成肉醬,就是芸芸也搶不回來。」

阮偉道︰「芸芸呢?」

赤眉大仙笑道︰「芸芸有緣,許老俠客帶她去了,我還是從老俠客一封留信內知道的,說要收芸芸為徒,五年後叫她替母親復仇!」

阮偉道︰「偉兒想即日歷練江湖,尋找仇人下落,並且……我要找我的生父。」

赤眉大仙吃驚道︰「阮大成不是你的親生父?」

阮偉道︰「母親說我姓呂,卻未說出我生身之父是誰!」

赤眉大仙嘆道︰「這叫你孤苦一人,到何處去找呢?」

阮偉低聲道︰「娘的靈柩,做孩兒的不能替她老人家守孝,爾後只有等爹回來處理。」

赤眉大仙道︰「這你放心!我自會命人照看,倒是你,孤弱一人,闖蕩江湖,實令我放心不下。」

阮偉展眉道︰「偉兒自信,只要有毅力,天下無有不成之事,我小心行事,除尋父訪仇兩件事外,不惹是非也就是了,只是老伯……」

赤眉大仙接道︰「好!茫 業氖攏偉兒不必擔心。」

說著從懷中模出一長形銀牌,上面浮雕八個字道︰

「強權必滅,正義必張。」四周刻印梅花鈐記。

赤眉大仙振色道︰「我未想到許老俠客是正義幫內的妙手許白,老俠客隨信留下此牌,意思是說正義幫已伸手過問此事,諒十三公子太保再大膽,也不敢招惹正義幫的!」

阮偉道︰「正義幫真有這麼大的聲勢?」

赤眉大仙神采飛揚道︰「說到當今武林浙東有萬勝刀黃鎮國,此老設場授徒,桃李滿天下;皖南祈門有形意派的名宿八卦神掌範仲平,陳家墟有太極陳;皖北定遠府有神拳葉洪通;湘北沅陵有梅花劍客杜長卿;巴中有入雲鶴古子昂,景東有火神爺姚清宇。」

赤眉大仙一口氣說出幾位成名露臉的英雄,仿佛甚為勞累,停了一會,又道︰

「這幾位英雄好漢皆是名重一方的豪杰,當然還有不少的成名豪杰,然而以他們的聲勢和正義幫來比,就大大不如了!」

阮偉道︰「不知這正義幫在江湖上,所作所為如何?」

赤眉大仙嘆道︰「自十年前正義幫立幫以來,可說無愧于天,為武林道上做下不少轟轟烈烈之事,唉!那知既有了正義幫,偏偏還有一個天爭教,卻令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他們手下。」

停了一頓,接道︰「偉兒此次行道江湖,萬萬要尊敬正義幫內的人,卻也不可去招惹天爭教,知道嗎?」

阮偉恭聲道︰「偉兒謹遵老伯教言。」

阮偉依依辭別莊詩燕,帶著輕裝,仍穿著單薄的白衫,匆匆就道。

這一日,來到浙東嘉興縣,青石板的街道,在黯澹的天色下,更顯幽暗,欲雨未雨的天候,是最令人難耐的。

阮偉身邊帶著足夠應用的銀票,那些都是赤眉大仙給他的,他也不在乎錢財,就住人城中一家大客店中。

阮偉雖僅十四歲的年紀,身材卻長得很高大,看來倒有十六,七歲的樣子。

阮偉客店的伙計不把他當作孩子,尚以為他是一個游學的士子。

阮偉性喜讀書,行囊中帶了不少書籍,他一住人客店中,就展書閱讀。

外面下著微微細雨,阮偉索興不再動程,預備明日再考慮自己的去處。

伙計送進晚飯,看到阮偉在專心讀書,隨口搭腔道︰「客宮是進京趕考的嗎?」

阮偉抬頭笑道︰「不是!不是!」

伙計奇道︰「客官一表人材,怎不入京參加今秋大考呢?」

阮偉搖頭回道︰「嘉興城內可有著有名的武林人物嗎?」

伙計更是奇異!心想此人明明是個文人,怎會打听武林中人,但卻客氣的問道︰

「我們嘉興會武的,要算萬勝刀黃老英雄最有名,城里憧得幾下子,那一個不是黃老英雄教出來的,客官要是去學點防身武藝,找黃老英雄是再好不過!」

阮偉心道︰「老伯也提過萬勝刀黃鎮國其人,此人既是廣收門徒,定然對江湖近況十分熟悉,明日且去打听一下。」

阮偉賞給伙計一點碎銀子,伙計千謝萬謝道︰「客官要是到黃老英雄那里去,通知小的一聲,小的可以送客官去。」

他見阮偉出手大方,巴不得再撈一點外快。

阮偉握手道︰「不用了,我自會找到。」

第二日清晨,阮偉練完內功,到街上打听到萬勝刀的教館,就逕往拜訪。

黃鎮國僅是一個武師,排場卻十分闊綽,那黑黝黝的大門前,竟有二個身著青衣的家人站在那里。

阮偉近前,輕聲問道︰「萬勝刀黃老英雄可是住在此地嗎?」

那二個家人斜眼打量一會阮偉,其中矮個的道︰「不錯!正是黃老英雄住宅。」

阮偉誠摯道︰「在下可否拜見黃老英雄一面?」

那矮個家人不耐道︰「既是拜訪黃老英雄不憧規矩嗎?」

阮偉吃驚道︰「不知有何規矩?」

矮個家人斜視阮偉道︰「要拜黃老英雄為師,第一次見面那有不帶禮物之理,否則,哼哼!若能舉起門前那只石鎖,也可面見黃老英雄!」

阮偉轉眼向門前望去,果見兩側各放一只三尺高的石鎖,石鎖上微有青苔,顏色呈暗灰,顯是已有很久沒有被搬動過。

阮偉笑顏道︰「在下並不是要拜黃老英雄為師,只是有一事相煩。」

矮個家人狂傲道︰「有事相求黃老英雄更應備禮物來才對。」

阮偉來時匆匆,並未想到還有這種強硬的規矩,一時到那里去買購禮物!不覺吶吶道︰「這個……這個………」

矮個家人眼楮瞟向石鎖,冷笑道︰「那石鎖是別想的哪!要見黃老英雄,哼!膘點辦些禮物來才是。」

矮個家人見阮偉一臉書生像,再見他年紀輕輕,斷定他無法舉起石鎖,而且在這種天氣,只穿罩衣,說不定就是個窮酸,要向主人借幾個盤費,是故出言甚是不遜!

阮偉想不到盛名甚顯的老英雄,是這樣的勢利小人,心想是守門家人刁難,仍是笑臉道︰

「在下只是想請問黃老英雄一事,此次忘記帶來禮物,下次專誠來訪時,當再奉上。」矮個家人仰天一笑,譏諷道︰「若是人人都像相公一樣,來打個秋風,我家主人這樣排場,是自食的來嗎?」

阮偉自小讀書雖多,性情仍不失少年好強脾氣,、心想那有這種硬要禮物的規矩,當下他怒氣一生,穩步走向石鎖旁,微微躬身,左手提著石鎖,運起內家真力,暗中呼道︰「起!」

只見那只有數百斤石鎖,竟被他一手輕易舉起,他神色不變,又慢慢放回原地,轉身走向矮個家人身邊,微蹙雙眉道︰「可見得黃老英雄的面嗎?」

矮個家人臉色大變,連連道︰「見得!見得!請!請!」

阮偉瞧不起這種勢利小人,冷哼一聲,毫不客氣邁步而入。

矮個家人和另一家人,傻眼相瞪,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來。

原來凡是要見萬勝刀黃鎮國的訪客,皆都打听到黃鎮國性貪好禮的習慣,沒有一人不備禮求見,更未有一人敢舉那石鎖。

阮偉走完砌石小路,轉便見一塊百尺見方的廣場,這天氣候雖是陰暗欲雨,場上仍有數十個赤膊漢子,在練功。

便場左邊中央,有一棟康闊的屋宇,阮偉直向那屋宇走去,練功的漢子見到他走入,以為他是來練藝的,無人答理阻攔他。

進入那屋宇,只見又是一間大廳,地上滿鋪著厚草席,四壁用白紙黑字貼著練功口訣,廳中正有幾對衣衫整齊的年輕人在舞刀換掌。

大廳內側有一條走道,回曲通人,大概那後面就是萬勝刀的居家之內室。

阮偉站在廳前,即有一個手持鋼刀的年輕後生走上前,橫目問道︰「找誰?」

阮偉來時本抱著恭敬的心理,但在門前被攔,引起極大的惡感,此時又見此人滿面凶氣,不由臉色微慍,道︰

「在下要見萬勝刀!」

忽有一人從阮偉身後走上前,至那年輕後生邊,附耳低語。

阮偉一眼就看出後來之人,正是大門前個子較高的家人。

那後生听後,顏色大變,擺手揮走高個家人,眼中露出疑惑卻含笑道︰

「閣下小小年紀有此神力,敢問找家師有何要事?」

阮偉見他客氣,也即微笑道︰「在下找萬勝刀黃老英雄,有一點小事相煩。」

走道內走出一高大身材的老人,哈哈笑道︰「是誰要找老夫?」

口氣之狂,一派倚老實老之態。

年輕後生匆匆走上前,也在高大老人耳邊,低語數句。

斑大老人「哦」了一聲,轉目向阮偉打量一番,又是哈哈笑道︰「年少出英雄,果是不錯,小朋友何事,且問來看看。」

阮偉心中已甚卑視萬勝刀,但仍有禮道︰「久聞老英雄名聲蜚然,桃李滿門,在下能得拜見,實乃有幸。」

萬勝刀笑語道︰「像小朋友這樣拜見老夫,十余年來還未見過呢?」

阮偉口氣一變,道︰「老英雄可知江湖上有十三公子太保其人嗎?」

萬勝刀臉色陡變,注目道︰「小朋友要問老夫,就是這件事嗎?」

阮偉道︰「不錯,老英雄識結天下,若然知曉,敬請告知十三公子太保現居在何處?」

萬勝刀冷笑道︰「敢情小朋友是和十三公子太保有仇恨羅!」

阮偉不疑有他,正色道︰「在下和十三公子太保有不共戴天之仇!」

萬勝刀「嘿嘿」笑道︰「憑小朋友這點舉石鎖的力量,要和十三公子太保作對,哼!輩畹錳遠。」

年輕後生鋼刀一晃,凶惡道︰「小子,找上門來啦!不打听一下十三公子太保和我師父是什麼關系?」

阮偉驚訝道︰「是什麼關系?」

年輕後生厲色道︰「還不知「潑風刀」孫笑天的刀法是跟我師父學的嗎?」

要說十三公子太保老麼「潑風刀」孫笑天的刀法,是跟萬勝刀學的,未免太眨低了十三公子太保的身價,原來「潑風刀」孫笑天在少年時,確曾跟黃鎮國學過幾路刀法,但他後來成名于江湖上的第一刀法,卻是跟一個異人學的,黃鎮國老著臉皮拉上這一層師徒關系,是為了裝裝門面。

要知十三公子太保的聲望比起萬勝刀是大得多了!萬勝刀之所以成名,一是臉皮厚,二是徒弟收的多的關系,真實功夫卻沒什麼。

阮偉既知十三公子太保中有人是黃鎮國的徒弟,心中不但卑視,且厭惡萬勝刀的為人,當下拂袖轉身就走。

萬勝刀冷冷的道︰「小朋友留下幾手就走了嗎?」

阮偉聞聲不理,直走而出,他一走出大廳,驀覺背後刀風刺來,心下一驚,急展「暗影浮香」,輕飄飄的躲過年輕後生的暗襲一刀。

年輕後生一刀失著,未看出阮偉的身法,以為他巧巧躲過,當下又是一刀正面刺去。

要知刀法重砍不重刺,年輕後生使的是花招,想一刀刺到半腰,急變砍法,要叫阮偉一刀便逃不了。

阮偉恨那年輕後生暗中偷襲,見他正面刺來,刀法無力,飄香劍雨續卷1第0章前引時近中秋,澹澹的月光,如碎銀似的灑照在嘉興城郊。

出嘉興城數里地,有一片蒼茫林園,就在林園深處,露出檐牙高啄,氣象宏偉的屋宇。

據說,此處曾住著當朝一位大臣,後來不知怎地,那大臣被滿門抄斬,于是那風景優美的地方,雖有精致而又龐大的屋舍,卻一直被荒廢著。

這夜,三更時分,月色清明,在這荒廢的地方,突然出現兩條灰黑的人影。

那兩條人影躍至一棟較矮的屋頂上,四下略一張望,正待朝後進正廳上掠去,突然,四周響起一片尖銳的竹葉哨聲,哨音此起彼落,交互激響。

兩條黑影中,一個矮胖,一個身材縴巧仿佛是個女子,那矮胖者聞聲大驚,叫了一聲︰

「不好!」

那縴巧女子急道︰「韋香主,正義幫主到底住在那一棟屋里?」

話聲未畢,四周森林內,在哨音中出現一群銀巾包頭,銀帶束腰的銀衫大漢,每人口內含著竹葉一片,一面呼吹,一面穩健地走向森林處。

那矮胖者正是名震江湖的「七海漁子」韋傲物,他慌忙道︰「夫人,情勢不妙,正義幫主就要出現,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說罷,身形微微一飄,掠下屋頂,疾向來路奔回。

片刻後,只見數十個銀衫大漢,從四面漸漸向韋傲物奔去的方向圍攏,卻根本不理會尚留在屋頂上的女子︰

那屋頂上的女子見狀,暗忖︰「難道那些銀衫大漢的出現,並不是為著自己,而是另有強敵來臨?」

那女子突地朝森林一惻隱秘處,飛掠奔去。

這時哨音突住,頓時凹下恢復夜的寂靜︰

銀衫漢子個個如石像,成一字形分布在森林來路,每人臉色在月光返照下,更顯凝重,生像連大氣也不喘一下。

天際飄浮來一朵烏雲,把月光遮住,當烏雲散去,月光重現時,只見一排銀衫大漢前三丈處,對排著數十個黑巾包頭,黑帶束腰的黑衫大漢。

雙方對峙而立,場中氣氛顯得十分低沉︰

在窒人的氣氛中,黑衫大漢突然向兩側分開,走出一個白面無須,英俊卻顯得陰狠的金衫文士,後面跟著一位矮胖老者,正是適才奔回的韋傲物。

金衫文士走近銀衫大漢前一丈余,停住身形!左手摺扇輕搖,旁側韋傲物附耳低語,文士微微點頭。

于是韋傲物走上前,丹田提氣,說道︰「天爭教主拜會正義幫!」

銀衫大漢個個神色凝重,聞聲仍不動彈。

陡然兩聲短促的竹葉哨聲響後,紋風不動的銀衫大漢們,立刻從中分開,走出一個胸前繡著三朵紅花的銀衫方臉高碩漢子。

那漢子厲喝道︰

「好個天爭教,什麼時候不好拜會,卻三更半夜里來拜會?」

韋傲物冷笑道︰「來者是正義幫主嗎?」

那漢子道︰「幫主豈是輕易見人的!在下銀槍陶楚。」

韋傲物不屑道︰「哦!江湖上還沒有听過這號人物。」

銀槍陶楚,武功雖不甚高,見聞卻廣,尤其擅長輕功,在武林中也小有名氣。

他此時在廣眾面前被辱,那里忍得下,厲聲喝道︰「陶楚不才,卻還不怕什麼天爭教。」韋傲物冷冷道︰「好狂徒,且接老朽一招?」話剛說完,連環雙腿已橫截掃去,陶楚急忙拔身掠起。

那知韋傲物這兩腿乃是虛招,腿一落地,跟身而上,擊出一掌。

這一掌擊向陶楚月復部,陶楚人在空中,眼看就要被擊中。

就在這一剎那,掠出一條疾如飛箭的銀色身影,他左掌托住韋傲物右手,右手駢起食中兩指,朝韋傲物「眉心穴」點去。

韋傲物見來人身手不凡,急忙撤身後退,先求自保。

銀色身影停身一站,現出一個瀟逸塵.眉目俊軒的銀衫文士,胸前卻繡著五朵紅花。

他微微笑道︰「在下就是正義幫主。」

一直隱身在林內的女子,一見此人面目,不由暗呼道︰「呀!丙然是他,他沒有死……鍾靜……他怎麼辦呢?」

金衫文士緩步走上前道︰「果不出兄弟所料,正義幫主真是閣下,兄弟想江湖上除了你呂南人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創此幫會來?」

呂南人一見到此人,就不禁內心如沸,痛恨難當,但他盡力忍住,緩緩道︰「蕭無,你我約定八月中秋煙雨樓頭決一死戰,想不到閣下突然來臨,好!茫 頤遣環輛痛朔指鏨死!」

蕭無眼中閃過一道狠毒的光芒,道︰「呂南人,你太不把我蕭某放在眼內,三年來我一直認為與你不值一爭,否則,哼!你有十條命也早已喪在我的手下!」

呂南人道︰「殺妻之恨,追命之仇,我呂某倒不在心,可是,你斷斷不該殺死愛你如子,情同手足的飛虹劍客……」

他說著舉起左手,望著斷缺的小指又道︰「我曾在「飛虹劍」華品奇的身前發誓,若不手刃你這賊子,有如此指……」

言未畢,呂南人左掌右拳,腳跺迷蹤,招招不離蕭無全身要害。

蕭無輕巧地左擋右閃,狠聲道︰「你如今創立幫會,我可容不得你了……」

要知蕭無自幼習得長白山派武功,自命不凡,爾後由于機緣,又得青海穆魯鳥蘇河,布克馬因山口無名怪叟的傳藝,采兩家之長,其武功更勝過自幼便在無名怪叟身前學藝的師弟錢翊。

是以二人一交上手,蕭無有守有攻,守時天衣無縫,攻時雷霆萬鈞,凌厲無比。

數十招後,呂南人漸感吃力,他此時才深深覺得蕭無的武功,確實不凡,若非這數月來,苦練「天星秘錄」,此刻早已落敗。

「天星秘錄」中記載的都是武林絕學,只是呂南人練習的時日太短,每一招,都不過只發揮四成威力。

蕭無也越戰越驚,戰到後來,他覺得呂南人的招數越來越神奇,生似自己是個招的靶子,越對方的招數越熟練,倘若再假以時日,自己定非呂南人的對手。

他驚心之下,那敢怠慢,立即施展出由無名怪叟所授的三大絕招。

一招,二招雖然神奇,呂南人皆以「天星秘錄」中,無上妙法封開讓過。

但至第三招「無所不至」,呂南人只覺四面八方都是蕭無的掌影。

此時呂南人情急之下,冒然施出從妙手許白偷學到的「拂雲手」。

這「拂雲手」雖然絕妙,卻是攻招而非守招,當年妙手許白創此絕招,乃是為了對付「鐵面孤行客」萬天萍,創的盡是猛攻招式。

呂南人十二路拂雲手攻招一老,而蕭無的那招「無所不至」還尚未施完,左手圈轉,人已閃至呂南人身後,右手反背拍出一掌。

呂南人「拂雲手」失利,不及采取守勢,只覺眼前一花,背後襲來一道暗勁,在此情勢下,他只有運氣于背,預備硬接蕭無一掌。

說時遲,那時快,掌勁將要觸及呂南人後背之際,橫俚飛掠出一條枯瘦的身影,人在空中,雙腿疾向蕭無頭部去。

蕭無為求自保,急忙撤掌後躍,縱然如此,巳南人仍被余勁震得向前沖出數步。

來人意在救急,蕭無撤招之後,他也停身收勢,緩緩說道︰「蕭老弟,可認識老朽否?」

蕭無細一打量,面前是一位枯瘦如柴,兩腮內陷,觀骨高聳,留著山羊胡須的銀衫老者,他胸前繡著六朵紅花,蕭無暗罵道︰「想不到聞名江湖的「北盜」,鐵面孤行客萬天萍,也投身在正義幫內……」

萬天萍鐵青的面色,綻出一絲微笑道︰「蕭老弟,老朽承蒙老弟在無量山里,救得一命,至今無以為報,深以為憾,如今老朽……」

蕭無截口道︰「老前輩不必多言,你認為蕭無有恩于你,以後敵對交手時,請手下留情,今日老前輩既入正義幫,便是本教的敵人。」

萬天萍面上肌肉一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猶豫了好久,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正待轉身欲走之際,蕭無倏的上前,駢指朝萬天萍背後「互湯」重穴點去。

萬天萍萬萬料不到蕭無會突下殺手,頓時噴出一道血箭,伏倒塵埃。

蕭無一招得手,哈哈大笑道︰「與我為敵者就是一死!」

銀衫大漢後又飛掠出一位亂發蓬松,須髯互結,銀衫胸襟敞開,露出茸茸黑毛的濃眉壯漢,他一把抓向蕭無後襟,大喝道︰「好個無恥小子,竟敢暗箭傷人!」

蕭無急掠之下,竟無法擺月兌那一抓,只听「嘶啦」一聲,後襟已被撕裂。

蕭無大驚失色,回頭一看,原來是「南偷」千里追風神行無影妙手許白。

只見妙手許白胸前也是繡著六朵紅花,分明已投入正義幫內,蕭無決想不到,呂南人能把二個打了十余年,互相仇恨的「南偷北盜」收羅幫內!

他乃是一個狡滑無比的梟雄,衡情量勢,自己身旁只有兩個香主,而敵方精銳皆在,于己大大不利,他也不顧什麼顏面,一聲呼嘯,當先急退而去。

妙手許白輕功蓋冠當代,那能容得他逃走,暴喝一聲︰「留下!」

身形一展,就要跟蹤追去。

那知身後,呂南人急呼道︰「許老前輩,窮寇莫追!膘來看看萬老前輩,他不行了……」

妙手許白雖和鐵面孤行客萬天萍斗了十余年,仇恨甚深,但此時見他被人暗算重傷!內心不由泛起微微惆悵之情,當下緩緩轉身,走向萬天萍的身旁。

呂南人懷抱滿口鮮血,氣息微弱的萬天萍,眼淚不由奪眶而下,滴滴落在萬天萍的臉上。

萬天萍低弱地道︰「好,很好!我受蕭無一指,這樣我和他恩仇已了,我不再欠他什麼……」

呂南人抱著萬天萍的雙手,不住的顫抖,他哽咽道︰「萬老前輩,我一定要替你復仇……我一定要替你復仇……」

萬天萍受不住氣血翻涌的痛苦,全身緊縮的抽搐著,口中不時發出「咿晤」的痛苦聲。

呂南人慌忙抽出右手,運起本身內家真元之氣,緩緩在萬天萍背後撫模著,不到盞茶功夫,他頭上便滲出涔涔汗意。

妙手許白嘆道︰「幫主,不要再耗損自己的元氣了,萬老兒心脈已斷,看來已是無法可救了!」

萬天萍臉上又掠過一陣痛苦的神色,他聲音微弱得如同蚊嚶,道︰「許老兒,我死了,你在世上可少了一個對手,哈!炳!我可真舍不得先你而去……」

要知萬天萍並非懼死之徒!此時雖知去死不遠,說話仍是十分灑月兌豪邁,妙手許白聲音微帶淒涼的道︰「萬老兒,你死了可舒服了,不再受幫主十年之約,小弟十年之內還要替正義幫效命呢?你到了玉皇大帝那里,可得替小弟說項,替小弟留一個位子,免得小弟死後,天上無位,要人十八層地獄哩!」

萬天萍痛苦的笑道︰「好!茫‘茫

原來萬大萍與妙手許白,在西梁山上約定,以先後尋得拋在絕壑中的「璇光寶儀」,來決定雙方武功勝負後,兩人一下絕壑,因繩索不夠,立即遭遇到極大的驚險。

那絕壑削壁千仞,山壁上因受壑底陰濕潮氣的蒸薰,遍生青苔,越至壑底越是滑不溜手,毫無可借力之處,兩人都不敢輕易冒險而下,萬天萍求功心切,略一考慮使用「大鷹爪功」指力,指指插入壁內,交互換手而下。

妙手許白可沒這份能耐,跟著萬天萍下降丈余後,急得大叫,卻無法棄繩躍下。

最後終于讓他想到一個辦法,妙手許白從懷中模出自己的飛鏢暗器,尋那山壁微小閉隙處揮進,然後借力在飛鏢上,換插而下。

這樣,妙手許白大省氣力,不一會兒趕近萬天萍。

萬天萍早已不用暗器,身上再也找不出堅硬的鐵器,心知不要片刻,必被許白捷足先登,心中實在不甘,惡念陡生。

他假作功力不濟,左手「啪」一聲滑落,只剩右手單吊在壁上,看來驚險已極。

妙手許白看到這種機會,那肯放過,等下落到萬天萍身側,駢指疾向萬天萍脅下的「章門穴」點去。

萬天萍本意,是等許白一指點來,右手一蕩閃過,左腳隨那一蕩之力,向許白的「章門穴」。那知萬天萍吊得太久,手已無力,一蕩沒蕩得動,大驚之下,狠咬牙根,左腳盡力踢去,欲與許白同歸于盡。

妙手許白也未料到萬天萍存同歸于盡之心,倆人同時皆被點中「章門」昏穴,身體立如殞石向下沈落。也算二人命不該絕,恰巧重疊落在一枝從壑中壁上橫生而出的大樹干上。

等到呂南人沿繩而下,尋找他倆人下落時,才至一半,被萬天萍的女兒萬虹,因妒生恨,割斷繩素,于是呂南人也如落石般向壑底沈降。

無巧不巧,呂南人也正好落在那大樹干上。

呂南人抓著樹干,發現萬,許倆人皆昏眩在樹干上,心中驚喜萬分,忙用帶在身上的那困繩素,一端系在樹干上,直垂壑底。

呂南人借著那條繩索,把萬,許倆人一一運下壑底,他費了很大功夫,才解開倆人被點的穴道。

「章門穴」是人體最大的昏穴,二人醒來後,再無半點氣力拚斗。

他倆人行事雖然乖張,但卻是恩怨分明的硬漢,他倆人自忖這次必死無生,被呂南人救起,心中對他大為感激。

呂南人趁此機會,極力勸解他們捐棄倆人之間的恩怨,那知他兩人有如頑石,半點也點化不透。

呂南人氣急說道︰「在下救得兩位性命,不望報恩,只求你兩人在十年內,不準械斗!」

萬,許兩人果是恩怨分明的漢子,當下立即捐棄私仇,答應十年內不再爭斗,並應諾在十年內,願受呂南人指揮。

這就是所以江湖上頂頂大名的「南偷北盜」,會受正義幫派遣的緣故。

當時呂南人本不欲接受這個應諾,忽然他發現身側不遠處,被萬天萍拋落的「璇光寶儀」落在那里,揀起一看,只見「璇光寶儀」激烈晃動,由萬,許兩人的協助,發現一批極大的百年寶藏!

于是,呂南人改變心意,接受應諾,利用這批富堪敵國的寶藏,建立針對天爭教的正義幫!

呂南人萬萬也想不到,建幫不過數月,就損失幫中一員大將,心中悲痛,哀惜萬分。

突然,萬天萍臉上紅光煥然,這是回光反照的現象,呂南人抱緊萬天萍的身體,生怕他就此死去。

萬天萍含笑微弱地道︰「天萍一生罪惡深重,死不足惜,惟有一事放心不下。」

呂南人顫聲道︰「晚輩性命是前輩所賜,前輩有何相托之事,南人至死不辭!」

萬天萍吐出一口鮮血,卻仍含笑道︰「就是天萍的女兒萬虹,她一生就托給幫主了。」

呂南人驚道︰「這……這……」

他本想婉拒,但一看老人彌留之狀,不忍使他失望,立時慨然應道︰

「晚輩回去之後,即明告幫內,明媒正娶令愛為妻!」

萬天萍滿意地一笑,又吐出兩口鮮血,微弱的道︰「好……好……女……婿……好女婿……」

月色如舊,照在萬天萍蒼白如灰的臉上,他已含笑而逝。

呂南人放聲大哭。

妙手許白也不禁老淚縱橫,道︰「萬老兒,我妙手許白的武功,確不如你……」

林內一直隱藏的女子,此時移步走出,來到萬天萍身側,輕呼道︰「姐夫!」

呂南人淚眼看去,一見那女子正是三湘大俠未亡人孫敏,顫聲問道︰「凌……凌琳……好嗎?」

孫敏勉強笑道︰「南人,你不要記惦,我回去會好好處理的,等你大吉之日,琳兒也要和靜兒成婚了,虹兒很好,你要好好待她。」

她停了一會,又道︰「姐夫的喪事,我也幫不了什麼忙,明日我想和琳兒,靜兒離開這里,遷居到金陵,你知道靜兒……唉!到金陵熱鬧的地方,我想對他比較好一點!」

呂南人神色茫然的道︰「哦!哦!」卻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孫敏拍了拍身上的塵埃,又向前走了幾步,回頭道︰「我走了,有空到金陵來看看……」

呂南人抱著萬天萍的體,默默地望著孫敏離去的背影……

匆匆就是十年過去,這十年中,天爭教與正義幫一直勢均力敵,對峙江湖……。

這十年來的互相對峙,使江湖上顯得十分安靜。

在這同時,另兩個秘密幫會,「天毒」「天媚」由于十年來的銳意經營,也慢慢壯大起來。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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