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代雙嬌 第二十六章 巧計脫困
碧綠的翡翠縱在黑暗中也耀眼得很,沈輕虹本來一直含笑瞧著小魚兒,此刻也不免吃了一驚,獻果神君更是要急瘋了,一把抓住小魚兒,道︰「你。……’你這小瘋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小魚兒笑道︰「我自然知道。」
藏果神君跳腳道︰「你可知道你拋出這一塊翡翠,就等于拋出一棟平牆整瓦的大屋子,就……就……就等于拋出三百條大肥牛。」
小魚兒道︰「我自然也知道。」
獻果神君道︰「你……你這也算救我?你這簡直是在要我的老命。」
小魚兒嘆道︰「你若要錢不要命,那也就罷了。」
獻果神君道︰「但你。……你……你這又算什麼意思?」
小魚兒冷笑道︰「我的意思,早知你是不會懂的「。「但你難道也不懂麼?」
他這最後一句話問的自然是沈輕虹。
沈輕虹面上已有喜色,道︰「在下雖有些懂,只是還不能完全明白。」
小魚兒道︰「我將這些珍寶拋出去後。那些猴子猴猻們必定搶著去接,它們必定也和這位猴兄一樣,見著此等稀奇好玩之物,是萬萬舍不得拋卻的。」
沈輕虹笑道︰「不錯。」
小魚兒道︰「我拋出去一百件珍寶,至少有五十件被它們接去,它們接去後必定帶到各地去炫耀。這五十件珍寶,只要有一件被人瞧見,這人必定就要苦苦追尋這珍寶的來處。」
沈輕虹道︰「若換了我,也會如此的。’小魚兒道︰「這人獨力難成,必定要找個同伴,而這種事只要被第二人知道,立刻就會有第三人知道,有第三人知道,就定會有第三百個人知道。只要這消息一傳出去,你就不怕沒有人能找著這里。」
沈輕虹附掌笑道︰「不錯,就算最無用的人,找尋珍寶時也會突然變得有用的,何況這消息一傳出去,各種厲害角色都會趕來的。」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現在你懂了麼,只要有人能來到這里,咱們就不愁出不去了,如此簡單的法子,你們都想不出,可真是奇怪得很。」
獻果種君臉上的怒容早已瞧不見了,此刻竟一把抱住了小
魚兒,像是發了瘋似的狂笑道︰「你的的確確當真是天下最聰明的人。」
于是,那些價值連城、大多數人一輩子賺來的錢也買不到一件的珍寶.就被小魚兒像丟爛桃子、香蕉皮似的一件件丟了出去,他每丟一件,獻果神君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也不知是哭是笑。
此後,他每天越丟越多,只丟得獻果神君臉皮發青,眼楮發綠,嘴里不停地喃喃嘀咕,道,「聰明人呀聰明人,你可知道你已丟出去多少銀子了麼?你丟出去的東西若作價成銀子,只怕已可將這見鬼的懸崖填平了。」
小魚兒也不理他,到了第七天,獻果神君額上已不停地往外直冒汗珠,捏緊了拳頭嘶聲道︰「聰明人呀聰明人,你想出來的這條妙計若是不成功,你可知道你就要如何死法麼?」
小魚兒淡淡道︰「我丟光了這些珍寶,若是還沒有人來,隨便你怎樣弄死我都沒關系。」其實他自己的手也有些發軟了,珍寶已不見了一半,還是鬼影子也沒有來一個。
獻果神君終于一把搶過那箱子,整個人坐在箱子上,大吼道︰「不準踫,誰也不準再踫它一踫!」
小魚兒道︰「難道你真的要錢不要命?」
獻果神君咬緊牙關,道︰「我為這些寶貝已吃了十五年的苦,寶貝若被你這小表弄光了,我就算能活著出去,又有什麼意思?」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這話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但你不妨再想想,說不定只要再拋一粒珍珠出去,就有人來了,如此功虧一筏,豈不可惜。」
獻果神君模了模頭,道︰「這……。」
小魚兒笑嘻嘻瞧著他悠悠道︰「說不定只要拋一粒,只要一粒」……」
獻果神君終于大吼一聲,跳了起來,道︰「算你這小表的嘴厲害,老子又被你說動了。」
有了一粒,就有兩粒,有了兩粒,就有三粒……又好幾天過去,還是鬼影子不見一個。
獻果神君一把拎住了小魚兒的衣襟,牙齒咬得吱吱的響,嘶聲道︰「你這小表還有何話說?」
小魚兒道︰「說不定只要……」
獻果神君大吼道︰「說不定只要再拋一粒,是麼!」
小魚兒嘻嘻笑道︰「正是如此。」
獻果神君跺腳道︰「放你娘的千秋屁,老子已被你害苦了,你還要……還要……」兩只猴爪般的手,已要去抓小魚兒的脖子!
就在這時,突听沈輕虹「噓」的一聲,低叱道︰「來了!」
崖洞邊,已探出了半個頭來。
丙然是人的頭。這人的頭發,正中央梳成個發髻,但原來戴在頭上的帽子此刻卻沒有了,像是已被風吹落。
這人的眉毛,黑而長,眉尖微微上剔,看來頗有殺氣,但眉心卻糾結在一起,又像是有許多心事。這人縱有許多心事,卻也無法自他眼楮里瞧出來。
他的眼楮大面凸出,眼珠子好像是生在眼眶外的,他的黑眼珠凝結不動,自眼珠上布滿了血絲。這雙布滿血絲的眼楮,就這樣瞪著崖洞里的三個人,空空洞洞的,絕沒有絲毫變化,絲毫表情。
這明明是人的眼楮,看來卻竟又不像是人的眼楮,如此大的一雙眼楮,看來竟全無絲毫生氣!小魚兒與沈輕虹、獻果神君自然也在瞪著這雙眼楮,瞪著瞪著,也不知怎地,心里竟不由自主生出一般寒意。
這全無絲毫表情、全無絲毫生氣的一雙眼楮,看來竟是說不出的冷漠、殘忍、恐怖詭秘!那疑注的黑眼珠中,竟似帶著這種逼人的死亡氣息!
獻果鐘君忍不住大喝一聲,道,「你這人是什麼東西,你喝聲未了,那顆頭突然凌空飛了進來!
沒有手,沒有胸,沒有身子……什麼都沒有,這赫然只是一顆人頭,一顆孤零零的人頭。
獻果神君喝聲已噎在喉嚨里,呆呆地怔住,崖洞外卻傳人了一陣詭秘的猴笑,露出幾張帶著詭笑的猴臉。
小魚兒松了口氣,帶笑罵道︰「原來你們這些猢猻在搗鬼!」
但這人頭卻絕計不會是猴子砍下來的。
沈輕虹拾起了人頭,凝注著那雙煞氣凜凜的濃眉,凝注著那雙凸出的眼楮,口中喃喃道︰「卻不知是誰殺死他的?」
小魚兒瞧著洞外將落的夕陽,悠悠道︰「殺死他的人,想必就要來了!」
但那「殺死他的人」卻沒有來。
漫漫的長夜已將盡,獻果神君又開始坐立不安,蒙蒙的曙色漸漸照入這黝黑的崖洞……崖洞外突然伸入一只手來!
這只手五指如鉤,像是想去抓緊件東西,但卻什麼也沒有抓住,在淒迷的曙色中,這只手看來也是說不出的詭秘。獻果神君風一般掠過去,刁住了這只手腕,他並未用什麼力氣,這只手就被他刁了進來!
但這也只是一只手,一只孤零零的手,已齊肘被人砍斷,斷處的鮮血已凝結,轉變成一種淒艷的死紅色,手背上還有條刀疤,長而深,就像是一條蛇蜷曲在那里,想來多年前這只手已險些被人砍斷過一次。
鱉笑的猴臉在崖洞外搖晃著,像是一張張用鮮血畫成的畫具,獻果神君牙齒咬得直響,嘶聲道︰「腦袋先到,手也來了,下面只怕就是只臭腳。」
小魚兒道︰「這腦袋和手不是同一個人的。」
獻果神君冷笑道︰「你怎知道?你問過他?」
小魚兒道︰「那腦袋的皮膚又細又女敕,這只手的皮膚卻像是砂紙,你就算看不出,模也該模出來的。」
獻果神君道︰「哼!」過了半晌,忍不住又道︰「這只手莫非就是第二個人的……」
小魚兒道︰「不錯,這只手就是砍下那腦袋的!」
獻果神君道︰「你又知道了,你瞧見了不成?」
小魚兒道︰「你瞧這只手,便該知道必定是孔武有力,若非這麼樣的手,又怎能一刀就砍下別人的腦袋。」
獻果神君道︰「哼!」
小魚兒道︰「你瞧這只手的模樣,也就該知道它被砍斷前的那一刻,必定還緊緊握著柄刀……不但是刀,還是柄寶刀,所以,手一被砍斷,那柄刀立刻就被人搶去了……一只有力的手拿著一柄寶刀,砍人的腦袋自然方便得很,想不到的是,這只手不知怎地也被人砍斷了。」
沈輕虹突然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不錯,這的確是只有力的手,他手里拿著的也的確是柄寶刀。」
獻果神君目光閃動,冷笑道︰「嘿,你也知道了。」
沈輕虹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那腦袋我雖不認得,這只手我卻是認得的。」
小魚兒眉毛一揚道︰「莫非是這刀疤?……」
沈輕虹道︰「不錯,他手上這刀傷正是我留下的,卻也是我為他敷的藥,看著它收的口,我……我又怎會忘記?」他語聲中竟似有許多傷感之意。
獻果鐘君嗤鼻道︰「你砍傷了他,又為他敷藥,你腦袋莫非有什麼毛病不成?」
小魚兒眨著眼楮,道︰「這一刀想必是誤傷,所以你砍了他之後,心里又後悔得很,所以才會替他敷藥,是麼?」
沈輕虹苦笑道︰「正是如此。」
小魚兒道︰「如此說來,這人是你的朋友?」
沈輕虹又長長嘆了口氣,道︰「此人便是昔年江湖上人稱‘鐵鏢頭,金刀手’的‘金刀’鐵如龍,他與我本是好友,只為了爭那總鏢頭之位,我。……’我竟失手砍了他一刀,到後來我雖想補過,但他。……他卻不告而別了,算將起來,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不見,不想今日竟,竟……」轉過頭去,咳嗽不已。
獻果神君道︰「鐵鏢頭,金刀手「……’嗯,這名字我听過,听說他不但比你有種得多,武功也比你強,只可惜沒有你詭計多端,所以才會被你砍了一刀。」
沈輕虹黯然道︰「我確是比不上他。」
獻果神君皺起了眉,道︰「此人武功本已不錯,這二十年來,身受屈辱,想必朝夕苦練,武功自又精進不少,但還是被人一刀砍斷了手,砍下他手的那人,豈非又是個厲害的角色,我們要加倍提防才是。」
說完了這句話,他再不開口,只是盤膝坐到最黑暗的一個角落里,屏息靜氣,凝注著那洞口。
洞外面漸明亮起來,微風中也傳來了夏日芬芳而溫暖的氣息,不時有猴子們怪笑著在洞外蕩來蕩去。
這陽光,這溫暖的勞香氣息,這無拘無束的自由……沈輕虹目中突然流下淚來,他扭轉頭,嘎聲道︰「你想。.。真的會有人來麼?……」真的會有人找到這里?」
小魚兒道︰「會的。」
沈輕虹道︰「但來的又會是什麼人呢?他又是否會救我們出去?」
獻果神君獰笑道︰「會的,他不救也得救。……’無論他是什麼人,我都不管,我只要他垂下來的那條繩子,那條繩子……」
沈輕虹道︰「但他若要的不是你的人,只是你的珍寶,他若一進來就殺了你,又當如何?」
獻果神君獰笑道︰「他殺不了我的,無論是誰也殺不了我的……他還未瞧見我在哪里時,我已經先宰了他。」
沈輕虹道︰「來的若是你的朋友,你莫非也……」
獻果神君大笑道︰「朋友?……這世上哪有我的朋友,我七歲之後便再無一個朋友,朋友這兩個字我一听就要作嘔。」
沈輕虹緩緩合起眼,道︰「好,很好。」
獻果神君一字字道︰「你兩人若也想活著出去,就千萬莫要做出糊涂事「。「你兩人什麼事都不做也沒關系,只要在那人進來時,引開他的注意力,否則……」
突然「嗖」的一聲一柄劍直飛進來。沈輕虹不等它撞上石壁,便已抄在手中,只見這柄劍青光瑩瑩,雖非寶器,卻也是百煉精鋼所鑄。
獻果神君厲聲道︰「人呢?」
小魚兒悠悠道︰「人?……想必也死了,這炳劍也是你的猢猻兄弟丟進來的,劍的主人若末死,如此利器又怎會落在猴子手里。」
沈輕虹輕嘆道︰「不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他輕撫著那精致而華麗的劍柄,以金絲鏤在劍柄上的,正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八個字。
小魚兒道︰「配得上使用如此利器的人,想來也是位成名的劍客。
沈輕虹將劍柄送小魚兒面前,道︰「你瞧瞧這劍柄上除了這八個字外,還有什麼?」
除了八個字外,還有三個以金絲鏤成的圓圈。
小魚兒眨眨眼楮道︰「沒有什麼,只不過是三個圈圈而已……
沈輕虹喟然道︰「不錯,只不過是三個圈圖而已……但你可知道這三個圈圈在武林豪杰眼中又有何等重大的意義?」
小魚兒道︰「什麼意思?」
沈輕虹沉聲道︰「就只這三個圈圈,可使巨萬金銀易手,可令上千人馬改道,可使勢不兩立的仇人握手言和,可令八拜相交的朋友反臉成仇。」
小魚兒笑道︰「這三個圈圈莫非有什麼魔法不成?」沈輕虹道︰「沒有魔法,這三個圈圈只是‘追魂奪命三環劍
客’沈洋的標記,就憑這標記,大河兩岸便可通行無阻。」
小魚兒道︰「哦,這姓沈的居然有這麼大的門道?」
沈輕虹道︰「這三環劍正是當今天下十七柄名劍之一,那一招‘三環套月’在沈洋手中使出來,當真可說是……」
沈輕虹默然半晌,長嘆一聲道︰「三環劍客也死在這一役之中,倒真是我意料未及之事,如此看來,被你那些珍寶引來的武林高手,竟有不少。」
小魚兒笑道︰「此刻在這懸崖上面,必定打得熱鬧得很,只可惜咱們瞧不見。」
沈輕虹黯然道︰「不錯,此刻這懸崖之上,必定已有許多武林朋友在流血拼命,而這些正都是你造成的後果,你本該為此悔疚才是…………」
小魚兒大笑道,「這些人為了些破銅爛鐵竟不惜拼個你死我活,還說是什麼武林高手,在我看來,簡直是一群呆子,我不笑他們笑誰?」
沈輕虹又自默然半晌,緩緩垂下了頭,長嘆道︰「為了些身外之物而如此拼命,仔細想來,的確是愚不可及,但我……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小魚兒道︰「你若能常常和我說話,以後說不定會變得聰明些的。」
這一日又在期待中過去,獻果神君眼楮瞪得更大,日色漸暗,他眼晴就像兩盞燃燒著碧磷的鬼燈。
子夜後,洞外仍瞧不見人影,但等到這一天的漫漫長夜又將盡時,洞外無邊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片喧鬧的、刺耳的、詭秘的笑聲。這又是猴兒們的笑聲。
小魚兒皺眉道︰「猻猢猢猻,半夜三更,你們還吵什麼?」
沈輕虹沉聲道︰「猴性不喜黑夜,這些猴兒半夜如此喧嚷,必有緣故。」
話猶未了,只听「叮當、嘩啦」一連串響聲,猴子們竟又自洞外拋入了十幾件東西來,洞窟里一片黑暗,誰也瞧不清它們拋進來的究竟是什麼,只听猴笑聲漸漸遠去,像是已完成了它們的任務。
小魚兒模索著,拾起了件東西,道︰「這像是柄吳鉤劍。」
沈輕虹沉吟道︰「吳鉤劍?……這種兵刃近年江湖已不多見,吳鉤劍的招式也已漸漸失傳,但能使用此等兵刃的,卻無一不是高手。」
小魚兒道︰「看來又有個高手已送命了。」
他模索著,又抬起件東西,沈輕虹道︰「這件是什麼?」
小魚兒道︰「這東西圓圓的、滑滑的,還帶著根練子,像是流星錘,卻又不十分像,我也模不出是什麼?」
沈輕虹沉吟道︰「圓圓的?滑滑的?……呀,這莫非是江湖下五門中最歹毒的兵刃‘五毒霹霹雷霆珠’!」
小魚兒道︰「五毒霹靂雷霆珠,這名字倒威風得很。」
沈輕虹道︰「這五毒珠施展起來,招式也和普通流星錘並無不同,只是這銅球內還藏有暗器,若是有敵對方時,暗器使如暴雨般射出,縱是一流的高手,也難免被其所傷,是以這兵刃的主人楊露,在江湖中也可算是個人見人怕的角色。」他雖然告別江湖十五年,但說起武林秘事,仍是如數家珍一般。
小魚兒笑道︰「但看來這姓楊的小子,此番連看家的本領都來不及使出,便己送命了,要他命的人,豈非可算是武林中的超級高手」
沈輕虹道︰「你再瞧瞧還有什麼?但小心些,莫要亂模,此間既有下五門的高手到來,兵刃上說不定附有劇毒。」
小魚兒笑道︰「我這樣的人,會中別人的毒麼?……我手上早已纏著布了,嗯,這里有柄刀像是九環刀。」他的手一抖,便發出一陣震耳的聲響。
沈輕虹道︰「听這聲音,此刀像是十分沉重。」
小魚兒道︰「的確重得很,只怕有五十廳。,沈輕虹道︰「五十斤的九環刀,先聲便足以奪人,看來此人的臂力武功,俱都不在金刀鐵如龍之下,莫非是‘蕩魔刀’曾倫!」
小魚兒道︰「這里還有只判宮筆,份量也重得很,能用如此沉重的兵刃打穴,這人的武功看來也不含糊。」
沈輕虹道︰「拿來讓我瞧瞧。」
小魚兒笑道︰「你瞧得見麼?該說讓你模模才是。’沈輕虹手指輕輕滑過冰冷而堅硬的筆桿,筆桿的握手處,像是刻著好幾個字,他一個字一個字模下去。
那上面刻的是「不義者亡」四個宇。
沈輕虹失聲道︰「果然是‘生死判’趙剛,他……他難道也會死?」
小魚兒道︰「人都會死的,這有什麼奇怪?」
沈輕虹道︰「但……。但這‘生死判’趙剛,可算是當今江湖中打穴的第一名家,一身小巧功夫,中原武林不作第二人想,又是誰殺了他?又有誰殺得了他!」
小魚兒道︰「說不定他沒有死,只是丟了兵刃。」
沈輕虹嘆道︰「凡是江湖高手,必定都將自己成名的兵刃視如性命一般,這些兵刃既落入猿猴之手,他們的性命已不保!」
這時已有微光照入洞窟,光線雖不強,但以沈輕虹等人的目
力,已足以瞧清落在地上的兵刃是何模樣。只見地上除了吳鉤劍、五毒珠、九環刀之外,還有兩柄劍,一根練子銀槍,一對虎頭鉤,三枚鐵膽,兩只暗器囊。
沈輕虹掀起一柄劍,這柄劍又輕又巧,刃薄如紙,沈輕虹道︰「這是‘龍鳳雙飛鴛鴦劍’中的雌劍‘輕鳳’,那雄劍‘神龍’哪里去了?莫非已被人拆散……唉!‘龍鳳劍客’一世英雄,江湖人嘗言龍風比翼,翱翔九天,誰知到頭來還是要龍拆風散遭人毒手!」
他嘆息著放下了這柄「輕鳳」劍,目光綴然,自練予槍、虎頭鉤等兵刃上一一望了過去,嘆息更是沉重,喃喃道︰「這些人竟會死在這一役之中,當真令我夢想不到,看來這一役戰況之慘烈,只怕已是百年僅有的了。」
小魚兒道︰「這些人不但死了,而且顯然是同時死的,能同時殺死這許多成名高手的人,可真是了不起。你能猜得出他是誰麼?」
沈輕虹道︰「當今天下能使這許多一流高手同時斃命的人物雖不多,但算來也有七八個,其中武功最高,下手最毒的,自然是推‘移花宮’中的兩位官主!」
說到「移花宮」三字,他語聲竟也似有些變了,四下瞧了一眼,像是生怕那美如天仙、但卻狠如魔鬼的兩位宮主突然自黑暗中出現似的。
小魚兒笑道︰「你放心,她們絕不會到這種鬼地方來的。」
沈輕虹喘了口氣,道︰「不錯,那兩位宮主是天上仙子,又怎會為了區區世俗珍寶出手,下手的絕不會是她們。」
小魚兒道︰「除了她們還有誰?」
沈輕虹道︰「昔年‘十大惡人’中,武功最高的‘血手’杜殺與‘狂獅’鐵戰,只怕也有這麼樣的手段!」
小魚兒道︰「這兩人也不可能。」
沈輕虹道︰「不錯,這兩人一個已多年不知下落,據聞早已投入‘惡人谷’,至于‘狂獅’鐵戰麼?……唉這些人若是被他殺的,連兵刃都早已要被折成一段段的了,又怎會像此刻這般完整。」
小魚兒道︰「還有呢?」
沈輕虹道︰「還有幾人,名字不說也罷。」
小魚兒道︰「為什麼?」
沈輕虹道︰「只因這幾人武功雖強,但輕財仗義,俱都是一代之大俠,那是萬萬不會做出此等事來的,譬如說當今天下第一劍
客燕南天!他老人家要殺這幾人,雖然易如反掌,但若非不仁不義之人,他老人家寧可自己受苦,也不會出手的。’小魚兒本就在等他說出「燕南天」這名字,如今听得他如此推祟,胸中不禁熱血奔騰,大聲道︰「好!好男兒!男子漢若活在世上,就要活得像燕南天,教人一提起他的名字,就要豎起大拇指。」
沈輕虹瞪著獻果神君,大聲道︰「不但受過他老人家好處的人,人前背後都對他老人家五體投地,就算是他老人家的仇人,背後也不敢對他老人家稍有閑話。」
獻果神君冷笑道︰「嘿嘿,你以為我不敢罵他?」
沈輕虹霍然站起,厲聲道︰「你敢?」
獻果神君嘆了口氣,道︰「我雖想罵他兩句,卻不知該如何罵法。」
沈輕虹大笑道︰「你听見了麼,縱有想罵他老人家的人,也不知該如何罵起,只因他老人家平生實未做過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我雖有十五年未見他老人家,但此等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人的大英雄,身體必定日更強健,你說是麼?」
小魚兒道︰「不錯,他身子必定十分強健!他活得必定好得很「……」
說著說著,他眼楮像是有些濕了,趕緊垂下頭,拾起了一只暗器囊,將里面的暗器全倒了出去。
只見那里面有十三枚毒針,七枚黝黑無光的鐵蒺藜,還有一大堆毒砂,沈輕虹聳然失色,道︰川中唐門也有人栽在這里!」
小魚兒道︰「下手的這人,既不會是你方才已說過的那幾位,又不會是你還沒有說過的那幾位,那麼,他究竟會是誰呢?」
沈輕虹嘆道︰「想來我委實也難以猜測。」
小魚兒伸了個懶腰,道︰「你猜不到也罷,反正他這就要來了,咱們等著瞧吧。
獻果神君圓睜的雙目中,已露出驚怖之色,雖然他確信自己的武功,在如此黑暗中驟施暗襲,必能得手!但這即將到來的不可猜測的敵人,武功委實太強!委實令人膽寒,他一擊若是不中,只怕便難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了!
有風吹動,崖洞外突又伸出了一只手來。這只手縴細、柔美,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白玉雕成,縱是世上最再吹毛求疵的人,也無法在這只手上挑出絲毫瑕疵來。但在這窮崖絕洞外,突然出現這麼美的一只手,卻顯得更是分外詭秘,在沈輕虹等人眼中,這只毫無瑕疵的縴縴玉手,實似帶著種淒秘的妖艷之氣,實令人不得不懷疑這只手是否屬于人的。一時之間,獻果神君卻似已將窒息.說不出話來。
只見這只手輕輕在洞邊的崖石上敲了敲……這只手動了,手指也動了,絕不會再是死人的手。
然後,一個溫柔而甜美的語聲在洞外銀鈴般笑道︰「有人在家麼?」
此時此地,這甜笑的語聲說的竟是這樣的一句話,就好像是鄰家的少婦閑來無事走過來串門子似的。獻果神君與沈輕虹听在耳里,心中卻不禁直發毛,兩人面面相覷,簡直是哭笑不得,更不知該說什麼。
小魚兒眼珠一轉卻笑道︰「有人在家,有好幾個哩!」
那語聲笑道︰「有人在家,就該出來開門呀!」
小魚兒道︰「昨天我吃了人家的梨膏糖沒付錢,大門己被人扛走了。」
那語聲銀鈴般笑道︰「我在外面站得腿發軟,可以進來坐坐麼?」
小魚兒道︰「當然可以,但你可得小心些走呀,門檻高得很,莫要弄髒你的新裙子。」
那語聲道︰「謝謝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