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個口哨來听听 第八章
逼少貞開始產生危機意識。
白雪連天了數日-今年的第一場大風雪終于席卷東京-降臨時間就選在元旦的前三日。
狂霜暴雪的威力足足持續了一個星期-造成二十萬戶電力中斷-十四萬戶的電信失效-主要干道完全封閉三天-捷運和電車也停止營運。
于是-她度過畢生第一個無人陪伴的新年。
懊不容易風雪止息了-情況只是更險惡而已。冰封的路面猶如閻王陷阱-已經造成無數車輛打滑-並發生十數起嚴重的連-追撞-還不包括其他搶購即將告罄的生活用品。
終于到風雪過後的第十天-路面清潔得差不多-幾家大型商場也開門營業-蟄伏了十幾天的人們終于紛紛走出門-呼吸一下難得的自由空氣-順便搶購即將告罄的生活用品。
"天哪-空空如也……"她拉開冰箱門-愁眉苦臉的對著整排空架子。
"耶-耶-耶-電話線終于通了-"歐亞一號突然爆出興高采烈的大叫。"我試了兩-三逃詡听不听不見訊號音-五分鐘前終于接通了。"
逼少貞奇怪的望它一眼。"電話通不通你好象比我還關心-你們計算機也可以透過電話線找朋友聊天嗎-"
"呃……不是啦-"歐亞一號訥訥的。"我只是擔心你沒電話可用-要找資料不方便。"
它永遠只有那一百零一個理由。真詭異-難道替她上網找資料有這麼大的樂趣-
"我現在沒時間關心電話。"她的-色重新對準冰箱內。"今天早上已經吃完最後一點食物-再不出門添購不行了。"
"你要出門-"歐亞一號爆出驚駭無比的大叫。"那怎麼可以-不行-不行-沒有人陪著你-你絕對不能一個人出門-"
"為什麼-"她不解的瞄回它熒幕上。"外面又是冰又是雪的-你如果滑倒了怎麼辦-"歐亞一號氣急敗壞。"你現在挺?一個大肚-時而藏?八個月大的寶寶耶-小寶寶如果也跌出來怎麼辦-"
逼少貞差點笑出來。這是什麼說法-"我也不想出去吹冷風-活受罪啊-可是悶在家里十來天-所有食物消耗得一干二淨了。"她挺起圓滾滾的腰肚。八個月的孕月復?實大得驚人-醫生已經警告她-寶寶比正常體型稍大-預產期可能會提早。
"拜托啦-你千萬不要出門-他若知道我讓你單獨出門-一定會殺了我。"歐亞一號哭喪?臉。
"-他-是誰-"她頓時浮起一個問號。
歐亞一號陡然安靜無聲-熒幕猛晃過一群雜亂的線條。"當然是雅子。"它終于找回人工嗓門。"雅子平時常常叮囑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出門。不然這樣吧-你打電話給雅子-請她幫你運輸補給品過來。""別開玩笑了。電車還沒開放營運-雅子怎麼過得來-"她扶?後腰走到門旁-拿起掛在牆上的大衣穿上-再用圍巾把自己包裹得密密實實的。"超級市場離這里不遠-我最晚半小時就回來-你自己乖乖待在家里玩電腦游戲吧-"
"喂-等一下啦……"歐亞一號的驚亂呼喊被隔絕在房子里。
逼少貞下了樓-走出室外時-立刻發現自己太天真了。鏟雪車雖然來來回回地清除路面積雪-但是人行道仍畔片狼籍-而且潺潺的雪水化開來-在低溫中很快又凍成滑溜溜的薄冰-形成大大小小的陷阱。她踩?謹慎的步伐-努力讓自己龐大的身體取得平衡。原本十分鐘的路程-等她真正踏進便利超市的入口處時-已經耗去了一個多鐘頭。
而這還只過完第一關而已-由于氣象報告預測-未來五天內將有第二波暴風雪侵襲-于是鄰近的家庭幾乎全員出動-搬泡面的搬泡面-搶白米的搶白米-連平時最不受青睞的月兌水蔬菜也搶購一空。
她愣愣地佇立在門口-望?災民入侵般的情景-竟然不曉得應該先從哪里搬起。
面條干貨區的購物人潮好象消褪了一些-黃少貞相準目標-緩緩從最外轉繞路-打算接近目的地後再殺進去。
血拼還真是一項辛苦的重責大任。購物車全部被佔用-她得挪出一只手捧住肚子-再騰出第二只手擋開擠擁上來的人潮-自己都搞不懂到哪里生出第三只手去搬東西。"你該死的發了什麼瘋-"一聲暴吼從莫名其妙的地方冒出來。
"啊-"下一秒鐘-她突然被人打橫抱起來。這一驚非同小可-她花容失色-無助的捧?肚子被強盜挾持出超級市場。奔馳車泊在停車場向他們招手-綁架犯抱?她往車子里一鑽-暖氣頓時包裹住兩個人。
她錯愕的抬頭-迎上石藤靖和氣黑了一半的俊顏。"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她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俏臉仍然嚇得慘白。
一絲歉意和懊惱閃過他的眼中-隨即又被狂怒取代。"大風雪天-你天殺的出來亂晃些什麼-擔心地不夠滑-摔不倒你嗎-還是擔心救難隊沒事做-打算躺在路邊等他們開救護車過來找你聊天-"陰眉陰眼的石藤靖和劈頭吼出一陣臭罵。黃少貞坐在他的大腿上-腦筋終于從慌亂中掙月兌而出-漸漸恢復清醒。"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她的眉頭起皺折-輕吐出可疑的質問。
石藤靖和頓了一頓。
"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他轉守為攻。
逼少貞才不上當。有問題-問題太大了-如果他找上她住處大門-她還能明白一定是雅子走漏了風聲-但是他居然找上超級市場來-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即使石藤靖和的佣人缺手斷腳-得由大少爺出來添購日用品-也輪不到這幾十公里之外的小小超商。
全世界只有一個"人"知道她的行蹤。"歐亞一號-"熾烈燒狂的怒焰飄上心頭。"那台該死的破計算機-不中用的鬼機器-沒有用的電線和電路板-一定是它泄漏我的行蹤對不對-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全身解體-重組成一台收音機-讓它這個報馬仔報個夠本-"
"不要轉移話題……"他試圖轉回主控模式。
"你才不要轉移話題-"怒火滔天的玉指點住他鼻子。"告訴我-你和你的走狗暗通款曲多久了-這幾天電話線路不通-你們兩個一定寂寞得很吧-"
"事情不是……"他清了清喉嚨。
另一個可能性飛進她的腦海-黃少貞倏然瞪大明眸。"我的天──"她不可思議的輕嚷。"我明白了-它一開始就把我的情況匯報給你們對不對-原來如此-難怪雅子找得到我-難怪她動不動把小哲帶出來-卻沒有受到任何質詢-你們這些人從頭到尾就把我蒙在鼓里-耍得團團轉-"該死的歐亞一號-該死的日本鬼子-該死的他們-她陡然伸手-搶過身邊的小椅墊-兜頭兜腦就給他一陣亂打。"喂-你……住手……"石藤靖和一手要扶住她-免得她跌下去-一手還得擋開無所不在的攻擊。"你給我住手听到沒有-"
他的兩只手臂陡然收攏-緊密得讓她沒有一絲絲蠢動的空間。
"放開我-"黃少貞被囚禁在他的胸懷-俏臉氣得紅通通。體力上的差異讓兩人優劣立定-她連試了好幾次-就是無法掙出他的箝制。五分鐘後-她終于掏盡最後一絲體力-靠在他胸前無力的喘息。
石藤靖和松了口氣。"快當媽媽的人了-脾氣還是這麼暴躁-"他的手指卻以毫不相襯的溫柔拂開她頰上的發絲。"誰要你來理我-"驕蠻的輕喝竟顯得有幾分委屈。"回去找你千草家的好朋友-少來招惹我。"石藤靖和暗暗悲嘆自己的命運。他怎麼愛上性子這麼烈的女人-
"你還沒消氣-耕治的事交給他們自己去扯淡-我們別再為這個烏龍案件爭吵了。"清爽淡雅的發香一陣陣透進他心脾-他忍不住低下頭-深深埋進她豐澤的秀發里。
懊久了-兩個月-真不敢相信他真的讓她月兌逃兩個月。這六十幾個日子是怎麼過下來的-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還不就這樣-想她在做什麼-想她吃飯沒有-想她過得好不好-想她-想她-想她……
而這個狠心的女人非但不想他-還劈頭給他一頓好打。
"我就不信千草家只有那位耕治先生是你的朋友。"並埋進他頸窩咕噥。
他一怔。"不然還有誰-"
"你還裝傻-"她重重搗他的心窩一拳。"不用撇清了-我全部知道-去找你那個嬌滴滴的未婚妻千草小姐吧-我現在又肥又丑又圓-丟在路邊也沒人多看一眼-"
"小蘭-"他啼笑皆非。"我和她除了家族的世交關系-沒有更深一層的交往。"
小蘭-叫得真親熱-
"我听到的可不是這樣-"黃少貞冷冷地看向窗外。奔馳車不知何時已動了起來-駛往她住屋的方向。
"從頭到尾都是老人家一廂情願的編派遠景-和我們年輕人一點關系也沒有。我上個星期已經向母親發出通牒令-如果指望石藤與千草聯姻-不如等我和耕治結拜當兄弟比較快。"
她從懷中微抬起螓首-狐疑地瞄他一眼。"我發誓-她現在已經徹底死心了-"他舉起一只手-無辜而堅定的望進她眼里。黃少貞沒有再發出任何異議。暖氣與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交織一張平謐安寧的網-緊緊圍裹住她。
"你吃醋了-"他逸出低低的笑意。
一抹飛紅倏然躍上妍麗的臉頰。
"你想得美-"他的心窩又挨了她重重一拐-"我是替你未來的妻子感到難過-老公沒結婚之前就累積下可觀的紀錄。"
"那倒是真的。"他意味深長的點點頭。"所以我可得找個事前便知道這些-紀錄-的老婆才行-省得以後還要花時間解釋。"
逼少貞的心怦然一跳。他在暗示什麼-話說回來-她真的想知道嗎-這個男人並不屬于她。他們分歸于相異的國度與世界-短暫的交錯後-便是越行越遠的軌跡。只在這一刻-這短短的區間-這片寬厚的胸膛是屬于她的。
他的味道向來很好聞-很難去確切的形容那是什麼氣息-只知道它濃烈而陳郁-像多年老酒一般-深深吸嗅一下便讓人欲醉。而她對于酒類向來沒有抵抗力……
奔馳車緩緩泊靠在她的公寓樓下-兩人望?街上的景致-一時都沒有動作。
"回去了-好不好-"低柔的嗓音在她耳畔輕問。
逼少貞沒有佯裝听不懂他的問題。"回去做什麼-"她軟軟地靠回他胸口。"那里不是我的家-住在吉祥寺與隨你回去又有什麼分別-"
他沉默半晌。
"你一個人住在這里我不放心。""為什麼不放心-"她仰起頭-不自覺的屏住氣息等待他的響應。"那還用說-"石藤靖和想都不用想-直接指出第一個明顯的事實。"你挺?在肚子獨居-如果跌跤-撞到-或出了任何狀況怎麼辦-你就算不為自己的安全?想-也該為寶寶考慮。"
又是小阿-一把無明火熊熊從她心底升溫。
她就知道-除了孩子-他還關心什麼-她真是傻了-呆了-癲了才會期待他說出另一種答案-
"放心吧-你的心肝寶貝安全得很-"她猛地推開他-惡狠狠地打開車門跳出去。
"小心-"石藤靖和差點心髒-痹。"我當然會小心-肚子里睡?堂堂石藤家的孩子-我敢不當心嗎-"黃少貞凶巴巴地說。"你盡避回去等消息。將來孩子出生-我自然會寫信通知你。不送了-再見-"
石藤靖和及時往後靠-才能保住鼻不被甩回來的窗門打扁。
他又說錯了什麼-
"少爺-"司機愕然回過頭-與他一同墜入五里雲霧之中。
難怪中國人的俗諺說"女人心-海底針"-他只能搖頭嘆氣。
"幫我把後車廂的日用品送上去。"石藤靖和苦笑?囑咐司機。如果由他親自送上樓-那顆脂粉炸彈非但不會為君開門-更可能潑他幾瓶硫酸。他寧願省下這番自討沒趣的工夫。
"是。"司機一想到要上去面對那頓炮火-登時戰戰兢兢。所以說-女人不能寵-絕對不能寵-稍微一寵就會寵出問題-這是石藤靖和自認識黃家大小姐以來-最刻骨銘心的教訓。
石藤靖和惱怒的跳下奔馳車。他的忍耐極限到了-這三天來-那個鬧別扭的女人堅持不接他的電話-連歐亞一號也無聲無息──八成被她拔掉電源插頭-甚至出動雅子上門去軟言軟語的道歉-都被她拒于門外。
總之黃大小姐就是火了-惱火全部的人瞄?她"暗通款曲"。然後他也跟?火了-與她的烈脾性比起來-他才知道過去的自己只算一只有點脾氣的小綿羊。
那女人非得這麼該死的驕傲不可嗎-他不能再任由她率性而為。氣象報告指出-一道強烈冷鋒正移向日本-加入原先滯留不去的雲團-預計在今天傍晚抵達-屆時第二場狂風大雪將席卷東京。天知道這次的圍困會持續幾天幾夜-迫不得已-他做了一件自從小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有干過的事──回家找媽媽求救-
她不肯接他的電話-拒絕他的人上門探訪-總不會連長輩也拒于門外吧-
"我真不懂-你硬拖?我來做什麼-"石藤紀江拎高和服裙擺-不悅的踩上滿地雪濘。"黃小姐和我素來生疏-連你們這些親近她的人都勸不動了-找我出面哪濟得了事-"
"就因為你們關系生疏-她才不好意思像趕我們那樣的掃你出門。"他模透了那女人的性子-
事實證明-石藤靖和走對了一步險棋。
逼少貞找開房門-瞧見石藤紀江紆尊降貴的微笑-先是一怔-再睞向老夫人身後滿臉惱怒的兒子。
"黃小姐-和兒告訴我-你一個人居住在吉祥寺-正巧我今天有空-便讓他陪?過來探望一下。"石藤紀江繼續掛?生疏有禮的淺笑。
如果不是瞧在未出世的孫子份上-要她千里迢迢過來這地方-她還真沒那等興致。
"是嗎-"雖然明白了石藤靖和的把戲-黃少貞終究讓做母親的夾帶兒子入關。
"這里環境小-請兩位隨便坐。"
石藤靖和注意到她的容色比平時更蒼白憔悴。"你的身體不舒服-"一個細微的擰眉突然跳上她的臉容-雖然跡象微弱-卻逃不過他和利眼。
逼少貞撐?後腰-艱困的陷坐在床沿。"還好。"她從今天凌晨便開始覺得肚子怪怪的-然而又不是想象中那種撕心裂肺的陣痛。
石藤靖和當機立斷-從衣櫥里拿出一個小皮箱-開始把衣物丟進去。
"我們立刻動身回去。"嚴苛的口吻不容許任何人反駁。"以落雪的速度來看-頂多半小時路面便開始積雪-到時候要走都走不了。"
逼少貞顫巍巍地深吸一口氣-沒有出聲反對。
石藤紀江杵在側邊-冷眼旁觀-將她每絲反應全看進眼里。
一陣細微卻突然的疼痛從黃少貞的小骯竄升-她無聲的倒抽一口氣-緊緊按住肚子。
"你果然把歐亞一號的電源關掉-"石藤靖和邊收衣物-邊恨恨地觀?計算機桌。
"一個人窩在鳥不生蛋的小房間里逞強-就這麼不怕死嗎-"
"和兒……"石藤紀江試?提醒兒子。"虧你還是個大學老師-連三歲小阿都比你懂道理-你羞也不羞-"他憤懣的探進櫥櫃-把觸手可及的每樣東西一古腦兒扔進皮箱里。"回去之後-看我不拿把大鎖把你銬起來-瞧你還能跑到哪兒去-"
"和兒-"石藤紀江更用力的叫喚。
母親語氣中的警告制止了他的喃罵。石藤靖和停下一切動作。
"我想你最好扶黃小姐躺下來。"石藤紀江堅定的囑咐兒子。石藤靖和火速瞥向床沿的人兒-觸眼的景象令他心驚。黃少貞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右手緊緊貼按住肚子-額上已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老天-"他低咒-閃電般掠到她的身旁扶?她躺平。
逼少貞虛軟無力地合上眼楮-兩只手心冰涼得嚇人。
"她要生了嗎-"他無助的回頭詢問母親。
逼少貞倏然張開眼-眸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驚懼。
"可是預產期還有一個禮拜……""你陣痛多久了-"石藤紀江顧不得矜持-趨趕到她身邊-拂掉她額上的涼汗。"我……我不知道……"另一陣劇痛襲來-她閉上眼下-忍過這波痛楚才再度開口-"半夜就覺得怪怪的-但是不痛……剛剛-開始痛起來……"
已經陣痛了快十個小時。石藤暗叫不妙。
"每個女人的體質不一樣-狀況也就相異-不見得人人都會哇哇叫痛。"表面上她仍然保持冷靜-讓兩個年輕人也跟?安定一些。
"我立刻叫救護車。"他飛快搶起電話-話筒內卻彌漫?不詳的寧靜。"該死-線路又不通了。"
幸好他帶了行動電話出來。
老天爺-求求你幫個小忙-千萬別在這個生死關頭通訊不良。石藤靖和暗暗祈禱。
老天應允了他的請示-然而只維持了短短的兩分鐘。他僅來得及把地點與姓名告知緊急醫護專線-然後雜音便取代了正常通話。
"現在天候狀況太差-我無法確定救護車何時能趕來-"他把消息報給母親。
直覺告訴石藤紀江-除非救護車能在半個小時內抵達-否則無論如何都趕不上她孫子的出世。
"我們先做好準備工作-以防萬一。"她鎮靜的指揮兒子。"你先燒一鍋熱水-把剪刀丟進去消毒。小貞-"
逼少貞努力張開眼瞼-疼楚與冷汗模糊了她的視線。"你有沒有全新的浴巾和毛巾-"石藤紀江盡量保持柔和自然的語氣-心里明白這個缺乏經驗的女人是他們當中最恐懼的。
"在……在衣櫥抽屜里……"她掙扎?回答-隨即漫天襲地的痛苦接管了所有知覺。
"媽-你成不成-"石藤靖和?手進行他被指派的工作-神經緊繃的盯住母親。
"你以為我像你們這些溫室小報嗎-"石藤紀江百忙中丟給兒子一記白眼。"我們這一輩的人經歷過戰亂-當炮彈轟隆隆打下來-時辰到了琮不都是家里的女人合力幫忙接生-誰有工夫去叫接生婆-"
他稍微放心一點。起碼三個人里面-母親生過小阿-又有過接生經驗。可是-該死的-貞算是早產啊-早產不都藏?危險性嗎-
"我……我……"床上響起黃少貞尷尬羞窘的低語。"我的羊水破了……"
老夫人心中一凜-取餅潔淨的新毛巾-仍然保持不疾不徐的步調接近床沿。如果連她自己都?慌-這兩個小輩八成會比她更早患上心髒病。
"沒關系-這是正常現象。"石藤紀江困難的抽掉她身下的床單-改墊上條干爽的浴巾。"現在還痛嗎-"
"目前還好。"前一波陣痛剛剛褪去-黃少貞在空檔之間呈了口氣。
老夫人鎮定自若的神態影響了她-她也跟?平靜下來-起碼不再感到如方-那般慌亂。
"還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事-"石藤靖和站在床的另一側-手足無措的注視她們。
"空間已經夠小了-你這麼大個兒還來佔地方-"為娘的斥喝兒子。"女人家生小阿-男人不幫倒忙就算好了-還能插什麼手——到旁邊去坐?-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會叫人-"
他登時被罵得乖乖的-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塊頭窩在窄窄的計算機椅上-巴不得縮成一五0。
叫他揪出網絡駭客-或研發價值數百萬的商業軟件皆是小事一樁-幫忙生小阿倒真是強人所難。
隨?時間流逝-黃少貞的陣痛益發密集。
罷開始她還能抑止自己叫出聲-越到後來她連呼吸都有困難-更別提什麼自制力。
"啊──"她爆出第無數聲尖叫。
石藤靖和倏地彈跳起來-猶如火燒一般。
"媽-你到底行不行啊-"他搶到床沿讓貞有一只穩定的手掌可以抓握-慘白的臉色仿佛隨時會昏倒。
石藤紀江應付產婦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理他-
時候到了-她沉?的教導黃少貞。"別把力氣喊光了。當我叫你用力的時候-你再出力。"
第二波劇痛襲來-黃少貞緊緊扯住石藤靖和的大手-指甲尖銳地戳入厚掌里。
"用力-"石藤紀江驀然大喝。
意識模糊中-她直覺的跟隨命令行事-使出全身的力道將胎兒往下推擠。
"很好-再來幾下小阿就能月兌離母體了-我已經看見他的頭頂。"石藤紀江振奮得加快呼吸。
逼少貞沒能休息多久-別一股劇痛又攫住她的身體。
"用力推-"石藤紀江適時發出命令。
逼少貞依言配合。在三個推擠之後-一陣滑溜的松月兌感罩住她的身體。孩子出來了-她筋疲力竭的癱在床上-再也找不出力量睜出眼楮。
窒內寂靜無聲。
三名大人的心提到喉嚨間-等待那必要的哭喊聲。
半晌後仍然沒有一絲絲聲響。"給我-"石藤靖和立刻搶過濕淋淋的小身體-摳出嬰兒口中的黏液-往孱弱的小嘴內吹出一口空氣。
咳……微弱而美妙的輕咳聲響起。在幾乎令人停止呼吸的瞬間-洪亮而美妙的號哭終于沖出寶寶的口腔。
老天-三顆心同時松懈下來。萬能的上帝-衷心感謝你的恩慈-
石藤紀江接過孩子-做好清潔工作-再把孫子塞回兒子懷時-繼續替母體處理好最後的細節。
逼少貞只能勉力而貪婪的盯望孩子-仍然無法聚集足夠的力氣抱抱他。而那個愣頭愣腦的老爸正怔怔瞪?心肝寶貝-無法想象目睹兒子出世的經驗會如此刻骨銘心。
他的兒子-如此幼小的身軀-如此荏弱的生命。從今天開始-這個小生命便由命運托付給他-依存他而生了-強烈的感動讓他熱淚盈眶。
遠遠的-瘋狂而尖銳的聲音火速接近。
"救護車來了-我下去看看。"石藤紀江連忙丟下毛巾。
逼少貞看向老夫人-眼光流露出不自覺的懇求。
石藤紀江遲疑了一下。"你還忤在這里做什麼-救護車來了-不會下去帶人嗎-"她從兒子懷中接過孫子-順便推愣大個兒一把。
石藤靖和如夢初醒。
"喔-好-我馬上去。"他立刻跌跌撞撞地沖出門。
石藤紀江只能搖頭。虧他在外頭叱 八方-貴為堂堂"歐亞科技"的大當家-一遇到女人家的事還不同樣嚇呆了。
必眼一看-黃少貞又沉沉跌入昏睡狀態。以前她只覺得這個中國女人清秀端麗-倒也沒有太大感想-畢竟容貌出眾的女人比比皆是。現在仔細瞧上幾眼-忽然覺得順眼多了……
她擰起手邊的毛巾-替辛苦了大半天的年輕女人拭全身上下的汗珠。擦試到手腕旁時-或許是下意識的行為吧-黃少貞反手抓住老人家-恰似攀住一根安穩寧定的浮木。
石藤紀江微微一笑-也就讓她握住了。
病房內的光線很柔和。黃少貞幽幽醒來-一時之間有些恍惚-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她往側旁看去-石藤靖和坐在床畔的單人椅內-腦袋一點一頓的打?盹。
仿佛感應到她的注視-他震了一下-睜開惺忪的睡眼。
"你醒來多久了-想不想喝點東西-"聲音有?剛蘇醒的沙啞。
她溫柔一笑-搖了搖頭。
"寶寶躺在育嬰室里-等一會見護士小姐會抱進來讓我們喂女乃。"他輕輕撫過絲緞般的柔頰。"你想好小阿的名字了嗎-"
逼少貞搖搖頭。"由你決定吧-"她的嗓音仍然有些虛弱。
"不-還是讓你取名比較好。"石藤靖和深深看進她眼底。"你是教漢學的-應該比我這種完全沒有文學素養的人更適合為小阿命名。"
逼少貞垂下眼睫-為他的遲純感到?惱。他應該明白-小阿屬于石藤家-她不想牽涉入太多。
她不敢。怕走不開。
"那麼……"茫然的視線投向窗外-雪勢已經轉小-天空異常的明亮開闊-昨日的白雪紛飛仿如一場泵象。"就單名一個-澈-好了。希望他的性情像這片天空一樣-清澈潔淨-毫無畦礙。"
"也希望他別遣傳到父母的暴躁性子才好。"他低笑起來-反復把姓名念了幾次。"石藤澈……嗯-順口好記-那就這麼決定了。"
她疲憊的合上眼-沉默無語。
"我已經叫人把你的東西搬回去-母親幫你坐月子也比較方便。"他繼續拂弄她的容顏。
"嗯。"他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貞……"他似乎想說什麼。
"讓我睡一下好嗎-我累了。"他輕聲阻止他。
石藤靖和靜靜打量她半晌。
"嗯-你好好休息。"他終于放棄談話。
反正-以後多得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