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景 第九章
李出雲歸心似箭那樣的趕回了位于寧靜路的小屋。
看到李出雲帶回來的獎牌，徐颯衷心的恭賀他。
被徐颯用贊美的眼光注視，李出雲突然臉紅，接著就被嘲笑，「小熊貓，你臉紅了，害羞了。」
「我沒有！你看錯了！你的眼楮有問題！」
獨自靜坐的時候，徐颯開始思索，自己現在和房東，到底是什麼關系。
不可否認，就算李出雲有再多的缺點，自己對他的欣賞，依然是認真的。
除了欣賞，還有嗎？還有嗎？
有，每當看到他的時候，就想要把他留在身邊，一生一世。
這份感情，他可以接受嗎？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日久，相信自己和他，都越來越習慣有對方的生活，可是，這並不等同于真正的交往。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偶爾也會曖昧一下，眼神的交匯，肢體的接觸，有抱過他，也有吻過他，但是，一旦真正的表明心意，有可能再走下去嗎？
是不是真的非他不可？徐颯開始為了感情的事情煩惱起來。
***
上午的訓練結束之後，徐颯和隊中的好友侯勇一起到基地里的茶室休息。
叭茶的時候，侯勇注意到了徐颯顯得有些飄乎的眼神，這位一向以訓練嚴肅認真著稱的中場，最近有點心不在焉，讓隊里的後衛頗為擔心。
「颯，最近，有什麼心事嗎？」
徐颯愣了一下，「哦，沒有。」
「不會吧。」拉長了聲音，侯勇的表情顯然是不信徐颯。
「也沒，也沒什麼事。」
邦勇探身過去，小聲問道︰「是為了亮的事？」
「亮？」
「挖角啊。」
徐颯搖頭，「哦，不，不是因為這件事。」
邦勇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徐颯很少有為球隊之外的事情煩心過，現在，能讓他想想自己的事情，侯勇覺得是好事。
「到底是怎麼了，說說。」
「有一個小熊貓……」
「什麼！」
徐颯急忙按住要跳起來的侯勇，然後緊張的看看四周，「你小聲點。」
「熊貓可是國家重點保護動物，颯，你不能……」
「不是不是，不是熊貓。」
「你剛才明明說……」
徐颯按住邦勇，示意他稍安勿燥，「你听我把話說完。」
「你到是快點說啊。」
「我這一陣子不是搬家嗎。」
邦勇打斷徐颯的話，「我知道你裝修，暫時借住在別人那里。」
「對，我借住在別人那里。」
「然後呢？喜歡上鄰居了還是房東家的女兒？怎麼也不介紹給我們認識？這你就沒意思了，弟妹干嘛還藏著掖著的，怕羞還是怕丑，咳，怕什麼，早晚要見的不是。」
看著侯勇一味的自說自語，徐颯皺起眉著橫了他一眼，「你到是讓不讓我說。」
邦勇連連點頭道歉，「你說你說。」
「起初的時候，真沒想過要喜歡他，覺得他挺煩人，吵吵鬧鬧不說，還什麼事都不會，就等著別人在他背後收拾，嘴又刁，總之，就是不覺得他怎麼樣。可是這時間一長，就覺得，他其實還挺可愛的。他功課很好，學生物化工的，剛剛才得過全比國賽的獎，攝影也很出色，雖然沒有專門的學過，可是看他拍的照片，總是感覺很……很……怎麼說呢，就是感覺很生活，很自然。」
徐颯說著，陷入回憶之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然後你就喜歡上人家了？」
徐颯想了想，點點頭，「嗯。」
「听你這麼說，雖然有缺點，但是也不錯，哪個大學的？」
「香島大學。」
「多大了？」
「和我同歲。」
「哦，那是研究生了。」
「對。他真的是很出色的學生。」
「當心，研究生里恐龍很多。」
「什麼恐龍？他是熊貓。」
邦勇笑出聲來，「我知道了，一定是戴副黑框眼鏡。」
「嗯。」
邦勇帶著笑，推了徐颯一把，「你要是認真了，就去跟人家說明白。什麼人能擋的住你的魅力。」
「他也就當我是普通人。」
「那不是更好。」
「你不反對？」
邦勇一扭身子，「我干嘛反對。你自己喜歡就好。對了，有照片嗎？拿出來先看看。」
徐颯打開了錢包，遞了過去。
邦勇拿著錢包瞧了半天，一臉茫然，「這什麼？」
「照片啊。」
「在哪？」
「這不是？」徐颯抬手示意。
邦勇的嘴巴張的可以塞進一個雞蛋，瞪大了眼楮盯著徐颯，半天沒說話。
「干嘛，見鬼了？」徐颯伸手在侯勇臉前搖蔽著。
邦勇再低頭看看照片，抬頭看看徐颯，然後又低頭看看照片，抬頭看看徐颯，微顫的手指指向徐颯，「你你你……這是男人……」
徐颯一听，料想到了侯勇的反應，他認真的看著對方，鄭重的點頭，「對。小雲是男的。」
「小……小雲？」
「嗯。」
邦勇的身子猛的一挫，下巴幾乎在撞在桌子上，然後他抬起頭，哀叫道︰「颯……」
「什麼？」
「你再找不著，也輪不到這一個吧？你真的喜歡他？就這個，就這個，小熊貓。」
徐颯沒有馬上回答，他微仰起頭，表情嚴肅的思考了一下，然後目光炯炯的看著侯勇，「是，我喜歡小雲，真心的。」
「真的？」
「是，非他不可。」
邦勇露出了悟的表情，沉思了片刻，說道︰「這樣，那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如果你已經覺得非他不可，那麼……」侯勇聳聳肩，把錢包遞還給徐颯，「如果你喜歡的話。」
徐颯抓了抓頭發，「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
「怎麼你還沒表白嗎？」
「沒有。」
「傷腦筋，這種事要快。」
徐颯露出苦惱的表情，「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
「還能怎麼說，當然是直說，如果你不坦白，對方怎麼了解你的心意。」
徐颯猶豫的說道︰「如果我說了，他要是不肯，那多尷尬。」
「肯與不肯，是對方的事情，你不能因為他不願意接受這份感情就不敢表白，那樣只會令你更加後悔。」
徐颯咬住了嘴唇。「要是他不能接受我，產生強烈的反彈，那怎麼辦？」
邦勇很不在意這個問題，「這有什麼，那就把他忘掉啊。就算他不能接受你的表白，如果因為而覺得你很惡心或是什麼的，那只能說明他是個差勁的人，忘掉他就好。一段感情，應該看它是否真誠，而不是看性別。」
徐颯伏在手臂上，低下了頭。
邦勇伸手拍拍徐颯的頭，「好了，不要煩惱了，去對他說明白。你不說，連結果都沒有。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他大罵你同性戀死變態，然後走人，還能更壞嗎？」
听到侯勇的話，想到李出雲很可能用自己熟悉的那種不講理的表情講出「同性戀死變態」的話，徐颯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雖然沒有見過面，侯勇對沒見過面的李出雲的語氣倒是模擬的很像。
「我想，最壞也就是你說的那種結果了。」
「那就是了，去吧，說清楚，省得你這麼魂不守舍。」
當徐颯看到李出雲的時候，他又說不出口了。
最近，李出雲發現徐颯沉默了不少，看看明珠隊的戰績，還不錯，他不知道徐颯為什麼而煩惱，又不敢冒然去問。
必家探望母親和妹妹的時候，徐母把徐颯叫到了一邊。
「媽，有什麼事嗎？」
徐母笑意盈盈，「阿颯，跟你住在一起的年青人，你了解嗎？」
徐颯騰的漲紅了臉，說話都結巴了，「媽，你問這干什麼？」
「就是那個李出雲，了解嗎？」
「算是……了解。」說著，徐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低下了頭。
「他人怎麼樣？」
「挺好。」
徐母帶笑看著兒子，「挺好是多好，總得有個好法。」
寶課很好，應該是很聰明的人，不過什麼家務事也不會做，說他懶吧，其實也不太懶。化學學的很棒，剛剛才得過全國性的獎。喜歡旅行，照片拍的很好。」
「我就是看中這孩子的頭腦，你想想，香島大學生物化工專業，多有前途，將來出來，要麼進研究所，當科研人員，要麼進大型的公司搞研發，還可以考公務員，穩定。嗯，說前程似錦也不為過。」
「咦，媽你見過他了？」
徐母點頭，「見過啦！你老在人家那住，我想著怎麼也得見見，謝謝人家，那時候你在外面比賽，小曼就帶我去了。 ，你沒見他那一屋子的書……」
徐颯笑著抓抓頭發，「很亂。」
「亂歸亂，屋里倒是干淨，可見也不是個懶人，頂多算懶散。人家那書，跟天書似的，咱們可一點也看不懂。」
徐颯附和著母親，「就是。」
「我都听他說了，他是家中的獨子，沒有兄弟姐妹，父親是高級汽車維修技師，現在還在職，母親已經退休在家，總的來說，家庭條件還是相當不錯。這孩子，將來想要出國，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徐颯看著母親，他沒想到，母親把對方的情況，已經打听的如此詳細。
「媽，你打听的可真清楚。」
徐母拍拍兒子的手，「當然了，我不操心誰操心。」
徐颯又臉紅了，忙低下頭。
徐母自顧自又說了下去，「認識小雲，也算是緣分，要不是因為你的屋子，咱們怎麼可能認識這樣的人，看看人家那學歷，你可沒有。」說著，徐母看了兒子一眼。
徐颯露出帶著幾分驕傲的笑容，「那倒是。原來，還以為他就是普通的大學生，沒想到，竟然這樣出色。」
「我看比你強。」
被母親這樣一說，徐颯有點不好意思了，「我跟他，不能比。」
「所以，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嗯。」
「這事得抓緊。」
徐颯看母親的眼神包含著感激和驚訝，「媽，你，你不反對？」
「我反對什麼，這樣的人可不容易找到。」
「那，我去跟他說？」徐颯的聲音激動的都發顫了。
徐母想了想，表情中流露出猶豫，「我有點擔心。」
徐颯又一次低下了頭，「我明白。」
「人家那樣好的條件，想找什麼樣的人沒有，大學里，漂亮聰明的女學生多的是。」
「嗯。」
「咱們小曼才不過是師範畢業，雖然說學歷不是問題，不過，也許人家已經有了要好的同學。」
徐颯猛的抬起頭，看著母親，「媽，你說什麼？」
「什麼什麼？」徐母白了兒子一眼，「和著我說了這麼半天，你都不知道，你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我當然是說小雲和小曼了。」
「小曼。」徐颯驚慌的眨著眼楮，不知所措。
「我看，小雲這孩子相當不錯，很中我的意，你妹妹也不小了，如今這樣好的機會，不能錯過。颯，任務交給你了，你去打听打听，如果小雲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告訴我。跟著小雲，小曼的終身就算是有了依靠。我也就放心了。小雲有學歷，走到哪里都不怕，將來，說不定能帶小曼出國。」
徐颯呆住了，愣愣的看著母親，什麼也說不出來。
沒有注意到兒子異樣的神情，徐母繼續道︰「颯，你也知道，你邵叔叔走的早，小曼的婚事一直是我的大心事。替小曼找到一個好人家，我才對得起你邵叔叔，我這心里才安。小雲家庭條件不錯，又沒有兄弟姐妹，小曼過去，侍奉公婆，沒有妯娌間的瑣碎事，小日子清清爽爽，多好。看小雲那樣，就知道他父母一定都是爽快人，他們只有一個孩子，一定會疼小曼，咱們小曼又招人疼，這事，要是能成，準錯不了。」
徐颯半張著嘴，痴痴的看著母親，「小曼……」
徐母看到兒子的呆相，皺著眉頭白了兒子一眼，「怎麼，你還以為是在說你？想什麼呢？你這孩子，認識了條件這麼好的人，也不知道要告訴媽一聲，還說疼妹妹，妹妹的終身大事你就不操心？哪，任務交給你了，打听清楚明白了，來告訴我。」
徐颯有種愴然欲泣的沖動，「他，他沒有女朋友。」
徐母一听，來了精神，「真的？」
「嗯。」
「你都問過了？」
「嗯。」
「肯定？」
「嗯。」
徐母站起來，興奮的走來走去，「太好了，這我就放心了。」
看到母親和哥哥一起走出來，邵小曼笑問道︰「媽，你跟我哥說什麼悄悄話呢？」
徐母一臉的笑意，「沒什麼，好事。」
「哥的好事？」邵小曼的臉上發出光彩來，急問。
徐母看看女兒，「你就別多問了。」一直沉浸在喜悅之中的徐母，沒有注意到徐颯失落痛楚的表情。
吃過晚飯，邵小曼拉著徐颯下了樓，說要哥哥陪她散步。
兩兄妹沿著居住社區里的林蔭道，一直走到了社區內的運動場。
此時，運動場里已經沒有了人，很安靜。
拉著徐颯在運動場邊的階梯上坐了下來，邵小曼看著身邊，皺眉緊鎖的哥哥，「哥，到底媽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我看不像。」
徐颯一直處在矛盾之中。
邵小曼和李出雲見過面，徐颯不太清楚妹妹對李出雲的印象究竟如何，可是徐颯知道，自己對李出雲那朦朧的情感，聰慧的邵小曼一定感覺的到。
問題是，小曼是怎麼想的。如果……如果小曼真的喜歡李出雲，自己，是不是要退讓。
徐颯看著燈光下的運動場。
這里是徐颯渡過童年的地方，他在這里長大，從這里走向足球之路，這個運動場留下過徐颯很多的回憶。
當年那個赤腳踢球的小小少年，現在，已經是整個香島的綠茵英雄。
徐颯想起當年，自己和小憋伴們在這里踢球，每一次，小曼都會在場邊為自己加油，不管多麼炎熱的夏天，還是下雨，她都會來。
童年的回憶里，並不富裕的家庭，母親和妹妹給了徐颯最大的支持，一家人相依為命，一起走到了今天。
徐颯看看身邊安靜坐著的妹妹，雖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徐颯卻一直當她是親生妹妹一樣看待。
母親說的對，李出雲的確是一個好人，如果小曼可以跟他在一起，終身有靠，自己和母親都會很放心。
李出雲和邵小曼，徐颯不敢再想下去，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一旁，靜坐的邵小曼，早已注意到徐颯表情的變化，不清楚母親和哥哥究竟談了些什麼，但是邵小曼看的出來，哥哥的情緒很不平靜。
靠在徐颯的肩頭，邵小曼說道︰「哥，媽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是關于你，還是關于我？」
「都有。」
「好的還是壞的。」
「有好有壞。」
听著徐颯模稜兩可的回答，邵小曼急了，「哥就是這樣，吞吞吐吐的不肯實說。」
徐颯想了想，也對，這件事遲早還是要說個清楚明白，于是他問道︰「小曼，你喜歡李出雲嗎？」
「喜歡。」
驚訝于妹妹如此坦誠直白的回答，徐颯不由一愣，轉臉看見邵小曼。
邵小曼看到徐颯驚訝的表情，露出了調皮的微笑，歪著頭說道︰「我喜歡李出雲。那是因為，哥喜歡他，所以我喜歡他。只要是哥喜歡的人，我都會喜歡。」
「什麼？」
邵小曼靠回到徐颯的肩頭，伸手挽住徐颯的胳膊，「哥，難道你自己沒有發覺嗎，小雲在你的眼中，是很特別的存在。你自己沒有注意到你有多麼在乎他嗎？」
徐颯愣住了，原來，妹妹已經看的這樣透徹。
「我一直以為，哥不會是重色輕友的人，結果我錯了。」
「啊？」
「啊什麼，自從你認識了你的小熊貓之後，所有足球之外的時間，都陪在了他的身邊。以前，你一有空就會回來看媽和我，現在呢，整個世界都只寫滿了他的名字。」
徐颯汗顏的低下了頭。
邵小曼拍拍徐颯的手臂，「沒關系，哥，戀愛就是這樣，媽跟我都不會介意。」
徐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說啊，媽跟你說了什麼？媽還不知道你跟小雲的事，我想，小雲自己也不知道，哥，你要加把勁了。」
徐颯把母親跟自己說的話和盤托出。
邵小曼听完就笑了，「媽也真是的，亂點鴛鴦譜，生怕我嫁不出去似的，人家也不是沒有人追。」
徐颯拍拍邵小曼的頭，「對，我妹妹這麼可愛，怎麼可能沒人追。」
「哥有什麼打算嗎？」
「我想，找個機會……跟他表白。」
「加油，哥。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
徐颯笑了，然後又說道︰「那媽那邊怎麼辦？」
「以後時機成熟再告訴她你和小雲的事情。媽那邊我覺得會比較好說，因為媽本身就喜歡小雲，接受他會比較容易。」
「說的也是。」心頭的陰雲一掃而空，徐颯感覺神清氣爽起來。「我跟小雲一起，你不會介意吧。」徐颯問妹妹。
「當然不會啦。」邵小曼笑的很開心，「因為我也喜歡小雲，他是第一個能讓我這個以沉穩著稱的哥哥抓狂的人，我很佩服他。哥哥不論做什麼我都會支持，只要是哥喜歡的人，我一定會喜歡。」
「你到是看的很開。我開初還想，你會不會也喜歡那個小熊貓。」
邵小曼點頭微笑，「當然喜歡，但是我的喜歡和哥的喜歡不一樣。放心吧，哥，我站在你這一邊，我一直是哥最忠心的粉絲。」
兩兄妹談完心事，挽著手回家，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拖得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