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 第九章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离开那幢立于悬崖边的别墅开始,广种奇特的感觉便梗在胸口迟迟不去,令她整眉。
柏仲忽然将方向盘打右停靠在下坡的路肩,担忧地望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没料到一点神色的异样也会被他察觉,潼恩觉得讶异也感觉到他对自己几乎巨细靡遗的珍惜。
“真的没什么?”柏仲伸手抚模她的发,顺手将华落的发丝拢至她耳后,握住她的肩。“下车走走?”
潼思抬眼看了看他,点点头。
“在想席拉?”下车后拍仲将她带往路边的斜坡草皮坐下。
“咦?”潼恩疑惑他怎么会知道。
他当然看得出她的疑惑,拉她躺下以自己的腿为杭让她休想在他大腿上,低头俯视她好一会儿才说出答案:“我一直看着你、”从离开别墅后她便是一脸郁闷与疑惑交杂的神情,怎能教他不注意。
枕在结实温暖的腿上,握思调整了卧姿闭上眼,久到柏仲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呐呐开了口:“那是一个生命,因为我而衍生的生命——”
“潼恩?”
她睁开眼,首次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我清楚毁灭的定义,却不明白何谓创造,但是我的身体里却创造出一个生命——你有没有想过死神的后代会长成什么样子?我反覆想了十个月,这期间除了恨你,连带也恨肚子里的孩子,原本我可以拿掉她,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着她,明明连我都很清楚自己绝对做不来母亲的角色——”她以手臂遮住双眼,不想看当她在说这些话时柏仲的表情,那种无法言喻的神情会让她有种变弱的错觉。“也许是我想看死神会生出什么样的后代,也许是……我不知道,只是在我还来不及找出答案时,她已经出生。”头一回措手不及的狼狈与笨拙感,全来自护士将刚出生的席拉交到她手上要她抱的时候,当时如果不是在场的斐尔及时接住,席拉早掉在地上结束生命。
“或许——”他拉开她的手臂,等她睁开眼看他才接下去说:“你想看看这孩子有没有我或你的影子。那孩子的确有你也有我的影子,尤其是那一对眼睛。”这样的孩子、这样特殊的眼瞳,将来会有怎样的命运。老实说,这些问题他曾想过。却始终不及想孩子的母亲来得多。
“我不适合为人母亲。”这是她唯一的结论。一
当摧毁生命已成为一种后天养成的本能时,怎能期望这一双专司摧毁人命的手去培育一个生命,这太难了。
“我也不适合为人父。”语气有点自嘲。“因为我的一颗心只有爱一个人的功能——这样的人也没有办法当个父亲吧!
控恩看着俯视自己的他,光影的交错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当席拉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只想到你一定也在,一心只想找到你。”他将那晚会场上斐尔问他的问题和他的答案一并告诉她。“我很自私吧,一样不适合为人父。”这一切,只能等斐尔来弥补了。
“不该生下她的,总有一天她会步上我们的后尘,也许会成为另一个死神,也许会——”
“不!”收回捂住她嘴的手,他笃定地摇头。“她不会,我会让她不知世事地活下去,绝不让她踏上我们走过的路。”
“你保证?”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像极了对女儿安危忧心忡忡的母亲。
柏仲只能丢给她一抹无奈的笑。“如果你相信我的保证,我会保证。”
“我……”握思迟疑了,金瞳流露出为难的讯息
“不用担心,斐尔会代替我们保护她。”苦涩呵……这样的心境有谁能懂?
“为什么和他做这个约定?”她提出仍然不明白的问题。
他大可以将席拉带回台湾交由黑街,可是他没有,甚至和斐尔立下这个不成文的口头约定?
压抑住心头的苦涩,他知道很难却不得不,除了配合她的问题外他又能怎样。
“那你又为什么要他丢弃自己的名字改叫相纳?”他反问
“我不知道。”乍见斐尔时,“柏纳”两个字便不假思索溜出了口,将他留在身边要他改名,仿佛只想为自己证明些什么,但这个“什么”就连她本人都不清楚。“他……好像以前的你。”
这恐怕就是她要斐尔改用他以前名字的原因了。
“我想我们都在等。”
“是的,等。”他抬头,仰望满天星斗。“等着看他履行他的承诺,等着看一个承诺被实践。
“被责践?”她再一次不经意重复他的话。
“你告诉他如果想待在席拉身边就必须改名不是吗?
她点头。
“那又为什么要他用我的名字?
“因为……他好像你……”
“像那个许下承诺而又无声无息的帕纳?”既然已是往事,再次重提的苦涩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就是原因了,潼恩。
她仍是不解。
“我违背承诺,你不相信承诺。这样的我们内心深处仍然拥有同样的渴望——即使我们无法成为一个承诺的履行者,也希望能亲眼看见一个像我们当初那样需要长时间才能达成的承诺被履行、被实践。”八年不算短,而斐尔那少年还承诺一辈子。他私心希望这少年能真的履行他自己说出口的承诺,这样席拉交给他才能算真正安全。“再者,他也需要机会磨练,否则再多的承诺也只是空谈,如果他对席拉的心意不变,八年对他来说应该足够。
“如果他变了呢?”
“算是我为人父的自私吧,死是他唯一的下场,我不希望他反倒变成席拉的负担。”
潼恩沉默了。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一年多的时间让柏件改变了什么。
他改变了昔日崇向光明的性情转而彻底投入黑暗。她想起了不久前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你想置身黑暗,我陪你;你决意沾染一身血腥,我陪你;就之最后注定落入地狱受苦,我仍然陪你,只陪你……
现在她终于明白他为何能将话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若是以前,他决计不会如此轻易地说出“死”这个字,更别提取人性命这种事;但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他的改变而感到高兴,相反的她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甚至……
“放心!就算他做不到,B.S.L.也会负起照顾席拉的责任,这是他们欠我的”消灭美东军火线不单只是对黑街有利,连带也给盘据美西的B.S.L一个向美东市场进军的机会,这个顺水人情既然他们硬要扣在他头上又何必浪费
“我告诉你事实的那一晚,你是不是也想过——‘死’这个字?”趁着他停顿的空隙她插入问题,令他为之愕然。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件事?”柏仲爬梳垂落的金发,干笑道:“这个问题也未免太……”大突然了。
压根没想过她会有顾及他的一天,所以对于自己的情绪、想法及种种他根本没有向她说明,或希望她能与他分担,唯一想做而真的去做的就是让她知道他爱她,至于其他的他没考虑过,就连自己的心请他也彻底忽视。
南宫适之所以对撞恩没有好感也正是因为这原因——他实在是爱得太没有骨气、大没有原则了。
“为什么?”从他的反应不难推敲出答案,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一时的怯懦。”可以避免的语他绝对不想谈这事,但是他似乎避无可避。“会从你的口中得知自己被憎恨的原因我可以理解,但我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那一瞬间真的有种干脆完成初次见面你便执意进行的猎杀的想法;但是后来——”
“后来怎样?”她急忙追问,对这整件事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迫切。
想了解他、想知道他更多更多……不知为何,有股意念催促她探索有关他的一切。这念头来得又快又猛,让本来的理智也无法减低这样的念头一分一毫。
他压低上半身在她眉心重重一吻,如释重负般的暧昧笑道:“舍不得了?没想到你会有那么突然的举动”
“突然的……”意会出他话中的涵义,她几乎是立刻的跳离开舒服的枕头。
“是啊!”他吃吃笑着。“就是你那突然的举动让我忘了这件事,只想活着想你、爱你。”他伟岸的身影如一张紧密的网笼罩住她,反衬她的娇小、双臂彻底将她纳入自己怀抱。“你拉回我的求生意志救了我。”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觉她说话时语气的娇开无力,但他察觉到了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救了我是事实。”
“我”
“不用说了。”一根手指突地向上直指,成功地阻断了她难得的辩驳,只因为手指的主人不想错过一番奇景。
“晤?”
“看上面。”
潼恩顺着他的话朝夜幕仰首望去——森罗万象的天幕灿烂得教人舍不得眨眼。“这是……”
“在纽约很难看见这么多星星。”说着说着,他就地双手为枕躺卧在草皮上。“难得碰见不妨看个够,你想看吗?如果觉得没意思我们就——”
“不。”她压下他准备起身的动作,跟着躺在他身边,金瞳映上满天的银光,金与银交错着醉人的神韵。“这样看比较舒服对吧!”
“嗯。”他茫然答道,着迷于映射银光的金瞳中,完全忘了提出观赏夜空的人是自己。
“那我们就这么看吧!”
繁星点点的夜幕下,一个决心投入黑暗的男人和一个已在黑暗生存的女人仿如月兑离一切枷锁的闲人雅士,悠然仰望这一片自然美景。
拔妨,何妨——
就让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汽车急速驰骋下突然紧急煞车,外加猛地回旋造成的尖声嘎响,为繁忙的大街注入难得的意外紧张气氛,这种场面通常只有在电影院才看得到。
漆黑不见底物的车窗摇下,露出枪口朝目标射击,然而目标实在太狡猾,左闪右躲下,只有殃及店家门面的玻璃,目标轻易地躲过射杀,投入汽车无法通行的窄巷。
柏仲与潼恩气息微乱的相互传递着有些急促的心跳,躲进暗巷的两人正思索着该如何准确无误摧毁向他们索命的飞车。
“这是第几次了?”危急时握思仍有闲情问起与情势无关的问题。
“十几二十次了吧。”正确数字他也算不出来。
“你觉得该怎么做?”
“杀人者,人恒杀之,每个杀手都该有这份认知。”
“你也有?”
她回以一笑。“不能期待每一个猎物都是耶酥化身不会报复吧。如何存活,考验的就是一名杀手的本事。”
“那么你有何高见?”对于大街上不时来回徘徊的黑色宾士,其实他是有疑问的,为什么当街开车狙击的人总是开一台黑色宾主?难道他们不觉得一点新鲜感也没有。
“把他们诱进能让汽车进入的死巷。”说话的同时,她取出藏在大腿内侧的左轮手枪。“一枪结束这种没有新意的追杀手法。”
他点头。‘“不错的提议。”说完,他在她颊边留下一吻,冲出巷口前丢下战场地点,“十六街见。”
摆色宾士在看见猎物后立刻一个大回转追逐,不再浪费子弹胡乱射击,而是有计划的追杀——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如此——打算将他追进死巷再慢慢解决。
十六街是条死巷,而且不偏不倚正好是最近的死巷,宾土车一个右转,轻而易举将猎物追进死巷内,车上的人想必正洋洋得意于自己的机智吧!
柏仲一鼓作气冲至死巷尽头,眼睁睁看着跟进的轿车突然加快速度朝他直冲而来,他几乎可以听见车里两个人正高声尖呼猎物入网的欢欣鼓舞声。
但这未免也太早了吧!相仲有些同情地想道。事情还没有个定局便自得意满,这样能成大事才教人惊奇。
就在轿车一阵紧急煞车后又加速的引擎嘶呜声之后,黑色的车体以疾速朝他冲撞而去;不到三秒光景,当车里的两个人满心以为即将完成任务之时突然听到金属撞击声,当他们意会到何事发生时、眼前只剩一片轰隆巨响的火光,车体已被炸离地心引力的控制飞向半空,重重落地后只剩火光连连的车体和两名杀手的尸体。
熠熠的火光与浓烟密布,一道人影从这浓烟密的火幕中慢慢走来,在火光的照映下,宛如古希腊的月神雅典娜般,脚下踏过一片火般的战场,火焰非但没有损及她一丝美丽,反而衬托出她一身属于残忍美学的绝艳姿色——炫目得教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般的冶艳、这般的从容,让柏仲只能呆呆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
他怎能不呆?最妖冶的潼恩是在黑暗世界中为求生存而激战的潼恩。她为什么汲汲于黑暗中不转向光明的原因,他终于明白了。
她,本身就是黑暗的组合体,在光明下只会让她日渐萧索,终至神形俱灭。
就在怔忡之间,潼恩已经来到他身边,“怎么了?被炸出的碎片弄伤了吗?”她伸手,轻抚他颊边一道浅而细长的血痕。“痛吗?”
他摇头,抓下她关心探询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忘情说道:“你好美。”
“咦?”潼恩皱眉,没头没尾的话让她一头雾水。
“我还是做对了。”他自愿重新投向黑暗的这个决定总算是对了,从今天这事来看,她绝对无法适应光明的生活,幸好地选择让自己沦陷。
由他沦陷也好过让她神形俱灭。要是南宫适知道他这个想法,肯定又要说他爱得没尊严、没原则了。
“幸好我做对了。”他笑着,无视燃烧的车体零星爆出的小别花,温柔地拂去沾上她长发的灰尘。
“柏件?”潼恩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自言自语的话意为何。
“失败?’纽约某幢建筑的地下室内突然出现一阵暴怒的吼叫。“‘又’失败?!你们还有脸在我面前说‘失败’这两个字!’
“菲佛先生,其实我们光要避开被柏件发现的危险就很不容易了,现在播朵拉又在他身边,而且这次的失败该负责的人也已经死在现场,我们只是负责监视这整个行动的人,又不是……”
“闭嘴!”他吼断手下的诸多借口。“你们就不会见机行事、就不会乘机偷袭吗?一群饭桶!”
“菲佛先生,我们——”
“够了!我不想再听见任何藉口”他挥手挡去手下的话。“该死,没想到潘朵拉还活着。”这下可好,一个柏仲就让他想尽办法、散尽财产聘请杀手助他复仇;现下他身边又出现潘朵拉这个毁他家园、杀他妻儿的该死女人——他要怎么做才能报仇?才能报毁他事业的仇、报杀他家人的仇!
“该死!”他不停咒骂,召来身边部属。“就你所知,有谁杀得了他们两个?多少钱都无所谓,我要亲眼看他们死!”
“这……”部属擦擦额前的汗,有点为难地艰涩道:“柏仲的身手加上死神潘朵拉,这两个人的组合实在很难对付。属下以为除了B.S.L.杀手组织风部负责人Ron外,就只有台湾黑街的死神冷抉才杀得了他们;您很清楚,R0n、冷抉、潘朵拉,他们是黑道上大家公认有资格冠上死神之名的三个人,我想只有他们才能胜任这件工作,我……”
“混帐!”一巴掌狠狠掴上部属的脸,随之他又吼道:“B.S.L.会管这事吗?他们巴不得我死,好让他们接掌美东军火市场,你说他们会帮我吗?柏仲和冷抉同为黑街太保,会接这案子吗?混帐!养你们这一群饭桶做什么用?出主意的时候没一个有用!”
“菲佛先生——”另一个部属突然上前插话。“提到B.S.L.属下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阿道夫白了下属一眼,不再奢望这群人对他会有何助益。
“前几天道上有消息传说B.S.L魑部负责人来到纽约。”
‘那又怎样?”跟他的复仇有什么关系!“没有用的消息不用浪费时间说,给我滚!”
“听说是受柏仲之托才来。”
“你想说什么一次说完。”
“是的,菲佛先生。”上头有令,他也不敢卖弄关于。“在他离开纽约的时候,有人看见他身边多了一名少年和一个女婴——看起来还不到一岁足的女婴……”
阿道夫眯起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年多前相件不断调查您的计划,并蓄意破坏,也有好几次从中阻碍您当时聘请的潘朵技进行暗杀,照理说下手不留情的潘朵拉应该会将阻碍者除去才是,但为什么她当时没有那么做?”
是啊!为什么当时柏仲没有死在潘朵拉枪下?
“而且后来您命人杀潘朵拉灭口的时候,柏仲还冒出来替潘朵拉挨枪——”
是啊!为什么要替潘朵拉挨枪?
“你到底想说什么?”
“潘朵拉是个女人而柏仲是个男人……”今出主意的部下神秘地道:“而且为什么一年多以后他们俩会凑在一块儿,还冒出一个小婴儿?这其中的玄机您一定也猜到了….,,
“哈哈哈……”是啊、是啊!“这个消息真是有七值啊!炳哈哈……谁想得到啊!原来消失的潘朵拉不是被人杀死,而是躲起来当孕妇啊!炳哈哈……”
“那么,菲佛先生——”一张讨好的脸丑陋地摆在阿道夫眼前。“您认为现在该怎么做呢?”
“该怎么做啊……”阿道夫点点下巴,双目露出L狠的眸光,他用阴写的语气反问部属:“你说该怎么做呢?”
“属下明白了。”
“为什么?”当柏仲将烧毁悬崖边别墅的打算告诉潼思时,她立刻不假思索地询问。“为什么要烧了它?”
迟疑了一会儿,柏仲才说:“那里有太多回忆,都是些暗沉的回忆。”
“暗沉的回忆?”
他掬起她一缕长发缠绕在指间,企图藉此举动分散一点痛楚。“你忘了吗?那里是你和我争吵的地方、是你告诉我往事的地方,也是我们离别的地方;在那幢房子里,有太多事情不该被提醒。”
“烧了它就不会再想起来了吗?”她问出最实际的问题。“如果想要忘记,该烧、该毁的是脑子而不是那幢房屋。”
“睹物思人。我只想避免有被提醒的机会。”
“那你该毁的是我。”
“潼恩!”他激动地抱住她,被她的言论吓得魂不附体。“不要胡说,”
“我是说真的。”她轻轻推开他一点距离,口气十分认真。“只要看到我,你脑中就会不由自主想起那些事不是吗?”
他默然无语。是的,她说的没错;只要一见到她,爱与内疚便会同时涌上心头。“我才是最矛盾的那个人。要你忘记过去,自己却始终牢记在心,每一分、每一秒,只要看到你就会内疚、就会厌恶自己——”
摹地,潼恩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也忘不了那些过去,而且我不打算忘记。我们都很清楚,那些事再怎么想忘还是忘不掉的。”
忘不掉……他突然胆怯了起来。“你——还是恨我?”
“如何恨起?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忘记和我的约定后,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恨你;我只是庆幸自已知道得不算太晚,庆幸有一个可以让自己不恨你的理由。”爱与恨矛盾交集的痛真的很苦,能摆月兑那样的苦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潼恩”
“那是一幢隐密的别墅,”想了解他,也想被他了解,这种念头逐日转烈,促使她愿意主动告诉他自己心中所想。“也是我在美国唯一的落脚处,有地利之便,所以我想留下它;而且……”
“而且什么?”
“并非全部都是不好的回忆,不是吗?”
“并非全部都是……”他不明白。
“那幢房子……”她开始说得有点断断续续,仿佛在顾忌什么、介意什么,或者是——害羞什么。“总之,我要留着它。”
并非全部都是不好的回忆,不是吗……将她的话在脑中转了几伺,他了悟地笑了,绿眸笔直地盯着她瞧,瞧得潼恩挺不自在。
“你看什么?”
“没什么,既然你决定留就留,我无话可说;只是潼恩…”
“嗯?”
“哪些是你认为‘很好’的回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