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刀 第五十二章 奸毒歹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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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頭大汗的武升沙著聲道︰「趙頭兒,你好歹歇著,任它什麼毒性,靜止調息總比活動耗力來得穩當,把這使陰橫玩意的雜種交給我,趙頭兒,我包替你摘下他的頭來!」
呼吸間更見沉滯了,趙琦一張面孔益發紫得透黑,他突凸著一雙眼,幾乎是在掙扎著叫︰「你……他娘……少嘮叨……那王八蛋……的兵器……見血……封喉……我……
我自不……小心……賠命認栽……卻得……拉這……野種……墊底……你……你不準……上來……湊……熱鬧……
否則……稍一失慎……他就完……玩兒……什麼東西,也配……用一條命……換……換我們……兩條?」
武升急得直跺腳︰「我說趙頭兒,你就別動了,中了毒就會有解毒的藥來治,我好生生一個人擺在這里你不用,卻自己去拼什麼命!趙頭兒,你想開點……」
金子初輕輕的將兩柄三凹鑽在手上擦動,發出那等冷硬的音響來,他第一次開了口,腔調陰沉低啞︰「你們兩個誰也不必推讓,今晚上,二位是誰也走不月兌,差的分個遲早罷了;姓趙的說得對,我這兩件家伙上所淬之毒乃是見血封喉的一種,破皮斷氣,不過盞茶光景,大羅金仙也無藥可救,若耗力動勁,時間猶更要快些——我看大家都別耽擱,你們就一遭上來結個伴吧!」
武升雙目睜凸,青筋浮額,氣沖牛斗的咆哮︰「我操你的血親,你若能挺過今晚看到明天的口頭,我他娘就一頭撞死在你面前!」
「雙刃斧」吃力的揮動了一下,趙琦含混不清,但卻異常堅決的道︰「不準上……由我-個人……來……武升.你……你就算不听……命令……也該看……看在多年……手足……的份上……接……受……我這……我這個……要求!」
一陣辛酸涌上心頭,武升不禁噎了聲︰「趙頭兒……」
原來一步拖著一步,走勢蹣跚沉重的趙琦,猝然身形暴起,當頭一斧猛劈金子初的天靈!
冷冷一笑,金子初身法捷便之極,微向側移,兜胸一鑽刺向趙琦!
趙琦不但不躲,反而全力挺迎,「噗」聲輕響,那柄尖銳無比的三凹鑽已經整刃沒入,剎那間,趙琦面孔扭曲,猙獰如鬼,反手斧揮斬金子初!
吃驚之下,金子初單鑽橫翻,金鐵交擊中,他立往外竄,于是,原來在趙琦左手上垂晃著;看似無力提起的流星錘,便在金子初外竄的瞬息激彈而起,那麼快,那麼準,「 嚓」一記,把金子初的整個腦袋砸成了稀爛!
當金子初撞摔而出,武升已躍至趙琦身前,趕忙伸手欲加扶持,趙琦卻退開一步,緩緩坐下。
彎著腰,武升惶悚的叫︰「趙頭兒,趙頭兒,你還能挺麼?我這就去替你找藥-一-」
睜著眼,趙琦凝望著黑暗的深處,眼中的神色十分復雜……
一些兒滿足,一些兒怔忡,一些兒茫然,以及,一些兒遺憾,他喃喃的道︰「好黑啊……怎麼……全是一樣的黑——」
單膝跪下,武升語聲哽咽︰「趙頭兒,我在這里,我就在你身邊……」
趙琦用力吹著氣,低弱的道︰「武升……是你麼?」
熱淚盈眶中,武升也在吸氣︰「是我,趙頭兒。」
趙琦面孔上紫里透黑,毛孔中更滲出津津黏液一-
他仍然雙目凝視著黑暗的遠方,斷斷續續的道︰「扶……扶正……我……的花……巾……」
武升答應著,替趙琦將頭頂的花巾整理舒齊,等他再望向趙琦,忍不住哭出聲來,是的,趙琦去了。
周遭的拼殺已大不如先前的囂鬧,因為雙方死傷累累,一簇或一對之間,大多分了勝負,然而,剩下的場面,卻更加慘酷了——
佔上風的一邊要加速結束眼下的戰斗,落到下風的一邊,更須在最後一搏里撈本賭命,掙幾分風骨!
潘得壽十分辛苦的對抗著他昔日的ど弟「白狼」向敢,以及協同向敢向他進襲的「十二銅人」中的三位——甘維、陳隆、葛松;在激斗里,整個戰況的演變仍在他的耳目之內,他明白,他這一批實力,今晚上是要大半賠折進去了。
眼看著「鴛鴦腿」武升一躍而起,要往他這邊來,心里一急.他趕忙大喝︰「武升,你護著駱大宏,與夏明帶著所有弟兄突圍!」
呆了一呆,武升抗聲道︰「回三當家,我們損失很重是不錯,旦敵逆方面也乃強弩之末了,他們除了圍攻三當家的幾個尚可稱是好手之外,就只剩下一干子普通角色,屬下與夏明連手齊力,與三當家互做策應,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請三當家再做斟酌!」
刀輪呼轟飛舞,潘得壽高聲道︰「駱大宏受傷甚重,急須就醫,不能再加拖延,且敵勢未明,是否仍有伏兵難以斷言,我們不宜冒險纏斗,武升,你和弟兄們快走!」
武升為難的道︰「三當家,怎能只留下你老一個人在此涉險?」
「嗆」聲截開向敢的銀叉,潘得壽又閃開甘維與陳隆的銅人合擊,不禁厲烈的吼叫︰「我叫你們走你們就走,這是諭令,誰敢違抗?!」
武升真是進退維谷了,「金家樓」的律例向來嚴明,尤其是在此地,更是非同小可,上令下達,絲毫不能苟且,何況還是由三當家的親自交待?
但是,他們若就此退去,潘得壽的境遇又將如何?
豈不是雪上加霜,越陷困苦?
設若敵方果有伏兵未出,目標就會全沖著潘得壽一人而至了!
想到這里,武升有些不寒而懍,他往前略略湊近,焦急的道︰「還請三當家率同小的們一同突圍,實力保全之下,也好給駱二頭兒盡早療傷!」
向敢雙叉縱橫,銀芒繽紛,時而穿舞映閃,時而交織凝視,他緊逼著潘得壽,同時冷厲的道︰「武升,你們就認了命吧,天羅地網早已布下,非但我方尚有後援潛伏四周,暗為呼應,就這丘陵之外,也是包圍多重,你們業已是甕中之鱉,劫數難逃了!」
潘得壽左拒三只銅人,右截一對銀叉,口中疾速的道︰「我來斷後,武升,你們還不快走?是凶是吉,一切責任俱由我來承擔!」
向敢閃游回旋,速速攻拒,邊大笑道︰「姓潘的,除了落個全軍盡沒,你還妄想會有其他結果?」
潘得壽冷酷的道︰「現在說到‘結果’,只怕為時尚早!」
「十二銅人」的老大甘維猝然轉身,手中的赤銅人猛力揮擊站在七八步之外的武升,風張勢勁里,他紅著一雙跟大吼︰「還我兄弟的命來1」
武升突遭攻擊,不但不覺得驚惱,更有一股子「正中下懷」的欣喜反應,他錯步斜走;雙腳彈蹴,雙刃斧同時暴起,齊攻來敵!
銀叉閃劃過潘得壽的頭頂,他縮身弓背,倏躍三尺,邊昂烈的叫︰「武升快退——」
那邊,「大紅纓」夏明飛起十槍,紅纓蓬抖旋揚中,逼開圍攻他的十多名大漢,急速奔向潘得壽這邊,長槍舞動著,他振吭高呼︰「三當家,我來助你!」
潘得壽刀輪縱橫,憤怒的叫︰「不必助我,趕快掩護駱大宏與武升退走!」
幾句話的交待,夏明已奔至近前,他的紅纓槍直挑向敢,倒點陳隆,形色激動的道︰「強敵當前,屬下怎能畏縮苟安!三當家,我們生死與共!」
向敢的銀叉交疊上場,「鏘」聲磕開了夏明的來勢,陳降也在倒竄之下避過了槍尾的搗戮;向敢身形疾速側轉,叉芒尖尖,飛罩夏明,卻立遭潘得壽的刀輪封阻回去。
左臂伸縮,刀輪再度踫歪了葛松的赤銅人,潘得壽語音沉重的道︰「夏明,你們怎生痴迷至此!」
貼著夏明-槍刺空的槍桿,向敢猝而切入,左叉直插,右叉拋過半弧,業已封住了夏明的退路!
潘得壽的一封刀輪,剛分拒陳隆及葛松的赤銅人,見狀之下,不由急呼︰「向我側背閃——」
夏明一頭沖向潘得壽的左側後方,于是,潘得壽便等于用自己的身子掩遮著夏明了,他的刀輪飛旋,猛迎向敢的銀叉,在他出招前挺的剎那,眼角余光,似是驀見冷芒微閃——
一種本能的反應,多年來斗生搏死的習慣直覺,令潘得壽自然的加速前挺之勢,並向一邊旋走,然而,仍然慢了半步,他頓覺左腰肋的地方一涼,待他搶步掠出,一柄寬刃短刀的刀鋒,甫始血淋淋的從他肉里拔出!
雙臂掄舞,潘得壽就地回身,雙目瞥處,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是閃現于須臾的,可怖又可悲的魘境,是一場噩夢,一幅寒毒又冷血的畫面,「大紅纓」夏明的手上,正自握著那柄染著鮮血的寬刃短刀!
「畜牲!」
潘得壽從齒縫中進出這兩個字,額間的疤印立時紅光隱現,他臉上的肌肉全都繃緊了,以至看上去他的雙眼竟是恁般駭人的往上吊起,刀輪燦燦宛如團團流飛的冷焰,像是千萬顆隕石泄向夏明!
夏明雖然驚慌,卻能自持,他身形快閃,長槍斜刺,槍尖迎撞刀輪,「叮當」震響串成一片,但見紅色的纓絡絲穗零亂飛舞,夏明一個跟頭跌出,左頰上已裂開了交縱的兩道血口子!
銀叉暴現,潘得壽的背上也翻綻了一條血槽,他卻似無所覺,右臂倒振,刀輪擊震得銀叉顫揚,左手的刀輪貼肋向後反出,向敢的幾柄銀叉急截落空,右胯骨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削月兌飛起!
潘得壽目不稍瞬,拔掠騰空,陳隆與葛松的兩具赤銅人貼著他腳下揮過,他身形側滾,沖著正與武升激斗中的甘維模去!
強忍痛苦,向敢奮力追趕,邊大聲示警︰「甘兄小心……」
頭頂的冷電驟閃,已似寒雪沁骨透肌,甘維的赤銅人拼命斜掄,身子便借著這一掄之勢帶出五尺,俄頃之間,潘得壽與武升已槍奔丈外,但見武升背起駱大宏,潘得壽刀輪開路,瞬眼里六名攔截的黃衣大漢鬼嚎著順坡滾翻,而眨眼里,黑暗便將他們的身影吞噬了!
罷剛穩住勢子的甘維,又舉起他的赤銅人,向黑暗中瞪著兩只眼珠子,口沫四濺的狂吼︰「不能讓他們逃掉,娘的個皮,一定得把這幾個殺胚追回來!」
向敢伸手攔住了欲待拉架子往前追趕的陳隆及葛松,一瘸一瘸的走了過來,面容冷肅的道︰「用不著追了,追也是白追!」
笆維挫著牙道︰「這話怎麼說?」
向敢生硬的道︰「我們來對付潘老三的這般人手,已經折損了大多半,我自己也掛了彩,原指望夏明出奇制勝,放倒潘老三,結果功虧一簣,沒能要他的命,只是傷了他而已,圍獸之斗,最是凶悍難纏,如今我們力量不足,追上他未見得便能討好,沒有把握的事犯不上愣撐!」
笆維不甘的道︰「莫不成就此拉倒?我又-個把弟將性命賠上了!」
陰鷙的一笑,向敢沉緩的道︰「你不必著急,甘兄,閻羅王的索命帖早就下了,他們的去處全在我們掌握之中,一步一個窩,一步一走絕,早晚全得陷進來,如今,正是我們收網的時候了……」
笆維沒有再吭聲,抗起他的赤鋼人,悻悻然走向他把弟遺尸的地方。
在潘得壽那撥人馬遭至奇襲的當口,雖說只有一河之隔的黑松林里,費雲他們不會毫無聲息可聞……是的,他們在情況發生的當時,立刻便已查覺了異狀,然則,他們也僅止于明白了對面發生異狀而已,他們再沒有法子做任何行動上的支援,因為同樣的厄運,也在頃刻間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幾乎就在潘得壽等人隱伏的丘陵地那邊剛剛起了騷亂.展開了拼殺,費雲尚未來得及做進一步的查探,黑松林的四野周遭,已冒出了幢幢人影。隨著人影的奔掠晃動,一只只的火把,一盞盞的風燈,便也恁般詭異又迅速的燃亮,在那一溜溜吞吐的青紅,一團團游移的暈黃光輝映照里,那些突兀出現的人影,就帶著這等狠酷的,殘暴的,如狼似虎的凶蠻味道了。
來襲者是從八方涌至,采取的乃是包圍的形勢,他們層疊布署,縱深交錯,在不停的移動中現示出嚴密的陣腳,這樣的情景,表露出他們行動的決心,以及他們對于勝算的掌握,更甚者,顯然他們也曉得敵人的實力同數量,他們那樣按步就班的緊逼而來,好像老早就一切計劃妥當,只待下手奏功了……
形勢是非常明顯的,費雲睹狀之下,立時知道己方人馬已經陷入敵人重圍之中,而且,是陷入一種有預謀的,籌慮周詳的重圍之中,他很快聯想到如何泄密的問題;再聯系到奸細的問題,但他卻盡力拋開這個令他激怒的煩疑,因為,在目前的境況來說,這已不是一樁最重要的事了.
他們幾個人貼靠著松樹的樹干,費雲、金步雲、申無忌、申無求、申無蘑,以及金淑儀,隱伏在不同的樹頂上的,是易爾寬、翁有方、端良,和端吾雄四個,用上下的空間,來應付一個平面,在戰斗的位置上說,是比較優勢的。
扁焰閃映著那些人,那是一些大部分穿著深紫勁裝,小部分各著雜色異服的人物,他們一個個形色冷凝僵木,毫無表情——此時此景,看上去便只有一種猙獰蠻悍的意味了。
那些人的人數約在兩百左右,他們的動作雖快,來勢雖猛,卻頗有節制,在甫始接近林邊的當口,便紛紛停止下來,各在原位不動,仿佛有所期待。
費雲心里有數,對方忽然停止沖撲,只有一個原因,對方知道目標便在這片黑松林內,也可能知道他們的實力若何,但是,卻不見得也清楚他們每個人的確切掩蔽位置,行動的暫停,只是預備進一步探測對方的隱伏之處,以免在明里先行挨打而已。
沉重的呼吸聲,申無忌雙目圓睜,憋著聲道︰「這些天打雷劈的王八羔子,他們是怎生模來的?看他們擺出來的架勢,好像早就知道我們的行蹤所在,早就探明了我們的計劃一樣……」
費雲低綏的道︰「你說得不錯,申老哥,顯然在我們僅存的這批人當中,尚有未曾挑揀得淨的敵奸潛伏著,把我們的行動步驟全泄漏了出去。」
申無忌喉頭間 作響,他的一對眼珠子都怒得凸出了眼眶︰「是哪一個狼心狗肺的雜種?我生啖了他!」
費雲搖搖頭,道︰「遲早會曉得,只要我們還能月兌出此劫。」
申無忌慘烈的,卻無聲的笑了︰「老費,你往寬處想吧,眼前的光景,對我們固是一場劫難,但對那干邪蓋龜孫而言,又何嘗不然?一待交刃,宰是一個夠本,宰掉一雙便有賺,到未了,看看哪一邊秤頭失準!」
目光是冷凜得森寒的,費雲道︰「一個換一個,甚至一個換兩個,也不算是我們佔了便宜,申老哥,要拼,就拼個狠的——只我們這幾塊料,好歹要叫敵逆綴上個全軍盡沒!」
申無忌熱血沸騰,挫牙如磨︰「正是如此,豁出這一身,也要搏個滿堂紅。」
貼在另一棵樹干上的金步雲,壓著嗓門道︰「只一上手,便給我朝死處殺,潑他們一頭臉的血,顯一顯‘金家樓’那股子不屈之氣,讓他們明白,‘金家樓’的孤忠不泯,一息尚存,便將誓死以赴!」
申無忌道︰「三叔你老放心,包管叫這干狗娘養的呼天搶地,人仰馬翻,我們玩不成,他們也休想樂活!」
濃密的松林之間,一個聲音悄悄響起——那是「二判官」易爾寬!
「大司律,圈上來的角色不知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打眼一看,全都陌生得很……」
費雲泰山不動的道︰「多半是外邊來的橫貨,但也一定缺不了‘金家樓’的某些叛逆攙雜其間,以為指引,你等看吧,會有你一向熟識的‘老伙計’在內!」
哼了哼,易爾寬惡狠狠的接腔︰「‘老伙計’?我要扒出這些‘老伙計’的心肝來喂狗!」
費雲深沉的道︰「穩著,不動便罷,一動就要他們鬼哭狼嚎,人仰馬翻!」
一直默然無浯的金淑儀,此刻臉憂色戚的道︰「大司律,對面丘陵地那邊的弟兄,情況只怕不妙了……」
費雲苦澀的道︰「三當家足智多謀,勇猛無雙,但望在他的指揮調度之下,能夠逢凶化吉,把眼前的這場危難給撐持過去……」
語氣里透著恁般的灰黯與沉重,顯然連費雲也對潘得壽那撥人的處境不表樂觀,在一個向來穩健倍安的人來說,這已不啻是對幻滅做了程度上的確認。
眼瞼下積疊著濃密的悒郁,金淑儀那張姣好的面龐十分蒼白,她悲哀的道︰「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我們不是計劃得好好的嗎?不是安排得非常周密嗎?怎麼卻會在一剎間全亂了?」
費雲緩緩的道︰「這個答案很簡單,二姑娘,乃是有人出賣了我們——在我們這支僅存的孤軍之內,仍還潛伏著敵逆的奸細!」
金淑儀的一雙美眸中閃爆著那種怨毒又憤怒的火焰,她的聲音是從齒縫中進出來的︰「大司律,這會是準?」
費雲陰沉的道︰「我也很想知道是準,二姑娘,不過我們很快就會知道是誰了!」
嘆了口氣,金淑儀幽幽的道︰「事情演變到這步田地,真叫人不寒而栗,我們目前的境況可說是糟透了,而這一切形勢的逆轉,卻只在于某一顆心的向背,多麼可怕!」
一邊,申無忌沙啞的接口道︰「更可怕的你還沒說到呢,展若塵和卓老四他們幾個深入虎穴,做誘敵之餌,如今但見敵方大舉出動,反擊奇襲,展若塵同卓敬他們卻毫無消息,看來是凶多吉少,大大的不妙,萬一連他們這幾把好手也折了,我們的希望就越發暗淡啦……」
金淑儀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她喃喃的道︰「如果展若塵有了不幸,我大嫂怎麼承受得了這個打擊?」
申無忌月兌口道︰「不但是你大嫂,還有施丫頭呢!」
僵木了好一陣子,金淑儀才低聲道︰「‘金家樓’擁有過太多的榮耀,太多的光輝,太多的威勢,目前,卻也承擔了無盡的悲苦及愁慘,用血淚積砌起來,也一樣滴在血淚里,這輪回,轉移得多麼冷酷又現實!」
費雲凝重的道︰「我們是否還能持續昔日的榮耀,抑或只合在悲苦中沉淪,端看今天晚上過不過得了這一關!」
申無忌擰著眉心道︰「三叔業已說了話啦,一朝面便往死處干,要是我們過不了關,這些邪蓋龜孫也休想落個囫圇!」
金淑儀目光深澈,夜暗中流閃著微微的瑩波,她悄聲道︰「這些人還在等待什麼?」
費雲冷冷一笑,道︰「他們要先模清我們隱伏的位置,免得悶著頭模進來吃上暗虧!」
金淑儀道︰「就像這樣僵持著,他們便能模清我們各人的掩藏之處?」
唇角浮動著那樣狠酷的一抹意韻.費雲道︰「對方希望我們在相持不耐之下,顯露出某些足以引發他們注意的舉動來,或者,他們更巴盼我們搶先撲出去和他們交刃!」
金淑儀道︰「我們不會那麼傻!」
費雲神色憂慮的道︰「我們是不會那麼傻,但他們卻知道有一個方法將很可能逼使我們這麼干!」
怔了怔,金淑儀忐忑的道︰「大司律,你是說……」
費雲沉沉的道︰「我們不可能與對方一直僵持下去,天色遲早會亮的,但白晝和黑夜的影響猶非主要,他們必已另派人手抄襲樓主那邊,等那邊的搏殺開始,我們還能在林子里憨得下去麼?」
驀地抖了一下,金淑儀驚恐的道︰「莫非——連我大嫂亦將陷入敵逆的包圍之中?!」
費雲苦笑道︰「如果我的推斷不錯,怕是難以避免的了;二姑娘,你該清楚,他們最大的目標原就在樓主身上,我們已經遭至圍襲,對方又怎會忽略了樓主?」
金淑儀急切的道︰「不能任他們迫使我大嫂陷入危境,決不能,大司律,我們必須盡快前往馳援!」
費雲輕輕的道︰「對方就希望這個樣子,二姑娘,稍安毋躁,我和你的心情完全相同,可是我們卻不能做無謂的犧牲,端端中了他們的圈套,白便宜了這般披著人皮的畜類,否則,別說幫不上樓主的忙,更遂了他們各個擊破的奸計!」
金淑儀焦惶的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總不能呆在這里,讓他們牽制得毫無作為啊……」
費雲道︰「二姑娘,我正在盤算該怎麼辦,從情況有了突變的那一剎開始,我便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了。」
申無忌悶悶的道︰「依我看,也不用管什麼明里暗處了,好歹朝外撲,頭一掄便放倒他個三五十,跟著來的不過是場混戰,大家並肩子開宰,誰輸誰贏,還難說得很吶!」
費雲搖頭道︰「怕他們有陰謀在,若是我們朝外一撲,全陷進敵陣里,個個被纏死了月兌不開身,事情就麻煩啦!」
申無忌有些不以為然道︰「就憑這干雞零狗碎!我說老費,你也別把他們估得太高了,拼過好多次,那些灰孫子亦不見得有什麼出類拔萃之處.一待交鋒,照樣該倒的倒,該跑的跑,鬼哭狼嚎,比我們更要響上三分!」
費雲深沉的道︰「申無哥,我們還是穩著點,眼下的光景,敵逆的本錢比我們要大,死拼硬搏,他們不怕蝕,我們可是陪襯不起!」
金步雲這時開口道︰「無忌,費雲的話說得不錯,目前可是萬萬魯莽不得,我們不怕拼,不怕死,求的卻是個值得不值,我們便豁上這條命,也要撈個滿盆滿罐才劃算!」
申無忌悻然道︰「怕只怕我大妹子那邊等不及了!」
金步雲轉過臉來,低聲道︰「時效問題不可忽略,費雲,你倒是快快定下主張.我們也好鼓上勁狠狠干他一場!」
費雲鎮靜的道︰「是,三叔爺,我正在琢磨。」
樹上,「二判官」易爾寬壓著嗓門道︰「注意,那些王八蛋往里逼進了幾步……又都停住了,娘的,不知在弄些什麼玄虛!」
費雲合目垂眉,恍若不聞,一張臉冷凝得毫無表情!
緊握著手上的金環大砍刀,申無忌瞪著一對牛眼,聲音由齒縫里進出來︰「再近一點,個狗操的怎麼不一頭撞進來?老子要不手起刀落,先斬落他幾顆人頭,老子就他娘不姓申!」
于是,費雲吁了口氣,非常輕細卻非常急促的向他左右及掩靠在樹頂上的各人,說出了他的應敵策略,正如他的預料,立即遭到了某些人的反對。
費雲堅定的道︰「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當此大難,我們每個人的責任與肩負全都一樣的沉重和艱辛,雖則在不同的地方,為‘金家樓’效死搏命的夾心卻毫無二致,情勢緊迫,萬望大家俯允陋見,勉予體行,莫再做無益的延宕!」
說著,他用祈望的目光瞧向金步雲,金步雲嘆了口氣,沉緩的道︰「費雲的主張很殘酷,也很冒險,但卻是解決現實危困的好法子,大家就別再爭了,照他的意思做吧!」沒有人再說什麼,一片僵窒的沉默里,卻令人深刻的感受到那種椎心的生離死別的意味……
瀟湘子掃描,仙人無憂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