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大的情人 第九章
别舌持续燎烧,以骇人的气势吞噬一切,似乎永无止境。修道院的建筑物泰半以木制为主,一旦发生火灾,除了燎烧之外没有其他结果,火势之大就连消防人员也束手无策,用尽两辆消防车的水量仍无法制止火势,只能呆站在一旁看它什么时候烧个精光。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这场别在烧灼着。
“放开我,我要进去!”此时喉咙的疼痛她完全不在乎了。
他不能又把她丢开啊!在她知道在为他而变得如此自私。在她知道什么叫作有别于博爱的另一种感情的时候,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她啊!“应亭,应享”
“冷静点,孩子!”艾莎在骆应亭冲进火场绑就负责抓住情绪激动的邹弄眉。
“院长!”她发狂似地揪住艾莎。“我不能失去他啊,我……我爱他!不是同情、不是施舍、不是怜悯,我是真的爱他啊!”她还来不及告诉他,还来不及告诉他啊!
“弄眉?”这孩子会有这么激动的情绪反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救他……救救他……”邹弄眉坚持不肯离开现场,双膝跪在地上,双手交握低头拼命地祈祷。主啊,如果她的叛逃会带来惩罚,请降临到她身上,不要让他代她受过,他已经够苦了,已经够苦了……
“完了,房子要倒塌了!”消防人员发现警告,全体人员开始做出驱散人群的动作。“快,快走!房子要塌了。”
塌……“不要,不,不要,他还在里头,里面还有人啊。”
“弄眉。”艾莎顾不了她的挣扎,硬是将她拖离火场有好一段距离才停。“不要这样。”这场别灾,根本不该让他们两个孩子去消受,出事原因在于她,为什么要连累其他人!艾莎抬头望天,天却无语。
“应亭”不可丢下她,“我不谁你再丢下我!我不准……”
劈劈啪啪砰“不”用尽全身力气的呐喊伴随心脏彻底破碎的声音,琥珀的晶眸被泪水淹没,火…熊熊的火焰是她眼前所能见的唯一事物。
币烬……什么都没了……他……还有她的爱……都没了……
崩溃,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没了……
“看!”附近的消防人员指着火场,面露兴奋的喜悦表情。“那个人出来了!”天啊,奇迹!!“他出来了。”
什什么?
“弄眉,那孩子出来了。”艾莎揪住邹弄眉双肩,将她的视线转向修道院侧门。“看!他好端端地出来了。”感谢主!让这两个孩子不用再受苦。
“出……出来?”泪眼眨巴眨巴地滚下好多泪,双眼盯视火场,火红之中有道黑色的人影随着火舌的气流晃动,离她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这孩子有一点的伤,还给你。”骆应亭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艾莎。“这场别灾不是意外。”
“我知道。”艾莎接过小女孩。“谢谢!”而这笔帐,她会找“他”清算。
“我不想丢黑街的脸,让BSL看笑话。”真心话只能对亲近的人说,艾莎。雷特纳充其量只是同为黑道人而已,不需要说太多。“为什么知道这不是意外?”
艾莎苦笑了笑,灰蓝的双眸闪过一道复杂讯息,难以解读。“宿怨。
“你”
“她吓坏了,骆应亭。”艾莎指着跪坐在地上、双唇不停颤动的邹弄眉,转移话题。
他当然知道她在移转话题,但移转的话题事关弄眉,就算知道他也无法忽视。“你还没送她到医院!”这女人,办事不力怎么还能掌控美国第一大黑道组织!“你知不知道她喉咙呛伤!”
“她不肯走,坚持等你。”至于喉咙呛伤“她喊你名字的时候倒不像喉咙呛伤的伤患。”
“你……”她的话听起来风凉得令他为之气结。
“应亭……”地上呆茫的人儿终于有了回应,抬起头来是狼狈不堪的脏乱面容,温驯悠然的平凡柔顺已不复见,一心一意只想确定那个她舍不掉的人还在不在,迟缓地张开双臂,她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应……应亭……”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是不是安全?
骆应亭呆了呆,要不是艾莎用手肘推了他一把,他恐怕还愣在当场。
“去啊。”艾莎抬了抬下巴催促道。
骆应亭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下,察看她的神色。黄褐色的双眸毫无焦距,但可以知道她的眼跟着他移动,从抬头开始到现在他蹲下。
“抱……抱我……如果你是真的……抱”厚实的拥抱稳稳地贴在她的脸上,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十分规律地在耳边回响。
始终伸长的藕臂终于有了反应回收贴在充满力量的背上,心……一块块的破碎开始重新拼凑成片,趋向完整……
“我很抱歉。”来不及说出的话总算得以开口,在差点被燃火的木桩打中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还未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我爱你……”曾以为没有机会开口告诉他,现在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和他肌肤相触的机会,并且告诉他:“我爱你……是真的……很自私、很自私的爱你……”
如果说这世上总要有人去印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句话是否属实,该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为了要证实而付出无可弥补的代价。
靶谢这冥冥之中的一切力量,不管是人为或天力感谢主
不,不要再来烦他!
嘻嘻……嘻嘻……嘻放过他,不要再让他听见!不要、不要……
湿冷,从四周如浪潮般向他涌来,逃不开、躲不开……他躲不开……只能、只能深陷在这粘稠令人作呕的沼泽……
罪海……这就是他必须背负的世界?充满恶臭和血腥的世界?
颁一声巨响,沼泽成了火海,湿冷由炎热取代,想逃,但逃不开,明明这火无法留住他的脚步,但为什么他逃不掉?
嘻嘻……嘻嘻够了,不要再笑、不要再烦他!他做的还不够吗?他为了赎罪所做的事还不够多吗?十三年!十三年还不够吗?
必答他啊!版诉他他还有什么没做?所以摆月兑不了这个梦魇!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嘻……嘻嘻嘻……
“他在做恶梦。”望着睡梦中骆应亭痛苦的表情,邹弄眉想冲上前去叫醒他,但被身旁的腾青云拉住不得动弹。“腾先生!”
“这就是他为什么需要镇定剂的原因。”不是无视于他的痛苦,但有些话他不得不明说,为了保护骆应亭。“我不准你伤他。”从他冲进火场救她这件事来看,恐怕他陷得不浅;但是这个女人有没有让他冒生命危险的价值?这点需要考量。
“我不可能伤他。”她只想守着他。“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他。”恶梦,不只缠着他,同样也缠着她啊。
“同样的痛苦为什么要两个人个别来受?”为什么不全交由她收受?她不懂。“这些痛苦是考验吗?为什么硬是要我们为此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上帝呀,所谓的考验到底定义为何?他们为什么承受得之多?明知不该怪上帝,但是……她的信仰终究不够虔诚,难以摆月兑突而乍起的恨意,明知对他是种亵渎,却允许自己萌生。
腾青云松开她的手,看她走向好友。看来用不着他多心,这个女人爱应亭,得到所要的答案,他立刻离开,放心地将骆应亭交给她。
“醒一醒啊,应亭。”她边拭去他脸上的汗,边拍他的肩。“你醒一醒,别再折磨自己,醒一醒啊!”
办艳的火势荡漾在身边,将他隔离于一处,将他隔离在……熟悉的身影之外,相隔千里,于是他强迫自己出声叫喊,盼能唤来她的回首“弄……弄眉……弄眉!”
“应亭!”终于醒了。“还好吗?做恶梦,梦到过去是不是?”
“…………”她还在?“你没走……”
邹弄眉摇头,担心的眼泪跟着落了下来。“不走。我不会走,一辈子都不会走!”
“我……梦见你走了。”抬起手抹去她的泪,湿热的感觉很真实。这份真实稍稍稳定了他急促的心跳。
“那是梦,应亭,我也梦过小时候你抛开我离开的事。”握紧他的手,才发现两个人的体温竟然一样冰凉。“我们都在为过去承受痛苦。”
“你……也梦过?‘邹弄眉点头。”梦过、梦过!数不清的夜晚梦见自己被你丢下、梦见自己一个人在黑幽不见底的地方打转、梦见你……被欺凌的画面,不只一次,十三年来断断续续做着同一场恶梦,可是我……我始终不敢去找答案,始终欺骗自己好逃避它,不曾想过世界上有一个会和我同样被恶梦缠身的人存在。“歉意再度萌生,他的痛苦让她心绪大乱。”对不起……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将她抱入身侧,同躺在病床上,该被安慰的人反倒安慰起人来了。“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抬起脸,她不懂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单方面的痛苦,这是我的自以为是,弄眉。”艾莎。雷特纳的一番话让他想起。“我的自以为是造成你一连串不必要的痛苦,所以该道歉的人是我。”
“应亭?”
“艾莎说得对。”搂紧她,他现在只想感觉她真实的存在。“你是个实体,不是天使,即使灵魂纯洁,你仍然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我们彼此之间需要的就不再是救赎,而是原谅。弄眉,我需要你原谅我,原谅我当年丢下你自己逃走。”
“我从来没有任过你。”憎恨,是种令人寒心的情绪,她很庆幸自己从未有过这份情绪。
“但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原谅。”不这样,他的内疚永远都在。
“要如何原谅?”怎么样才叫原谅?“我不觉得有谁需要被责怪,所以从来都没有机会原谅人。要我怎么做你才会觉得自己被原谅了呢?”
“嗯……”这个问题也难倒他了,明明知道如果她不表示点什么,他无法接受她的说辞。但要怎么表示,这又成了另一个难题。
“这样可以吗?”环住他颈项,将自己往上带,让额头贴着彼此,轻啄他的脸颊。“可以吗?”她重复问。
“你不觉得难受?”
邹弄眉摇头。“小时候,艾莎修女都是这样对我的。”因为习惯,所以不觉得有什么。“这样子可以当作我原谅你了吗?”
习惯……“没有人吻过你?”
邹弄眉摇头。“没有。”
“那么我对你之所以难受是因为”
邹弄眉红了脸,垂下视线,“我、我不习惯……这一点我跟你说过了……”
他……之前的挣扎痛苦是为了什么?呵!“哈哈哈哈……”一切全都豁然开朗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应亭?”发生什么事了?
“弄眉、弄眉……”口中不断重复低哺她的名字,一种名之为幸福的感觉满溢胸口。“我是个笨蛋。”十三年,足足十三年!
“你在说什么啊!”她被他搞迷糊了。
“也许,只是也许,你是天使,我仍是恶鬼;但也许我们只是平凡人,只是被自己固执己见给害惨的平凡人。”
“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想知道,你还好吗?刚才做恶梦很痛苦对不对?”
“很痛苦,但是”深情的望着她,他不再回避。“我相信你会陪我。”
“嗯。”他相信她了,真的相信她了!“我会陪你,两个人在一起,痛苦也会减半。”
“是吗?”他很怀疑。
“会的、会的。”他相信她了!“即使丢不开过去,但我们还有未来。未来的时间,足够我们一起平复痛苦,绝对够的!”
看到她如此乐观,他再继续悲观下去免太孬种。“我相信你。”合上眼,方才的恶梦让他无法拥有完整的睡眠,身心仍旧疲累,现在有她在,他相信自己会有个好眠。“我相信你。”呼“嗯。”邹弄眉小心翼翼地贴近他,陪着他一起闭上眼。
也许,只是也许今后他们的梦可以变得美好,而不再受限于过去。毕竟,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是不?
两人相伴,所受的痛苦也会减半……
啪的一声!一记巨掌轰上背。
“不错嘛,大英雄!”翌凯皮笑肉不笑地“称赞”道:“英雄救美呵!不怕死呵!勇敢冲锋陷阵嘛!不错,不错。”啪啪再两声,表示他对他们黑街上报的英雄的“敬重”之意。
“翌凯,我知道你很‘佩服’我可以了吗?”这家伙骆应亭伸手轻按背部,一大片的伤面积多亏空凯的“帮忙”让他的疼痛加剧。“停止你的佩服,我无福消受。”
“是吗?”啪!又一下,来自填完的伤处理清单的进青云。
晤……“你们很恨我吗?”
翌凯食指左右摆开十五度角。“恨?那还不至于,只是聊表佩服之意。”当他要自己派人去查一家修道院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古怪,但没料到那家修道院的带头道姑来头不小BSL的失踪头子。
见鬼了,台湾小得可怜,才会让什么人都能挤在一块!
“青云,弄眉的情况如何?”虽然之前看她的气色称得上良好,但没经过医生的保证,他还是不放心。
他到底还得接受几个伙伴的女人到医院挂病芭?腾青云掐指算了算,到目前为止不多不少共三个。“管好自己的女人。”一直到现在,他开始庆幸自己的女人是个医生,用不着他提心吊胆。
“我在问她的情况,青云。”
“在育儿室帮忙。”那个女人啊天天往他办公室跑、烦他告诉她有关好友的事,由于太吵,只好把她丢进育儿室帮忙,省得打扰他工作。
“我去看她。”骆应亭掀开床被打算下床。
“慢着。”腾青云把他推回床上。“休息。”
“我没事。”
“没事是你在说。”翌凯接话。“有事的是我们?”
“艾莎。雷特纳为什么会出现在台湾?”十三年前离奇失踪后来被BSL宣告死亡的传奇女子为何会以一副修女的面貌在台湾待上十三年?
“蓝迪还在找她。”腾青云半年前从旧金山回来还在狄那里听到这消息。“他还没有放弃。”
“你打算把消息传去美国?”
“如果想让我再死一次的话你尽避把消息传回去没关系。”突兀的声音完全不属于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
“来了。”
“终于出现了。”
“你从哪滚出来的?”
三个,三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很高兴你们这么‘欢迎’我。”艾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为什么失踪十三年?”问话的是难得主动的腾青云。
艾莎皮皮地食指点住唇瓣,抛了记媚眼。“秘密。”
“见鬼了,一个四十好几的老女人不要装可爱。”好恶心。
啪的一声!一记银色圆球划过累凯颊边,落至他身后的墙上,入壁三分。
“想死吗?孩子?”笑容可掬的艾莎,完全不像方才射出银弹的狠女子。
“啧。”翌凯抿抿嘴,不发一言。
“既然是秘密,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他有预感她是来找他的。
“修道院的孩子。”艾莎就地坐在窗台,这场别灾告知她行踪泄露的讯息,台湾至少台北是不能再待下去,那些孩子不能跟着她。“我来,就是要把那些孩子交给你和弄眉。”
“为什么?”
“有时候做人不必一定得找到事实真相,翌凯。”
“你知道我?”
“黑街有名的人物也只有你们这十来个。”十三太保加上两任管理人,想忘记都难。“我在台湾好歹也住了十三年。”
“为什么在台湾一待就是十三年?”
“你问过了,而我也说过了是秘密。”言下之意是无可奉告。“好好照顾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就当作是交换弄眉的代价。算来算去还便宜你了,骆应亭。”
“的确划算。”骆应亭扬起嘴角,对她露出微笑。
“好了,我也该离开这里,告辞。”
“慢着。”叫住她的是腾青云。
“有事?”
“十三年前,传闻你和夏佐同归于尽,如果你没死,那他呢?”
听到夏佐两字,艾莎。雷特纳的脸色黯了下来,美眸瞪在丝毫没有表情的腾青云身上。
“我开始讨厌你们黑街的人。”尤其是提这个问题的小子。
“不要情绪化,艾莎。”夏佐昔日世界级的猎杀者,十三年前和同时销声匿迹,这是黑道世界众多谜团之一。“你很清楚如果夏佐还活着,BSL会很忙。”忙着防范这个昔日宿敌。
“你是腾青云吧?”那个和组织颇有联系的家伙。“真是令人讨厌。”
“的确没有多少人欣赏我。”他坦言。
“如果他已经死了,我又何须离开。”她的修道院也不会被烧成灰烬。“十三年的耐心与毅力,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能这么坚持下去吧。”灰蓝的双眸说话的同时引燃起悲哀。她和他的纠葛如果能再简单点就好了。十三年的时间花费在躲与藏上实在是可悲。
“不通知蓝迪?”
“这是我和他的事。”灰蓝利眸抬起,眯眼细盯着腾青云,颇有威胁之意。
“不要多事。”
“这是警告?”
“不像吗?”艾莎不答反问。“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需旁人插手。”
“这并不是”
“青云!”骆应亭及时制止他接下来的话,转而对艾莎道:“你的事我们黑街会保守秘密,你尽避放心。”
“我不相信。”光是腾青云就让她够不信任了,更何况是他们两个。
“以我的命作保证,如果我们三个人之中有任何人走漏消息,你可以杀我。”
“应亭!”翼凯和腾青云同时出声喝止,只可惜来不及。
“你说的。”艾莎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他的保证。“我就姑且信你,再见。”声落,优雅的人影立时消失在窗台处,留下一抹风吹落叶。
“为什么?”问话的是向来都能自己找到答案的腾青云。他不懂应亭干嘛拿自己的命作保证。
“你笨啊!”这种保证也说得出口。“不要命也不是这样。”
“每个人都有伤心事啊,两位。”只手爬梳了下棕发,骆应亭脸朝天花板笑了下才将视线回到伙伴身上。“我们不也都各自有自己不欲人知的事吗?”
不欲人知的事……腾青云看他的眼颇有深意,原来如此。
“你会这么体贴还真是见鬼了。”什么嘛!说这种老头子才会说的话。
骆应亭只是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很喜欢小阿?”育儿室的门一打开,一个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吵不醒里头小婴孩的范围内。
邹弄眉目过头,望见门口的陌生女子。“你是”
“林以梅,麻醉师。”林以梅走了进来,望着她手中的小小的软软的可怕东西。“你敢抱这种东西。”
“她是漂亮的小女孩,林医生。”这种东西她凝眉古怪的看着进来的女人。“她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叫我以。”如果她没看错,她们将来有很多机会见面,不需要客套,更何况她向来没有客套可言。
“你是来帮忙的?”
“你说我看起来像吗?”
邹弄眉摇了头。虽然对这位小姐来说很不好意思,但是她没办法撒谎。
“很好。”林以梅竟然点头赞许她的看人眼光。“我的确不是照顾这种东西的料。”和腾青云他那群黑道朋友相处下来,说话的方式实在是愈来愈粗鲁,也难怪回去的时候会被她那对书香世家的双亲给循循善诱大把时间。终于明白何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她自己就嫁了一块墨,不黑才怪。
林以梅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她更加胡涂。“那请问你为什么”
“找你。
“我?可是我想我们并不认识。”至少,她不认识她。
“我认识你。”这样还需要什么其他理由吗?“把那东西放下,和我出去走走。”
邹弄眉依言,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这陌生人的态度非常强硬,也或许是因为她向来就不懂得防范他人,所以就将婴儿放进育儿篮中,跟在林以梅身后出去。
“找我有什么事吗?”跟着走出医院,来到附属的后院,她看到三三两两的病人在这里走动着,脸上的表情很悠闲,这家医院让病人住得很放心。她心想。
所以,在这里的人都是好人。她的思考轨道让她对这里下了定义。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林以梅一回头,看见身后那位单纯傻笑的小姐后立刻送上建议。“想跟在骆应亭身边不得有能力把自己保护好。”
“你认识应亭?”
“我认识他朋友。”
“啊?”
“他们的世界和我们所能想像的不同。”她挺担心,虽然这一份担心非常奇怪,完全不符合她即使地震、山洪爆发也无动于衷的个性。“如果决定跟着他,就必须抛弃自己旧有的那一套生活模式。”
这个女人太单纯,虽然说她在黑街也看了不少个性单纯的女人,但是她除了单纯之外又比别人多了一点奇怪的东西,而那一点奇怪的东西突兀地与黑街气息无法相互融合,就像是善良与邪恶,让她在黑街生存就像要善良和邪恶融合一样,非常不合逻辑。
虽然也有句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不插手又太对不起自己追根究抵的精神,“在没进黑街之前你是”
“实习修女,我从小在修道院长大。”
“小甜甜。”她想起好久好久以前一出集好笑于一身又把一群小阿骗得眼泪直流的肥皂卡通。修道院难怪气息无法相融。
“什么?”
那一点东西恐怕就是黑街没有的光明。她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呃,林小姐……”
“叫我以梅。”回过神,这女人被她吓到了。“你可以放轻松,我只是关心你和骆应亭的情况。”
“可是”
“你爱他吗?”
完全没有迟疑,她点头之迅速连自己都吃惊。
“即使他是黑道人士?”
摆道……“应亭是……黑道份子?”
“看起来不像?”她不答反问。“那为什么腾青云看起来就像?”这个问题问的是自己。
前一阵子无意中他提起自己的身分;她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害怕,好像事情就是这样,这个反应不止腾青云,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而且奇怪的不只是她一个。
“我……”邹弄眉的表情是一脸的困惑。
“你怕了?”
“没有。”好奇怪,为什么她不怕?“只觉得好像本来就这样。很奇怪吗?”
同种反应,当下她决定将她列为盟友。“改天介绍其他人让你认识。”谷绝音那小泵娘和胡涂虫管家羚同为知道自己丈夫是黑道人却不觉怎样的怪女人。
“其他人?”
“和你同样反应的女人。”包括她自己。“将来你会知道。”
邹弄眉点点头,忽然想到“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不会主动告诉你。与其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事而离开他,不如先让你知道然后决定到度要不要留下。”顿了一下,林以梅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的决定呢?”
邹弄眉轻然一笑,“离不开他怎么办?”为什么他在意她信仰的虔诚、为什么他屡屡干涉她对别人的关心、为什么总将救赎两字挂在嘴上,原来……她现在才稍微明白一些。“我离不开他,即使知道他的身份。”
“为什么?”她问。差点变成修女,也几乎等于是个修女,应该可以为这种反应做个解释吧。
“因为爱他。我不知道这种突然发出的爱会有什么力量。但是,在那时候我真的变得不像我自己。”她指的是在火场当时。“一心只想到他的安全,根本想不到别人。”
“原来答案是这个字。”爱……“女人是笨蛋。”结论找到,可是却是个非常非常愚蠢的结论。不喜欢,但是心里明白她说的没错,无法反驳。
“这样的女人很笨。”她的话得到邹弄眉轻声的浅笑。
她懂了。“嘻嘻……”从方才的表情,她终于知道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小姐为什么会找她。
收起笑意,她把观察的心得说出口:“其实我们都一样。”
林以梅闻言,愣了愣,和她互对了几眼后,两个女人就在原地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