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紅顏 第二章 殺獨眼媼
第一節
秦斬是唐千里的弟子。
現在,唐千里已經死了,他的弟子卻要找回師父生前所用的鐵劍。
那是為了什麼?
秦斬沒有說。
鐵鳳師也沒有說,他們彼此之間仿佛早已有了協定,暫時不把這秘密吐露出來,舒鐵戈並不是個笨人,也不是個凡事都非要問到底的「煩人」,既然人家有難言之隱,他也就不再追問下去。
他不問,濮陽勝卻走了過來,對鐵鳳師說︰「剛才這位秦斬幫主,說你那十萬兩銀子,是不義之財,這是不是真的?」
鐵鳳師淡淡的一笑,道︰「既不真,也不假。」
濮陽勝大奇。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又怎會變成既不真,也不假?」
鐵鳳師道︰「因為這必須要視乎閣下對‘贏錢’這一回事的看法如何而定。」
濮陽勝目光一亮︰「這十萬兩,你是贏回來的?」
鐵鳳師微微一笑,道︰「不錯。」
濮陽勝道︰「賭博賭博,這是要用本錢才能博取回來的,而且也不一定贏,這又怎麼能算不義之財?」
秦斬冷冷一笑︰「賭之禍,自古有之,于今為烈,凡是賭,就是不義之事,凡是贏回來的錢,就是不義之財!」
鐵鳳師悠悠一笑,對濮陽勝道︰「你說,這是不是見仁見智又真又假的事?」
濮陽勝哈哈一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忽然間他臉色一變。
「玉仔呢?玉仔在哪里?」
此時此地,可說是高手如雲,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不容易闖進來。
但濮陽王卻忽然不見了,就像是一個忽然在水面消失掉的泡沫。
濮陽勝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若是在平時,他絕不會這樣緊張,就算「玉仔」三五天不回來,他也不會很擔心。
因為他認為,自己的弟弟武功極高,又有誰能把他怎樣?
但現在的情況可不同。
濮陽玉殺了衛寶官,神血盟的人都在找他領功取賞,他忽然不見了,說不定就是給神血盟的高手抓了回去。
這可乖乖不得了。
濮陽勝東鑽西鑽,連茅坑都找了兩三天,還是找不見「玉仔」。
最後,他在一株已干枯了的大樹上,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活人。
凡是還有氣息的,都是活人,這一點,絕無異議。
但這個活人,其實已最少「死了一大半」。
因為他在流血。
流血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但流血大多,而且受傷的地方又在要害,那就很可怕了。
濮陽勝大吃一驚,大叫道︰「死未!死未!」
這位總鏢頭他並不是在咒罵這人「死未?」
他叫「死未」,也不是因為樹上的人就是死未道人,而是因為死未道人距離他最近,大概只有五六丈左右。
死未道人聞言,立刻飛奔過來。
「什麼事?」
「你瞧!」濮陽勝伸手向樹上一指︰「死未?」
死未道人一看那人,不禁連臉都變白了。
「單眼婆!單眼婆!你怎麼啦!」他身形一躍,從樹上把那人救了下來。
那赫然竟是「一目了然」胡小翠!
這時候,無情刀秦斬,辣手大俠鐵鳳師等人,也聞聲飛掠而來。
胡小翠已氣若游絲。
「是誰干的?是誰干的?」貴妃急忙扶著她,一面封住了她幾個穴道,不讓她繼續大量流血。
胡小翠瞪著眼楮,叫道︰「是……是司馬……司馬縱橫……」
「什麼?」老賭精大喝一聲︰「是獵刀小子司馬縱橫?」
她已咽氣。
死未道人大怒︰「爛賭老坑,你這麼大聲喝什麼鳥?小翠已就去就去,你一喝,他豈不是要去早一點?」
老賭精一怔,似欲發作,但一看已然僵硬的胡小翠,怒火爆不出來,卻忽然「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小翠!小翠!」他捶胸頓足,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死未道人本來還有一大堆罵人的說話,但見老賭精哭得死去活來,就再也罵不出口。
老賭精還在大哭。
死未道人嘆了一口氣,上前勸道︰「算了,剛才是貧道不對,貧道該死!貧道該死!單眼婆之死,絕對不關你的事,絕對……」
「單你老母!」老賭精怒叫起來︰「小翠就是小翠什麼又單又雙,人都死了。你還記掛著賭骰子!」
死未道人只好說︰「對!對!」
老賭精緊握雙拳,怒道︰「司馬縱橫,老夫不宰了你,就不是老賭精!」
歐陽闊眉頭一皺︰「若說胡小翠是司馬縱橫所殺,歐陽某可不大相信。」。
老賭精道︰「你是聾子?難道你役听見小翠臨死前說什麼?」
歐陽闊道︰「但司馬縱橫是俠義中人,怎會無緣無故殺了胡婆子?」
「俠義個屁!」老賭精冷冷一笑︰「這種小子,血氣方剛,目空一切,自以為是,自恃有一柄鋒利無匹的獵刀,就說什麼縱橫天下所向無敵,簡直是混帳之又混帳!」
秦斬盯著他。
「你見過司馬縱橫?」
「沒有。」
「既然沒有見過他,又怎知道得這樣詳細?」
老賭精一呆。
餅了半晌,他才說︰「他是殺人凶手,而且殺的又是胡小翠,胡小翠是好人,殺好人的當然就是江湖敗類!」秦斬冷冷道︰「你說完了沒有?」
老賭精嘆了一口氣,終于說︰「說完了。」
秦斬目光一轉,盯著鐵鳳師。
「鐵大俠,你是司馬縱橫的老朋友,這件事你怎樣看法?」
鐵鳳師道︰「我沒有什麼看法,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看見什麼。」
秦斬道︰「你相信司馬縱橫會殺胡婆子嗎?」
鐵鳳師淡淡道︰「江湖上的事,誰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司馬縱橫真的殺了胡婆子,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的事。」
秦斬一怔︰「你好像是一點也不偏幫司馬縱橫?」
鐵鳳師道︰「是黑就是黑,是白就是白,我為什麼偏幫他?但有一點我是絕對相信的。」
秦斬道︰「那是什麼?」
鐵鳳師道︰「就算司馬縱橫真的殺了胡婆子,他都一定有極充分的理由,而絕不會是為了個人的利益。」
老賭精忍不住又罵了起來︰「說來說去,還是一丘之貉!。」
秦斬喝道︰「夠了!你少開口!」
老賭精「哼」的一聲,又閉上了嘴。
「死未道人嘆了口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唉……」
這個時候,濮陽勝又在到處尋找濮陽玉。
足足找了半個時辰,濮陽玉還是蹤跡杳然。
濮陽勝苦著臉,坐在路旁。
忽然間,他看見了一個杏袍人。
這杏袍人很年青,年青而英俊。
但濮陽勝的目光卻落在這人腰間的佩刀上。
「獵刀?」他忽然失聲叫了起來。
「獵刀?」
「是的。」
「你就是司馬縱橫?」
「是的。」
「你殺了胡小翠?」
「是的。」
「難道你除了說‘是的’這兩個字,就不會說其他說話了?」
「不是。」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我要帶你走。」
「我為什麼要走?」濮陽勝陡地站了起來︰「我不走,在沒有找到玉仔之前,絕不走!」
司馬縱橫嘆了口氣︰「你不會再找到他了。」
濮陽勝臉色大變︰「你在說什麼?是不是你已殺了他?」
司馬縱橫搖搖頭︰「我沒有殺他,也沒有人能殺得了他。」
濮陽勝一怔︰「為什麼?」
司馬縱橫回答道︰「因為他的本領很大。」
「大到什麼地步?」
「難以形容。」
「但你可知道,神血盟無數高手在追殺他?」
「知道,但他們都不配殺他。」
「連悲大師都不配?」
「悲大師也許是個很可怕的的人,但跟令弟一比,就變得比螞蟻還小了。」
濮陽勝笑了,笑得很古怪。
「朋友,你要尋開心,也該去找那些開心的人。」
司馬縱橫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不相信,但這是事實。」
濮陽勝忽然臉色一沉︰「你說夠了沒有?」
「夠了,你現在馬上就要離開這里,否則必死!」
「混——」
但下面那一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司馬縱橫已點了他身上五個穴道。
第二節
濮陽玉不見了。
濮陽勝也不見了。
在這個原本很太平的地方上,忽然留下了一大堆令人無法想像的啞謎。
是誰殺了胡小翠?目的是什麼?
濮陽勝,濮陽玉神秘失蹤,卻又是何故?
神血盟既已派來了妖王,必有強援在後,他們又會怎樣對付七星幫?
黎明。
一輛馬車輾過干燥的黃沙,在鎮英鏢局大門外上下來。
跋車的是個大塊頭,就算用「一座山」這種字眼來形容他,也絕不為過。
馬車甫停下,大塊頭就從車子里提起一個酒罐,用力向大門拋過去。
「波!」
一聲巨響,酒罐四分五裂。
酒很香。
酒香不嚇人,但這一下巨響卻把鏢局里的人嚇了一跳。
立刻就有七八個鏢師,趟子手沖了出來。」
其中一個叫周冬勇的鏢師怒道︰「是誰在發酒瘋?」
大塊頭冷冷一笑︰「你是誰?」
「周鏢師!」
「叫你們的總鏢頭出來!」
「他不在!」
「他媽的,你騙誰?」大塊頭跳下馬車,跟若銅鈴︰「還有濮陽玉,這小子躲在哪里?」
周冬勇臉色一變︰「你太放肆了,報上名來,讓老子給你一個痛快!」
大塊頭冷冷道︰「俺叫百里追!」
「百里追?」周冬勇哈哈一笑︰「你就是號稱‘閃電大盜’的百里追?」
「不錯!」
「看你這副身材,恐怕連走路都很困難,又怎會有一身高明輕功?」周冬勇大笑道︰「要冒充也該冒充別人,例如孫吾空的師弟豬八戒……」
哪知他還沒有說完,百里追已在他眼前離奇地消失。
周冬勇一愣,正待叱叫,忽然臉上已火辣辣的吃了一記耳光。
這一記耳光,是從他右方摑過來的。
他向右望去,沒有人。
但忽然間,在他左方卻有人冷笑。
那是大塊頭。
他的人已在周冬勇左方十五丈之外。
「還要不要再試一次廣大塊頭冷冷一笑。
周冬勇連人家怎樣出手都看不清楚,就己吃了大虧,這一驚著實是非同小可。
「你……你果然就是百里追!」
說到這里,忽然覺得眼前一花,百里追又己站在他的背後。
「你別動,一動就得完蛋!」
周冬勇不敢動。
他只是听見身後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了下去。
百里追嘿嘿一笑︰「這是鎖脈搜魂針,見血封喉,立死無救!」
周冬勇心中發毛。
他沒有看見百里追怎樣出手,只知道和他一起沖出來的人,現在都已倒下去。
「濮陽玉在哪里?」
「他……他昨天失蹤了。」
「混帳!快叫他滾出來!」
周冬勇苦著臉︰「他真的失蹤了……」百里追冷冷一笑︰「既然他已失蹤,你這人留著也沒有什麼用了!」
「不!別殺我!」周冬勇額上汗出如漿。
百里追沒有殺他。
因為他的額上也忽然開始冒汗。
冷汗。
百里追輕功極高,曾追殺江湖高手無數。
雖然他被稱為閃電大盜,但實在不如被稱為閃電殺手,才更恰當一些。
但這個曾經追殺無數江湖高手的閃電大盜,現在忽然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居然給一柄劍輕輕的架著。
「你……你是誰?」百里追的聲音充滿恐懼。
周冬勇卻以為他在問自己,忙道︰「周……周冬勇。」
「周鏢師,你走罷。」他卻听見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他一怔,小心翼翼的回頭。
百里追的臉色已變成死灰之色。
周冬勇總算松了一口氣,心中暗道︰「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好險!好險!」
他也不敢再多管閑事,匆匆遠去。
百里追抽了口冷氣,又道︰「尊駕是哪一位?」
「鐵鳳師。」
「辣手大俠鐵鳳師?」百里追的臉色又再一變。
背後那人,果然是鐵鳳師。
他淡淡一笑,道︰「你若是要來追殺濮陽玉,未免是來得太晚了。」
突听得車廂里傳出一個人沙啞的笑聲。
「殺濮陽玉也許是遲了,但殺你卻是來得正合時宜。」
「車中何人?」鐵鳳師沉聲喝道。
「出家人。」
「悲大師?」
「正是老衲!」
車廂的木門輕輕被推開,伸出了一雙手。
手剛伸出,已有十二道烏光同時暴射出去。
百里追怒呼!
「你……你竟殺我?」他又驚又怒,身上最少已中了七八支毒鏢。
鐵鳳師卻已縱身飛上屋檐上。
「好身手!」車中人冷冷一笑。
百里追已倒下。
車廂門忽又關上。
鐵鳳師冷冷道︰「這位朋友,何不現身相見?」
車中人淡淡道︰「既已知老衲是悲大師,又何必多此一舉廣
鐵鳳師瞳孔收縮︰「尊駕絕不會是悲大師。」
車中人道︰「何以見得?」
鐵鳳師道︰「悲大師絕不會有這麼結實的手,他已是個老邁之人!」
車中人哈哈一笑。
「好眼光!」
鐵鳳師冷冷說道︰「你真的不走出車外?」
「我若踏足車外,就要殺人。」
鐵鳳師冷冷道︰「我就在這里,何不殺了我?」
車中人道︰「殺你不難,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鐵鳳師道︰「何時才是時候?」
車中人道︰「待秦斬等人全部伏誅後,你就是最後一個!」
鐵鳳師人劍合一,劍從東至,繼從西方射出。
劍已穿過車廂。
人也穿過車廂。
車廂已被撞得幾乎變成兩截!
人與劍,俱己沖過車廂。
劍鋒上有血,但很快又已消失。
這本就是殺人不見血的劍。
人呢?
人也有血,血自鐵鳳師左方胸膛上流出。
他居然還嘴角含笑。
「難得!」
「的確難得,」在已被撞得不成車形的車廂里,那人輕輕嘆了一口氣︰「你果然是一個難得的對手!」
鐵鳳師吸了口氣。
「你傷得怎樣?」
鐵鳳師冷笑道︰「但你現在卻己損折了百里追,不嫌于了一票賠本買賣嗎?」
車中人嘿嘿一笑。
「他連你這一劍都沒察覺出來,死不足惜,省得以後丟人現眼。」
鐵鳳師道︰「你真的不肯出來?」
車中人道︰「你若心急了,不妨殺進來。」鐵鳳師道︰「你以為我沒這份膽量?」
車中人道︰「我知道你的膽子很大,但也同樣知道,你絕不會貿然送死。」
鐵鳳師道︰「但你錯了,我現在馬上就來送死,你不必手下留情……」
說到最後兩個字,他已從屋檐上斜斜飛射過來。
人未到,劍鋒已挾著銳利無匹的氣勢,直襲馬車。
鳳凰七十二劍,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劍法。
但這時候,鐵鳳師只使出其中一劍。
這一劍,也是七十二劍中最絕的一招——無寶不落!
「拆」一聲,車門已被沖開。
「蓬!」
「不深,也不算淺。」車中人道︰「你又如何?」
鐵鳳師沒有回答。
他已倒了下去。
在此同時,一大群人沖了過來。
「鐵大俠,」一人大叫道︰「你怎麼了?」
這人很胖,正是歐陽闊。
除了己死的胡小翠外,七星幫的人全來了。
還有舒鐵戈和舒美盈兩兄妹。
他們原本都在距離鎮英鏢局不遠的一家客棧住店,但對這里發生的事,卻全然不知道。
直到鎮英鏢局的趟子手氣急敗壞趕到客棧報訊,他們才知道發生了事。
歐陽闊雖然肥胖,但卻是一人當先,最先趕到。
車廂里忽然射出一條影子。
黑影。
這人全身黑衣,臉上也裹著一塊黑頭巾。
黑影暴射,射向北方。
歐陽闊大喝︰「停下來!」
蒙面人沒有停下,走勢更急。
歐陽闊折扇一揚,八支鋼針倏地飛射出去。
但蒙面人已遠去。
八針只是射在一道石牆上。
看見鐵鳳師倒下,舒美盈差點沒哭了出來。
「鐵大哥,鐵大哥!」她呼喊著,用力地搖著他。
鐵鳳師沒有反應。
舒美盈真的哭了起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舒鐵戈嘆了口氣說道︰「你為何總是喜歡這樣說話?昨天我沒有死,今天鐵鳳師又怎麼會拋掉我們呢?」
舒美盈怒道︰「你少廢話好不好?」
「他說的不是廢話。」鐵鳳師忽然開口了,他笑著說︰「我看見你們都已來了,所以就躺下去休息休息。」
「但你受了傷!」舒美盈又驚又喜,但還是很心疼。
鐵鳳師雙眉一軒︰「也不知道是他的劍不準,還是我避得快,這一劍最少還差一寸,才刺中我的心髒……」
他還是說得很輕松。
可是,他的傷勢其實真的不輕,說到這里,嗆咳幾下,真的昏倒過去。
「妹子,讓我來。」貴妃蔡紅袖神情肅穆︰「他流血不少,再流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舒美盈忙閃身讓開。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輛馬車急駛了過來。
第三節
這輛馬車不算華麗,但卻很寬敞,行走時也四平八穩。
跋車的是兩個大漢。
這兩個大漢一個紅臉,一個黑臉。
紅臉大漢哈哈一笑︰「俺早就說過,今天不會下雨,果然,果然!」
黑臉大漢「呸」地一聲道︰「誰說沒下雨,俺現在滿頭大汗,不就是汗如雨下嗎?」
紅臉大漢道「汗就是汗,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臭汗又怎能跟雨相比?而且,你是因為喝酒大多才冒汗,是酒汗,不是水汗,跟雨水更加無法相提並論。」
黑臉大漢道︰「你錯了,俺說的不是水汗,也不是酒汗,而是成吉斯汗!」
紅臉大漢冷冷一笑︰「師弟,俺要勸你一句,勤力練武功,少听那說書先生胡說八道,否則總有一天師父會拍扁你的腦袋!」
黑臉大漢「吃吃」一笑︰「說到練功,俺幾時比你輸虧?」
紅臉大漢怒道︰「是不是想打架?」
黑臉大漢一拍大腿︰「打就打,怕你的就是撒尿貓,放屁狗!」
驀地,車廂里傳出了一個人銀鈴般的笑聲︰「兩位師兄,是不是真的想打架?倘若是真的,那麼我先叫醒師父也好讓他老人家看看你們的武功,究竟練到了怎樣的高明的地步。」
兩個大漢同時臉色大變。
紅臉大漢說︰「師妹饒命,千萬別叫醒師父,他老人家很疲倦,就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對!」黑臉大漢接道︰「咱們剛才只是說說笑,不是真的要打架,到底咱們是自己人,什麼事都好商量!」
「那樣最好,」那銀鈴般的聲音說︰「是不是己快到鎮英鏢局了?」
「快到啦!」黑臉大漢說︰「前面好像就是了。」
紅臉大漢道︰「有一群人,好像在看耍猴子戲。」
黑臉大漢道︰「俺卻看不見猴子,猴子在哪里?」
馬車停下。
黑臉大漢首先下車。
「讓開!讓開!別阻俺找人。」
一個穿金鞋的老叫化站在他面前,瞪著眼說︰「你找誰?」
黑臉大漢道︰「大力神……神……好像是大力神雕,濮陽勝!」
老叫化搖搖頭。
「你找不著他啦!」
「為什麼?」
「他已神秘失蹤。」
黑臉大漢手一指︰「你是什麼人?」
老叫化叫道︰「金腳帶。」
黑臉大漢掄起拳頭︰「你再亂指一通;俺就把你……」
他還沒有說完,拳頭已給一只很細小的手扭曲。
黑臉大漢疼的殺豬般大叫。
「師妹饒命!師妹……」
突听紅臉大漢在那邊「啊呀」的一聲,也大叫了起來︰「鐵大俠,你怎麼死在這里?」
他這麼一叫,黑臉大漢的師妹立時臉如土色,急掠上剛。
舒美盈攔著她,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妹子,別阻攔她,」蔡紅袖卻說︰「她是雲雙雙。」
雲雙雙來了。
那兩個大漢,自然正是焦四四和高六六。
「鐵大哥他怎樣了?」雲雙雙吃了一驚。
蔡紅袖說道︰「他中了一劍,傷得不輕。」
「師父!」雲雙雙急叫了起來。
一個白發老者已大步而來,正是九玄洞洞主怪刀神翁郝世杰。
他上前檢視鐵鳳師的傷勢。
餅了好一會,他才說︰「好!這一劍若再偏差一寸,他就死定了。」
雲雙雙忙道︰「現在呢?」
郝世杰道︰「不礙事,尤其是老夫在此,閻王也拿不掉他的性命走。」
雲雙雙這才松了口氣。
黑臉大漢忽然把紅臉大漢拉開老遠。
黑臉的是高六六,紅臉的是焦四四。
焦四四大不耐煩︰「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也不怕別人看見笑話。」
斑六六「呸」一聲︰「俺要挖開你的心肝,看看它是不是比俺的臉更黑!」
說著,真的拔出了刀。
焦四四怒喝道︰「你又發了什麼神經病?」
斑六六說道︰「你為什麼說鐵大俠死了?」
焦四四道︰「剛才他那副樣子,不折不扣就是個死人!」
「你才是個死人!」高六六瞪著眼楮道︰「難怪有人說,臉紅心黑,臉黑心腸好!」
斑六六道︰「說書先生!」
焦四四怒道︰「俺若見到那廝,就一拳把他的牙齒全都打掉了下來!」
斑六六怪叫一聲︰「你這人果然惡毒,說書先生已只剩下三只牙齒,你還要趕盡殺絕?」
焦四四道︰「他剩下來的又不是像牙,打掉也不必心疼!」
斑六六道︰「誰說不是像牙?他叫黃老像,長的正是像牙。」
「荒謬,像牙只有兩只,怎會弄出三只?」
「此乃異像。」
「異像?什麼異像?這是誰說的?」
「諸葛亮。」
「諸葛亮?」焦四四道︰「是不是手里總是搖著一把羽扇的諸葛亮?」
「對了,就像剛才那個胖先生。」高六六說到這里,東張西望。
他在找歐陽闊。
但歐陽闊卻不見了。
焦四四和高六六從吵架變成找人。
「諸葛亮!諸葛亮!你在哪里?」高六六大叫。
焦四四眉頭一皺︰「諸葛亮雖然喜歡搖扇,但搖扇的人未必就是諸葛亮!」
斑六六冷笑道︰「真人不露相,說不定他就是孔明的化身!」
「孔明?誰是孔明?」
「孔明就是諸葛亮!」
「你又來騙了,孔明分明是孔子的兄弟,又怎會變成諸葛亮?」
「你懂個屁!孔子的兄弟是孟子,他是聖人,孟子是賢人,兩兄弟加起來就是聖賢之人,他們的老于是老子,老子的老子也叫老子,而子之于歸,就是說孔子,即孟子和老子都一起回來了的意思!」高六六口沫橫飛把自己所知的全都搬了出來。
焦四四忽然「啊呀」一聲叫了起來︰「胖先生,你是怎麼躺在橫梁上?」
斑六六抬頭一瞧,不由大吃一驚。
「完了!完了!」他大聲叫道︰「來人哪,這里發生了凶案,求大人明鏡高懸,為死者昭雪沉冤,草民高六六感激不盡也矣!」
橫梁並不怎樣寬闊。
但歐陽闊卻四平八穩地,被人放在這屋子的橫梁上。
他已完全沒有氣息。
老賭精把他放回在地上。
他咽喉受到了襲擊,血仍然很緩慢地在沁出來。
秦斬臉上神色深沉,沒有說話。
這一次,老賭精沒有哭,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歐陽闊,從此之後,世間上又少了一個像你這樣闊氣的人啦!」
死未道人臉色鐵青,道︰「剛才他還在外面生龍活虎的,一陣子擾攘,他不見了,等到再見的時候,卻是以後都不必再見,如此這般,死未!死未!」
蔡紅袖道︰「這凶手是誰?」
老賭精咬了咬牙︰「這還用問嗎?」
蔡紅袖道︰「你是說司馬縱橫?」
名賭精道︰「不是他還有誰!他殺了胡小翠,再殺歐陽胖子,下一個說不定就是輪到你!」
「你們在說什麼?」雲雙雙突然在人叢中站了出來。
老賭精突然冷笑道︰「你是司馬縱橫的老婆,這件事恐怕你也月兌不了關系」
雲雙雙臉色一變︰「你說話最好清楚一點!」
老賭精摩拳擦掌,正要說話,秦斬大聲地叱道︰「住口,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你最好別胡亂說話!」
死未道人嘆了口氣︰「七星幫少了兩星,就成五星。再少下去,恐怕……咳咳……死未?」
金腳帶皺了皺眉;道︰「你別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好不好?」
蔡紅袖嘆道︰「現在最可怕的問題是︰我們連真正的敵人是誰,他們在哪里都不知道。」
老賭精本已不說話,這時候忍不住又道︰「咱們的敵人,就是司馬縱橫!」
蔡紅袖冷冷一笑︰「司馬縱橫是個怎樣的人,你很清楚嗎?」
老賭精道︰「就算老夫不清不楚,但胡小翠臨死之前的說話,卻是再清楚也沒有!」
雲雙雙仍然是一頭霧水。
她剛到此地,根本就不知道這里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
蔡紅袖把她拉到一旁,把胡小翠被殺的事,約略說了一遍。
雲雙雙吸了口氣︰「無論怎樣,我相信自己的丈夫,絕不會做傷天害理、殘殺忠良俠義之輩的事。」
蔡紅袖已听出了她弦外之音。
「你認為即使胡小翠是死在司馬縱橫之手,他也必定有很充分的理由。」
「但這理由是什麼?」
雲雙雙搖搖頭︰「我現在不知道。」
蔡紅袖嘆了口氣︰「想不到神血盟的人還沒有大舉出動,我們這里就已亂成一團,再弄下去,真不知還會演變成怎樣的局面。」
雲雙雙道︰「你們逗、留在這里為的是什麼?」
蔡紅袖緩緩道︰「為了一柄鐵劍。」
「鐵劍?」
「不錯,那是唐千里的鐵劍。」
歐陽闊已入土為安。
他甚至比胡小翠更還死得不明不白。
胡小翠臨死前,最少還說出了司馬縱橫這個人的名字。
但歐陽闊卻連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就咽氣。
老賭精為了這兩個人的死亡,對雲雙雙存有極濃厚的敵意。
經過這麼一鬧,鎮英鏢局幾乎立刻變成一片死域。
很多鏢師、趟子手。紛紛離去。
連總鏢頭都神秘失蹤了,而這里又接二連三發生神秘凶殺案,他們不走更待何時?」
闢府方面,派出了幾個捕快,東查西查,但卻什麼也查不出來。
老實說,這幾個捕快簡直就是飯桶。
縣官大人呢?
他不是飯桶,而是連飯桶都不如的垃圾桶。
除了征歌逐色之外,真正要辦事,免問了。
他還能保持一刻間的清醒,派出幾個捕快去查案,這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江湖人,江湖事,到底還是要由江湖兒女去解決!
第四節
翌日正午,客棧門外來了一輛騾車。
跋車的是個禿頂老人,他穿著一襲破棉襖,蹣跚地走了進來。
小二阿仁他沒取錯了名字,心腸當真仁慈得很。
他怕這老人冷壞了,忙說︰「要不要吃點暖身妙品?」
禿頂老人搖搖頭︰「我不吃狗肉。」
小二阿仁一怔,繼而笑道︰「羊肉如何?」
禿頂老人道︰「羊肉也不好。」
阿仁道︰「老丈喜歡吃什麼,盡避囑咐下來,小的一定照辦!」
禿頂老人沉吟了一會,忽然說︰「我想吃三絲炖官燕,蜜汁野鴨、椒監蹄膀。還要烤一盤小牛腰肉。」
阿仁听得呆住了。
禿頂老人又說︰「給我溫一壺蓮花香,一碟合桃,那也差不多了。」
阿仁抽了口涼氣,半晌才說︰「除了合桃之外,小號樣樣欠奉!」
禿頂老人皺了皺眉︰「你不是說一定可以照辦嗎?」
阿仁忙白摑嘴巴︰「是小的在胡說,該打!懊打!」
禿頂老人冷冷一笑︰「自己打自己可不有趣,既然事事欠奉,那麼給我一壺白干,一碗陽春湯面也就算了。」
「是的!是的!」阿仁哈腰鞠躬,退下。
這客棧的老板卻已瞧的無名火起三千丈,氣沖沖的走了過來。
這位老板,人人都叫他錢守財。
他不錯姓錢,名字不叫守財,而是錢大方。
可是,他這個名字就真的取錯了。
他一點也不大方。
他只像個守財奴。
既尖酸刻薄,又吝嗇成性的守財奴。
「你剛才想吃什麼?我听不清楚。」錢守財走到禿頂老人的面前,臉上的表情就像個正在審犯的縣官。
禿頂老人于咳一聲︰「是一壺白干,一碗陽春湯面。」
「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是什麼」
「我听見你說想吃什麼三絲炖官燕,蜜汁野鴨、椒鹽蹄膀、還要一盤小牛腰肉,對不?」
禿頂老人淡淡道︰「小二說樣樣欠奉,所以我只要白干和陽春湯面就算了!」
「呸!你根本就在放屁!」
「放屁?我放什麼屁?」
「你是看準了這里規模不大,絕不會有這些名貴的菜肴供應,所以你就亂扯一頓!」
禿頂老人一怔。
「這樣對我有什麼好處?」
錢守財冷冷一笑︰「你本來就只是想要一壺白干,一碗陽春面,但卻怕說出來太寒酸,所以就用這種法子來擺闊氣,認在行!」
禿頂老人道︰「老板,你這豈不是門縫里瞧扁人嗎?」
錢守財嘿嘿一笑︰「我就是瞧扁你,你身上有錢也就不會酸得這麼厲害!」
禿頂老人嘆了口氣︰「我身上的確沒有很多錢,就只有這麼一點點……」
說著,他伸手從破棉襖里掏出一錠金元寶。
錢守財一呆。
但接著還有令他更吃驚的。
這老人不是掏出一錠金元寶,而是一錠又一錠,好像在破棉里有數之不盡的黃金似的。
不消片刻,桌子上已有十幾錠黃澄澄的金元寶。
錢守財長長的吸了口氣︰「老爺子,這……這……」
禿頂老人道︰「這還夠不夠付帳?」
「太多了,太多了!」錢守財喉嚨干澀,好像已連話都講不出來。
禿頂老人拿起其中一錠金元寶,道︰「一錠恐怕不夠罷?」
錢守財道︰「還是大多了,這……」
「這個全都給你,不必客氣。」禿頂老人淡淡的說。
他忽然右手一揚,一錠金元寶剎那間已嵌在錢守財的額頭上。
金光四射。
血光也四射。
禿頂老人冷笑︰「早就說,一錠還不夠!」
又是一錠金元寶射向錢守財的面龐。
但錢守財還沒有再吃這一錠金元寶,人已倒了下去。
金元寶去勢依然,剎那間已來到了一個人的眼前。
阿仁立刻閉上眼楮不忍再看。
但這人卻連眼楮也沒有眨動一下,只是做了一個很簡單,但卻極快的動作。
他拔刀。
刀光一閃!
金元寶立刻被削開,由一錠變為八小塊!
好快的刀!
無情刀秦斬!
禿頂老人笑了,他笑得很愉快,就像個在賭桌上大殺三方的大贏家。
秦斬沒有笑。
罷才他的刀法若稍慢,他就會變成第二個錢守財。
就在這時候,蔡紅袖也出現了。
她嘆了口氣,道︰「怎麼又死了一個人?這幾天,人命真的是太不值錢了。」
禿頂老人搖搖頭。
「貴妃,你說錯了。」
「你知道我叫貴妃?」蔡紅袖嫣然一笑︰「可是我卻不知這位老爺子是誰?」
秦斬道︰「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蔡紅袖「噢」一聲︰「原來是金魔口金老爺子,難怪一出手就是金元寶!」
禿頂老人道︰「所以,剛才倒下去的老板,他的性命已不能說不值錢。」
這老人原來叫金魔口,是個心狠手辣,性情古怪的老魔頭。
秦斬說道︰「我要知道的地方,在哪里?」
金魔口道︰「銀子呢?」
秦斬道︰「多少?」
金魔口目光一寒︰「小癲子譚三沒有說清楚嗎?」
秦斬道︰「他說多少都沒用,最重要的是金老爺子的胃口如何。」
「說得好!」金魔口哈哈一笑︰「果然不愧是名俠門下,爽快!爽快!」
蔡紅袖皺起了眉,道︰「咱們是夠爽快了,倒不知道金老爺子又怎樣?」
金魔口桀桀一笑︰「這個你放心好了,金某人這副招牌,響當當,絕不會獅子開大口。」
秦斬冷冷道︰「但你說來說去,還是沒有把價錢開出來。」
金魔口沉吟了好一會,才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萬兩。」
「什麼?一百萬?」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這太過份了!」秦斬瞳孔收縮,冷冷道︰「譚三說︰你只要十萬!」
蔡紅袖道︰「而且只是說出一個地方,就可以賺到十萬兩,這已是世間上最容易賺錢的事。」金魔口說道︰「只可惜這種機會不常有。」
蔡紅袖道︰「既知道機會難逢,金老爺子就該好好的把握,倘若錯過了,那可終身遺憾。」
「你說的一點也不錯,」金魔口淡淡一笑,「但既然有機會賺一百萬,而卻只去賺十萬兩,這更是對不起列祖列宗的蠢事。」
秦斬冷冷一笑。
「你一定是弄錯了。」
「我弄錯了什麼?」
「我從來都沒說過要付出一萬兩。」
「我知道你沒有說過,」金魔口悠然一笑︰「但卻有人願出五十萬想知道那個地方在哪里,所以,你若不給我一百萬,那麼我就只好少賺一些,收他五十萬兩就算了!」
「他?他是誰?」秦斬臉色一寒,目中已露出丫一絲殺機。
金魔口默然。卻有一個人高喧佛號,在門外倏地出現。
「阿彌陀佛,天下人皆處于水深火熱中,生何歡喜?死又何悲,又有何悲?」
一個白袈裟老和尚,就像是幽魂般出現在秦斬和蔡紅袖的眼前。
他臉上無笑容,也無表情,似是世間上已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他一屑。
「悲大師?」秦斬目光已經收縮成一線。
「悲哉!悲哉!」老和尚緩緩道︰「老衲法號悲天,也就是中原朋友說的悲大師。」
第五節
悲大師終于來了。
他看來並不凶殘。
他看來很仁慈,一點也不像個殺人如麻的人,但他的確是悲大師,的確是個視人命如草芥,曾經在一夜之內狂殺百余人的殺人狂魔。
秦斬目光如刀。
「是大師願付金老爺子五十萬兩?」
悲大師搖搖頭︰「不是老衲,老衲還沒有這等財力支付,而且對碧水閣這個地方也並沒有半點興趣。」
「是衛天憚的主意?」
「衛盟主念妻情切,願付出五十萬兩找尋衛夫人,那是毫不為奇之事。」
「念妻情切廣秦斬冷冷一笑︰「大師說得倒是蠻好听的。」
悲大師嘆了口氣︰「這本來就是衛盟主的家事,你還是少管閑事罷。」
秦斬冷然道︰「悲大師你想渾水模魚,只怕不如想像中容易。」
悲大師道︰「天下間又有何事容易?又有何事艱難!」
他說到最後四個字,字字斬釘截鐵,目中殺機也己畢露無遺。
秦斬嘆息一聲,突然身子有如箭一般標了出去。
他一出手,就是大悲絕魂爪。
爪一出擊,秦斬的兩柄刀已在飛舞。
雙刀飛舞時,只見刀光不見悲大師。
等到悲大師再出現在刀光外的時候,秦斬已身子搖搖欲墜。
他右肩下中了一爪,傷勢不輕,深可見骨。
血狂涌。
蔡紅袖吃了一驚,子母連環扣已制在手中。
她這套子母連環扣看似平平無奇,但卻可以在瞬息之間,射出數十枚「子環」,既可點穴,也可用作殺人。傷敵。
秦斬吸了口氣。
「貴妃,你別動!」
他說得很明白——
你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別動!
但蔡紅袖卻沒听他的說話。
颯!颯!颯!颯!颯!
一陣急勁的破空聲響,蔡紅袖連環射了十二枚連環扣!
悲大師木無表情,只是輕輕揮動僧袍大袖。
連環扣頓然有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蔡紅袖還是不服氣。
她右手食指一伸,使出了苦練已二十年的貴妃指。
別看輕這麼一指。
蔡紅袖在江湖上十余年,憑著這十八式貴妃指,已不知擊敗了多少成名高手,武林英雄。
可是,她這一指剛指出去,悲大師已一掌向她的小骯轟了過來。
指快!
拳更快!
斌妃指還未發揮它的威力,悲大師這一掌已把她震上半空!
這一掌的力道,你說有多大?
這一掌的力道真大。
她摔下來的時候,仿佛連地台都在震動。
這時候,死未道人,金腳帶和老賭精回來了。
他們是去吊祭胡小翠和歐陽闊。
而郝世杰,雲雙雙等人,在上午時分,帶著鐵鳳師回到九玄洞,讓他好好休息,等待傷勢復原!
還有舒氏兄妹,他們嫌這客棧的飯菜不好,到另外一問小酒家里用飯。
卻沒料到,客棧中已經掀起了軒然巨波!
死未道人來得最快。
當蔡紅袖從半空摔下來的時候,他想沖上去把她接住。
他卻遲了一點點。
他忙扶起了蔡紅袖,一開口又是那一句︰「死未?」
蔡紅袖苦笑著,居然又瞟了他一眼︰「牛鼻子,你等待這個機會多久了?」
死未道人一呆。
「什麼機會?」
「當然是一親芳澤的機會!」
死未道人的臉居然一紅。
但他還是沒有放開貴妃。
他只是嘆了口氣︰「貧道是出家人,又怎會對你有什麼非非之想?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你若肯嫁貧道,那麼貧道立刻就不做道士了。」死未道人的語氣居然很認真。
蔡紅袖卻黯然嘆道︰「只可惜我也許快要死了。」
「胡說,貧道不讓你死!」
老賭精忍不住跳了起來︰「你們少賣風騷好不好?」
金腳帶白眼一翻︰「賭鬼,你莫不是在吃醋?」
「吃醋?吃什麼醋?」老賭精氣得直跳腳,但他人極矮,跳來跳去,還是高不過金腳帶。
當然,他若是施展起輕功,就算從金腳帶的頭頂上跳過去也絕不是什麼難事。
悲大師忽然冷冷一笑,道︰「看見你們這群人,真是可悲復可笑!」
老賭精怒道︰「臭和尚,你在放什麼屁?」
悲大師冷冷道︰「爾等妄想抗拒本盟,那是自尋死路。」
老賭精雙眉一揚︰「別人怕神血盟,老夫只當它是一只霉蛋!」
悲大師說道︰「可要小心莫被霉蛋噎死了。」
老賭精陡地發出一聲大叫,從腰間抖出一把軟劍。
悲大師神色陰冷,但卻只是站立著,全身紋風不動。
金腳帶冷冷一笑︰「跟這種臭和尚打架,不必講什麼規律,咱們一起上!」
悲大師冷笑︰「就算你們全部一起上,老衲又豈會在乎?」
金魔口哈哈一笑︰「悲大師果然是佛門人,你們是自尋死路了!」
但他的話剛說完,一雙手掌已忽然悄悄插入他的胸膛。
這是極殘酷的一掌。
其實,這不算是掌法,而是爪法。
這一掌赫然竟是悲大師發出的大悲絕魂爪!
金魔口渾身顫動,口吐鮮血。
他做夢也想不到,悲大師會在這時候,向自己速施毒手。
「你……你好毒辣…你不守信義……你一定不得……不得好死……」
悲大師己把染滿鮮血的手收回。
他嘆口氣︰「那五十萬兩,就算是老衲欠你好了。」
金魔口倒下,雙目瞪得很大。
他是死不瞑目。
秦斬卻不由為之臉色大變,。
他盯著悲大師︰「你……你早已知道碧水閣在哪里?」
悲大師淡淡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本來就是江湖人的不二法門。」
「你錯了,並不是每個江湖人都像你這樣無恥的!」蔡紅袖雖然已受傷不輕,但還是忍不住破口大罵。
悲大師悠然道︰「貴妃,老衲已對你掌下留情,再不識相,老衲可連你也不會放過。」
秦斬道︰「悲大師,秦某自甘認輸,咱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悲大師陡地大笑。
「你想走?恐怕是太遲了!」
秦斬忽然眼色一變。
因為他忽然看見,這客棧已被一群白衣和尚重重包圍!
「這都是你門下的弟子?」
「不錯,他們雖然沒有怎麼高明的本領,但暗器功夫卻還相當不錯,尤其是對于施放七星毒弩更是別有一套。」
秦斬冷笑︰「用七星毒彎對付七星幫,這主意倒真不錯。」
卻听一人突然說︰「這主意錯了!」
死未道人還沒有看見這人是誰,就已立刻大聲道︰「錯在哪里?」
這人笑了笑,道︰「因為這些和尚若敢施放毒弩,他們馬上就要統統變成死和尚。」
悲大師的臉上已沒有笑意。
因為他已看見,每個和尚的脖子上,都已給一把利劍指嚇著。
任何一個和尚若稍有異動,他的咽喉立刻就會多了一個絕對足以致命的血洞!
悲大師一直都以為自己已控制一切。
到了這一刻,他才發覺天下間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人就是自己!
以暴易暴,以殺止殺!
悲大師現在已深深體會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訓練出來的弟子,每一個部有極高的警覺性。
就算是一雙輕盈的小貓,也絕不容易接近他們任何一人。
但現在,他們卻竟然全部受制于人。
這一群又是什麼人?
他們的武功,又該到了何等驚人的地步?
悲大師簡直連想都不敢想下去,只知道手心已沁出了冷汗。
「悲大師,你這一次南下中原,這決定恐怕是錯了。」一個杏袍人,忽然靜悄悄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是司馬縱橫?」悲大師陡地目光大亮。
杏袍人點點頭,道︰「不錯,在下就是司馬縱橫。」
第六節
一听見「司馬縱橫」這四個字,老賭精又跳了起來。
「小子,是你殺了胡小翠?」他咆哮著說。
司馬縱橫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
這種事,沒有否認就是等于承認。
老賭精已沖了出去,卻給秦斬喝住。
「無論什麼事情,都等待對付了悲大師再說。」
悲大師忽然厲聲喝道︰「司馬縱橫;拔刀!」
司馬縱橫道︰「我為什麼要拔刀?」
悲大師道︰「拔刀殺了老衲!」
司馬縱橫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悲大師怒吼起來,道︰「你少裝模作樣!」
司馬縱橫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大師,你實在太不了解衛天禪這個人了。」
悲大師瞳孔暴縮︰「老衲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司馬縱橫緩緩道︰「在下是在說大師剛才講過的說話。」
「什麼說話?」
「飛鳥盡,良弓藏!」
「老衲不是什麼良弓!」
老賭精大聲道︰「你當然不是良弓,你只是一條禿頭走狗!」
悲大師臉色大變。
司馬縱橫嘆了口氣,緩緩道︰「他這句說話,雖然難听一點,但卻倒是一針見血。」
悲大師臉如紙白。
司馬縱橫接道︰「衛天禪是在利用大師,難道大師真的沒察覺出來?」
秦斬冷冷一笑︰「他若相信衛天禪,就等于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司馬縱橫盯著悲大師︰「大師己從金魔口口中,知道了碧水閣所在?」
悲大師吸了口氣,道︰「是又如何?」
司馬縱橫說道︰「想不到金魔口為了要加入神血盟,竟然會愚昧到相信你的說話。」
悲大師冷冷道︰「你不殺老衲,就是想從老衲口中,探知碧水閣在何處?」
司馬縱橫︰「倘真如此,大師可否奉告?」
悲大師冷冷一笑。
「你是在做夢!」
司馬縱橫淡然道︰「那也沒有什麼關系,反正碧水閣又不是個大寶藏,而且在下也早已知道它在什麼地方。」
悲大師先是一怔,繼而冷笑道︰「你以為老衲會相信你這種元稽之談?」
司馬縱橫道︰「大師,你錯了,你可知道,眼下制服大師弟子的是什麼人?」
悲大師一怔,忍不住問道︰「他們是誰?」
司馬縱橫四下看了一眼,緩緩道︰「他們都是衛夫人一手訓練出來的高手,他們也就是碧水閣中人!」
悲大師心沉了下去。
因為他知道,司馬縱橫並不是在胡說八道。
只听得司馬縱橫又在說︰「這一戰,你們已經敗了,在神血盟,失敗就等于死亡!」
悲大師怒道︰「老衲還沒有敗!」
司馬縱橫說道︰「但是大師已輸了形勢。」
秦斬突然開口,道︰「悲大師,你現在是大勢已去!」
悲大師冷冷一笑︰「老衲還沒有死,誰敢說咱們完全敗了?」
司馬縱橫目光一落,盯在他的腰間。
他腰間也有刀。
戒刀。
「歐陽闊是你所殺?」
「不錯,是老衲干的,那又如何?」悲大師陡地獰笑了起來,狀若瘋狂。
老賭精一怔。
因為一直以來,他都一口咬定,歐陽闊也是司馬縱橫所殺的。
但這時候,悲大師卻承認了自己就是殺歐陽闊的凶手。
這不禁令老賭精為之一陣錯愕。
但他並未因此而原諒了司馬縱橫。
因為胡小翠竟還是死在獵刀之下!
天下間最鋒利的戒刀,也許就是悲大師的戒刀。
刀鋒應目主寒,每個人都似已被這柄戒刀的刀氣所懾住。
「司馬縱橫,老衲早就想看看游老刀匠的獵刀,把它亮出來罷!」悲大師冷冷的說。
司馬縱橫沒有亮刀。
「大師要看刀並不難,殺了在下便可以看個夠!」
他這句說話,簡直比一刀刺在悲大師臉上還銳利。
悲大師突然厲吼︰「好小子,老衲現在就殺了你!」
這老和尚幾乎被司馬縱橫氣炸了!
一股濃重的殺氣,籠罩著每一個人,甚至每一寸空氣。
悲大師一刀揮出。
他的腳步移動的不快,但刀勢的變化卻是有如雷電驟至,既急且凶。
森冷的刀氣已襲上司馬縱橫胸膛。
颯!颯!颯!
悲大師連進三步,連攻三刀。
這三步絕不尋常,在刀勢的配合下,可說已將司馬縱橫的退路全部封死。
好厲害的刀法!
難怪歐陽闊只是在片刻之間,就已死在這老和尚的刀下。
只听得「嗤」的一聲,司馬縱橫的胸前已衣帛盡裂。
但也在這剎那間,獵刀終于出鞘!
悲大師沒有看見獵刀。
他只是看見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從半空向自己飛了過來。
那雖然就是獵刀,但悲大師所看見的,卻只不過是一道光影而已。
然後,他就看見司馬縱橫用一種可悲的目光在瞧著自己。
悲大師的心沉了下去。
因為還未來得及說最後一句說話。
他說︰「好鋒利……好快……」
他說完這五個字之後,就「咕咚」一聲,倒了下去。
悲大師一死,每個和尚的臉色都變成一片死灰。
司馬縱橫看了他們一眼,正待開口,忽然有人下了一道命令。
這道命令只有一個字「殺!」
于是,每個和尚都在剎那間,同時死在劍下!
下命令的是誰?
連司馬縱橫都不知道。
但那些劍士,全是碧水閣中人,那是絕無疑問的。
因為司馬縱橫曾到碧水閣,見過一群武功不可輕視的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