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女皇 上 第一章
夜若黑丝绒铺天盖地,数不尽的灿星点缀若夜明珠。
一只纤白小手在夜空中轻点着,戴在左手腕间的金雕手镯在微昏中烁烁生光,银炼穿柄戴在腕间的乌黑折扇不过巴掌大,却闪耀着琉璃似的光芒。
“唉,哈雷彗星到底在哪里?讨厌啦~满逃诩是星星,亮成这样,我哪知道哪颗星是彗星?”软细的声音到最后带着淡淡埋怨。
自言自语的女人粉女敕小脸上有着秀美的五官,笑起时,杏眼定是微瞇,满是风情,给人如沐春风的舒服,但此刻,菱唇却是不满地微嘟着,小脸苦兮兮。
唉,要是知道看彗星也会看到出事,她一定会选择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听说人的一生只能看见一次哈雷彗星,于是她秉持朝圣的心情陪同是去看,哪知道她却发现彗星大得吓人,几乎教她以为彗星撞地球的戏码就要在眼前发生,当时,她眼前一黑,耳边同事们的呼唤渐远,再醒来时,一切风云变色。
听说,她昏倒在通往金雀皇朝的边境小路;听说,她身穿奇装异服,众人惧避,但她挡在初旭和亲队伍面前,于是准备和亲到金雀的初旭公主布蕾特地下轿查看,她胆子超大,决定把她带在身边,成为她的贴身丫鬟,再也不愁吃穿。
于是,她就这么一路跟着来到金雀皇朝,和布蕾暂住在迎宾馆里,等着布蕾被宣入宫,她就跟着一道进宫。
这样的生活,说真的也没什么不好,布蕾人好,与她年纪相仿,个性又合得来,她跟着布蕾吃香喝辣,好像很没烦恼,但是她想家呀,她想回家跟妈妈说,她真的来到了妈妈所说的地方了。
败小的时候,母亲总爱在她入睡前说个床边故事,像童话般的金雀皇朝、摄政王与冉才人,在她临睡前演过一幕又一幕的爱恋,母亲总会在她快睡着时,拉起她带着手镯的左手,告诉她──
“宝贝,这个手镯叫做凤衔月环,它已经把妳当成主人,总有一天,当时机成熟时,它就会带妳到命定之处,为妳寻找命定之人。”
她总是半信半疑,觉得实在太虚幻,但说也奇怪,凤衔月环在她六岁那年戴上之后,就再也取不下了,而眼前的一切也好真实,真实到她每天睡醒强掐自己数遍,眼前的古老景致依旧不变,在在昭告她二十一世纪真的已经离她很远。
但,命定之人在哪?
布蕾身边只有宫女,护卫则是一个比一个脸色更杀,她打死也不信其中有她的命定之人。
“妈,妳跟我说我会到命定之处,怎么没告诉我怎么回家?”舒雪尹趴在树头上,低声哀哀叫,双手不断搓着手臂。
她怎么会跑到床边故事里?是在演“墨水心”吗?那导演在哪里?谁来准备喊卡?她真的好冷啊
布蕾说,金雀的二月天,比初旭的一月还要冰冷,而且至少要持续到三月过后。
看着身上初旭国的沙龙服,软布绕过一遍又一遍。明明身上的棉袄已经穿了三件,她还是冷到牙齿打架,呜~好想哭。
“妳在这里做什么?”
彪厚偏低的沉嗓被夜风拂进她的耳里,她猛地垂眼探去,就对上一张俊魅出色的脸。
来人身着镶金边紫绣团凤白袍,腰束玉带,长发束起露出他如画俊脸,面白如玉,桃花眼勾魂,尽避面无表情,依旧赏心悦目极了。
但现在好像不是欣赏的时候。
“对不起,我马上下去。”她干笑。迎宾馆里,只有准备入宫的多国公主和宫女陪侍,能够自由出入内苑的男人,听说只有金雀皇朝的人,而且必是位高权重。
真糟,要是因为她不守规矩偷爬树看星星,累及布蕾,那不是要她内疚一辈子吗?她不清楚这些规矩,希望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才好。
舒雪尹离地不过数尺高,正打算一跃而下,却见对方走近来,瞇起黑眸直看着她。
难道说,他想要助她一臂之力?庆幸自己遇到绅士的当头,她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手,谁知道他负手而立,面色波澜不兴。
她只能小尴尬地缩回小手。算了,算她自作多情,误以为金雀皇朝的男人很有绅士风度。
挪动腰要爬下树,可谁知道在树上待太久,再加上夜风太凉,她的脚麻了,于是乎,下一刻她便以极丑陋的姿态,朝地面飞扑而去。
“啊~”
眼前像是慢格播放,舒雪尹瞥见来者又向前一步,于是满心欢喜地摊开双臂,就在触及他的肩头瞬间──
啪!“啊啊啊~”她成大字形拥抱地面,痛得哀声连连。
她的胸、她的脚没人性的男人,不救就算了,还推开她!而且不救的话,干么靠过来啊?
偷偷瞪他一眼,瞧见他手上竟戴着与衣袍同纹的精绣白手套,她不禁想,这是天冷御寒,还是根本很洁癖?
以往她在医院工作时,也有医生习惯性戴手套说~
李弼垂眼看着她,压根没打算伸出援手。“回去,过掌灯时分,不得在殿外走动,再有下次,本王就罚妳主子。”
“奴婢知错,马上回去。”话落,就算浑身痛得快要散掉,她还是快快回西殿。
王爷了不起喔!骗人没当过王爷吗?改天说说摄政王的故事吓吓他,让他知道真正的王爷之道是怎样!
她在心里暗骂,纤瘦身影转出月亮拱门,压根不知后头的男人,又多看了她几眼。
罢才他上前一步,就为了确定那丫鬟身上是否有足以闪动金光的首饰,结果是有个镯子,但一个镯子能够闪耀出那般金光
“王爷,你在瞧什么?”
温润男音逼近,李弼立即收回心思,缓缓回头。“今晚是什么风把国师给吹进迎宾馆里?”
“还能有什么事?”皇朝国师上官羿面目清雅俊秀,但眸底聚煞,心思深沉。“封后大典已经决定日子,我到御凤衙司就是为了告知此事,可少秦说你跑进迎宾馆,我便过来瞧瞧。”
“少秦还真多嘴。”李弼领着他走出迎宾馆,才戏谑笑说:“封后大典订在何时,国师只消派人传讯即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迎宾馆与皇宫遥遥相对,中间相隔一条横向御街,而御凤衙司和迎宾馆只有一墙之隔,正因为如此,就连护卫他国公主这等小事都落在李弼身上,烦得他入夜就到围墙边的亭子里饮酒解闷,也才听见一位姑娘接连数晚的喃喃自语,再加上不寻常的金光直在林叶间闪烁,今日他终于决定至迎宾馆里探个究竟。
李弼出身皇朝贵族,战功彪炳,让他从三品武将跃升为正一品驱虏大将军,甚至破例封爵为凤凌王,赐姓为李。无战事时,他统管皇城二十二卫,掌管御凤衙司,与宰相、国师并列皇朝三司,司所精兵上千,各司其职,专门负责看管百官动向,搜集证据以令百官。
所以,在百官眼里,凤凌王李弼,是鬼,众人惧之。
但上官羿压根不惧,只因御凤衙司是当年他力荐之下成立的。
“就知道瞒不过你。”
“你到底要说什么?”李弼踏进御凤衙司里。
衙司并不若衙门,反倒像是一座行宫,殿院迭嶂,进门随着青石板路便可入厅。
“王爷,帮我在皇上面前进言,封西宛公主为后。”
李弼坐在主位锦榻上,御凤郎黎少秦立刻充当贴侍递上茶水,瞧见主子瞪来一眼,立即搁下茶水,离开是非之地。
“可本王记得,皇上想要的似乎是初旭公主。”戴着精绣手套,他拿起茶盅轻啜。
“一后四妃,把后位交给西宛,才能安定和西宛的兄弟情谊。”上官羿就坐在他身旁,继续鼓吹着。
李弼冷哂。“西宛有何大不了?”
“别忘了,西宛和亲队是派西宛骁骠大将军护送,不得不防。”
李弼懒懒地看着他。“西宛送亲人数共一千一百二十四人,扎营在城外驿馆,西宛探子更是快马到城外十里行宫传讯城内动向,那里还驻有一千五百人。”他掌握百官动向,当然不会放过踏进国土内的异国份子。
上官羿明显愣了下。“王爷真是一清二楚,那你可知西宛资源丰富,能和西宛订下不变盟约,对我朝有多大的帮助?”
“皇上要选谁,本王管不着,也不想管。”李弼不置可否地扬起浓眉。
他、上官羿和当今金雀皇帝李劭是打小一道在迅隼殿学文习武长大的,三人情谊犹若手足。
“这一回,你不帮我?”上官羿清笃眸色为沉几分。
“国师,不是本王不帮你,而是皇上既已心有所属,你又何必硬要他改变主意呢?”看向厅外,远处天祭亦有星光闪烁,李弼忽地想起刚才那位小爆女念念有词的话,突问:“国师可知哪颗星叫哈雷彗星?”
“我没听过这颗星名。”皇朝国师可探星卜卦,观水镜看未来,可区区一个星名,竟难倒他了。“你打哪听来的?还是近日星有异象,你也有感觉吗?”
“没,随口问问罢了。”他收回视线。“国师,立后之事,依本王看,你还是别过份干涉的好,免得落人口实,点你一个通敌之罪。”
上官羿先是静默不语,随即勾起笑起身。“好吧,我就不多说了,明儿个便要册封,记得让公主们进宫前先沐浴净身,于掌灯分齐聚永雀殿,等候册封。”
李弼轻点头,目送上官羿离开后,他状似闭目养神,蓦地,一抹狼狈趴在地面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他不自觉的勾起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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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皇朝古例,凡是入宫选秀或是他国的和亲公主,在入宫前都必须沐浴净身。
此等小事原本不关李弼的事,但现在已近掌灯时分,也该准备起驾入宫了,却毫无动静,他不得不再次踏进迎宾馆。
“王爷,属下催过了,女人家打扮实在费时。”黎少秦跟在他身边,无奈抱怨着。
李弼淡睨他一眼,正想开口,便瞧上官羿从东殿走来,他有些讶异地微扬眉。
“国师约莫在两刻钟前踏进东殿的。”黎少秦小声禀报。
“国师今日不用上天坛祈福?”他没兴趣也不管上官羿上东殿做了什么,尽避西宛公主就暂住在东殿。
“我可是奉皇上之令,来为每个公主祈福的。”走近的上官羿浅笑回答。“明日还要请皇上到北方天坛祭祀答谢皇朝列祖,接下来又是春搜,要忙的事,多得让我头都疼了。”
柄师身兼礼部尚书,所有祭祀礼教、祖宗规矩诫律,全都得由他主持。
“看来国师正值繁忙之季。”他淡觑一眼。“那么,现在要往西殿了?”
“正是。”
穿过中庭,月亮拱门后头便是西殿,殿口悬挂两盏琉璃风灯,李弼眼尖地瞧见昨晚那个小爆女就坐在殿外石阶上,状似无聊地以指在地面写字。
他有些意外,毕竟初旭不过是个部落小柄,体制不若金雀,能识字的姑娘没几个,她看起来倒像是懂得不少。
“妳在这里做什么?”停在几部外,他看她写着字还画着图,便问。
舒雪尹倏地如惊弓之鸟跳起,瞪着眼前的男人。这张好看到倾城祸国的脸,她昨天随便抓个人问,就知道他的名字和来头。
二话不说,她垂下脸。“奴婢见过王爷。”
“初旭公主尚未沐浴净身?”他皱眉。
“公主已在打扮。”她温婉回答。
因为她什么都不会,所以只好乖乖到外头,别打扰大家。
“去通知公主,国师到访为她祈福。”
“祈福?”不解地攒起秀眉,舒雪尹偷觑了眼他身后的两人,不敢多问,欠了欠身便回头准备通报,谁知走太急也会踢到石阶,整个人再次朝地面虔诚膜拜。
李弼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冷眼看着她狼狈的爬不起身,还没来得及嘲笑,就见上官羿走过他身旁,将她扶起,此举教他略微不悦,感觉乐子少了些。
“妳没事吧?”上官羿笑问着,如风微拂。
她眨了眨眼,感激地抿起粉女敕小嘴。“我没事,谢谢你。”
喔喔,总算有一个比较绅士的男人了,而且长得也不错,很有书卷味,很儒雅斯文啊。
上官羿被她不懂遮掩的眸色给逗笑。“不用客气。”
在他的搀扶下起身,舒雪尹目光直直地定在他身上,余光瞥见李弼一脸嫌恶地冷笑,那目光恍若在告诉她:凭妳也想要勾撘上国师?
啐,有没有那么下流?搀扶只是一个礼貌性动作,干么想得这么龌龊,还明显得连她都看出来了!
努了努嘴,她缩回手,拍拍沙龙软布上的灰尘,欠了欠身就要走。
李弼幽邃魅眸微瞇,视线落在她皓腕上的乌黑折扇和微现的金雕玉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扣住,想瞧得更仔细。
犹若反射动作,舒雪尹回头,身子朝他怀里贴近,就在李弼微愕,暗骂她不知耻的当下,她竟反扯他的手臂,然后──
砰的一声,李弼的视线里满是星星,这是他第一次躺在地面看星星
“对不起、对不起~”道歉的女音很虚伪,而且人一溜烟地跑了。
殿外顿时静默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上官羿满脸错愕,难以置信金雀第一武将竟然在转瞬间被撂倒。少顷,黎少秦忍耐多时的大笑声跟着毫不客气地爆开。
惫在看星星的李弼面无表情,额角的青筋却阴狠地跳颤着。
“闭嘴!”
听话的黎少秦立刻抿住嘴,还不忘用双手紧紧摀住,就怕半点笑声逸出,待会自己立刻就被灭口。
动也不动地瞪着满天星斗,李弼俊脸更显狰狞。
败好很好!这个连爬树都会摔下来的蠢女人竟将他摔倒在地,此仇不报,他凤凌王就卸职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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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弼的眼睛很深邃,有点像西洋人,浓眉大眼,俊魅诱人,确实很赏心悦目。
但是,他的眼神很杀,很阴狠,若是视线能杀人,舒雪尹想,自己至少死一百次了。
从昨日陪着布蕾上殿听封、确定她为后,到入宴陪侍在布蕾身边,甚至到了今天的天坛祭祀,那男人的视线依旧如蛇般不断缠绕着她,缠得她浑身发毛,冷颤不休。
看来,给他一记过肩摔,已经非常严重地伤害到他王爷级的男人自尊,若离开布蕾太远,肯定会被他拖到林子里就地掩埋。
思及此,舒雪尹很爱惜生命地侧身再侧身,想要远离那道杀人的目光。
领着一支戍卫军,守在天坛四周的李弼双手环胸,黑眸眨也不眨地瞪着已换上宫女翻领团绣直衣的女人,如此打扮,更显出她的纤薄,整个人像根竹子似的,真教他想要狠狠地将她折成一半!
不过是想要看看她手上极为特殊的扇子和手镯罢了,竟敢摔他以为他是登徒子吗?就凭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的行事作风,所以,她就等着瞧吧。
“请皇后、四妃向前。”站在天坛上的上官羿,虽对刚册封的皇后背景有所微词,依旧恭谨地轻喊。
天坛设在皇宫北方,状似楼台,占地颇大,昨日被册封的后妃全都必须依祖宗规矩随皇上前来祭祀,以祈求后宫能顺利孕育子嗣。
然而,就在舒雪尹搀着皇后布蕾踏上第一阶石梯时,蓦地天摇地动。
李弼立时戒备,瞇眼注视着四周,地面震动左右摇移,恍若整个皇朝土地都为之翻腾,一群飞鸟破林而出,在天坛附近围绕不去,甚至发出鸣叫。
上官羿心里微沉。身为皇朝国师,他自然翻阅过皇朝所有史册纪典,知道此地乃是皇朝龙穴之地,凝聚皇朝圣气,唯有真命天子驾临此地,圣气才会从地面窜起,摇山撼地告知天子驾临。
然,此况已有三代未曾发生过,为何这会突地山摇地动?难道近来星象有异,就是要告知他这一点?
准备要上天坛的后妃被突来的地动吓得节节后退,上官羿见疾飞的鸟像是受到惊吓,若是团飞划过人身,必定出现伤口,在这祭祀大典上头极是不祥,于是月兑口喊道:“王爷,保护皇后!”
不过眨眼工夫,天坛上的皇帝李劭早一步飞身而下,将布蕾捞进怀里。
李弼见状也只能快步上阶,见那个笨女人还傻在当场,他啧了声,万般不愿地扣上她的手腕,扬臂扫过疾飞的鸟,任由鸟喙划过他手臂,伤出几道口子,不吭声地将她带到阶下,手劲之大,教舒雪尹瞇紧了水眸。
他根本就是在报复吧?她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握得死紧,于是她二话不说,抬起手想将他摔出,他却早有防备,她抛摔不过,干脆往他的手背咬下,咬到浑身发颤,就怕咬不破他的手套。
李弼瞇眼瞪着她,压根不阻止,任她咬个痛快。
救她,她回报的竟是倾尽气力的咬劲很好,她咬的过瘾,他回报得才会痛快!
舒雪尹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嘴,瞥见紫绣白手套上渗着血,她呆了一下。
“痛快了?”
头顶上响起喜怒难辨的沉声,让她头皮发麻着,发狠的勇气用完了,她现在是只没胆的小猫,连喵喵叫都不敢。
死、定、了、啦~
“凤凌王。”李劭牵着布蕾来到两人面前。“没事吧?”
“没事。”负手在后,他淡笑,一手紧抓着想逃的女人不放。“让皇上皇后蒙受惊吓,是臣的疏忽,还请皇上恕罪。”
“不,这地动谁也无法预测,幸亏有你在,将皇后的贴身宫女给保护得牢牢的。”
舒雪尹登时瞪大眼,这才看见他月牙白的衣袍上沾着血,分外显眼,再抬眼看向团飞而去的鸟,霍地明白他刚才真的是在救她。
咽了咽口水,她更加不安分的偷觑着他平淡的神色。
“这是臣的职责。”垂下眉眼,李弼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的乌眸藏锐,教她赶紧转开眼,暗暗平息心跳。
他的声音明明没有恶意,可是眼神很杀耶!舒雪尹很没用地开始发抖。
李劭环顾四周,瞧四妃只是脸色苍白了些,没什么大碍,回头瞧见上官羿也已下了天坛,便问:“国师,你没事吧?”
“臣没事。”上官羿虽带着笑,却是若有所思。
“朕瞧你气色不太好。”
“不,只是祭祀遇地动还是头一回,臣有点乱了章法,请皇上一刻之后,再与臣一道上天坛。”也许他可以再测试一次,看究竟是谁的靠近,引发了真龙之地的地动。
“那好,皇后就由朕亲自带上天坛吧。”李劭紧握着布蕾的小手,在一刻钟后,两人缓缓上了阶,其余四妃则是在上官羿的传唤下逐一上天坛。
这次祭祀的过程非常顺利,只是眼看着程序就快要结束,李弼还不放手,舒雪尹开始急了。
她偷偷地抽手,但愈抽就被抓得愈紧,紧到她的手指都麻了,直到──
“王爷,该准备回宫了。”黎少秦从列队那头跑来。
“嗯。”李弼含糊应着,依旧没有动作,直到祭祀结束下天坛的李劭朝他走来,他才松开了手抱拳拱礼,又故意让被舒雪尹咬伤的右手拱在上头,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凤凌王,你的手怎么伤了?”李劭惊见他手套上一片晕红。
李弼撇唇,笑得森冷愉悦。“被一只猫给咬了。”
“这儿是春搜之地,有豹子,倒没见过猫呢。”李劭轻笑。
“臣倒是有办法让一只豹子变成再也说不出话的猫儿。”他气轻字重,很显然是说给身边人听的。
舒雪尹已是一身冷汗,很想逃到布蕾身边,可是又抓住她的那只大手就是死也不放,还缓声笑得她心悸。
“皇后,这奴婢真对本王的味,可否请皇后割爱,把她让给本王?”李弼突然转向皇后说。
咽了咽口水,舒雪尹不断以眼神朝布蕾传递求救讯号。
布蕾瞧见了,立刻抓了个温婉的说词拒绝。“凤凌王,不是本宫不愿意,而是雪尹是本宫最贴心的丫鬟,没她在本宫身边,本宫很不习惯呢。”
舒雪尹闻言暗松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吐完,又听他说──
“可是,本王也是头一回对人如此执着,如此渴望。”他扬着笑,笑意不达黑沉瞳眸。
“这”布蕾犹豫了下,瞥见丫鬟还是不断挤眉弄眼,只好硬着头皮又说:“其实,雪尹是本宫在和亲路上捡到的,她身份不明,只与本宫要好,跟在王爷身边,恐怕不妥。”
李弼似笑非笑地牵起身边人的手,大手轻柔包覆着。“皇后,妳瞧,她咬伤了本王的手,本王压根不在意,可见她有多对本王的味,至于身分出处,那完全不是问题。”
布蕾一时语塞,找不出话回绝,李劭倒是比她早一步开口。“那就赐给凤凌王吧。朕没瞧过凤凌王如此想要一个女子,不过是个宫女,皇后就割爱吧。”
“臣妾遵旨。”皇上都说话了,布蕾也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着自家丫鬟青了脸。
山风冷飕飕,舒雪尹却是满身汗。
妈~她穿越时空进到床边故事里头,其实是特地来送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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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凌王爷府,坐落在皇宫永雀门外正南御道上。
进门后,雕栏、桥杆、楼台处处可见龙飞凤舞金饰,一幢古色古香的架空楼台碧丽辉煌,教甫进府的舒雪尹下意识地走到檐廊下,偷偷抠起窗台上的金色雕饰。
哇,好像是真的黄金耶!王府好奢侈啊~
“妳可以继续抠。”
“哇!”沉若鬼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她尖叫出声,小脸立即垂得低低的,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已身在虎穴了。
“猫儿的爪子一旦长利,是该磨没错。”撇唇,李弼笑得戏谑。
舒雪尹很想逃,却无路可走。
“爬上去。”
“咦?”她略抬眼,瞧他指着檐廊几步外的一棵树,那树不大不小,爬上去的话,离地不会太远,摔下来绝不会比先前那次痛。
“爬上去。”
哀怨地扁嘴,她二话不说跪下地。“王爷,我知道错了,是我不知好歹,以为王爷想要把我就地掩埋,错把君子当小人,才会狠狠咬上王爷一口,不如就请王爷反咬我ㄧ口,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舒雪尹乖乖地伸出双手,任君挑选。
无视她的举动,李弼怒声低咆,”给本王爬上去!”
“噢。”可怜兮兮的垂下双手,拎起裙襬,她如老牛拖车般慢吞吞的爬上树,心里怨极了。好歹是个王爷,怎么一点宽恕人的肚量都没有?她又不是故意的,也道歉了,干么这么记仇?
虽说她挺会爬树的,但是请先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分好吗?已经下午了,她没吃午饭耶!把她带回王府又不给饭吃,还要她爬树恶劣,过分!
瞧她总算爬到树上,李弼满意地点头。“没本王命令,不准下来。”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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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近来国师常暗地里私会宰相、兵部和户部大人,像是在议谋什么。”掌灯时分,王爷府牡丹卧主厅里,传来黎少秦的低声禀报。
李弼支手托腮坐在主位榻上,漫不经心地听着,黑眸直瞅蜷缩在树上的纤瘦身影。
树不算太高大,那丫头所坐的位置不过离地约一两尺高,她的坐姿慵懒,斜倚在岔出的树枝上,抬眼看着天空,神态就如那夜他所见一般,就连口中不断念念有词的傻样都没变。
偶有视线丢过来,一对上他,随即又像只受到惊吓的猫,赶紧转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抠着树干,赏月赏星赏树,那傻样
黎少秦迟迟等不到裁示,抬眼对上主子淡笑的眉眼,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王爷?”他刚刚进牡丹卧时,就被外头的奇特景象给吓住,但随即明白王爷肯定是在报仇。
唉,大伙都是男人,他懂,谁要那姑娘让王爷那般难堪?被如此羞辱,是男人都会吞不下这口气,只是,王爷在笑什么?
“国师的事,毋需过问。”李弼敛笑淡道,视线未变。
注意着他的神色,黎少秦兀自揣测他的心情。“王爷,西宛驻扎在驿馆十里外的兵马似乎有所动静。”
“传本王口谕,命镇守昆阳县龙图将军点兵带马一千,守在驿馆外二十里。”
黎少秦一听,立刻明白一旦西宛有所动作,他们能够立即前后夹攻。
“还有──”
“公孙。”李弼突唤。
坐在案前振笔疾书的公孙燕立即抬眼,她的面貌清丽,眸色偏冷,一身蓝袍官服,长发束起。
“把少秦说的事全都记下,不用再禀报了。”话落,他拎着花几上的茶盅和糕饼,起身往厅外走。
黎少秦立刻坐到公孙燕身旁。“燕儿,妳想,王爷怎么了?”他官拜皇城第一卫殿前指挥兼御凤郎,负责从其他探子手中过滤所有情报,跟在李弼身边多年,几乎可以模清主子性子,但眼前情况却让他模不着头绪了。“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吃糕饼的?”
鲍孙燕冷冷看着他。“我跟你很熟吗?”她官拜御凤史,负责记下百官确切的丑事,是皇朝第一位从官的女子,跟在李弼身旁亦有多年,品阶足足少了黎少秦两阶。
黎少秦俊俏的女圭女圭脸说变就变。“妳敢说跟我不熟?我们一起喝过几次酒,睡过几次觉?!”
鲍孙燕皱起眉。“你说清楚,那是你喝醉了,硬抓着我不放。”
“那又怎样?好歹是可以一起把酒言欢的”顿了下,他有点赧然地咳了一声。“好情人。”
“去死。”
“妳舍得我死喔!”他气得哇哇叫。
几年了、几年了?!惫对他这么冷冰冰,有没有这么狠?
“你要是没有要事禀报,我要回去了。”公孙燕说着,顺手阖上册子。
“别走、别走,我还有好几件还没说完,每一件都很重要,是王爷今晚的心思不知道跑到哪去,不然我早就说完了。”黎少秦叹口气看向厅外,突然发现外头那景致,颇像逗猫。
厅外。
“饿吗?”李弼扬着手上的糕饼。
坐在树杈处,贴着树干的舒雪尹口水险些滑出,随即抿紧女敕唇,一脸寒凛地别开眼。
她不饿、不饿、不饿才怪!她快要饿死了!她又饿又渴又冷又困,可是只要一打盹,就会身子歪斜,好几次都差点跌下树,逼得她只能强迫自己不断赏星赏月赏天下万岁啦!
可恶的家伙,用这种方法整治她,现在拿糕饼诱惑她,必定有诈,她才不会笨得上当!
“渴吗?”他蹬地而起,落在她身旁一臂宽处,把已掀盖的茶盅凑到她鼻间。
温热的茶香扑鼻,诱得舒雪尹快要背叛意志,把茶盅抢过来,但身为现代人的傲骨,又让她不甘屈伏于一个古早人的欺凌。
她以家训起誓,绝对不屈不从!
“喝了,本王就让妳下去。”
“真的?”她水眸乍亮。
“本王一诺千金。”李弼的唇角缓缓勾动,潜藏着狡黠。
她一怔,呆看着他一笑百魅生的丰采。这男人真的是长得很好看呢,不过是个笑而已,就让她觉得他不像坏人。
“奴婢谢过王爷。”她立刻改换家训,小女子能屈能伸才是王道啊。
靶动地接过金线描绘的茶盅,舒雪尹先暖了下双手,再缓缓就口一喝──
水眸险些暴凸,她瞪着黄绿色的茶水,开始怀疑这是浸泡一天以上的老人茶,要不然怎么会苦涩到这种地步?
“喝完。”淡淡两个字,有着不可拂逆的威严。
可恶,跟他拚了!她双手抱着茶盅,仰头牛饮到底,一鼓作气,就算苦涩盘旋在舌根,一路苦到底,她也坚持喝到茶盅见底。
“王爷,奴婢喝完了。”她双手呈上茶盅,非常确定他在整她,但她才不会让他得意。
李弼浓眉微挑。“糕饼吃了。”
“”不要,说不定糕饼里头包了什么鬼东西,她才不会笨得上当!“王爷说,喝完茶就可以下去的。”
李弼眉一扬,把糕饼一丢,飘然落地,看守在远处的总管福宁,福宁立刻向前。
“带她去本王寝房边的小仆房。”
“奴才遵命。”福宁有些意外,但立即把心思深藏,随即抬眼看着她。“妳可以下来了。”
舒雪尹喜出望外,正打算爬下树,却不知为何感觉四肢无力,才刚挪动了脚,身体立刻失去平衡往下跌,她想要用双手护脸,可惜半点力气皆无,只能用极惊天地泣鬼神的方式,再次深深地五体投地,膜拜这片孕育出恶人的大地。
见状,李弼快活的大笑出声,而这一笑,教在场且深知他性子的人皆呆。
“看来,这位奴婢真是惹火王爷了。”在屋内的公孙燕,愣到连墨汁在册子上晕开都没发觉。
向来懒得与人过多往来的王爷,竟然特地差下人熬煮蒙汗茶,硬是让那姑娘失足摔下树,甚至毫无怜惜还哈哈大笑太可惜了,迎宾馆那晚,没瞧见她到底是怎么摔王爷的,怎么惹得王爷如此记恨。
“燕儿,别忘了,蒙汗茶除了可以麻痹四肢,其实也能够安神定魄兼解热。”黎少秦偷偷地靠近她一点点。
鲍孙燕挑眉瞪他,瞪得他立刻又退回原位。“又如何?你是想说王爷对她喜爱,刻意要人熬煮茶,好让她安神定魄兼解热?若王爷有意待她好,又何苦要她爬上树?”她可不是坐在那儿一两刻钟,而是一个下午了。
自己五岁进王爷府,和王爷朝暮相处,虽说没培养出兄妹情感,但她对王爷的个性也可说是了如指掌。
王爷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人,厌恶与人周旋交际,若非惹恼他,他不会恶整人。
“燕儿没瞧见那位姑娘气色发白了吗?肯定是王爷吞不下这口气,非整治她不可,却又因为整治过头,才差人熬煮的。”黎少秦摇头晃脑着,一副很了解的模样。“王爷若真狠下心,是不理不睬的,根本不会管她死活,死了就算了。”
况且,他发现了,王爷刚刚很分神,一心两用,视线一直缠在那姑娘身上,而且在天坛上,王爷救她并非命令,而是出于自愿,这一点就够不可思议的了,若她真教王爷羞恼,王爷又怎会愿意救她?
“那么,你认为,王爷是怎么了?”
“依我看,这是个征兆。”黎少秦摩挲着光滑的下巴道。
“什么征兆?”
“天地异变的征兆。”搓着下巴,他益发觉得自己动作很潇洒,眼神很勾魂,左前方镜子中的倒影,让他都快爱上镜中的自己。
可惜,公孙燕并不这样认为。“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