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五号房 第六章
“妳别动成不成?”封浩一掌固定她的脑袋,拆开她顶上男人式的发圣口后,拿起木梳整理起她根本就没打理过的发。
开阳百般无聊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面前的铜镜反射出站在她身后奉盟主大人之命而来的男人,正以灵巧的手指轻轻滑进她的发中,掬起一股又一股的发丝,转眼问就在她顶上绾出美丽的发。
也不知怎么搞的,自从斩擎天自南宫道那儿回来后,已有好一阵子不叨念她服装仪容的他,先是给了她一篇又长又臭的妇容谏言,接下来进门的天机,再给她上了堂女子言行礼仪摘要,就在她以为接着会换南宫道登场时,这位号称一年换三百六十五个行业的封浩,不知从哪拎来了一大箱女人的行头,迫她换上衣裳后,即整治起她向来束手无策的长发,说是要为她改头换面。
自箱里取出造型精致的发钗与金步摇,合适地滑进云鬓里缀亮了总是寂寞的发梢,封浩左看右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再自箱里取出几盒胭脂挑选起衬她肌肤的颜色。
“慢着,妳身上怎会有那玩意儿?”他一手自盒里勾挑起一抹胭脂,正想为她上妆时,他的动作顿了顿,赫然发觉他一直没瞧见她挂在脖子上的斩氏一族的传家金锁片。
她打了个呵欠,“盟主大人赏赐的。”
“他给的?”封浩面色凝重地紧握着她的肩,“心甘情愿给妳的?”
“是他硬塞给我强迫我戴上的,有什么不对吗?”被他神情吓着的开阳,忙不迭地拿起锁片细看,就怕上头有什么问题。
他讷讷地,“不,并不是那样……”瞧她这反应,盟主根本就没对她说明这块金锁片的用处嘛,他是想先下手为强不成?
“你与盟主大人瞒了我什么?”她转了转眼眸,开始怀疑起为何每个人在瞧见这块锁片时,总会出现的奇怪反应。
“这事妳要问就去问盟主。”他利落地为她上好妆,“好了,大功告成,今晚与宴时妳给我像女人一点。”
“不就只是吃个饭而已?”太小题大作了吧?
封浩再三向她告诫,“今晚陪你们用膳的都是武林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妳可得顾着盟主大人的颜面点。”
“是……”
耳朵都快生茧的她,提不起精神地站起身,拖着步子准备去赶一下场子时,冷不防被站在门口的天机一瞪,她只好配合地改成天机示范过的女子袅袅步伐,在天机的带领下,一路细步慢走向设在南宫道自宅中的宴会大厅。
进了大厅后,开阳奉命不能开口与他人攀谈说话、不可随意走动,只能端坐在座上微笑再微笑。坐在主座旁的位置上的她,眼巴巴地瞧着一桌按照规定她碰不得的山珍海味,浑然不觉四下朝她看来的目光与以往有多不同。而在厅里另一角,刚与其它旧识叙完旧的斩擎天与南宫道,转过身在跑来与宴的封浩指点下,扬首瞧见她后,即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子讪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果真是人要衣装……”南宫道惊艳地挑高两眉,没想到她打扮起来远远超出了人模人样的等级。
“可不是?”封浩也很满意自个儿的成果,在发现身旁的斩擎天一点反应也没有时,不禁以肘撞撞他,“喂,你看呆啦?”
是看呆了没错……斩擎天无法思考地瞧着远处的开阳。
不走在场大家闺秀们清纯可人之风,也不走道上女侠们精简利落装扮之路,在封浩的巧手下,一袭大红纱裳的开阳,在众多黑与白的色彩中显得艳光四射教人不敢逼视;微敞的领口衬着胸口的白肤,几乎招走了所有在场人士的目光;自发上垂曳下来的金步摇,款款在她的耳畔摇曳,随着她颈部的摆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金色流光。
“若她算是你的天谴的话,我看在场败多人也都很想要有个天谴的。”眼观四方的封浩,在瞧完一屋子人们的反应后,默默在心底计算起他家斩兄在今晚过后将会新增多少情敌。
惫是答不上话来的斩擎天,气息有些不顺地深吸了口气,可他总觉得吸进肺叶里的,并不是片刻的冷静,而是难以抵抗的焦躁和灼热,就像是一身红艳的她,都要把四周的空气给燃烧起来似的。
枯坐着任人看,什么事也没法做的开阳,只静了一会儿,便开始频频在座上蠢动,站立在一旁负责看管她的天机,低首瞥了她一眼,以只有他俩听得见的音量向她提醒。
“别像只猴子似的,端庄点。”
“穿这样很难坐……”衣裳滑溜溜的害她坐不稳,而她又不能往后靠着椅背,更不能跷脚或是盘起两腿,这不是要她命吗?
“妳只能看不许吃。”天机在她嘴边的口水都快流下来时,硬起心肠再给她一记警告。
“我真的很饿……”她肚里的饿虫都要起兵造反了,他们都不觉得只给看不给吃很不道德吗?
“忍着,我在妳房里已备好一桌饭菜,只要妳乖乖的,回去就让妳吃个痛快。”瞧她那一脸就快破功的馋相,天机拚命忍住想指死她的冲动。
深陷水火的她苦命地问:“我究竟是来这做哈的?”
“补强咱们盟主大人的颜面。”他小声在她耳边叮咛,“我去请南宫他们过来入席,妳安分点等着。”
天机离开她的身旁未久,一道陌生的人影即来到她的面前遮去了所有的光影,开阳抬起头来,就见一名她从未见过的男子近距离地打量着她。她原本想张口问问他有什么事的,但一想到天机的交代,她又赶紧合上了嘴。就在这时,她右手已遭人牵了起来,并在下一刻翻转过她的掌心,一把紧紧扣住她的脉门。
“盟主大人,看来你金锁片赶虫的功效好像大大降低了。”眼尖的南宫道在瞧见开阳发生何事后,一把推了推身旁不知呆到哪一殿去的斩擎天。
“什么?”斩擎天猛然回过神,定眼瞧清后即采取行动,不顾场跋时宜地即派用上轻功飞奔赶抵她的身旁。
不知不觉间已反手扣住来者之手,逼得他不得不将掌指撒离开阳之后,斩擎天在他还想去拉开阳另一手时冷不防地道。
“别碰她。”
“这位姑娘已名花有主了?”南域域主楼倚南有些讶异地瞧着他的保护姿态。
“她是我的未婚妻。”斩擎天在反复检查了开阳的腰间确认没事后,接着拉她站起身,并防卫性地搂住她的腰。
此话一出,热闹吵杂的厅里,登时静得就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除了愕然站在原地的开阳外,所有人动作一致地往她颈间的金锁片看去,而后,淡淡的叹息声与庆贺的低语声,开始自四面八方漫了开来。
“楼某一时不察失礼了,望盟主大人您别见怪。”出身南方世家的楼倚南在惊讶过后,随即展现风范地低首向他致歉。
“好说。”斩擎天面无表情地应着,低首对开阳小声地道:“情况不太对头,妳先回房里。”
脑中一片空白的开阳点点头,任由赶过来的天机护送她回房。本还饿得慌的她,在回房面对着一桌早备好的酒菜时,她蓦地失去了所有饥饿感,脑海里所留存着的,只剩下方才斩擎天看似坚毅也不后悔的表情。
斑烧的烛焰不知在她坐了多久后,光芒渐渐变得微弱,在斩擎天推门而入,风儿也携了进来时不安定地摇曳了好一会儿,而后又恢复安稳,静静地映照着一对坐在一块各自心怀所思的男女面上。
“咱们……何时起是未婚夫妻来着?”开阳在他似是有、心僵持下去时,首先打破他们之间难得的无言。
斩擎天一径沉着声,看上去,似乎是不怎么想那么早就面对那个一直被他隐瞒着的现实。
她拉拉颈间的锁片,“该不会是从我挂上这玩意儿的那刻起吧?”
心头的答案三两下即遭她给猜出,他的默然,在一室的冷清中无言地左证着她的说法。
“这事都不需同我商量一下吗?”果然如此,早在他强硬塞给她时,她就觉得有古怪了。
“是妳要我负责的,难不成妳还想嫁我以外的人?”被逼到角落的斩擎天,在闪躲不开后,也只能堂堂正正以对这件在某方面他也还不想那么快就承认的婚事。
开阳大大叹了口气,“你这是拐骗民女。”亏他一昙外都是标准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他竟也会做出这种事。
“这位姑娘,别忘了妳早被我看遍只差没吃干抹净而已。”现下才说这些她不觉得太迟了些吗?
“当时……你看得很清楚?”她一手掩着微排的面颊,以往从不在意的旧事,现下在她的脑海里再次苏醒之后,就像在她心坎上卡了根刺般,令她很难不去在意。
“我的眼力和记性都很好。”托她之-福,自认识她后,他常一夜无眠到天明。
她瞄他一眼,“好到什么程度?”
“要我说说妳胸前有几颗红痣吗?”觉得她的举止总算有些女孩子气后,他干脆将心一横,目光露骨地滑过她微微敞开的衣襟。
开阳忙不迭地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他却扣住她的双掌,慢条斯理地拉着她更靠近他的面前。
“妳虽是老头性子,但骨子里仍旧是个十成十的女人,尤其是……”斩擎天轻啄着近在眼前的红唇,“该有的,妳不但都有,日后还会让我很幸福。”
“很高兴盟主大人您能满意。”直朝她看过来的火辣辣目光,害得她不知两眼该往哪儿摆才好。
必味着唇上触感的他,在浅尝了一口后,欲罢不能地轻吻了她一下又一下,在她面河邡赤到很可能会拔腿就跑时,他笑笑地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搂在怀里,低首靠在她的耳畔低声地道。
“回到客栈后,妳偶尔也这么打扮吧。”虽然看起来是非常赏心悦目没错,但他想,她还是照原样打扮得像个老头子好了,省得有太多的人都一块沾他的光。
“怎么,很惊艳?”开阳回过头瞧着他面上一派满足的表情。
“嗯。”
她微瞇着眼,“你这意思是,我这身打扮,及得过那些等待你青睐的大家闺秀或是江湖侠女?”
“别太谦虚了。”
“我像个女人了?”他不是三不五时把老头这二字挂在嘴上吗?
他低声在嘴边咕哝,“像到我可能又会睡不着……”
爽朗的笑意再次跃上她的脸庞,一时间又看呆的斩擎天,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两眼自她嘴角小小的梨涡挪开,满脑绮思的他搂紧她的腰际,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道。
“咱们早点摆平这个大会回客栈去吧。”回去后,他可得请东翁为他好好挑个良辰吉日。
她怀疑地挑高柳眉,“你真认为今年的大会能够顺利的进行到底?”根据南宫道所说前三届的惨况,她可完全不敢指望这回的大会能如他所愿平平安安的落幕。
“怎会不能?”
当然不能。
他想得太美了,他不该忽略掉他的报应强度和他的衰运度。
听主办人南宫道说,就在武林大会开始的前一日早上,一堆武林高手因吃了大会外来路不明小摊商所烹煮的不洁食物,纷纷上吐下泄,一半的选手因此而不得不退赛,另一半的人,则都集中躺在大会提供的客房里养病,就盼能赶得上这次的比武。
至于闯祸的小摊商,早在事发之前就已先行跑路了,根据其它摊贩的供词,那位让众多高手含恨下山的一兀凶,姓封。
接获南宫道的通知后,被打击到难以承认这是事实的斩擎天,深深的体会到,他心中的美梦在有了他家邻居的搅局后,永远都会变成噩梦这个道理。
待在房里看他失魂落魄了一早后,开阳站在他面前,以哀悼的目光瞧着他那张怨到深处还是很怨尤的苦瓜脸。
“盟主大人,您再沮丧也还是得面对现实的。”能够衰成这样也太不简单了,她现在完全能体会连着三届武林大会下来他的悲惨心境。
斩擎天忿忿地抬起头,“我要指死那个臭小子……”
“别忘了你的盟主风范。”开阳一把拉起他,“起来啦,身为盟主的你,不是有责任去慰问一下那些就快落马的高手,并在病榻旁为他们打打气?南宫大人都替咱们把慰问品给准备好了。”
望着堆满一室的汤药与补品,又再次站在地狱边缘的斩擎天,勉强打起精神,他侧首看向封浩一不帮她打扮,就又是那副散漫德行的开阳,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仍旧还是能感觉到,自昨日起,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已变得与初时不同了,眼下在外头的廊上,还有着一大票慕名而来,想亲眼一睹未来盟主夫人风采之人。
松松散散的发髻,在她的发上绾成一种放纵的风情?垂缀在她颈畔的发丝,则令人有种想将它拨开的冲动;大红的腰带在她的腰际打成一个小结后,垂曳下来随着她的行走妖娆地摇曳着……
为何这样的她,他得将她自掌心中交出来,与他人一块分享?藏在她身上的每一分美丽,她一无所觉,而望着窗外人影绰绰的他,则是满眼的不愿。
当开阳端起一盅快放凉的鸡汤时,斩擎天快步走至她的身旁将托蛊放下。
“妳不需去了,我与南宫两人一道去就成。”
“为何?”开阳仰首看着他,隐约地听出他的音调似是有些不自在。
他心虚地别开眼,“因为……”
“你近来的目光干哈老是对我闪闪躲躲的?”她一手覆上他的面颊,将他的脸给转回她的面前,对他这种逃避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
“那就不闪躲,咱们和外头的都正面以对吧。”斩擎天索性来个快刀斩乱麻,一把扯开她的衣领低首探向她,张口就往她的颈间咬下去。
“什么……”反应不过来的她忙缩着肩,“痛痛痛……”
斩擎天不动如山地紧握住她的两臂,全然不把她的推扯当作一回事,咬完了左边的颈间后马上又换成右边,且咬完了一口就又再接一口。
她不解地低叫:“为什么咬我?你饿了吗?”
“是饿了。”他意犹未尽地往她喉际再啃上一口。
“你早膳没吃饱?”发觉整个人被他拿来啃的她,在使出全身的蛮力加上手脚并用后,这才把他给推开一段距离。
“只是还有些嘴馋而已。”低首看着她颈问的战绩,斩擎天颇为满意地松开箝制的双掌。
开阳一头雾水地端起托璧,不想再被咬一回地赶紧逃离虎口。在她打开房门来到外头的廊上时,一整群占据了走廊的人们,见着她脖子上的咬痕后,先是集体呆了呆,不一会儿在清醒后,马上有志一同地围上前去口口声声地问着她疼不疼。
将众人的反应都看进眼底后,斩擎逃陬上青筋直跳地走出门外,一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一手环过她的腰,动作快速地将她拖回房里并踢上房门。
“这回又怎么了?”开阳没好气地两手抆着腰,看着这个今儿个可能是被打击过头的男人,无言地在她的面前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我想清楚了,我还是有点饿。”斩擎天忽地停下脚步,看似冷静地将目光集中在他已蹂躏过一回的地方。
“哈?”
熟悉的气息再次包拢在她的四下,温润的唇亦贴牢在她的颈问开始大肆吸吮,开阳愣了愣,回想起外头人们与他的反应后,总算是模清他老兄如此反常是为了哪一桩。
“喂,你是改食人肉不成?”她两手用力揪着他的耳朵,奈何他就是不痛不痒。
“似乎是这样没错。”他更是兴起地在她脖子上亲来亲去,到后来甚至连她的双耳也不放过。
开阳缩着身子,酥麻与战栗的感觉无处不在,偶尔滑过她肤上的舌尖,更是勾引出更多难以言喻的心头骇浪,逐渐上升的热意,似乎都集中在他的唇走过的每一处,燎原似地熊熊烧了上来。
“别亲……”她很努力地想捧起他的脸制止他为恶,“别再亲了!”
正正踹中月复部的一脚,成功地踹走了耽于美色而有些分心的盟主大人,开阳气喘吁吁绕过花桌防备地与他拉开距离,在他又想要走过来时,她扬手警告他。
“别动,不许过来,不然我就在人前休了你这号未婚夫。”
斩擎天回味地舌忝着唇角,不情不愿地高举着两掌向她示诚,而一点也不敢松懈的开阳则是抢过桌上的托盘就往外头跑。下一刻,廊上响起了整齐的抽气声,所有人先是扼腕地瞪看着她那吻痕泛滥的颈问,再看向站在她身后春风得意,一副欢迎众人挑战模样的盟主大人,而后,众人都很识相地模模鼻子在廊上让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心情转瞬间好到不行的斩擎天,跟在开阳的身后只走了两步,就遭她回过头大声喝住。
“你已经够饱了吧?别再跟着我!”拜他所赐,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可是……”
她再冷冷一瞪,“还不快去履行你盟主的义务?”
“好吧。”自眼角余光瞧见躲在廊上角落里的天机后,他这才放心地愿意放人。天机在她举步离开时,很认分地放弃看戏也跟了上去。而已一长叹了一早的南宫道,则是在廊上的人们都跟着开阳离开时,满心落寞地朝斩擎天一步步踱去;他万没料到,在连续了三届的意外频传后,今年的大会还是一片凄风苦雨。
“四域域主都没事?”斩擎天无力地靠在栏边问,目光没离开下头已走远的开阳。
“没事,他们这些娇贵惯了的域主,吃的全是自家带来煮食的。”虽然这么做是挺不给他这东道主面子,不过,也多亏这样他们才没跟着阵亡。
“还好还剩下四个希望……”斩擎天庆幸地拍抚着胸坎,由衷感谢大会一异最强的四位高手全都安然无恙,让他逃过今年无人可挑战的窘境。
南宫道不以为然地摇首,“我可不会这么乐观,就算眼下逃过了这一劫,别忘了到时竞武台上还有你这最后一劫。”
“我会尽可能放水的。”不管了,什么人品或是道德全都暂时闪边去,无论是用什么手段,他今年一定要让出大位强行转业。
“那也得让众人心服口服才成。”南宫道搓着下巴,十分认真地向他建议,“哪,你有没有想过,与其担心别人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不如这回你就把所有的意外都集中在你身上,例如:赛前拿刀往你身上桶个两下,或是服用些不会死人的毒药,这样到时你就可以输得合情合理些了?”
“……一定要这么冒险吗?”
“反正赌的又不是我的命。”南宫道将刚收到的来信贴在他的脸上,“哪,你家侯爷大人派人送来给你的。”
无端端的,步青云会有事找他?尤其是在进行武林大会的这当头?
斩擎天回想一会儿前阵子追在他后头的各路人马后,他有点明白地快速拆开信封。但就在看过之后,转瞬问变得面无表情的他,缓缓地收起了掌指,将那封信给揉碎在他的掌心里。
“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赢。”已经叨念了一早的开阳,在他上场前,犹是不放心地再一次向他重申。
“知道。”斩擎天点点头,再把头转看向下一个人。
“让招绝对要让到教那些内行人都看不出来,没忘记吧?”不想再救济他四年的南宫道,双手合十地向他诚恳拜托。
“记得很牢了。”
同样也列座在贵宾席上的天机,在斩擎天的两眼看过来时,非常不团结地向他吐实。
“虽然我也很想亲眼见证你人生第一次的败北,只是那样的话会勾起我的心头之恨,所以你还是亮出实力来乖乖连任吧。”不然当年他岂不是输得太冤了?
“你少触我楣头。”斩擎天赠他一记白眼,随后转身走向众人等待已久的竞武台。
晴日高照,秋风飒爽,遍植红枫与银杏的盟主山山顶上,期待已久的武林大会终于正式展开。
设于山顶枫林空地上的竞武台,台旁四周上百个座位早已坐满,而座位外也已围满了天未亮就进场欲争睹武林大会的大批群众。以盟主未婚妻身分坐在贵宾席上的开阳,由于坐得有点远又逆着阳光,始终没法子看清头一位踏上竞武台,准备助斩擎天达成下台希望的勇者生得是什么样。
“这位是?”
“南域域主楼倚南,也就是吃妳一三腐的那位。”身为大会主人的南宫道,简单地向她介绍,“这位仁兄近年来打遍南域无敌手,身边永远都有桃花乱乱飞,被喻为武林新一代的新星之一。”
当位在竞武台旁的司礼祭司举起手中的鼓槌,转身朝场外的战鼓重重擂下后,立在台上的楼倚南扬手一震,手中的金刀立即出鞘,在他迈开步子冲向站在竞武台另一端的斩擎天时,沉重的刀鞘一落地即笔直地插立在原地不动,台下的群众随即响起了阵阵惊呼之声。
看似轻盈实则重若千斤的金刀,当着斩擎天的面前狠快地砍下,斩擎天并未闪避,想实际测测那柄刀到底有多重的他,只是横起剑身扬剑一挡,在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并未如他所期之时,他立即旋过身子拉出家传宝剑。楼倚南见状,蓦地往后一跃,在落地之时弯曲着双腿借地使力,再次冲至斩擎天的面前,并迅速地将金刀一分为二,自左右朝他的颈问砍下。当众人为此而深深倒吸了口气时,斩擎天扬起左掌紧按住左边的刀身,低首闪过来自右边的金刀后,一掌握住他的掌腕,将刀锋送回他的面前。
紧急止刀的楼倚南,低首看向斩擎天犹未动半步的两脚,他咬着牙抽回另一刀时,再反手由下往上划向斩擎天的胳膊,斩擎天转动右腕当空划了个半圆即隔开了他的刀锋。这时,有心让招的斯擎天在四下投来的目光里,隐约地捕捉到了些许的怀疑,他知道再这么让下去被人看出只是迟早的事,一想到后头还有三位域主等着,他也只能使出全力以求这戏还能唱下去。
凶猛探出的一掌,以虎咬之姿擒向楼倚南的喉际,速度之快,就连近身的楼倚南也没看清,他一脚踢向斩擎天,勉强想格开附在喉上那指尖深深陷入的五指,可斩擎天却在这时以剑柄桶向他的心窝,并转瞬间松开五指,飞快地在他的胸口重击上一掌。
深沉绵厚的内劲,在下一瞬间把楼倚南震飞了老远,一手撑按在地上的他,口中还涎着些许的血丝。当下在场外的鼓声再次响起,人们亦大声鼓噪叫好,还站在台上的斩擎天,则是满面无奈地低首看着自己还是连动也没动过一步的双脚。
“好一颗损落的新星。”天机一手撑着下颔,很开心地瞧着斩擎天面上凝重又自责的神色。
“没、没关系,还有下一个……”从不知道斩家老兄武功这么高强的开阳,结结巴巴地安慰起自己和身边的同伴。
“对对对……”僵着脸的南宫道连忙点头称是,“说不定下一个赛前跑去深山闭关练了什么绝世神功,他一定能够打败盟主大人的。”
“嗯,就是这样,我们要有信心。”开阳重重地与他击掌交握着手心,用力对彼此激励打气。
天机两手环着胸,对他们的谎言嗤之以鼻。
“真要有那种神人,我还需退出江湖?你们是瞧不起本大爷还是怎么着?,”好歹他也是自小苦练各大派武功到大,在斩擎天正式出道前,不但在武林中从无敌手,甚至是曾与兰言交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唯一一人。
南宫道很想请他闭上嘴巴,“你别泼我们冷水行不行?”
“我是要你们早点认清现实。”结局是早已注定的啦。
开阳拉回南宫道,一手指向正以高傲之姿缓缓步上竞武台的新一任挑战者。
“别管他了。哪,这位上场的高明又是谁?”与其它人相比,怎么这位看起来那么年轻?指泛个年轻人能够比上一个还来得耐打吗?
“西域域主黄泉笑,上回在抢下域主大位时,还夸口定会抢下武林盟主的位子。”他粗略地向她介绍,但在回想起上一回西域域主大会时所见着的功夫,再比较起斩擎天所向无敌的功力,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愁直在他的心底绕呀绕。
“好,有志气。”只会看门道的开阳,压根就不知他心底其实真正在想的是什么。
蹦声再次响彻林间,挟带着啸音的黑鞭划过天际,先发制人的黄泉笑,一鞭直取斩擎天的眉心,在眼看鞭子就要抵达时,随即再抽手一绕,黑鞭硬生生地转了攻击,改而紧紧缠住斩擎天的身子。当身上的长鞭愈束愈紧,也令他渐渐无法平顺地呼吸时,在心底评估完实力的斩擎天,总算是有了可以安心动手的感觉,赶在黄泉笑打算一掌拍向他的脑际前,他运上内力,使劲地震裂了身上之鞭,扬掌接下已是刻不容缓的那一掌;可斩擎天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最让他看好的黄泉笑,除了金玉其外,还是他遇过最不耐打的四域域主。
清冽冽的掌骨断裂声,自两个无言的男人中问传来,就连让斩擎天反悔的余地也没有,英姿飒朗、英雄少年的西域域主,当着他的面抱着整只已断的右臂,倒下。
懊歹……好歹也让他多打个几下啊,怎么可以这么快的就下场弃他于不顾?要不然,就事先跟他说上一声,好让他手下留情些啊……内心欲哭无泪的斩擎天,悲怆不已地瞧着被大会人员送下台的黄泉笑,就这么来得快也去得快地转身同他道再见。
“啊,又一个短暂的奇迹。”天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两掌,还很刻意地瞄了瞄隔壁表情有如末日降临的男女。
开阳挣扎地想找个借口,“他……他定是今儿个吃坏肚子了!”
“我还睡不好落枕呢。”
“天机!”这里就他一个没站在同条船上共患难的。
他冷冷低笑,“外行人,妳就张大眼好好瞧清楚妳家盟主大人的噩运到底有多强吧。”
“我才不信。”她用力哼口气,“接下来呢?不是该轮到东域域主,人呢?”
“妳等我一会儿。”南宫道抬起一掌要她缓缓,也觉得怎么等这么久都还没见下一人上台,但就在底下的大会人员前来同他报告后,原本还满面焦急的他,神情登时一换。
“发生什么事?”开阳心惊胆跳地看着他沉痛的表情。
他无奈地抚着额,“他弃权了。”说什么前两人的下场太难看,所以他不想也跟着领教?堂堂东域域主弃权落跑难道就不够难看?
“那……”
“就只剩下这个四年来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北域域主冷清扬。”南宫道提不起精神地指向最后一位希望。
“他……行不行?”
“天晓得。”这些年来都躲到深山里去练功,有谁知道他的武艺是否已精进到能与斩擎天匹敌了?
眼看在场仅剩下一线希望,斩擎天紧张地深吸口气,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得小心地珍惜这最后的机会。等待了好一会儿,踏上竞武台的冷清扬终于来到他的眼前,忽然间,脑中纷乱的想法倏地自他脑海里远去,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透过环看着四下似是正在寻人的冷清扬,将目光扫过开阳而后定不住动时,像把利刃似地刺上他的心坎,因那冰冷看向她的目光,就连坐在开阳身旁本是一副懒洋洋德行的天机也已察觉,并进而警戒地采取防备姿态。
震耳欲聋的鼓声,一下又一下地迎合上他的心跳,他沉淀下所有的心神,谨慎地看着慢条斯理回过头来的冷清扬,面上带着不相衬的微微笑意,在鼓声一结束时即伸长两臂振臂一送,一反以往总是采用弯刀,先行送上两片薄如蝉翼的暗器,在他扬袖挥开时,另一批数量更多的暗器已抵他的面前。
不得不采取主动的斩擎天,举剑准确地扫下每一片暗器,并旋身一脚踹开已欺近身的冷清扬,而在那时他才看清,台下贵宾席的四周,早已围满了冷家众多家院,逼得天机架剑在手准备随时拖走开阳出招。就在斩擎天这一分神时,状似被他踢着的冷清扬颠踬地退了好几步,直退向开阳所处的方向,并自腰际抽起惯用的弯刀,刀尖直指开阳的喉际。
拚尽全力赶上刀尖划下那一刻的斩擎天,赶在天机出手前已扬剑拦下那一刀,此时,四下观赛的人们并没有察觉暗地里发生了何事,只瞧见难得动用全力的斩擎天,一改先前总是等待还击的作风主动出招。
“你受了谁的指使?是谁派你来的?”斩擎天压低了音量,边问边承接住他高跃至上方后,顺势往下重重砍下的一刀。
冷清扬以一连串让人无机会喘息的刀势,逼得斩擎天只能专心与他拆招,再也无暇问及其它,就在他打算投入全副心力,对这个功力变得莫测高深的冷清扬,来个多年来难以求得一对手的交战时,自席问传来反射在他面上的阵阵刀光,以及重重包围住开阳的人马,令他被迫当下改弦易辙。
虽然说,他认为无论来者再如何多,以天机的能力,应当是能保开阳无事,但在她性命已挂在刀口上的这当头,谁也不能对他担保个万一,也因此……
射人先射马。
斩擎天微瞇着眼,飞快地将手中之剑抽射在地,转过身子一掌直取冷清扬的颈后,在他能反应之前,斩擎天扬起右手,以密集的指势在他的胸坎上连点十大穴,再以一掌封住所有可以使上内力的穴脉。
当冷清扬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时,斩擎天先是回首确定了开阳的安危,见她安然无恙后,他缓缓回过头来,心头猛地大大一震,终于想起了他今日会出现在此的目的,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犹扬在空中的掌指,怎么也没料到,他又再次铸下同样的大错。
“怎么了怎么了,方才那是什么招数?”看不懂状况的开阳、心急地摇着面色苍白如雪的南宫道,“为哈那家伙一动也不动?”
“他……”
“他中了斩家绝学,卸武式。”心情有若晴空万里的天机,总觉得在被老友使唤了那么久后,跑这一趟总算是值回票价了。
“中了那一招后……会怎样?”光听那种不祥的招式名称,开阳心中马上泛起了很坏的预感。
“武功尽失。”天机愉快无比地加注,“我当年就是败在这一招之下的。”还好当年那个斩某人,事后善心大发地解掉那招卸武式,把他的功夫还给了他。
于是,就这么地……
汪洋中的最后一条船,沉没。
每相隔四年就会上演一回的噩梦,再次忠实地呈现在斩擎天的眼前,一脚踩进地狱里的他,望着满山头大声恭贺他又再次蝉联盟主宝座的人们,懊侮的、心音登时随着无处不在的赞美声在他的心头一拥而上,揉混在风中,成了种辨不清的潮浪声,将孤零零站在台上的他再次淹没。
斩擎天呆滞地眨着眼,当台下众多理所当然的、怨恨的、钦羡等种种目光翩抵至他的眼底后,最终,在他的脑海里汇聚成一种命运对他嘲笑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