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尊劫 第二十七章
一个声如九泉之下的豪鬼哭嚎,令起寒懔的幽幽说道:
“你来!二十年了,你终于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这声音听起来太吓人了,苏艾青依偎到韦英风身边。
有条人影如巨鸟般飞向他们而来,柳亦枫抢身上前,将全身真力遍布四肢百骸,身微,躯弓,双掌提至胸前,正待一击!
那人身在空中,仍阴恻恻的道:
“你好大的排场!”
说完,那人细目怒睁,毫不稍瞬的瞪视韦英风等人。
此刻——
一个“啊”来自数人的口中,除了韦英风、沈海珊、李虎、沈大川外,其余在场的人,顿时目瞪口呆,都成了木头人。
苏艾青第一个尖声大叫:
“师父!”
那人疑惧的望望苏艾青,好像根本不认识她,奇怪她何以称自己师父。
柳亦枫咬牙切齿,双目暴睁,怒叫道:
“桃花郎,你没死!”
“桃花郎”三个字一出,直如电流通身,韦英风不由怒火倏升!
“盖世神偷”司徒忌勉强大声道:
“桃花郎,你命真长,好会躲,竟然躲在这里,难怪我们找不到,缩头乌电的滋味如何?”
桃花郎冷冷的一笑,道:
“你们竟然能来,也是天意,二十年的人间地狱,或许就此结束了。”
众人俱是一怔,苏艾青上前,急声道:
“师父,你不认得青儿了?青儿好想你,大家都在找你……”
桃花郎微微一怔,愕然道:
“小泵娘,你只怕认错人了,我没有徒弟,二十年不出这里一步,如何能收徒?”
苏艾青鼻头一酸,暗哑的道:
“师父,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上次你把我绑起来以后就不管我,所以我才会跟英……韦公子走的,师父你不要怪我。”
桃花郎不耐烦的提高语声,道:
“小泵娘,我说我不是就不是,你怎么……”
“盖世神偷”司徒忌拍拍苏艾青的肩头,低缓的道:
“他是真的桃花郎,不是你师父。”
苏艾青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哭道:
“明明是我师父,为什么又不是?”
韦英风握紧她的手,安慰她,柔声道:
“我们将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我再解释给你听,别再哭了。”
韦英风转身,冷冷一哂道:
桃花郎目光急转,投身在韦英风那张被仇恨所扭曲的面孔上,颤抖的道:
“真像!如果我眼未花,你就是韦英风吧!好快,二十年了!”
韦英风踏前一步,生冷的道:
“很好,你没有忘记,二十年我逃过一次,二十年后的今天,只怕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桃花郎暗里一哆嗦,昔日的仇恨,眼前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开,而且,他根本没有解开的理由。
蓦然,他咬紧牙关,忍住眼泪,道:
“我根本不想逃,今天如果可以做一个结束,对我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月兑。”
柳亦枫额际青筋暴现,嘶吼的道:
“桃花郎,当年我视你情同手足,为了你,我不远千里跋涉,为你取得天山千年雪水,而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韦家哪一点对不起你?我柳亦枫哪点亏待你了?……”
桃花郎一个立足不稳,踉跄倒退三步,全身不停的颤抖,勉强开口道:
“经过了二十年,我以为什么都会会淡忘,不再有仇恨,不再有痛苦,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即使再经过一个、两个……的二十年,这刻骨铭心的痛苦,依然存在,没有丝毫稍减!”
韦英风冷笑道:
“该说的都说完了!”
桃花郎忽然沙哑的笑了起来,嘴唇不停的翕动,艰苦的开口,道:
“二十年够了,我也不想再忍辱偷生了,但是,在我走之前,我要把详情告诉你们,算是一种交待吧!”
说到后来,忍不住凄然泪下,要不是眼前的人跟他有仇,否则也会忍不住为他鼻酸的。
柳亦枫面色倏沉,道:
“很好,我倒想听听,你这个禽兽犯下那滔天大罪后,又有什么巧言,来为自己辩解,不过,我先警告你,我决不会放过你!”
桃花郎大叫一声,又退出两步,嘴唇翕动,久久不能出言。
“盖世神偷”司徒忌大声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拖延时间,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李虎亦不耐烦,吼道:
“说不定他故意拖延,是在等他的同伴,带救兵来呢!”
桃花郎清冷的一笑,道:
“同伴?救兵?哼!我二十年孤伶伶的在这里渡过,哪来的同伴?去哪里找救兵?”
韦英风惊愕的看着桃花郎,低沉的道:
“你不是‘独尊门’的人?你为什么在这里?”
桃花郎双目微合,道:
“以前是,现在……哈!炳!炳!”
他突然仰天长笑,声响直入云霄,震得众人都全不舒服,激灵灵的一颤。
柳亦枫冷冷一哼:
“桃花郎,你少玩花样!”
桃花郎面色一红,羞愧的低下头去,半晌,低沉的道:
“在你眼里,我是如此龌龊不堪,我的任何行为,任何说辞,你都会怀疑,柳兄……”
柳亦枫目光一次,寒声道:
“不要叫我,你不配!”
韦英风面孔倏沉,厉色道:
“桃花郎,你到底还有什么遗言,快说,我们没有时间跟你耗了!”
桃花郎满面糅合着痛苦,羞惭,而又傍徨无主的神色,豆大的泪珠纷纷洒落。
苏艾青停止了哭,低低的叫:
“师父……”
桃花郎长叹一声,面部肌肉抽搐,痛苦的道:
“你们或许不知,事发之后,我就被关在这里,以致我根本没有赎罪的机会。”
柳亦枫冷然一震,惊道:
“你这是被关?被谁关的?为什么?”
桃花郎双目隐泛泪光,踱了两步,蓦而抬头凝望天际,沉痛的道:
“当年我一时昧了良心,犯下这等大罪后,我心里也非常痛苦,一再反悔,想把真相告诉武林大众,所以才被关起来……”
韦英风只觉一股凉气自背脊升起,他看不出桃花郎说谎的痕迹,道:
“到底是谁?”
桃花郎唏嘘良久,方才语声沙哑的道:
“说来,你们大概很吃惊,整个事件的发生经过,全是我师父‘千臂神尼’宫南萍一人所策划的,她掌握了整个局面……”
他以为说出“千臂神尼”,他们一定大吃一惊,现在看他们神色自如,他反而吃了一惊,道:
“你们知道了?”
韦英风点点头,道:
“但是,有些事我们仍然不明白,比如她真正的目的何在?你又为什么被关?为什么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假的桃花郎?”
他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听到后来,桃花郎也惊声道:
“假的桃花郎?你的意思是说江湖上仍然有一个桃花郎?”
没有人出声答话,但是,桃花郎已从他们眼神中得到答案了。
他长叹一声,沉痛的道:
“她是让我永远为她背黑锅,她的心太狠,大毒了。”
略为镇定后,他接着又道:
“有一个更令你们惊讶的是,“千臂神尼”宫南萍其实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他说到里,众人猝然全身一震,无法置信的凝注桃花郎。
他又悲伤的道:
“整个事情,要从我父亲说起,我父亲叫桃桑云,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一心想当武林盟主,认识我母亲后,他们即共同策划该如何称霸武林,其实,他们没有正式成亲,后来遭我祖父反对,两人只好分手,但那时,我母亲已经怀有我了……”
桃花郎双目痴迷,怔怔的望着夜空半晌,他悲哀逾恒的道:
“在我将出世前,母亲得到一个消息,父亲被杀了,母亲伤心欲碎,产下我之后,她就出家为尼了……”
沈海珊打断他的话,道:
“她并没有吃斋念佛,她只是……”
桃花郎点点头,道:
“我知道,但是,从那时起,她一直以尼姑的身份出现,可是暗地仍在计划称霸武林,以慰父亲在天之灵,她是个女子,又无帮派,称霸武林淡何容易,终于,她发现了一个目标……”
韦英风如遭雷殛,踉跄退后一步,道:
“是我父亲……”
桃花郎低下头颅,哑声道: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一直以师徒相称,那时,韦万年可以说名满天下,一些黑白两道的朋友,提议推他为武林盟主,但韦大侠以年轻,不足以慑人而婉拒,而我母亲找上他,要他改推我母亲为盟主……”
沈大川忍不住哼一声,厉声道:
“不自量力,厚颜无耻!”
桃花郎摇头,落寞的道:
“韦大侠认为江湖上一旦有了盟主之后,而只怕徒生事端,不肯答应,我母亲怀恨在心,于是秘密的组织了‘独尊门’,那时,我与柳兄是莫逆之交,她逼迫我以这层关系混入韦家……”
柳亦枫冷漠的道:
“你倒会推,把所有的罪过推给别人,我不会相信。”
桃花郎感慨的道:
“这不是推,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了完成她的野心,我牺牲了与亦……亦兰的感情……”
他蓦而仰天狂笑道:
“而我换来的竟是这种后果……我这是为什么?二十年的痛苦折磨,为什么?”
韦英风悄悄拭去眶中泪水,深刻的道:
“而我呢?我一生下来,什么都不知道时,我就背负这么多的血海深仇,我又是为什么?”
桃花郎有些迷茫的凝注韦英风,沉痛道:
“我再说什么愧疚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了,此时想来,我真是无地自容,我怎么会如此残忍,糊涂到这种地步……”
“盖世神偷”司徒忌道:
“少废话,快说!”
桃花郎思忖片刻,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我混入韦家主要是为了了解里面真正的情形,而且韦家食客甚多,我也为了收买人心,但是,当初我母亲跟我说的,并不是像后来那样残杀……”
韦英风的语声像是出自九幽之深,冷漠残酷得不带一丝人间气息:
“后来为什么如此残杀,韦家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怎么下得了手!”
桃花郎全身急速的抽搐了几下,语声沙哑的道:
“因为韦大侠武功又好,名声又响,要找到一批人去找他麻烦也不是容易的,我母亲说给他一点教训,让韦大侠的名声受损即可,而她告诉那些帮手,却说韦家有宝剑、秘籍,谁找到就给谁……”
韦英风面孔的肌肉痉挛,他的手颤抖着,厉声道:
“我要报仇!一个也不留!”
桃花郎面孔的神色急剧的变化着,他甚至有些痴呆的道:
“太迟了,那些人全死了!饼后,我母亲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在桃花郎说话中,韦英风双眸幻闪着隐约的光影,那光芒冷极了,也恨极了,有着极端的,一种令人在无形中战懔的煞慑气息!
桃花郎与他目光一触,竟不自觉激灵灵一战,凄然的道:
“那些亡命之客,为了夺得宝剑,秘籍,像发了疯似的残杀不已,事后,我无法忍受这种自责的精神折磨,我对我母亲说,我要向江湖武林称错,然后自行了结,她怕我泄露,把我关在这里……”
韦英风长长吸入一口气,好似自一个噩梦中醒来一般,道:
“我们来时,你为何说‘你终于来了’,何意?”
桃花郎沉重重的“啊”了一声,苦笑道:
“二十年她从未来看过我,不过每隔-段时间,她派一个叫乔志中的年轻人来,劝我回心转意,与他们共创霸业,我始终不点头,近日,她更放言道,如果让她亲自出面,就是我生命终结的一天……”
所有人全身一寒,虎毒不食子,怎的这人如此残暴不忍。
空气寂静了一会,柳亦枫又低沉的道:
“既然,乔志中偶而会来,你为何不打倒他逃出去,或冲出去呢!”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想问的,桃花郎带着点忧忧,哑声道:
“我已成了半个废人了,我母亲让我服下毒药,每隔半天须服一次解药,她会按时送来,我即时逃出去,亦命不长久,况且我对人生已无所求,住在这里,跟外面又有何不同?”
韦英风低头想了一会,微怒道:
“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你我的账如何了断?”
桃花郎闻言之下,赫然一惊,道:
“苟延残喘至今,这条命早不值一文钱,要,你们就拿去吧!”
说到后句,桃花郎的目光凝聚在韦英风身上!
人总是矛盾的,越强的敌人,往往越能激发韦英风的斗志,眼前的敌人,却束手就擒,反而叫他不知如何下手。
突然——
韦英风神色一冷,失声道:
“看!那边怎么起火了!”
所有人顺着韦英风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红光,烧得甚是惨烈。
沈海珊花容失色,惊叫道:
“怎么回事,那里是义母住的地方,怎么可以起火呢?”
这种情况太众人意料之外,大都以岩石自然的村料,加以人工巧妙安排的“独尊门”竟然起火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烧起来?
韦英风略一沉吟,快速的道:
“我们过去看看,但是小心有诈,‘千臂神尼’宫南萍不是好应付的!”
所有人点头回意,连桃花郎也跟着他们,疾掠而去。
在沈海珊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火灾现场,自火光反映下,清晰看出其中的惨怖情形。
韦英风皮肉不动的道:
“怪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救火,任凭着这么烧下去,莫非这里全要毁了?”
镑人正在怀疑,忽然看见一个人从烈火中爬了出来
韦英风大吃一惊,定眼一看……
沈海珊更是手脚无力,当她瞪大眼睛,定神一看,她差点晕了过去……
原来,这个从烈火中爬出来的,已经烧得不成人样的,竟然是他们一心要寻,一意要杀的-一“千臂神尼”宫南萍。
沈海珊抱住“千臂神尼”宫南萍,泪盈盈的,语声哀切:
“义母,义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失火?……”
“千臂神尼”混身烧得皮开肉绽,一个慈祥的脸亦烧得丑陋无比,非常可怕。
她抬头看到沈海珊,忽然哭了,哭得像在泣血,哀怜的道:
“孩子,不要太靠近我,我身上中了毒……”
沈海珊怔怔的望着她,韦英风一听忙把她拉开,她仍切切的哭着。
“千臂神尼”满脸都是累累疤痕,全身污秽邋塌不堪,面目全非,衣裳烧得仅能蔽体,精神恍惚,像在地狱里受尽了苦刑。
当他目光甫始与韦英风那冷酷如剑的眼前相触时,全身却是不停的颤抖,大张着嘴,那惊恐的强烈,已达至极点,她断断续续的道:
“你来……了,晚了一……步,有人……比你……先对……我下手了……”
当他说到这里,他望见了桃花郎,这一眼,已令她无法瞑目了,那是如何痛苦的一张脸,如何怨恨的一张脸,如何悲愤的一张脸!
她仿佛骤遭雷殛一般的僵住了,目光黯淡,神志凄惶,颤抖的道:
“你,恨我对不对?你们全……都恨我……是不是……”
韦英风深沉得宛如一泓潭水,冷酷得像是索魂的使者目光如冰,如锥,有难以言喻的毒厉。
沈海珊跪在地上,失去光辉的面孔上,透露着惊恐、痛苦,哭道:
“义母,是谁放的火?是谁下的毒?是什么人?义母——”
“千臂神尼”蠕动了一躯,断续的道:
“是……是那个畜……生,乔……志……中,那个畜……生,我造……就他……”
她痉挛了一下,呢喃道:
“我……培养……他,他竟……比我……还要……毒……”
她忽然沙哑的笑了起来,伸出烧焦的手指着远方,嘴唇不停的翕。
此时,桃花郎双目微耸,低声道:
“他为什么要杀你?”
“千臂神尼”宫南萍瞳孔的光芒已有些散乱,白色的眼仁不住的上翻,呼吸也逐渐微弱,道:
“因为……因为……你,他是因为你,所……所以才……对我,下手……他……也不会……好过……他……”
“千臂神尼”宫南萍“嗯”了一声,瘫痪般倒在地上不动。
韦英风走到她身前仔细探视了一阵,摇摇头,沉声道:
“她死了……”
沈海珊全身微颤,美眸泪光隐隐,呢喃道:
“为什么要杀她?乔志中为什么要杀她?对他那么好,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有的人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千臂神尼”宫南萍是首号敌人,可是,未经动手,就见她死的那么惨,不禁唏嘘一阵,心想,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残杀他人,而今落的也是这种下场。
沈海珊越哭越伤心,到后来就伏在她的身上恸哭不停。
桃花郎黯然低头唏嘘一阵,缓慢而艰辛的向“千臂神尼”的尸体之前行去,长叹道:
“现在,我又能怨你什么?”
韦英风略一沉吟,沉声道:
“她死了,还有一个乔志中,他现在成了一个主要人物,我们不能放过他……”
苏艾青刚陪沈海珊掉了几颗眼泪,一听韦英风要找乔志中,她又吓得眼泪直掉!
沈海珊蓦然抬头,恨声道:
“我知道乔志中在哪里,我们去找他,我要亲手杀了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艾青可怜的像个小媳妇,乔志中一直对她那么好,如果他们真要杀他,那……
沈海珊气冲冲的往前急走,所有人也跟着她,只有一个人默默的留下来……
他就是桃花郎,他抱起“千臂神尼”宫南萍的尸体,缓缓走入火中,火中……
大家似乎认为桃花郎,他的存在与否已不重要了,他们在寻找另一个目标……
沈海珊带他们来到了另一石室,这间石室,外表看起来较小较低,毫无气势,也不起眼。
他们正怀疑乔志中怎住这间?
沈海珊毫不犹豫的在推门而入,里面发出了惊惧过份的叫声——“啊”——
乔志中果然在里面,但是这里不是他的卧房,而是一间贮藏室,放满黄金、翡翠、珍珠……
这些珍贵珠宝的贮藏室!
整个石室放出绚丽炫目的五色光彩,叫人不能置信,这些珠宝的价值根本无法计算,即使想大约说个谱儿,只怕也没有人说的出来。
乔志中抬头一望,全身不由因惊叹而微微颤抖,颤声道:
“你们……沈海珊你……”
沈海珊双目怒睁,厉声骂道:
“乔志中,你还是人吗?义母尽避多行不义,但是对你恩重如山,你……”
乔志中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叫道:
“你呢?你还不是一样,竟然带了外来人,毁了我们辛苦建立的基业,你忘了你的重誓……”
沈海珊面色惨白,双眸木讷的瞪视着乔志中,身躯更在剧烈的摇晃……
人类都有贪婪的本性,这么多的奇珍异宝,使“盖世神偷”司徒忌的双眸有些迷乱,一股莫名的兴奋,使他全身不住的颤抖,一旁的柳亦枫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这般狂热才渐冷却下来。
韦英风已经看出乔志中正准备逃离这里,但他不甘心丢下这些珠宝,所以他准备带来一些,想不到沈海珊如此了解他,一找即着。
李虎来之前,本以为可以好好打一场,结果才一下子就玩完了,现看到乔志中,他又手痒起来,吼道:
“来来来,白脸小子,我们来玩两下,我李虎摔得你七荤八素!”
乔志中目光恐惧的瞧着众人,当他看到苏艾青,像见着了救星,叫道:
“师妹,救我……他们都要杀我,你……一定要救我……”
韦英风看着乔志中那原本英俊的面孔,因惊恐而变了形,满脸怜惜之色!
苏艾青哭了,她泪痕斑斑的道:
“师兄,你本来是好人,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救你……”
乔志中身躯微抖,痛苦的道:
“你求他们放过我,你求韦英风放过我,我知道他会听你的,师妹……”
苏艾青的心在绞痛,这种场面,叫她如何开口求人,可是看师兄这副可怜的样子,她又不忍心,叫她左右为难……
沈海珊阴森森的笑了,冷冷的道:
“乔志中,你也有今天,即使他们都可以饶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为义母报仇,杀了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西”字一出,沈海珊叹然欺进一步,神速无伦的抓向乔志中,双腿倏起,猛踢敌人上盘八大要穴!
乔志中狼狈的退出三步,撞得一些宝石“铿锵”的掉了满地。
“盖世神偷”司徒忌心疼的喃喃道:
“可惜啊可惜……”
乔志中原本身手不错,可是移步迟缓,仿佛身上有伤,或许是被“千臂神尼”宫南萍发现他下毒时,奋力一击的后果!
乔志中慑于众人威风,气势已减,沈海珊又攻的甚急,石室内太小,摆满了珠宝,门口被人群围住,他的情况,真是狼狈不堪!
他被逼至墙角,心一慌,忙伸手要拔出身上的剑,尚未及拔出,一片凛烈如削的寒风已倏而罩下!
于是,在刹那间,急起急伏,双臂用力一推,但是,那片罡烈的劲力却毫不闪避的猛撞而下!
一声尖厉的啸声几与那片劲力的同时响起,只见,乔志中那瘦削的身躯,被震出碰墙,-大口热血狂喷而出!
苏艾青已尖锐凄怖的哀号一声,那窈窕的身躯已软软倒下,韦英风急忙搂住她,叫道:
“小青……”
苏艾青突又惊醒,冲至乔志中身躯前,跪了下来,哭道:
“师兄……师兄……”
乔志中艰苦的睁开眼睛,看见泪水涟涟的苏艾青,随即又合上眼,缓声道:
“师妹,我……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真心……对我好,宫……南萍,我为她……出生入……死,她……竟然……要把……门主之位,传给……桃……花郎,没有……人真的对……我好……只有……你师妹……谢谢你……”
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已寂然无声,苏艾青放声大哭,听来叫人心酸!
柳亦枫面容微沉,悠悠的道:
“这一切都结束了!”
韦英风像失落了什么,整个人呆住了,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李虎哗啦哗啦,大叫:
“热死了,热死了……”
众人才似梦中惊醒,那火仍在熊熊的燃烧着,里面的东西大概烧得差不多,但是这里的隔间-大半都是石头,虽然不会烧,但闷烤得热气四散!
柳亦枫大声道:
“火已经向这里延烧来了,大家快退!”
说罢,他当先掠出三丈,率领身后各人,快速的往前奔去。
奔行中,韦英风回头遥望“独尊门”燃烧的景象,然的呢喃低语:
“一切就如此结束了,人生常常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而你争我夺,终至互相残杀,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而丧生!”
火仍在燃烧,他毅然转头,疾掠而去,一行人,遂在黝黑的夜色中隐去……
他们回到柳亦枫住在黑水潭边的小木屋!
整个一场的大变化,各人心里都有了转变,韦英风更是沉默,不爱说话,所有人认为他可能一时无法承受这些天来的压力,过阵子或许就会好了。
在这里,他们已经过了三天了,韦英风是一身黑色衣衫,坐在竹椅上,静静的沉思着,坐在他对面的沈大川,旁边的是司徒忌!
沈大川轻沉的笑道:
“‘独尊门’总舵已破,但还有分舵、堂口,我们要不要一举歼灭?”
韦英风一笑道:
“不必了,树倒猴狲散,只怕‘独尊门’之名从此要在江湖上消失了。”
柳亦枫推门而入,笑道:
“这么多年,难得有这么太平的日子,大家好好休养一阵子。”
韦英风微一沉吟,沉声道:
“舅舅,我娘到底在哪里?”
柳亦枫在室中踱了两步,又回到韦英风面前,颔首道:
“也好,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就坦白告诉你,你母亲就是你见过的念慈师太,而她已经出海,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小岛隐居了。”
韦英风双目凝注柳亦枫,显然并不怎么吃惊,低沉的道:
“我早有预感,念慈师太就是我的母亲,果然如我所料……”
柳亦枫又踱了几步,摇头道:
“她出家参佛,对她的罪行或许能弥补,当年,你父亲对她一片痴心,两人始终共用一只杯子……”
“啊”韦英风月兑口而出,忖道:
“原来如此,秋伯伯一直妥善的保特那只杯子,原来是父亲与母亲共用的,怪不得……”
他并没有说出来,但对父亲的至情至性,感到由衷的赞赏,可惜,好人不长命!
柳亦枫又道:
“她一直挂念着你,等知道你确实平安时,她就安心了……”
韦英风难免有点怅然的感受,想道:
“改日,到‘忘尘轩’一趟,或许唐静儿会给我留下什么信息……”
突然——
一个惊惶失措的叫声,自门外响起,然后,苏艾青花容失色的跑进来,大叫:
“不好了,沈姑娘不见了,她留下一封信,我追了好远,都没追到……”
她把信递给韦英风,他打开一看,写道:
“英风: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走了,你们不要找我,在‘独尊门’时,我曾立下毒誓,如果背叛‘独尊门’,将使我在九泉之下的亲族九代,永世不得超生,而我背叛了‘独尊门’,我对不起地下有知的亲人,我决定剃去青丝,青灯黄卷,长伴我佛,为亲人多念几本经,让他们得到安灵,我走了,祝福你与苏姑娘早成眷属,沈海珊留。”
上面有不少泪渍,可见她写时心中的悲痛,一字一泪,想不到她曾立了这么狠毒的誓,“独尊门”作法的确太狠毒了。
大家看过他的信,皆不胜唏嘘,为一个命运坎坷的女孩感叹!
室中很沉静,韦英风闭目无语,双手不停地搓着。
“盖世神偷”司徒忌耐不住沉默,清清喉咙,大声道:
“还好,有两个丫头,跑了一个,还有一个,韦公子,你们最好早日成亲,要不然,像苏丫头这么漂亮的姑娘,多少公子哥儿抢着要攀亲,到时候情海生风波,可就麻烦了。”
这话说得韦英风苏艾青两人都是尴尬不已,面红起来。
“盖世神偷”司徒忌微微向人一瞥,略略一顿,又道:
“人家大姑娘脸红,韦公子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脸红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害羞的!”
柳亦枫反讥他,道:
“你年纪一大把,为什么不当婚?一张嘴巴就会胡说。”
“盖世神偷”司徒忌有些不好意思,眨眨细眯的眼睛,笑道:
“柳兄,你这当舅舅的真不解风情,人家年轻人,不好自己开口,你怎么也不哼一声,莫不让他们这样一直下去?”
柳亦枫微微一笑,颔首道:
“嗯,我还真糊涂,风儿,你的意思怎么样?找个好日子,你们成亲,我也好了了一桩心愿!”
沈大川高兴的拍手叫好,道:
“好久没这么高兴了,让我们也好好喝你几杯喜酒,我看越快越好,就下个月吧!”
韦英风双手搓揉了一会轻轻一哂,道:
“我,我没有意见,问小青好了。”
苏艾青满面通红,神情又羞又急,咬着下唇,有些失措道:
“这事……这事……怎么问我?”
说完,匆忙的奔出,到了门口,却一头撞上正要进来的李虎,李虎手中的竹篓掉了下来,摔了一地的鱼,还满地活崩乱跳的。
李虎心疼的跺脚,急道:
“我好不容易到潭里捕了这么多鱼,你这……”
他本想骂她,一想不对,忙改口叫道:
“你这小女子,撞的满地,走路不好好走……”
大家都已经笑弯了腰,苏艾青也跟着笑了。
韦英风走过来,握住苏艾青的手,笑道:
“李虎,生什么气,鱼掉在地上一样可以吃啊,小青撞了你,叫她请喝……喜酒,不就得了?”
李虎睁大眼睛,道:
“好!好!有酒,我就算了,不追究了。”
苏艾青满脸酡红,粉颈下垂,韦英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所有人皆互视一笑,齐齐点头!
☆一全书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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