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恋人 第六章
泽渡家决定,庆祝泽渡老爷子七十七岁喜寿。
要庆祝老人家的寿辰并无奇怪之处,只是泽渡家上上下下宁谧的气氛依旧,并未因此而显得忙碌起来。到了当天早上,泽渡家仍处于一片宁静的气氛中。
没有准备大肆庆祝、更没有迎接客人的迹象。
直到近来精神大好的泽渡老爷子,换上了外出的和式礼服,永井惠才了解他们要去外面庆生。
进入泽渡家之后,她向来少问少说,维持着端庄娴雅的形象,静静接受着茶道、花道、书道、香道等各种日本名门千金的新娘教育。
除了对泽渡家崇尚的志野流香道,教自小生长在台湾的她有些陌生、得从头开始模索学习外;由永井家自小严格培育,对于各项传统道流熟悉且游刃有余,永井惠早已是可开班授课的能手,自当着新娘教育是消遣,不曾看作苦差事。
一个多月以来,她并未见上泽渡幽并几次,却过得如鱼得水、优游自在。
如果……只是如果……那张在深夜里狠狠受伤的面容,别再不管她的困扰地突然乍现于她的脑海、在她的平静心海激起涟漪,她就更没烦恼了。
她本想作乱的心,不觉中悄悄平息,只牵挂起无缘的那个人……
贬这么想、这么牵肠挂肚,是她那夜里始料未及的结果。
如最初所愿,不问、不留、潇洒地放弃,除了他的名字一无所知外,更不知道从何寻起他的消息,她该是佩服自己的,却只有满心严重失落的遗憾。
想他呀……她竟然如此想他……
每个决定都得负起责任,不是每个人都有后悔的权利,是不?没有多问目的地跟在难得见到的泽渡幽并身旁,她完美无缺地扮演着众人心中想要的角色。
泽渡家即将迎娶的是个温良娴雅、进退合宜的媳妇。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目的地会是——神社?在日本随处可见的神社,是祭祀神道之神的地方,所供之神包括自然事物与自然现象中所谓八百万的天神地只.泽渡爷爷寿诞之日,怎会大老远地绕到一个“神社”来?
其实教她意外的是,这个地处偏山却规模不小的庄严神社,放眼望去的人潮竟多得吓人。像是有庆典似地,大多数的人都身穿传统和服,男男女女皆不例外。男子以深蓝色系列为主,女子皆穿着近白色的和服,朝神社内外大致望去,像是统一了只有蓝白两款颜色。
迸色古味的一切若非巧合,则眼内所见实在太过诡异。
此刻她才明白,为何泽渡家替她准备了绢白色鹤纹的和服,泽渡幽并出门也是一套深蓝色传统服饰,连其他人和老管家都不例外,时代场景彷佛拉回了几十年前。
像在拍电视剧,感觉有点像……神秘宗教搞的地下集会了。
“老天,这是搞什么鬼东西啊!乱诡异一把的……”永井惠的低声咕哝,自然避开了前头的长者,只让身旁的泽渡幽并听见。
泽渡幽并若有所感地挑起酷眉,不得不佩服起她骗人的演技实属上乘。除了他和凉,若听到这么粗鲁的用词、口气从她嘴里冒出来,没有一个泽渡家的人会不被“吓坏”的。可想见平日里,这女人里里外外营造出来的假象,唬人唬得有多完美。
一如凉所言,她不该是个会向命运屈服的女子。
但他也无法相信、同意凉的话——她之所以“认命”,是对自己有所好感。
“为了替爷爷祝寿,圣灵教将于神社举行祈福大典,信徒们聚集是为了旁沾福缘,顺祈所愿顺行、病忧驱远,你不需要大惊小敝。”神情略显淡漠,泽渡幽并仍开口解释。爷爷要他替凉照顾永井惠,所以他始终陪她落后家人并肩而行。
败显然地,爷爷托他照顾她的责任之一,就是负责为她“解惑”.“圣灵教?”什么玩意?又一邪门歪道啊……
“别当圣灵教是名不经传、招摇膘骗人心的旁门邪教,你看那些人——”见她略有不屑之色,泽渡幽并彷佛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和疑惑,冷然指向某个方向,引她注意一些早已到达、静待大典开始的信徒。
日本有若干的宗教团体假藉宗教名义为护符,专事诈欺、歛财、恐吓等丑行者可谓多不胜数。奥姆真理教教主麻原真晃,曾在日本社会上引起的轩然大波,更未随时间便教日本人民轻易忘怀。这可就怪不得她会见眼前景况而想偏。
永井惠随他所指一看,几秒后醒悟似地微微张大了小嘴。
懊几个日本政坛的名人政要赫然乍现,他们竟然也出现在这种宗教场跋……
“看清楚点,还有不少你的同乡。”难得看她在公共场跋露出丑态,泽渡幽并略略挑高了眉,指向那些政要的不远处。原来她也有失控的时候,这点让他颇为意外。
被他一点,永井惠更加震惊,她竟发现了一些台湾上流社会的常见份子。
“七圣子不以神秘性的超能力给予信徒神话般的幻想空间,亦不自喻神的化身现象引来信徒跟从。”得为她待会儿所见之事铺路,他兀自陈述着。
“现今世间格局,人心普遍浮躁不安、心灵贫穷,圣灵教树立“圣典”于世,将信徒捐献之财力皆用于设大学、医院、公益等团体,以安定人的心灵,教服信徒拥有高上的人格、道德、学识的言行实践,授予人们祥和之气,所以才会有你眼见的局面。”
“所谓七圣子,即是——天之流圣子、地之流圣子、金之流圣子、木之流圣子、水之流圣子、火之流圣子和土之流圣子等七流。”见她听呆了,他又刻意补充:“总之,七圣子为天地金木水火土七相,天之圣子为首,其余各司其位、各有所掌庶务权限。”永井惠听完差点没鼓掌,突然觉得好佩服泽渡幽并。这个家伙,一口气倒背如流,竟能不喘也不累,不知道口渴不渴啊?她真的不介意去替他倒杯水。
难得他肯开金口说那么多话嘛!
“大典开始了。”见旁人骚动,泽渡幽并拉起她赶到泽渡老爷子的身边。
神社前的广场聚满信徒,在七圣子出现后便全场肃静。
斑台上划为圣堂,七流圣子伫立在那儿。
位于圣堂正位,天之圣子身着古时君王之类的尊贵白服,手持摺扇平放双膝之上,就像宇宙间庄严的发光体,宁谧沉静得让人心神向往。古老的祈福咒文,正自水之圣子恍若未曾开启的口中,如详和的梵音般渲倾于殿堂各角落、顺抚人心。
信徒如沐春风般,沉醉向往其中。
一瞬间,永井惠完全呆住了,再也听不见旁人对她说了什么。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七圣子皆俊而美,足以教常人自鄙凡俗之身而自惭形秽;然而她惊愕的眸光,只直直锁在天之圣子那眉清目秀的俊白容颜,再也无法移开眼。
不为他的俊、不为他的美、不为他出众的身影——只为他那熟悉如灿阳的金发;只为他美如翡翠、迷离引人的绿眸;只为他是——凯文!超出最大的想像空间,她还是不懂所看到、所听到的,到底是怎样神秘怪异的宗教组织。
但错不了,她再如何眼花也错不了。
是他,真的是他!一个她感叹于难以再寻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圣堂之上。
那个给她忍不住拿来玩、拿来欺负、为她深夜守在公园的凯文,竟是他们口中——尊贵不可亵渎的“天之圣子”?教她在震惊之余,不可否认的是,她没想到一个金发、绿眸、白肤的外国人,会那么合适日本的传统古服,一身装扮彷佛天生为他而打造。
在那身高贵服饰的衬托下,他显得尊贵却反有股冰寒之气,就真像古代不易让人近身的冷面太子。但……更像以往日本人在女儿节时,放在最顶层的君偶女圭女圭。
美则美矣,眼眸的灵魂深处却空洞、毫无生命之人气。
当众人眼中的天之圣子,亲自上前为泽渡老爷子祈福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然而教她诧异的是,他明明看见她站在泽渡老爷子身后,竟完全腾空眼神般地视若无睹。
庄严而肃穆,他喃喃念着祈福文。
她却满心的疑惑不悦,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近在眼前的俊容。
那既啰唆又长的祷词,从他悦耳的嗓音中低低流泻;意外地并不令人腻烦,反而令人感到宁静安详,似乎真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但,除了引人入胜的声音外,永井惠彷佛从他沉静无波的脸上,看见了一具毫无人气、隔绝外界了解的冰冷面具,给她一种既遥远又冷漠的感觉。那个温和有趣的“凯文”彻彻底底消失了,只剩下拒人于千里外的陌生感。
凯文和眼前的天之圣子,彷佛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眼前的天之圣子,于她只是个真正的“陌生人”.教她不由得怀疑起来……他真的是凯文?
祈福大典结束了。
“你——太过分了!”闯入七位圣子休憩更衣的和屋,无视众人错愕的眼光,永井惠大失形象地直直冲到天之圣子——凯文眼前。不对,不该叫他凯文……他是“泽渡凉”!永井惠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她报恩要嫁的对象,不是泽渡幽并,而是泽渡凉。
这是在开什么鬼玩笑?她竟沦为被耍、被欺的一方。阴错阳差地,从不关心多问之下,她竟然到今天才知道她要嫁的人不是泽渡幽并。听见泽渡爷爷的话、死瞪过欺人太甚的泽渡幽并之后,她非找泽渡凉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泽渡凉盘坐于榻榻米上,正由旁人褪月兑下顶上尺长的高绾帽。
不管心中愿不愿意,他背负了众人的期望和责任。说简单些,那些信徒当他是个“支柱”,对于他的存在和一言一行持有莫名的狂热态度。
其他六圣子继续净身更衣的动作并未因她而停,却正大光明地将视线落在天之圣子和闯入者身上。六对漂亮的俊眸中,皆不掩等着看戏的期待之光。
期待着天之圣子永远淡漠如斯的脸孔,也终会丕变脸色……
反正能直闯,她必是受“长老团”允许的客人。
“永井家的惠小姐,素以大家闺秀的温柔典雅外传。”优雅地抬手一摆,泽渡凉摒退了正在为他褪下沉沉华服的使童。他像是略感意外般地看着陌生人,也只是简单地道:“今日破了“戒”?”他是在讽刺她,绝对是在讽刺她!
永井惠真的生气了,瞬间却很快地变回脸色,回复惯有的盈盈笑脸。
“能够一赌天之圣子俊颜下的“真面目”,破掉小戒又算得了什么?”好啊,要玩大家来玩!反正他是耍了她,她绝不会任人笑话。
可恶的是,亏她还为他这恶劣份子挂心整月!
为她快速变脸的本事一愣,泽渡凉却依旧是冷冷的表情,似乎自嘲地道:“真面目往往狰狞而不堪,不似假相来得宜人,是吗?”没错,他的真面目,就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女圭女圭。
“算了,真相假相都不是重点。”他的口吻听似简单平静,永井惠却察觉了其中的无奈与悲凉。
“我只要知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她至少要知道,是不是被人从头耍到了尾。
“不。”顿口气,泽渡凉深深地凝视着她,静静地问道:“你呢?”除了他们自己,自然没有人能听得懂他们的对话。
“知道是你,我何苦?”脸上在笑,她眼中的讽意却未藏。听得出他并未扯谎,她受辱的不平衡心理总算好过许多。
似在考虑,泽渡凉只回了句:“那就算扯平了。”冷静面对、冷静处理,他始终太平静,终究还是让其他圣子失望了。
心已冷,要看他变脸谈何容易哪!
泽渡凉无意为众人带来太多乐趣。
被上简单的日式浴衣,他就直朝后廊而去。
被“甩下来”不理,永井惠仅是对所有人微微一笑,便轻轻拉上纸门,不容人离弃地跟上去。优雅、完美、镇静自持而甜美,相信她最初的失控,不会为她扣下太多的分数。不然传出去,毁了她多年刻意营造的“名声”可就不太好了。
“她的眼中无我。”看着纸门悠悠关合,水之圣子突然冒出一句。极少人能忽略他的存在,眼神略过他而不入眼,所以他好奇、感到奇怪、觉得颇具玩味。
相似的容貌,火之圣子的感觉平淡许多,心中所思内歛而深沉。
瞥了圣水绝美的脸孔一眼,木之圣子倒显出理当是如此的模样。
“有圣天在,这不稀奇。”七圣子中,只有天之圣子是金发绿眸白肤,纵使都有张人们无法忽视的皮相,圣天依旧特别容易在七人之中出线,最引人注目。
“不是吧!圣水是说完全无视喔。”土之圣子略扬浅笑,点明重点。
人们是会先将焦点落在圣天身上,但绝不会忽略掉圣水绝世的美。
五对灿亮的黑眸,极有默契地落在地之圣子拈香中的侧脸上。
“她是圣天的未婚妻。”没有回视,地之圣子只答了这么一句。
哦……原来如此。五圣子随即目露了然之意,解了惑便不再多问。他们像是从来没有关心过一般,回头随使童继续更衣净身,各自褪去一身的累赘。
那女人很“特别”,既然配得上圣天,他们的好奇即到此为止。
越级涉入过多,身分上是不被允许的。
神社之后庭,传承百年的建筑亦古色古风。
泽渡凉立于跨两院天池的小桥上,凝思的眼神锁着桥下优游自在、却被局限天地的彩色锦鲤。天人物合一的美景,映在他人惊艳的眸底恍如一幅画。
廊下走过的小童都不免偷瞧着,庆幸自己竟能欣赏到天之圣子的美。
为顾及形象,加上穿木屐也走不快,永井惠自然慢了许久,才走到泽渡凉所在的位置。不远处,看到几个小童流连不走,她停下脚步从他们身后望去。
初识时,她只觉得他是个出色的外国人,没想到他不但能完全融于日式的风格中,更彰显出他本身的特质,显得如此耀眼出众,看傻了一堆小男童。
唉唉……这样身分的人,竟然曾经为了等她,痴守公园整整一日呢!必想起来,她实在不能明白他等下去的原因。不用猜想,她也知道眼前的“天之圣子”,才是他活了多年、用了多年的面具。那个“凯文”,是没理由冒出来的一个假相。
亦或该说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最平凡的自己。
“光是看,怎么不上去和他说话呢?”站在小童后头半天,他们也没发现她的存在,永井惠忍不住又想欺负人了,悦耳的嗓音如银铃般响起。没错,她正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有何成果。
被突兀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小童们个个心虚,纷纷骤然回首。
“怎么了?”被几双可爱的圆圆大眼瞪着,永井惠毫无感觉似地含笑而立,仍显得温文亲和。
“上前去,不就可以亲近喜欢的人了吗?”看到一张张小小的脸孔,都盛着满脸惊惶的表情,她感到还算满意。
“圣……圣子岂是可以随意亲近冒犯的?”眼神不安地互望着,其中一名小童被拱了出来,鼓起勇气的声音里,带着对天之圣子浓浓的敬畏。虽然他们没有看过她,可是女流之辈能出现在这里,便代表了她的身分特别,所以他们不敢随意藐视、怠慢。
“哦……”随便问问,他们就紧张成这样子,这些小家伙还真可爱有趣呢!
她笑,打量着他们诚惶诚恐、心惊不已的模样,丝毫没有遗漏他们心中的想法。不过,这随口一问,她也问出了泽渡凉在他们心中竟神圣到何种地位。
以古代天子之仪在人们心中的分量,恐怕也不过如此尔尔。
啊……圣子看见他们了……
“小……小姐,我们要去忙了。”发现天之圣子抬眼望了过来,自责打扰圣子沉思的几个小童,这下更显不安了。他们急急忙忙地要离开。
小童们自觉踰矩,生怕万一长老们知道这件事,他们会受到惩罚。
身分轻微,天之圣子不可能认得他们,先溜为之大吉。
没留人,望着他们惊恐离去的背影,永井惠不过是略掀嘴角。就算是变得陌生,她也不觉得泽渡凉有多可怕,值得让人害怕成这样子。
“你的人缘似乎不太好。”走到桥前,她直率地对桥上的人道。
淡淡瞥了一眼离去的小童,泽渡凉才缓缓地将视线放在她带调侃的脸上。
“人缘不好是我的事,你为什么还不回去?”其实,他早料到她会跟上他的脚步,只是没想到跟慢了点。
她没走,代表幽并也还没走,看来他待会儿可以搭便车。
“我有话要问你,没有答案怎么走?”没有第三者在,她也懒得装淑女,反正早就来不及了,他比谁都清楚她的真面目。
泽渡凉静静的望着她,等着她说出她放在心底的问题。
迟疑了会儿,她还是问:“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叫扯平了?”让人有点心疼哪!他又出现那种失去生命力、彷佛活着也了无意义的表情了……
傀儡女圭女圭……曾经出现的念头跃入脑海,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我们的相识并非刻意,全是因为老天爷的捉弄;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为此负责追究,就让那天发生的事当作一场梦吧!”说着,泽渡凉原本黯沉的绿眸略有震动。
“对于你说过的谎言,我也只当是梦里的过往云烟。”
“那个是……”想到曾骗他自己为了爷爷的负债,得嫁给一个丑男人,永井惠心虚了。她从没想过谎言会如此薄弱,不过短短月余便成了利箭锐矛的反攻而来。
当初的前提是——她以为她这辈子,会从那天起再也见不到他呀!谁知呀谁知,夜路走多了果真碰到鬼,她不但又见到他了,他还是她口中那个被污蔑、见不得人的丑未婚夫。
“你想嫁给幽并不是吗?”难得见她口吃,泽渡凉略挑起眉,像是作了决定地又道:“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扯平,我大可以成全你。”是她自己亲口说,像幽并那样长得酷酷帅帅、身家优渥的丈夫,没啥好挑剔、甘愿下嫁。
那夜,他被伤得太深,再也无法轻易相信人心。
“你——”他不要她了,甚至要将她推给泽渡幽并!
本来永井惠的内心有些欣喜,要嫁的人是他而不是泽渡幽并,这下子当场愣住了。他会不懂吗?她那夜是出自无奈,说的全是违心之论啊!
可以选择的话,要嫁——她当然是要嫁给所爱的人哪!
看得出她美丽的脸庞此刻正在凝聚怒潮,泽渡凉忽视真心、神态异常冷漠,“何必如此生气,那是你当时所作的决定,不是吗?”在那微显凉意的夜里,她以谎言封闭了他好不容易敞开的心灵。
当时,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地刺伤他对“生命之光”的单纯期待,打散了他肯为她豁出一切的决心。
在那夜之前,他不过以为找到一个可以让他毫无保留做自己、为他解开阴暗之心的人;然而,一个等待长久的夜晚,却换来一个教他彻底失望、醒悟的残酷现实。
永井惠反驳不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