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侍 第二章
笆露殿外是条响屧廊,只要有人走动,便会发出清脆的木击声,殿内的人也能有所防备,这就是为什么李勋总要上官羿到甘露殿侍寝的原因,而且只要上官羿留下,守殿太监全都只能守在殿外曲廊之外,无法得知他何时来及何时走。
只因流言可以伤人于无形,这是李勋登基之后学到的第一件事。
听见关于前皇和上官羿之间的暧昧流言后,他怒不可遏,近乎疯狂,于是下令杀了多嘴的太监,不再让流言有蔓延的机会,更不准这宫廷之内传出任何关于上官羿的流言,就为了不愿他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但是他,从不在乎。
烛火摇曳,映照深殿,勾勒出李勋诡谲难测的神态,那双笑时如春风般爽朗的乌眸,现在冷郁得有如终年不融的积雪。
他的眼直睇着熟寐中的男人,瞧着他尽避沉睡却依旧紧拢的眉。
十年前,他身为宁王之子,总是远远地看着他和李劭、李弼聚在一块,当时,他最爱看这人不具城府的笑。过了几年,他受封顼王后领旨前往居凤府,李劭带着他和李弼前来探视,那是李劭即位前的最后一次出游,那时,他便察觉到他的不同;他的眸色变得深沉,满是计算,束发之龄便已有为李劭一统天下的野心。
但尽避如此,他的眼依旧追逐着他,甚至迎娶的王妃都与他长相相似,相似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渴望的,并不只是与上官羿拥有手足情,而是教他甘心沉沦的情爱。
这般狂热的情感使他不敢再见上官羿,就怕被那双聪明的眼看穿,直到李劭诈死,他为登基来到皇城,再见上官羿,对方已憔悴得犹如一缕幽魂,却仍强撑着一口气,只为了天下。
为了让上官羿回复往日丰采,他事事由他作主,压根不在意当个傀儡皇帝,直至听见他和李劭的流言。
“……假如,和你一起在迅隼殿长大的是朕,你是否就会爱朕?”他哑声问,亲吻榻上人紧拢的眉间。
上官羿爱着永远不会爱他的李劭,一如自己看着永远不会回头看他的他,那滋味有多苦,他怎会不知道,却又宁可苦着,也不放。
又也许是放不了,一如他。
殿外突地传来细微的声响,教他迅速收整思绪,轻柔起身,着上锦裤,替上官羿盖妥被子,才缓步走向殿门。
“连近。”他低唤,微推开殿门。
“皇上,探子回报,颛王已和西宛谈判成功,西宛三公主决定出嫁。”门外的皇城九门禁卫总军连近,单膝跪下呈报。
“是吗?”垂落的乌亮长发掩去李勋眸底的精锐。“可有谈起紫铁砂?”
连近是他的亲信,在他登基之后被他封为皇城九门禁卫总军,除此之外,皇宫里里外外,甚至重要大臣府里也都安插着他的探子,让他随时掌握第一手消息。
“回皇上的话,没有。”
李勋不以为意地扬起浓眉。“下去吧。”
待连近无声无息地离去后,他垂睫暗忖,回头抓了件锦袍披上,连绳结都未系,就这么敞开衣襟,赤足披发地踏上响屧廊,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走出响屧廊,踏上衔接的曲廊,便见守殿太监必恭必敬地跪在廊边,听见声响抬眼的瞬间,突地瞠目,吓得跌坐在地。
“皇、皇上”
李勋魅眸微眯。“这是怎么着,见鬼了?”
太监回神,诚惶诚恐地跪伏。“皇上恕罪,奴才以为是先皇回来……”先皇忌日已近,再加上本无半点声响却突地传来脚步声,才会教他以为是先皇的魂魄回到宫中了。
李勋面无表情地瞅着他,掀唇低问:“朕真和先皇这般相似?”
太监不敢抬眼,只能低声回应。“回皇上的话,有几分相似。”
自嘲一笑,李勋道:“去御医馆取些治伤凉膏和金创药。”
“皇上受伤了?”
“由得你问?还不快去!”
“奴才遵旨。”守殿太监跪伏答声,随即起身连退数步之后,才赶紧快步离开。
曲廊上,灯火晦暗,教人看不清处在其间的李勋有何表情,只见他如缕幽魂般立着,直到守殿太监取必凉膏,他才缓步走回甘露殿。
上官羿依旧在床上沉睡着。李勋抓起花架上的干净纱巾,浸入金水盆内的清水,拧吧后坐上床,掀被露出上官羿骨肉匀称的身形,轻柔地为他擦着身体,并抚过每一寸留下自己亲吮过的痕迹,最后停在胸口上凝着血渍的牙印,打开金创药,轻撒在伤口上头。他接着将长指探入对方的隐密,导引出残留在他体内的白液和些许血丝,全数探尽绑,再沾上凉膏探入其中。
“啊……”身下的人本能的低吟。
李勋立即放柔了动作,不具侵略性,只是想替他擦药。
然而,那轻柔的抽送却教上官羿有了反应,他低哑地哼着,使李勋眸色更深了几分,忍不住癌近他,亲吻那已昂立的。
突来的难耐情潮让上官羿蓦地清醒,抬腿防备的瞬间,李勋已快手抓住他的脚。
“皇……上?”轻喘着气息,上官羿睁眼直睇着眼前人。
“要不,你以为朕是谁?”李勋眯起眼,收回长指。
上官羿没回答,只是垂下眼睫,强自镇定的说:“皇上,时候不早,臣该准备早朝了。”他浑身疲累不堪,撑起身却瞥见胸膛上的牙印被上了药,疑惑之间,又发觉连股间烧灼似的痛也消减了几分。
是他帮他上药的?
“还早,尚未三更天,歇着。”李勋拉起被子替他盖上,将凉膏和金创药收到床侧的百宝柜,却瞥见搁在里头多时的双衔玉环,不禁有些出神。
上官羿看着他连长发也没束的背影,那发如瀑般垂落,乌亮滑顺,反观自己的发却是苍黄裹着暗银,丑陋不堪,没来由的,他竟自惭形秽起来。
“爱卿。”背对着他的男人突然低唤。
“皇上?”他微震,每回当他唤自己爱卿时,总教他心神难安。
不久前,他本是唤他国师的,如今唤他爱卿,看似亲密,却不如唤他国师时事事顺着他,讨好他了。
“你可愿意和朕签下一纸生死约定?”
“生死约定?”
李勋回身,手上拿着两个以精致金雕锁片衔住的玉环,解开锁片,将一只玉环交给他。
“将玉环戴上,你和朕各持一个,从此以后,朕便与你生死与共,富贵同享,苦难不弃,大限不离。”
上官羿接住玉环的手不禁一顿,难以理解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怎么?你不愿意?”李勋苦涩一笑,迳自将系着玉环的如意红绳绑在颈间。
“臣……”他真是模不透这个人。先前明明还像个骤变的暴雨,如今醒来却又如一抹春风,让他无所适从。
“只要你一切顺朕的意,不管挡在你面前的是什么,朕都会替你撵除。”
上官羿闻言更加困惑,放在掌心的玉环上,缺了角的金锁片彷佛意味着他必须仰靠对方,才能成就大业。
“但,只要你不顺朕的意,朕就算尽辟天下,也无所谓。”
“你!”
丙然,说到底,他还是想威胁自己,还是稍早羞辱自己的可恶男人。
“你也可以不要。”
“后果自负吗?”上官羿撇唇,笑得讥讽,挑衅回嘴。“有时,臣还真想知道,要是臣不顺皇上的意,究竟能有多可怕。”
“爱卿,别试图激恼朕,后果你承担不起。”褪下锦袍,李勋上榻睡到他的身旁,侧身背对着他。
上官羿瞪着将自己小把戏看穿的男人,不禁思忖着,这样的人才要是能够一心为皇朝,肯定能够替他分忧解劳,一如他初登基那般。
想着,不禁月兑口问:“皇上今日仍是不上朝吗?”
“你将早朝主持得极好,要朕做什么?”
“臣只是因为皇上不愿早朝才不得不主持大局。”
“怎么?你要是腻了,也可以不用去。”李勋笑得戏谑。“不过,惜天下如己翼的爱卿怕是放不下。”
“皇上为何不分点心神在朝务上?”
他想要个傀儡皇帝,只因他认为只要自己能够确实掌握实权,必能定天下、得太平,但是李勋并是个没有能力的皇帝,只要加以辅佐,也许还可以超越前皇……
念头冒出的瞬间,他不禁一顿,还未来得及细忖,便听身旁人懒声启口。
“这不是朕的天下,干朕何事?”
闻言,上官羿胸口顿时烧起一把无明火,愤而起身,不愿再与他同床共寝,然而才起身,就又被攫回床上。“听着,朕不想再说第二次,别试图惹恼朕。”
上官羿抿紧唇,恨恨地闭上眼。
李勋望着他,直到他的气息渐匀,状似睡去,才跟着闭上眼,暗恼他明明累极却不愿在自己身旁多歇一会。探手想将人搂进怀里,但寻思片刻,他终究还是只替对方盖妥被子,两人各睡一方。
四更天一到,上官羿随即起身离去,他先回观天楼换上朝服,再匆匆赶至议事厅,得知颛王已经谈妥婚事,他不禁面露喜色,命礼部安排各大小事项后,又回观天楼占卜迎亲日。
笔帝迎后乃皇朝大事,大小礼节繁复琐碎,全都必须经身为礼部尚书的他之手,而身为国师,他还需准备祭祖、祭天各种事项,加上从各州府和六部而来的奏折,让他一连几日下来忙得焦头烂额。
唯一庆幸的是,入夜之后,李勋不再招他侍寝,让他得以好生歇息。
“国师近来脸色苍白,该不会是政务太繁忙?”一日早朝后,乔太陵将他疲惫的气色看在眼里,不禁问。“皇上依旧微恙?”
“皇上……”上官羿垂眼勾笑,谎言信手拈来,说得脸不红气不喘。“龙体已好上许多,近来正为婚礼准备斋戒。”
“是吗?”
“这些奏折皆是皇上批阅过的,虽未上朝,但皇上依旧将朝事处置得妥贴,没有问题。”皇上是他挑选的,再无能,也得替他撑上一点颜面,更何况李勋并不是无能之辈,只是不想要天下……
无所谓,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天下,他也没权拥有。
上官羿将不满藏在眸底,再抬眼时,眸色清亮噙笑。
“那倒是好事一椿,亏皇上能将每件奏折都看过。”乔太陵点头。
“容我先告退,我得回观天楼准备祭天仪式了。”他一揖。
“看来,先皇的忌日也让国师费上不少心思。”
上官羿突然顿住。“……先皇忌日?”
乔太陵见他一脸错愕,神色比他还诧异。“国师该不会是忘了下个月便是先皇的忌日吧?”
上官羿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他心知肚明李劭只是诈死,埋在皇陵的只是空棺,何来的忌日,但教他顿住的是,他居然忙得将李劭给忘了。
这是怎么着?
他并非不曾如此忙碌过,但不管身处何处,总惦记着那人,曾几何时,占据在他脑海的,竟是李勋那张阴沉难测的脸?!
心不在焉地和乔太陵又谈了几句,他便匆匆回到观天楼,心绪尚未稳下,又看见厅内桌案上摆着一盘蜜李。
傻楞地走到案前,瞪着一颗颗红绿透润的蜜李,浓眉不禁攒起。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蜜李只产于金雀境内的居凤府,记得多年前,他和李劭前去居凤府拜访刚受封的李勋时,自己被王府内酸中带甜的蜜李吸引,想多带点回皇城,却被告知蜜李采收不过数日便会腐坏,所以一直以来只有居凤府的百姓才有幸尝之。
当时他还为之扼腕,然而那年之后,每到蜜李盛产时,李勋必定会派人快马将蜜李送进宫。
当时,他以为是对方示好,讨他欢心,毕竟当时已继任为国师的自己,是朝中大臣急欲攀上的红人?
如今,李勋已是皇上,掌握着实权,威胁他尝尽屈辱,可为何那人还会差人快马送蜜李进宫?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来人!”混乱的思绪理不出个头绪,他有些急躁的低吼。
厅后太监闻声赶紧跑了出来。“国师大人?”
“怎会有蜜李?”
“回大人的话,是宫内禁卫带来,说是居凤府知府差人快马送来的。”太监回答得小心翼翼,就怕交代得不清楚,自己会落得和近来观天楼莫名失踪的太监同样的下场。“要是大人不吃的话,奴才立刻……”
上官羿摆手,要他先行退下。
太监松了口气,要退下之前,像是想到什么,再问:“大人,祭天仪式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是不是该请皇上准备斋戒了?”
上官羿疲惫地坐在案边四平椅上,轻摆着手,太监立刻退下。
看着蜜李,上官羿神色复杂的拾起一颗放入口中,是记忆中汁润酸甜的清新味道,尝过便容易上瘾的滋味。
他一颗接着一颗地吃着,边吃边强迫自己将李勋过往做过的事再细想一遍,一直想到两人关系骤变的那一夜。
那晚,李勋第一次强迫他献上身体,现在细想后,他依稀记得那人提过关于前皇和他的流言,从此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既陌生却又教他无法漠视。
难道就只是因为那种子虚乌有的事?
爆中的流言真真假假,自己从不曾因此而动怒过……上官羿突地一顿,猛然想起多年前,他曾经听过关于李劭和凤凌王李弼之间的暧昧流言,当时他难得的怒不可遏……
“啊!”像是突地想通,他轻呀了声,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自己的猜想。
原以为李勋对他只是不成熟的迷恋,但若仅是如此,他不会有那么大的转变,可如果李勋真是爱着自己……一切似乎都想得通了。
闭上眼好一会,按下胸口不知名的躁动,长指轻抚悬在革带上的玉环,他蓦地张眼,随即离开观天楼,去处……自然是李勋的所在之地。
“皇上在御花园?”
“回大人的话,皇上确实是在半个时辰前便前去御花园,还不准奴才们跟着。”守在甘露殿的太监低声回答。
微讶地扬起浓眉,上官羿随即朝御花园而去。
李勋甚少离开宫中,打从不上早朝之后,连寝殿也很少走出,没有笙歌达旦,更不曾宠幸任何嫔妃,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以皇上龙体微恙为由解释他的不早朝。
如今,他却前往御花园,让他有些意外。
思忖着,脚步己跨过垂花拱门,入夏的花令盛开,牡丹花开得极艳,芙蓉仰首笑得娇媚,处处纷红骇绿,接续到前头的水榭曲桥。
只是才刚踏上曲桥,上官羿便听见远处的亭台传来娇笑声。
有嫔妃在场?
错愕地楞在当场,他手扶曲穚玉栏,不禁垂眼细思,究竟该不该在这当头打扰,可当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倒映在河面上的面容竟是浓眉深锁,一脸难以置信的失落模样,顿时更加错愕。
他怎么了?为何难以置信?又难以置信什么?
为了皇朝,他向来不睬自身意愿与情绪,只要是对皇朝有益,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长期下来,也变得从未真正正视自己的内心。
而现在,河面的倒影彷佛映出他内心被忽视的感情,教他久久不能回神,却厘不清这样错综复杂的思绪究竟是从何而至。
莫非是……因为那个人?
抬眼看向远方,亭台的霞色彩幔垂放,根本看不清里面,但当他越是靠近,越能听清楚里头的婬声浪语。
不用看,他也听得出是嫔妃承欢仰露的嘤咛。
在后宫,为了得到产下皇嗣,他日母凭子贵的机会,只要能得皇上宠幸的妃子,莫不使出浑身解数,就盼能将皇上给系在身边。
不得不承认,有时,他会忘了李勋是皇帝,忘了他也拥有妃子,忘了他……不只属于他。
不只属于他?!
上官羿一震,内心抗拒排斥着,不允许自己再细想。
“谁在外头?”亭内,陡然传出李勋低哑的嗓音。
那是他高涨时的声音,他可以清楚分辨。这样的认知,让上官羿有股冲动想要转头就走,但……
“皇上,微臣有事上奏。”话就这么轻易地月兑口而出。
多可悲,朝事在前,他的心彷佛早就习惯扼杀情绪,在朝事面前都不值得存在。
“……爱卿?”李勋粗嗄的嗓音彷佛带着笑。
上官羿闭上眼,几乎能在心中描绘出他那抹泛在唇角的邪魅笑意。每当他压伏在他身上时,唇角总带着那样冷鸷又性感的笑。
“是微臣。”他淡道,甩开不必要的情绪和多余思绪。
他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迷惘,尤其在大业将成之前。
“何事?”
上官羿以为可以逼自己静下心,但当亭内传来妃子难遏的娇喘时,心却莫名的抽痛起来,痛得他不自觉地握紧双拳。
“……臣,半刻后再奏。”
“说。”
上官羿置若罔闻,转身就走,然而没走太远,便听见那人的声音已近在耳边。
“怎么急着走?”
浓艳的脂粉味夹带着男人特有的麝香气息逼近,教上官羿嫌恶地又快走数步,在确定已避不了来人后才不得不转身垂首,“打扰皇上雅兴,还请皇上恕罪。”
李勋赤果着上身,露出长年习武的结实肌理,长发未束,任由发丝随风飘扬,视线落在他悬在腰间的玉环,唇角勾斜。
“爱卿,蜜李可尝了?”
上官羿一顿,依旧没抬眼。“臣尝了,谢皇上。”
“好吃吗?”他逼近。
“……好吃。”上官羿不禁后退,站在上风处,不愿闻见黏附在他身上的冶艳香味。
“你可知道为何朕每年都差人快马将蜜李送到你手中?”他一步步地退,他便一步步地逼近。
“臣不知。”上官羿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被李勋的双臂困锁在桥栏前。
“爱卿聪明过人,也有糊涂之时?”
别热的呢喃在他耳边响起,热气拂得他敏感地别开脸。“臣,不懂。”
“是不懂……还是不想懂?”李勋探出舌尖,大胆的从他的颈项舌忝至耳垂。
“皇上!”上官羿吓了一跳,捂着颈项迅速往旁退开,生怕这一幕被旁人看见,却见罪魁祸首笑得慵懒邪魅。
“爱卿有何事上奏?”
“……大婚在前,请皇上准备斋戒七日。”垂下眼,漠视颤跳的心,他正经地说:“迎后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二十。”
“二十?”李勋低笑。“挑在先皇驾崩之日,可好?”
上官羿登时一震,他竟忘了教他生不如死的那日,便是下个月二十!
“怎么,真教你忙得忘了先皇忌日?”李勋低低诡笑,俊脸逼近。
“……选在先皇驾崩之日迎后,代表再造盛世之意。”不愿承认自己竟再次忘了重要的日子,上官羿随口找了个说法搪塞。
“再造盛世?”李勋不禁仰头大笑。“真亏你说得出口。”
“微臣欲上奏之事已说,就此告退。”
“谁准你走了?”迅速圈住他,他偏是不让他动弹。
“皇上踰矩了。”他咬牙,压低音量。
“是吗?”他低笑,学他压低声音,笑得恶劣。“想不想看朕更踰矩?”说着更加贴近他,用下半身紧紧贴触着他的。
“皇上!”
“嗯?”他动情的闭上眼,光是隔着衣料摩挲,便教他渐生。“朕已有多日未要你侍寝了,真是想你……”
“皇上已有妃子侍寝,何须微臣?”月兑口而出的话,让上官羿倏地冷汗迸现。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但从他的嘴里说出,便显得太过在意,而且他在说出口后,才猛然察觉这话背后有着难以解释的情愫。
李勋蓦地张眼,乌瞳灼灼地直睇着他,似乎很是欣喜。
上官羿则下意识地别开眼,就怕那双锐眸会看穿连自己都还厘不清的思绪。
“再说一次。”见他抿紧唇,李勋干脆凑到他耳边威胁。“说!不说,朕就在这里要了你。”
此话一出,上官羿立刻抬眼怒瞪他,李勋却笑得无赖。
正当进退维谷之际,两人忽地听见通往曲桥的小径传来脚步声,侧眼探去,便瞧见太监奔至。
“启禀皇上,颛王爷回城,请求入宫面圣。”
“真快。”李勋似笑非笑地一哼,睇着眼前看似早已知情的男人,问得寓意深远。“你说,该怎么处置他?”
上官羿微拢起眉,正细忖着,便又听身前人开口。
“传旨,摆筵。”
“遵旨。”
“爱卿一道下去吧。”话落,李勋随即返身走回亭台,在掀开彩幔那瞬间,上官羿也瞧见了里头深浓的春光景色,只能狼狈的强迫自己回头。
乱了。
一切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