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欢 第1章
夕阳西斜,落日在山的另一边,映射出暖暖的光。
丛山绿林间,林蓊树郁,飞鹰在崖边盘旋,参天古木林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潺潺流水声,哗啦啦地在整个山谷回荡。
倏地,一阵风声嘎响,将树林吹得簌簌有声,原来,那是有人在林间提气直奔的狂妄声响,甚至懒得遮掩。
倏地,林木被劈断,树叶狂落。
“追!不要让她跑了!要不然,今晚可没人暖床了……”
此起彼落的吶喊声继而传出,彼此呼应、叫嚣着,还夹杂着许多戏谑的笑声。
同一个古松林间,一匹十分剽悍的黑驹背上,坐着一个男人,他凝神倾听林间的声响,那些婬秽而烦乱的杂声,不禁让他浓眉微微蹙起。
他正等着。
等着一只飞鸽,一只即将带来师父口讯的飞鸽。
方才,他使用特制的口笛,吹出特殊的高频音律,好让飞鸽能寻到他的所在位置,但这些人竟破坏了原本的宁静,干扰了他等待的情绪。
他的听力极好,约莫知道林间的一边,正发生一场生死追逐,似乎有四五个男人,正追逐着一个落地脚步较轻、功力明显也较差的人,这人若不是身材细瘦,就一定是个女人。
答案很快地揭晓,因为那个人,正以不稳的轻功,踉跄的朝着他的方向奔来。
随之,不安的空气里,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有她急促的喘息
她是个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死定了。
司徒胤听出这两派人的功力悬殊,正在奔逃的女人,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丙然,下一瞬间,身穿白纱衣衫的女人,倏地从林间窜出,微敞的衣衫有着被撕裂的痕迹,落出雪白的颈口,她的衣衫裙角间,也都沾有着明显的血迹。
司徒胤面无表情,双眸冷冽,当他看见受伤的女人奔出,俊脸上几乎没有情绪的波动,彷佛对那小女人视若无睹。
但小女人却在见到司徒胤时,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与喜色,她脚步踉跄停在剽悍的黑马前,意图寻求他的协助。
只是,她打错如意算盘,司徒胤向来冷漠无情,就连他的黑马,也是完全听从于主人意愿,对于求救的女子,丝毫没有恻隐之心,只见牠的前蹄往前飞踢,不偏不倚,正巧踢中她的额头。
只见那小小身子随即往后一倾,“砰”地一声倒地不起。
司徒胤浓眉一蹙,为的不是牠踹人的举动,而是不喜牠沾染麻烦。
丙不其然,紧接着林间又窜出五位黑衣人,他们在见到马上的司徒胤时,皆大吃一惊,顿住飞奔的举动,各个面面相觑,过了好半晌,也没有人敢先出声。
眼前的司徒胤有着一头银发、一身淡白肤色,浅眉、凤眸、冷淡神色,搭上那一身白衫,身后背了把长剑,气息徐缓平和到几乎虚无,只不过,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在在提醒着他的存在感,教人无法忽视。
他骑在皮毛黑亮的黑驹背上,强烈的黑白对比,散发像寒雪一样的气息,光是走在路上,就让人屏息驻足。
他们知道此人是江湖上,称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绝情剑司徒胤,武狂欧阳傲的入门三弟子之一。
武狂曾经在江湖上闯荡出吓人的名号,但多年前却无故消失,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欧阳傲是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虽然巧遇神医易天宏,保住了一命,却不幸失去右腿。
武狂欧阳傲,人如其名,心高气傲,又怎能容忍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于是他退隐山林专心潜修,并教导三名弟子,希望这三个徒弟能够替他在江湖上,留下更多丰功伟业。
欧阳傲门下的弟子不负师望,武功一个比一个高强,无论是斩魄刀、断魂鞭、或是绝情剑,每一个人都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丝毫不比武狂逊色。
而现下,他们眼前这一身白衫的司徒胤,远观温文尔雅,但只要接触到他那双眼睛,教人顿时体内寒意四起、寒毛直竖,让人知道他不是简单的角色。
他是一个教人从骨子里发冷的男人,而被他们追杀的女子,正躺在这个男人的黑驹前面。
“司徒大侠可要插手?”终于,其中一人鼓起勇气,意欲壮大他们的声势。
司徒胤眸色沉冷,他坐在黑驹上方不动声色,只是冷冷扫了他们几眼,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更遑论是开口,气氛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天际浮云,因风卷起,小鸟吱吱地在树间轻啼。四周除了众人急迫的喘息声之外,却没听见司徒胤喘上一口大气,他的呼吸甚至不曾加速。
“我们乃“群义庄”的人,奉命捉拿此女回去,还望司徒大侠不要插手,省得徒生枝节。”另一人搬出“群义庄”显赫的名号,希望能有喝阻的作用。
作用产生了,不过,却是司徒胤冷声的一笑。
“徒生枝节?”他的音调未曾扬高,但是语气却冷了几分。
明明是初秋的黄昏,却让人有坠入冬湖的冷颤。
司徒胤不爱插手管闲事,但,他却有个坏习惯,就是不爱听人指挥,放眼江湖世间,除了师父能号召得了他,其它也只有两位师兄的话,他还能勉强入耳。
现在,这男人却可笑至极的提醒他,若是插手就是“徒生枝节”?!
“我倒是很想瞧瞧,何谓“枝节”?”司徒胤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对昏倒在地的小女人依然视若无睹,但他的语气里却有了插手的意思。
“敢情司徒大侠是打定主意,要与群义庄作对?”男人脸色骤冷,几人目光交错,纷纷拔剑,敌意顿现。
其中一人自认他们人多势众,于是大声响亮地说起话来。
“就算绝情剑的名声再响亮,但我们群义庄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庄主更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若是司徒大侠执意与群义庄作对,到时只怕……”
“不曾见男人如此碎嘴,让人烦躁。”司徒胤冷眼一觑,双眸冷冽,他最厌恶有人在耳旁絮絮叨念。
突地,一阵青光闪过,来人呛声的话还没说完,只感觉颈间一阵剧痛,他抚着脖子,惊吓地发现自己正涌出大量鲜血,剧痛慢半拍的占据他的感官,还来不及发出疼痛的哀叫,便应声倒地。
众人都还不知绝情剑何时出鞘,就只见到剑尖淌着血滴,刀光映着司徒胤的眸光,映得他的冷眸更为明亮而有杀气。
他们不约而同的吓退了几步,心头大惊,司徒胤的武功竟如此高强,他们都还来不及看见绝情剑出鞘,他就已经取了同伴的性命,此刻,司徒胤甚至还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像是不曾移动过一样。
“司徒大侠,刚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请大侠高抬贵手。”识得时务之人,随即收剑致歉,再也不敢妄动,只怕绝情剑再出手,他们几人就得去见阎王爷。纵使心有不甘,但技不如人,也只能先铩羽而归。
司徒胤不爱啰嗦,绝情剑只杀招惹他的人,于是倏地收剑,只丢出一个字。
“滚。”
他冷冷地开口,青光一闪,寒气瞬间隐没,剑气徒留在空气中。
众人彷佛获得重生之令,皆用最快速的轻功,争先恐后地窜逃,不敢久留。
当贼人逃窜无踪,林间再度恢复宁静,眼前除了一个已经断气的尸体外,就剩那还昏迷在地的女人。
司徒胤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趁着重拾的宁静,再度吹出高频的哨音,等着飞鸽的到来。
这一次,飞鸽不负所托,很快地寻找到他的位置,轻巧地在他的大掌里落下,司徒胤熟练地取下师父的信笺,仔细地读了读。
两道浓眉因为信笺上交代的事,微微一蹙,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的表情。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回条,轻巧地绑在信鸽的脚上,再次将飞鸽往空中一抛,让牠以最快的速度飞离,好回报他的讯息。
完成今天的任务,司徒胤长腿往马月复一踢,拉了缰绳就要走人,似乎也把昏倒在地上的女人,当成一具死尸。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女人发出一声微微的申吟,让司徒胤顿住了脚步。
他转头,发现她的额角有着刚才被黑驹踹出的新伤,衣裙则有着干涸的血迹,女敕白的小手明显擦伤,因被撕开衣劣邙微敞的胸口,甚至还有刺眼的瘀血……
“她所有的伤里,就你踢的那脚最严重。”司徒胤冷冷看着胯下的黑驹,难得中肯的补上一句。
摆驹从鼻尖喷出听来不悦的气息,显然对主人的评语不以为然,像是在说来人咎由自取,被牠踹了一脚也是应该。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想活着。”司徒胤淡淡地说道。
记得她在见到他时,脸上并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欣喜的向他奔来,寻求他的协助。
一直以来,他那一头银发,以及极淡的肤色,在众人眼里都是异类,即使众人极欲掩饰,却仍掩不住鼻子里对他的歧视。
在众人眼里,他是魔物。
这一点,他早在孩童时期便了解甚深,改变不了他人,所以他更加要求自己,务必在武术上高人一等,只为了自保,不让自己受人欺侮。
但……她却有些不同。
他冷漠的黑眸,扫了一眼仍像死尸般昏迷的女人,回想起她方才的眼神,虽然带着一丝讶异,却有更多的欣喜,她以为自己找到救兵,以为她有救了。
她并没当他是魔物。
在目光互视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读到她的心思,她的反应令他怔忡不已,直到黑驹将她踹昏,他才回过神。而后,他因为那几个杂人,扰乱了他等信鸽的心情,他专心应付那群无赖,完全忘了她还倒在地上。
现在,要不是她一声低吟,他早已经忘记她的存在。
不过,他难得有了迟疑的情绪。
救?还是不救?
救她,只有“麻烦”两字,而且,不符合他的行事原则。
不救,她眸底的信任,却让他产生好奇,想让他确定,那双眸里满满的信任,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她瞎了眼,没发现他是“魔物”?
他还在犹豫不决之际,黑驹抢先替他做了决定,牠竟往昏厥的女人身边走去,开口咬住了她的衣裳。
“你愿意载她一程?”司徒胤挑眉,这匹黑神驹跟了自己十几年,他大概能从牠的动作,猜出牠所想表达的含意。
摆驹从鼻尖再次喷出气息,摇了摇牠一头狂放的马鬃。
司徒胤轻轻地拍了马儿的颈项,然后利落地翻身下马,他很讶异牠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也看到了吗?看到她瞧着我的那种眼神?”司徒胤睨了黑驹一眼,自是不抱希望能听到牠的答案。
他弯身将那昏迷的女人抱起,粗鲁地往马背上一放,再从容地跨上马背,那女人对他而言,彷佛只是一袋货物。
摆驹没再表示任何意见,只是迈开有力的长腿,朝着司徒胤所欲前往的方向,举步狂奔起来。
一人一马……不,两人一马,正以稳定而快速的脚步,消失在苍翠的林间。
靠近林边入口处,有个人潮络绎的茶栈,司徒胤脚下的马蹄声才到茶栈门外,里头的众人却停止谈话,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的面貌总会引起这样的反应,司徒胤自己也很清楚,无论在沉默背后,代表的含意是害怕还是轻视,他都惯于享受这样的宁静。他从黑驹跃下,大掌拍着马背,他看黑神驹的神情,可比看着旁人温和许多。他想,这一路上辛苦牠了。
之前,他奉领师命涉入江湖,调查朝廷与武林之事,正值武林大会要举办的关键时刻,却接到二师兄阎焰的飞鸽传书,要他火速送药材救人。
事关师父恩人之女的性命,他自是没有任何延误,将药材送达目的地后,又火速赶回中原,此时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即是达成师父交代——夺下武林盟主大位。
司徒胤将身上为数不少的碎银,交与迎上前来的小二,然后低声交代他。
“准备上好的喂料,替牠梳洗一番,让牠好好歇息。”司徒胤回头看了黑驹一眼,打算今晚在此茶栈暂住,让牠暂时休养歇息。
“那这位姑娘……”小二手足无措地看着马背上昏迷的女人,总不能教他连人带马到马棚里吧?
司徒胤冷冷地看了那女人一眼,不假思索的直接抱起她,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将她往自己的肩上一扛。
这一次,无论是耳力极好的司徒胤,还是不懂武功的小二,都能清楚听见,那苍白的双唇里逸出一声低吟。
小二的眉头皱了一下,料想被司徒胤粗鲁的扛上肩膀,铁定让她痛极了,他真是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司徒胤早已习惯他人的异样注视,对于他们的目光并不以为意,他扛着那女人直接进入茶栈,撩袍尚未坐落,便先沉声开口。“茶。”
毕竟,小二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不明白来人是谁,但见他外貌异于常人,怕他会引起其它客人的非议,何况他又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谁知道他会惹出何种是非……
“大爷,我来帮您备间上房,把好酒、好菜直接往您房里送,您也好让姑娘休息休息?”小二赶忙前来热络招呼,一心只想把这两个麻烦人物往客房里头送。
司徒胤斜觑小二一眼,自是没忽略他一闪而逝的慌乱紧张。
“怎么?你是怕我吓着了店里的客人?还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司徒胤的声音没有提高半分,但眼神已明显露出杀气。
小二吓得双腿一阵颤抖,赶忙摆手替自己解释。
“客倌您别开玩笑了,我只是替您担心姑娘没有地方休息,等您安置好这位姑娘,您爱怎么坐,就怎么坐,千万别客气。”小二虽不懂武功,但见风转舵的功夫却了得。
这番话终于让司徒胤的脸色恢复正常,他看了那女人一眼,才冷冷地开口。
“先找间房,再帮我备菜,安置好她之后,我马上就来。”行走江湖多年,司徒胤自是清楚,所有的江湖消息,在茶栈里最通畅无阻,他没打算放弃探听消息的好机会。
“客倌,这边请。”小二随即带路,往茶栈的上房里走去。
司徒胤扛着那女人,大步一迈,跟着进了房,一瞧见床的位置,“砰”地一声又将她往床上丢。
小二不禁眉头一皱,多怕她被他这么丢来丢去的,一条小命都给丢没了。
“客倌,需要我替姑娘请个大夫来瞧瞧吗?”小二殷勤问道,心里甚是担忧会闹出人命。
司徒胤点头,既然把她带来了,总是得“处理”一下。
他丢了一锭银子,让小二全权处理事宜,旋即回到茶栈里。
司徒胤饮了一口茶,一面等着小二布菜,一面将视线锁定在茶栈外头,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人,各个背剑握刀,杀气腾腾,彷似随时准备找人拚命。
此刻,茶栈的角落里,传来几声突兀的喧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你们瞧瞧,这人来人往里,有多少人假着“为国为民”的正派理由,其实只是要当天下第一,想在民间夺取主政之权,取代昏庸的国君。”一名酒客趁着酒酣耳热,不但嗓门变大了,连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此话一出,马上得罪茶栈里不少客人,周遭射来充满敌意的眼光,毕竟,这里有不少人,都是来“为国为民”的。
“要怪也只能怪昏君主政,世局纷乱,不仅朝廷动荡不安,就连武林都风波不息,人心难安啊!”同桌友人见状,赶忙补上几句缓颊。
“人心之所以难安,就是有这些踩着别人的鲜血,拚命往上爬的人,你说不是吗?”酒酣的客人反问,一副为民喉舌的模样。
“话不能这么说……”同桌里又有一人发表意见。“乱世是一种姿态,能让有本事的人挺直腰杆,努力奋斗,成为乱世里的英雄,也能让我们能小隐于市,当个平常的市井小民,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听见不同的意见,喝醉的酒客声音变得更大。
“人与人之间,因私权而有纷争,甚至变成大规模的派系械斗……”他用力地往桌上一拍。“再怎么说都是私欲!”
这一切,的确是私欲。
整块大地上,死伤的人数,随着磨擦增多而倍增,从东海到昆仑,从大漠至高原,大地受到重创,人心也跟着改变,四方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只是,这些话,能想,却不能说。
试图缓颊的几个同桌友人,此刻皆是一脸青白,深怕自己的生命安全,会受到朋友的牵累,只好努力要将话给圆回来。
“虽然大小冲突不断,但庆幸终于有人登高一呼,吁请七大门派长老,近期举办“武林大会”,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让众多门派能在公平的武林大会中一争高下,角逐“武林盟主”宝座,这自然也是美事一桩。”
只可惜,友人的担心,喝醉的酒客无法体会,仍然滔滔不绝的继续发表高见。
“武林盟主,多响亮的称号,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抢破头来争这个称号,哼!武林至尊,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啊!”
终于,有位友人按捺不住,手刀一劈,直接将他给劈昏,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将他拖出茶栈。
眼前这一幕,教司徒胤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他的目光深敛,若有所思。
师父此次交代之事,实在有些棘手,要他取人首级容易,但当个“武林盟主”却不是个有趣的任务。
随着那几个男人离去,终于,茶栈又恢复宁静,但也让耳尖的司徒胤,听见那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申吟。
她醒了。
扁是那一声扛上他肩头时的闷哼,他就能辨认出,此时低低的、缓缓的申吟,是由同一个女人传出。
看来,他可以摆月兑这个麻烦了。
他撩袍站起,直接往房里走去。
才来到门外,就听到门内细细的低吟,他将门推开,果真看到那小女人正抱着头,整个人蜷曲在床上,像是正忍受着疼痛,而大夫正在一旁帮她诊脉。
大夫看到司徒胤进门,老眸蓦地一瞠,因为他的一头银发而错愕,接着又清了清喉咙,强作镇定。
“这位姑娘的内伤不重,但是外伤明显,尤其是额上的伤势……瘀中带血,看来是受到极大的重创,可能会造成头部昏眩……”大夫细细解说着她的伤势。
司徒胤一边听着大夫诊治病情,一边注意床上的小人儿。她那两道弯弯的眉正蹙着,有如蝶翼般的长睫,搧啊搧的,正试图要睁开双眼。
“疼……好疼。”她柔软的声音,终于逸出唇瓣,吸引了在场男人们的注意,纷纷朝她看去。
小泵娘的一双眼眨啊眨,她试着要睁开眼,却又急忙的闭上,黛眉紧紧蹙起。
“铁定是昏眩。”大夫直言断定,据闻先前小二所说,这个小泵娘不停遭受“重击”,想必会有晕眩的后遗症。
司徒胤大步往前一迈,双掌握住小泵娘的肩膀,粗鲁地将她从床上拉起,直直的坐在床榻边。
“醒过来。”司徒胤冷声命令道。
大夫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他没看过有人这样对待病奔,尤其这位姑娘的头已经够晕了,这男人还这么粗暴对待她,看来,要她马上清醒过来,可能有些难度。
入耳的男声低沉而冷酷,彷佛她如果不马上醒过来,他就要大肆修理她似的。
于是,她连忙又试了几次,试着要睁开眼,无奈一阵阵强烈的晕眩袭来,让她不得不放弃,最后,整个人往前一软,直接靠上一个坚实的“倚靠物”……
这感觉好极了!
她瞇着眼,静待晕眩感散去。
司徒胤脸色冰冷,他低头瞪着那颗正靠在他肩膀上的小脑袋。
“我叫妳醒着。”他不是教她“靠”着。
“……疼……很疼……”小泵娘的眉头紧皱,听得出男人的语气并不友善,不过,她又何尝愿意靠在他的身上呢?他那愈来愈冰冷的语气,早让她吓得想跳离他的身边。
无奈她的四肢百骸都酸疼不已,像是被压了千斤万斤在身上,即使想要动也动不了,这种身不由已的挫败情绪,顿时涌上她的心头。
空气有着几分的僵凝,大夫瞧着银发男人,他那一脸想掐死小泵娘的凶狠模样,让他终于忍不住替小泵娘说。
“她的头部受到重击,加上你刚才的动作又粗……咳,我是说,大侠刚才又猛力晃了她几下,晕眩自是当然。”其实大夫想说的是——她没死已经算是万幸了。
司徒胤冷漠地扫了大夫一眼,吓得大夫赶忙闭上嘴。
“妳叫啥?住哪?”司徒胤沉声开口,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小泵娘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怔了,好不容易等待昏眩稍稍停止,她缓缓地抬起了她的小脸,怔愣的看着他。
这男人……银发……冷眸……这些彷佛都似曾相识,但她却想不起他是谁……
吓!
她倒吸了一口气,小手捂住唇,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慌。
司徒胤的双眸瞇得更紧,看见了她的茫然,但他没有耐性和她继续耗下去。
“妳被踢傻了吗?”他沉声问道,黑眸里充斥冰寒,将那冷眸倾得离她更近,近到她能在他眼中的倒影里,看到惊慌失措的自己,他再次追问道:“说,妳究竟是谁?”
她的眸中突然急涌泪水,险些就要哭出来,她无辜且茫然地丢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