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郎 第四章
小溪边,除了潺潺流水声之外,就只有狄骁低沈、彷佛抽掉所有情绪的冰冷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
“我是玉魍王的杀人工具,你是玉魍王养的宠物,我卖的是命,你卖的是身体我们两个谁也不比谁好,不是吗?”狄骁的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像是刻意要将对逼人绝境似的持续着冰冷的言语。
纵使狄骁心里明白自己只是在迁怒,但他依旧无法控制月兑口而出的话,事实上让他愤怒的并不是对方所说的话,而是月魂用一双与“他”神似的黑瞳所作的控诉,在那一双眼瞳里,他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冷酷的杀人者!
这少年控诉的目光刺伤了自己,而他也本能地以更讥讽的态度报复了!
燃烧着愤怒的青色火焰在月魂美丽的眼瞳中闪跃着,但他却出乎意料地不发一语,只是怒极反笑地咧开嘴,淡笑道:“一个卖命、一个卖身体,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啊:狄骁。”月魂自嘲的话语让狄骁一愣,像是突然领悟到自己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莫名其妙地以残酷的言语伤害了一个少年。
“就当我刚才没说,没有人有资格评断另一个人的人生。”狄骁再一次开口,语气已经恢复成之前的平静,平和之中隐隐包含着歉意。“或许,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被人当成杀人鬼,人到我已经不想去思考我为什么要杀人了。”被无端羞辱一顿,正想起身离开的月魂动作一顿,心中对于狄骁这种近似解释的言语,依旧有着恼怒和难堪;什么嘛!罢才想问的时候被莫名羞辱了一顿,现在已经没兴趣知道了,这家伙却又开始说!
“算了!就当是我自讨没趣,我没兴趣听了啦!”月魂挥挥手,表示自己没兴趣。
“我第一次举刀杀人的时候,确实觉得很恶心,恶心的并不是杀人的感觉,而是那些人让我觉得太恶心了……”狄骁并没有因此停止,反倒像是陷入过往的回忆般,以一种自言自语的方式低声说着……
当时他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武功,但从不曾杀人,通常只是将对方打败、或是打伤后,放对方一条生路。不杀人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不喜欢血的味道,黏湿、带着腥味的液体,一旦大量涌现,就表示一个人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约莫十年前,当他终于辗转探访、寻到对方行踪的时候,见到的仅是一座草草掩埋的土堆,而他一心想守护的人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一颗心虽然冻结,但他必须查清楚死因。明明是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怎么会莫名死去?难道是得了什么急病?
“哎!艾老爷家收养的孩子,很多都是这个下场。”狄骁抓着询问的妇人,被他身上那种冷凝的气势吓了一跳,丝毫不敢隐瞒地说道。“那个艾老爷……哎呀!懊怎么说呢……他的兴趣有些不同,就是……你知道,他不大喜欢女人,反倒喜欢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四处搜集漂亮的男孩子,名义上是买回家当养子,但其实啊……全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狄骁脸色一沈,但依旧耐着性子等对方说完。
“你要找的那个孩子,我记得叫什么“峻文”,对不对?”妇人忍不住赞美道。“我会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艾老爷收养的这么多孩子里面,我说没一个长得他俊俏: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孩子!”“说重点。”狄骁伸手用力一扣,打断妇人的喋喋不休。
“哎!大爷,您快把我的手折断啦:好好:我说就是了……那天夜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文家发出了惊逃诏地的叫声,那叫声听起来就像是杀猪一样,夜里听起来还真让人毛骨悚然,因为我住得近,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妇人只觉得自己的手部坑谙了,急急忙将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过不了多久,那个叫峻文的孩子,就被文家的家丁傍扔了出来,被扔出来的时候啊:那孩子浑身是血,看起来吓死人了!”“然后呢?”“艾老爷的家丁放话,那孩子不听老爷的话,伤了老爷,所以才会被打得奄奄一息扔在外边。”妇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艾老爷一撂下话,谁还有胆子敢救那个孩子,文家在这里财大势大,我……”“-居然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躺在那里,却不救他?”狄骁目光一沈,无法想像有人居然能如此伤害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
“哎!大爷!您快松手,我的手要断啦!”妇人再次痛呼,忍不住痛得滴下了豆大的泪水。“您不能怪我啊!在这镇上谁敢和艾老爷作对,那就是和老天爷作对,我不敢啊!”狄骁松开手,因为峻文死去而变得冰冷的心,逐渐升起了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与嫌恶。
“他就这样死了?”狄骁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吓人。
“应该……应该是这样,隔天早上,我就看到艾家的家丁在掘土,像是在埋什么东西似的,所以找想……那孩子多半是死了。”妇人有些惶恐地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告诉我这些。”狄骁颔首,举起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去。
“大……大爷,您慢走啊!”妇人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一开始只觉得这男子浑身冷冰冰的,但当他听完自己的叙述后,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会让人发寒颤抖的戾气,而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对方这股杀气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狄骁记得很清楚,他抽起随身的长刀,一脚踢开了艾家的牢门,手中挥舞的长刀银光不断,所经之处血雾纷飞,腥热的血喷染上他的脸颊、他的衣服,还有他的双手,从来,血的味道让他觉得恶心,但是此刻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脑海中反复出现的,只有当年峻文与自己分开时,脸上那抹纯真而充满信赖的表情。
狄大哥,娘卖了我就有钱生活,也可以让姊姊看病了,我走了以后,你要代替我照顾姊姊喔!这是男子汉之间的约定喔!
“嗯……该怎么说,艾老爷的兴趣有些不同,他不喜欢女人,反倒是喜欢一些男孩子……表面上当他们是养子,但实际上啊:全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狄大哥!我不哭,我会坚强,等你来接我。要记得我们的约定,等你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你一定要来接我!一定喔!
“被扔出来的时候,那孩子浑身是血……隔天早上……文家的家丁在掘土埋东西……我看多半是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迟了一步!如果自己早一点找到峻文,轨不会让他遭受到这些了!
“啊!”狄骁发出了类似野兽一般的吼叫声,挥动兀自滴血的长刀,一脚踢开了艾老爷的房门。
踏入屋内所见到的景象,让他恶心得想呕吐。屋内,有一种浓郁、让人十分愉快的味道,三、四个模样清秀的男孩浑身赤果,方别以不同的姿势被麻绳捆绑着,其中一个在哭,两另外两个男孩的脸上已经面无表情,像是早已经习惯被如此对待了。
“你……你是谁!懊大的胆子!来人!来人啊!!”床铺中央,浑身赤果的中年男子急忙拉着丝绸被巾,狠狈地想掩饰自己的赤果。
望着狄骁一身是血,黑瞳彷佛濒临疯狂的野兽般骇人,艾老爷心中涌起了恐惧,无助地挥舞着双手,喃喃道:“你……-不要过来!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唰”的一声,狄骁的长刀无声砍下了艾老爷的脑袋——随后赶来的家丁,以及文家的眷属,在看到艾老爷人头易位后,陆续发出了尖叫与哭闹,会武功的重新拿起手中的兵器,不要命地朝他攻了过来……
但他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麻木地舞动着手中的长刀,从文家杀将出去。
当他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附近的一条小溪边,整个身体半浸在溪水中,而他周遭的溪水,早已经被染成一条血河了。
无意识地抬起头,望着依旧染满鲜血的手,从那一刻起,狄骁失道自己已经开始熟悉鲜血的气味了……
狄骁重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对着月魂吐露出隐藏了将近十年前的往事。
“我又没问你,干么-哩-唆地说了这么多!”月魂忍不住别开脸,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工夫和时间,才有可能多了解狄骁这个人,没想到这家伙却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过去说了出来,这种毫不隐藏的坦承让他十分不习惯,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他到时候回去有故事好交差,我知道玉赵王始终想知道我的过去,这就是我过去的一部分,我从来不说,是因为我自觉没有提起的必要。
但是所谓的传言就是这样,一旦发掘不到真相,人们反倒喜欢添加一些神秘的色彩,我不是什么神秘、没有过去的人,只目二个再普通不过的杀手。”狄骁淡淡扬起嘴角,以一种了然的语气说道。“就当是我为了刚才的失言所做的赔罪好了。”玉魍王之所以派出月魂,为的也是想知晓-的过去吧!就算对玉魍王无反叛之心,但是对方始终无法完全相信自己,毕竟一颗无法完全掌控的棋子,总是会让人觉得不安……
“反正轻视的眼光我早已经习惯了。”月魂潇洒地耸肩,一副早已忘记狄骁说过了什么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峻文和你重迭在一起,或许是你们的年龄和长相都很接近吧:所以当你间我第一次杀人有什么感觉的时候,我突然间有种错觉;像是峻文在责备我没有遵守约定,不能及时将他救出来!”狄骁垂下眼,伸手一抹俊脸,浮现了难得一见的疲倦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月魂觉得有丝不对劲,在明知道自己是玉魍王的心月复下,狄骁居然毫不保留地吐露过去的事,是另有计谋,还是打定主意自己不会对玉魍王回报呢?
“我刚才说了,为我之前的无礼道歉。”狄骁只肯说这么多。“不管你是存着什么念头留在我身边,你肯以“峻文”的身分去见他的姊姊,让他多年来的心愿得偿,我便不该对你无礼,抱歉。”说完这些话之后,狄骁起身,从树枝土拉下已经半干的衣服,不一会儿已经穿戴整齐,跟着才转过身面向坐在树下的月魂,朝他伸出手说道:“休息够了,我们该上路了。”月魂什么也没说,半晌后才将手放到狄骁的手上,美丽的唇角扬起一抹顽皮的笑,轻笑出声道:“一般人都是用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向我道歉,不过,你这种道歉方式也满新鲜的,算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狄骁没有回答,只是将月魂安置在马上,随即以利落的动作翻身上马,狄骁伸腿轻踢马月复、轻喝一声,策马缓缓离开了小溪边。
因为那一场午后的谈话,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能以一种近乎是和平的方式相处着。
狄骁依旧沉默,但或许是因为知道了狄骁一部分的过去,所以他似乎能明白这个男人淡漠沈静的原因,不管是谁经历了那样的过去,怕是都无法开心得起来吧!
在前往仙云镇的旅程中,遇到有机会投宿客栈的时候,他们会同住一房、同睡一床,就算是碰到露宿荒郊野地的情形,狄骁也会选择睡在他的身边,但仅仅是睡在一起,狄骁从来不曾碰过他,看来他似乎真的把月魂当成那个叫“峻文”的人,以一种近似兄长对待弟弟的态度照顾着。
某天夜里,月魂突然起了戏弄之心,再一次想诱惑狄骁,不料他不但扣住月魂的双手,还用一种清冷深邃的目光瞪视着他。
“别再这么做。”狄骁以低沈的声音说道。“或许只有短短约两个月,但是只要和我在一起,你可以作你自己,而不是得时时服侍别人的变童。”月魂无法形容心中那种复杂的感觉,虽然有种被拒绝的难堪,有种诱惑又失败的遗憾,但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在心里蔓延开来,在狄骁以这种万分专注的目光注视自己的时候,他不再将自己当成是“峻文”的替身,而是确确实实地看见了“自己”这个人。
“你没兴趣,那就算了。”月魂转过身,换了一个方向准备就寝。在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种夜里有人睡在身边,却不必时时担心要被唤醒、满足对方的感觉,其实……也不坏!
十多天后,狄骁带着月魂顺利离开南方,抵达“穗金县”,只需再十天左右,轨能抵达目的地仙云镇了。
傍晚时分,两人在穗金县的首城“朱仙镇”落脚,而狄骁则选择自己习惯的客栈,当作今晚休息的地方。
自从远离长宁城之后,狄骁就不再诸多防范,投宿客栈的时候,他会像普通的旅人般带着月魂下楼用膳,而不是尽量避开人群,让伙计送上楼来。
到了用膳时间,客栈里早已高朋满座,狄骁和月魂选了顶楼一处较安静、而且可以纵览全场的位置坐下。
“这个朱仙镇看起来好热闹。”月魂露出十分好奇的表情,与过去经过的城镇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穗金县的首城,不但人多,晚上也很热闹。”狄骁见月魂似乎充满了兴趣,于是主动解释。“不过这算是整个穗金县最热闹的地方,往后几天、还有我们最后要去的仙云镇,就只是一般简单的小镇。”解释到一半,狄骁才发现月魂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由于他们生的位置视野极佳,可以将整个街道上的热闹尽收眼底,所以-的目光早已经飘离到外面繁华的景物上了。
此时的月魂,像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一双美丽的眼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晕,而那股源自于内心的喜悦化成红光,染亮了他自习的双颊,美得几乎让人无法逼视……
“啊!我看得太入迷了,你刚才在和我说话吗?”半晌后,月魂才回过神,对狄骁抱歉的一笑。“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街道上,从这里看下去,每个人都变得好小喔!”“你喜欢就尽情看吧!”狄骁不以为意,只是有些纳闷,长宁城是南方最富裕的城市,它的繁华与热闹根本不是其它城镇能相比的,而月魂始终住在长宁城,难道从来没见识过这些热闹的景象吗?
像是看出了狄骁的疑问,月魂似笑非笑地咧开嘴,解释道:“每个人都喜欢把我当笼中鸟,在云罗别苑是这样,就算我被当成礼物送给其它人的时候,他们也总是把我藏在最隐密的房间里,好像怕别人见到我似的……”顿了顿,月魂以半真半假的语气自我嘲讽道:“不过这也难怪,他们全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人发现他们居然耽溺于娈童,那不是丢死人了:”“美丽的东西总会引人觊觎。但真正会引起罪恶的是人心,而不是美丽事物的本身。”狄骁开口安慰,发现自己不喜欢听到月魂用这种自暴自弃的语气说话。
“他们藏着你的原因,应该只是不想引起无谓的纷争。”月魂眨了眨眼,先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跟着是再也受不了的捧月复大笑,最后甚至连眼角也溢出了眼泪。
原本只是用来博取同情的玩笑话,却怎么也想不到狄骁不单是认真了,而且还以更正经八百的理由安慰自己。
狄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又被这个少年戏弄了,向来沈稳的俊脸闪过一丝狼狈,他二主口不发,只是继续举起筷子吃饭,掩饰尴尬。
“喂!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会真的生气吧:”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月魂漾着笑脸,伸出手覆上狄骁的手背,以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从来没人会对我说这些,你是第一个喔!”“快吃饭。”狄骁冷哼一声。
“是,狄大哥!”月魂顽皮地吐舌,不敢再胡乱说笑。
狄大哥!月魂半是玩笑的称呼,让狄骁手中的筷子一顿,-那间,记忆中的峻文似乎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就像从前犯了错的时候一样,总是漾起一张无辜的笑脸,撒娇地喊着:狄大哥!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
月魂将狄骁黑瞳中的错愕与恍惚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了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明知道那个叫峻文的男孩已经死了,明知道自己未来必须扮演他,明知道这一切只是演戏,但……当狄骁以一种注视着“别人”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就是有一种不舒服、近乎是苦涩的感觉。
“你……”月魂正要开口发作,却看到有人以一副欣喜的表情朝这里走了过来,而从对方喜悦的神情判断,这人显然是冲着狄骁来的。
“狄大爷,您果真在这里!”说话的那人穿着一身刺眼的红衣,个子矮小,模样十分猥琐,一双小眼睛在看到狄骁时闪过了一丝精明的眸光。
扁是第一眼,月魂就知道自己讨厌这个人,这人是谁?绝对不可能会是冷眉冷眼的狄骁会交往的朋友,为什么和狄骁一副很热的样子?
“狄大爷,您果然是守信守约之人,每三个月来朱仙镇一次,两年多了也不见您爽约过。”红袍男子堆起过度热情的笑容,继续说道:“从上个月起,我们家凤仙姑娘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小人一开始当她是病了,后来才明白原来是距离狄大爷来访的日子近了,所以这小妮子倒犯起相思病来:”说起这个狄骁,也算是个怪人,约莫两年多前他路经朱仙镇,来到他们怡红院找姑娘,给钱给得十分慷慨,不过他不选报魁名妓,只挑中了面貌中上的凤仙,从那次之后,每隔三个月狄骁就会到怡红院一趟,固定点选凤仙一人,他不多话、也不会粗手粗脚的弄伤姑娘,再加上每次都会给予两倍以上的银两,俨然是怕红院里最受欢迎的客人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怡红院里的老鸨只要掐掐手指头算时间,约莫三个月一到,就会派出眼线四处逛逛,确实抓住狄骁这只肥羊。
这人才开口没几句,月魂就从对方言谈中认出了身分,而如果他精得没错,狄骁不但认识那位凤仙姑娘,而且还到了非常熟悉的程度。
“啊!不知道狄大爷您还有朋友,失礼失礼。”说了一堆恭维话之后,红袍男子眼珠子一转,这才瞥到了月魂坐在一旁。乖乖!这少年长得眉是眉、眼是眼,五官精致得甚至比店里的花魁还要美上几分啊:“这位小鲍子长得真是俊,不知道是“阿福,这位是我的义弟。”不知道为什么,狄骁不喜欢阿福肆无忌惮打量月魂的眼光,于是从腰间递出碎银,迅速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会过去一趟,就这样转告凤仙姑娘吧:”“多谢狄大爷,我会叫凤仙姑娘准备好一切,恭候您的大驾。”阿福笑弯了眼,一边鞠躬一边退了下去。
阿福离开之后,彷佛带走了一切的声音,两人之间陷入一片静默,与周遭的喧哗吵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狄骁好几次开口想解释,但话到了口中又全咽了回去。确实,在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之后,他隐约把月魂当成了自己从来不曾有的弟弟一般照顾着,但真的是弟弟吗?他无法欺瞒自己,偶尔在夜里醒来时,自己会以一种近乎是着迷的方式注视着沈睡中的月魂,他很美,真的很美,美得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肆意凌虐、疯狂占有的欲念。
明知道身为娈童的月魂,早已经熟练于各种的欢愉与享受,如果自己真的想要,甚至不必用强,他相信月魂不会抵抗,但每当这种念头一浮现,更深的自我嫌恶也会随之产生,如果真的抱了月魂,那么自己和艾老爷那种性好男色的败类有什么分别?
他只是个正常的男人,对于这档事虽然没有强烈的需求,但偶尔也需要纾解的管道,这就是为什么他每三个月会来朱仙镇一次的原因了,凤仙是他惯常找的妓女,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凤仙安静温顺,却从来不曾有非分的要求。
每次经过朱仙镇、找凤仙陪伴一晚,俨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只不过,他忘记了这次身边多了个月魂。该不该去呢?老实说,凤仙是个不错的姑娘,再加上这次阿福已经找到了他,若是自己今晚不出现,说不定老鸨还会怪罪无辜的凤仙,但隐藏在心里真正的原因是,这阵子和月魂夜夜同榻而眠,不管是精神或是上的紧绷,都累积了相当的程度,或许真的需要抒解一下才是……
但这些想法,不能说,也无法说出口,一旦被月魂发现了自己对他确实存有非分的念头,那么,在那双美丽眼瞳中消逝已久的轻蔑,一定会再次浮现吧!他不想,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眼神了。
一片沉默之中,月魂缓缓抬起头,以一种让人无法解读情绪的目光笔直凝望着他,同时以清澈的嗓音问道:“我真的这么肮脏,所以你宁愿选择妓女,也不愿意选择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