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第 三 章 隐名埋姓立功晋身
李志飞睡得很踏实,很舒服,天刚亮他就醒了,披衣下床开门,谢蕴如赫然就在院子里,他微微一怔笑道:“只道我起了五更,却不料有人抢在了我前头,谢姑娘早啊。”
谢蕴如冷然走了过来。
李志飞笑吟吟地道:“谢姑娘,我六哥、七哥昨儿晚上到了么,怎没人叫我?”
谢蕴如直逼到他面前,冷然说道:“没想到昨儿晚上你能睡得这么踏实,的确是好镇定功夫,不过你不要得意,我仍然有机会让你现原形。”
抬手递过一张纸条儿,道:“算你运气,你已经正式进了二阿哥这个门了,昨儿晚上这里有人来,让你今天一早到这儿报到去。”
李志飞伸手接过了那张纸条儿,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我该谢谢姑娘。”
谢蕴如道:“不必谢我,是你自己的运气好。”
李志飞道:“我所以要谢谢姑娘是有道理的,姑娘既对我的身份起了怀疑,我仍能进入二阿哥这个门那太不容易了!”
谢蕴如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掌握到确切的证据!”
李志飞微微一笑道:“希望姑娘不是别有用心,也希望没有人像姑娘对我这样的对姑娘。”他转身进了屋。
谢蕴如突然一惊,脸色也为之一变!
等李志飞穿好衣裳,拾掇完毕,身上背著书囊,一手提著长剑出来,谢蕴如已经不见了,院子里空荡寂静没一个人,李志飞没惊动任何人,望著后院笑笑走了!
李志飞又停在一座大宅院之前。
这座大宅院不比“十二金钗”那座大宅院大,但却比“十二金钗”那座大宅院有气势。
门口两盏大灯笼,灯笼上写著一个斗大的“萧”字。
两扇大门紧紧的关闭著,听听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志飞沉吟了一下,转身就走。
他进了大宅院旁一条小胡同,顺著胡同往里走,走没多久就到了这座大宅院后墙外,凝神再听听,有动静了,里头跟刮风似的,忽忽的。
他往上一窜,一只手扒住了墙头,身子往上一升,探头往里一看,他笑了,身子一翻就进了墙里,点尘未惊。
他落地处是棵大树,这棵大树在这后院东,从大拭瘁往外看,也是狼牙飞檐,也有亭台楼榭,一草一木除了美之外还透著雅,让人觉得这样东西在这儿恰到好处,只挪一寸就完全破坏了美感。
这么大的后院里只有一个人,是位大姑娘,在练剑的大姑娘。
大姑娘穿一身白,人稍瘦了些,跟谢蕴如一样,但也跟谢蕴如一样,瘦不露骨,看见她会让人很快地想起一句词:“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
大姑娘跟谢蕴如一样的美,但比谢蕴如少了股冷意,眉宇间也没有谢蕴如那很容易感染人的淡淡忧郁,她有的是一股灵秀之气,还有那不是人人都有的高雅气度。
如今,大姑娘玉手里提把剑,正使得虎虎生风,看她那灵巧轻盈的步法,迅雷奔电,矫若游龙的剑势,显然在剑术上有很深的造诣,当代有数的几位剑术名家也不过如此。
突然一声裂帛般异响,寒光闪处,大姑娘收剑凝立,娇躯闻风不动,简直就像尊玉雕的女神像。
李志飞从大拭瘁走出,带笑道:“起早是件好事,开了眼界了,萧家的‘大罗剑法’确可当之傲世而无愧。”
这句话刚说完,那把剑带著一道寒光已递到了他面前,他借剑侧身,那把剑擦著他胸口掠过,他道:“哟,这不是要我的命么,开开眼界没这么大罪,姑娘这么个美人儿,怎么生这么只手。”寒光懔人,吞吐的剑芒又袭到。
李志飞仰身一翻,身躯平射出两丈外,他落地刚一笑,大姑娘矫若游龙,带著一阵香风追到,剑气成幕,立即把李志飞罩住。
可是李志飞身躯灵妙一闪,大姑娘这剑又落了空,大姑娘扬了眉,娇靥上泛起了怒色,掌中长剑往回一收,剑尖上扬,就要斜斜飞出。
李志飞忙道:“‘雷霆万钧’要出手了,主人再不出来我可就没命了。”
大姑娘入耳四字“雷霆万钧”为之一怔,手上也不由为之一缓。
就在这时候,一声朗笑传了过来:“我说谁这么大胆敢擅闯萧家内院,敢情是咱们的贵客到了,快出去迎迎吧,我昨天晚上求了半天才求来的。”
北边长廊上出现了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昨天晚上在大街上,从马车上下来截住李志飞的那位英挺俊逸中年人,女的是位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中年妇人,两个人并肩缓步,宛若神仙中人。
大姑娘叫了一声:“爹,娘。”纤腰微拧,飞一般的掠了过去。
中年人指著大姑娘笑道:“傻丫头,昨儿晚上还跟你说今天一早有贵客来,今儿个你怎么用‘大罗剑法’待客呢?”
大姑娘一双美目直直地瞪著李志飞,道:“他,他就是翎表哥。”
中年人道:“错非是你翎表哥,还有谁能躲过咱们萧家的‘大罗剑法’?”
李志飞窘然躬身:“姨父,您就别再臊小翎了,小翎这儿给您二位请安了。”
中年美妇人听得有点激动,抬手一招道:“小翎,过来,让姨妈看看。”
李志飞走前两步,道:“姨妈,您怎么还跟几年前一样。”
中年美妇人道:“你这孩子,怎么一见姨妈就耍贫嘴。”伸手把李志飞拉了过来。
中年人一旁道:“这孩子就是这张嘴不得了,小翎,你瞧瞧我怎么样。”
李志飞忙道:“您也一样。”
“那是。”中年人一点头道:“不一样还行,白发红颜还像话。”
中年美妇人看了中年人一眼道:“怎么你也耍起贫嘴来了。”目光又落在了李志飞脸上,一双美目之中突然涌现泪光:“小翎,姨妈多少年没看见你了。”
李志飞道:“恐怕有五、六年了。”
中年美妇人点了点头,道:“可不有五、六年了,这五、六年之中姨妈没有一天不想你,你呢,想不想姨妈呢?”
“天知道。”李志飞有点激动,道:“小翎恨不得插翅飞到京里。”
中年美妇人两串晶莹热泪挂了下来,扑簌簌落在襟前。
中年人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孩子来了该高兴才对,干吗泪眼婆娑的。”
“谁说我不高兴了。”中年美妇人带泪闷笑,掏出块罗帕一边擦泪一边道:“孩子,你爹妈都安好么?”
李志飞忙道:“谢谢您两位老人家都安好。”
中年美妇人还待再说。
中年人一旁说道:“我说咱们别在这儿站著聊聊行不!来了既不让坐也不给碗茶喝,待会儿咱们这位贵客可又要挑眼了,走吧,屋里去吧。”说完了话,他先走了。
中年美妇人含笑道:“再在这儿站著,你姨父要怪我不会待客了,走吧,小翎。”
她拉著李志飞转过身,一眼看见了倒提长剑站在一旁,一双目光正上下打量李志飞的大姑娘,微微一愕,她笑道:“哟,瞧我多糊涂,你们兄妹俩还没见见呢,湘云,叫你翎表哥没有。”
李志飞笑著道:“我还没听见。”
大姑娘萧湘云看了他一眼,道:“翎表哥可真不客气啊。”
李志飞道:“自己人嘛,干吗客气,你说是不是,姨妈?”
中年美妇人佯嗔道:“你们兄妹俩跟小时候一样,一见面就斗嘴,好了,走吧,走吧,进屋里去。”
中年美妇人一手拉一个,进了上房,中年人已经把茶沏好了,端过来一杯先给了李志飞,道:“得巴结巴结,要不然咱们这位贵客下回就更过门不入了。”
李志飞双手接过那杯茶,赧然笑道:“姨父,您干吗这么不饶人。”
中年美妇人笑道:“记住了,你姨父就是这样儿,心眼儿小得跟个女人家似的。”
就这么笑著,聊著,大姑娘提著那口剑坐在一旁,一双目光始终不离开李志飞,也不张罗去换衣裳。
聊著,聊著,中年美妇人一双目光落在李志飞身旁的书囊跟那口长剑上,脸上的笑容马上隐没了:“小翎,听你姨父说你要到南方去,这趟是从这里过,今儿个就得走。”
李志飞道:“是的,姨妈,我爹跟个朋友约好了的,不敢耽误,就因为这趟过於匆忙,来了就走怕你跟姨父见怪,所以我原打算等从南方回来再来给您跟姨父请安的。”
萧湘云道:“翎表哥什么事这么匆忙啊,多待一天都不行。”
李志飞望过去含笑道:“我巴不得能在京里多待些日子,姨妈做的菜我好久没吃著了,想得不得了,可是老人家是那么交待的,我那敢耽误。”
中年美妇人美目中泪光又一涌,道:“既然是你爹交待的,我也不便强留你,那就等你从南方回来再说吧,在家里多待些日子,想吃什么姨妈给你做什么。”
中年人道:“吃满汉全席都行。”大夥儿都笑了。
笑声中,中年人忽然摆了手,道:“别什么等小翎回来,他一早就跑来了,准还没吃午饭,你到厨房去给他弄点吃的先让他解解馋,云丫头也跟去帮个忙去。”
长辈一番好意,李志飞自问也真还没吃早饭,他没吭气,其实中年美妇人跟姑娘萧湘云也没等他说话就站起来一阵风般走了。
那娘儿俩出了上房,中年人凝了目,望著李志飞道:“小翎,你姨妈出了名的快手,趁这难得的机会咱爷儿俩谈谈。”
李志飞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敢情您是有意支开我姨妈跟云表妹,我可不领您这顿早饭的情。”
中年人淡然笑道:“别跟我逗了,听我说,我跟你爹的立场虽然不同,可怎么说咱们是亲的热的,不管什么,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李志飞讶然道:“姨父,您是指……”
中年人道:“昨儿晚上‘万福楼’前出了条人命,你知道不知道?”
李志飞睁大了两眼,道:“昨儿晚上‘万福楼’出了人命,我不知道啊,您怎么突然跟我提这个……”
中年人道:“这么说杀人的不是你了。”
李志飞道:“我连这件事儿都不知道,怎么会是我,再说好好儿的我干吗跑京里来惹这个乱子呀。”
中年人道:“我有我的理由,听他们说杀人的那个人是个很俊逸的年轻人,武功相当高,他杀的是北六省黑道一个巨擘,在座也不乏好手,京里俊逸的年轻人不少,武功那么高,能在那么多好手眼皮下来去自如,尤其是杀一个北六省黑道上的巨擘,这可就不多见了,京里不多见武功那么好的俊逸年轻人,杀的又是北六省黑道上的人物,这是我为什么会想到是你的两个理由,还有,昨儿晚上我碰见你的时候,你正往‘万福楼’方向走,可巧时候也差不多,所以……”
李志飞忙摇手说道:“姨父,这事只能说是巧合,这不是别的事儿,天子脚下,京城重地,闹市杀人,这可不是闹著玩儿的,人家碰上这种事儿往外推都怕来不及,您怎么反而往自己人头上扣,往自己人身上揽呢。”
中年人笑笑道:“你可别冤枉我,我没有往自己人头上扣,也没有往自己人身上揽,我只是想起来了随口问问,不是你那最好不过。”
李志飞道:“姨父……”
中年人抬手一拦,道:“人既不是你杀的,这件事儿就跟咱们没关系,别再谈了,现在我要跟你谈第二件事……”目光一凝,接道:“小翎,你这趟真是从京里路过,真是马上就得走么?”
李志飞道:“是啊,怎么,您不信……”
“是就好,我信。”中年人一点头道:“我刚说过,我跟你爹的立场不同,他是一个江湖人,他有理由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不管任何人的事,也可以不听任何人的,我不同,早年我受过当今的什么恩惠,想必你爹也告诉过你,为了当年那一句诺言,当今在位一天,我得在京里待一天,我活在这世上一天,也就得为当今尽一天心力,仗掌中三尺青锋,阻拦甚至格杀每一个图进大内危及当今的人,凭我萧绍威这三个字,大内至今平安无事,相信今后也没人敢到京里来跟我过不去,当然,我也有我的条件,我不受徵召,不吃皇粮,不拿皇俸,紫禁城以外的事我也不管,所以,当此地那些位皇子明争暗斗十分激烈之际,我可以安然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尽避有不少人利用一切关系,甚至不惜重金拉拢我,我也是一概不理……”
李志飞道:“姨父……”
中年人萧绍威道:“你可懂我告诉你这些事的意思?”
李志飞道:“小翎愚昧,您明教。”
萧绍威道:“你出了名的机灵,我不信你不懂。”
李志飞道:“姨父,小翎只是从京里路过。”
萧绍威两眼倏现威棱,道:“小翎,你是不是从京里路过你自己清楚,我也明白,咱们是自己人,用不著绕著圈子说话,这是场大是非,将来是个怎么收场,谁也难以预料,我不希望你卷进去,可是你要非卷进去不可,我也不愿过问,因为这是紫禁城以外的事,不过有一句话我不能不说在前头,我绝不许你进紫禁城一步,你要是不听,那你就是逼我……”
李志飞忽然站了起来,正色道:“谢谢您,姨父,小翎这儿跟您担保,我不跑进紫禁城半步,不过姨妈那儿还请您不要提,就让她老人家当我去了南方……”
萧绍威道:“机灵人怎么说这种糊涂话,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姨妈怎么个性情人,再说你只要在京里待下去,卷进这场大是非里,你燕翎这两个字……”
李志飞道:“姨父,这一点我想到了,我现在叫李志飞!”
萧绍威一怔道:“怎么著,你改名换姓……”忽又一怔道:“李志飞,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记得关外白家。”
李志飞道:“我现在就是关外白家的李志飞。”
萧绍威两眼一睁道:“李志飞可是经常会到京里来啊。”
李志飞道:“我跟他说好了,他永远不会再到京里来了!”
萧绍威脸色一变,猛可里站了起来,一跺脚道:“糊涂,糊涂,你好糊涂,关外白家跟西南甘家齐名,白阎王甘瘤子,当世之两大强梁,徒众难数,实力雄厚,眼下那一个敢正眼看他们一下,你以为他们是好惹的么?”
李志飞笑笑道:“听您的口气,对这两家您似乎有很大的顾忌。”
萧绍威双眉一扬道:“小翎,你用不著这么说,我还没把他们两家放在眼里,不过平白无故我犯不著招惹他们。”
李志飞道:“小翎跟你一样,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平白无故也不会招惹他们。”
萧绍威道:“那么你……”
李志飞双眉微扬:“李志飞受聘於胤仍,您可知道他一路所经有多少姑娘投井上吊。”
萧绍威一怔,旋即两眼寒芒暴射,道:“那他该死。”
一阵轻快步履声传了过来。
萧绍威棱顿时一敛,道:“别提了,有机会我再跟你谈。”他转身坐了下去。
中年美妇人带著姑娘萧湘云走了进来,娘儿俩都端著吃的,热气腾腾,一进来就香满上房。李志飞忙伸手去接,道:“姨妈让您受累了。”
中年美妇人笑道:“真正受累的不是我,是你云表妹,你的面子可是够大的,往常她从不进厨房门一步,今儿个就见她一人儿忙,我根本插不上手了。”
萧绍威望著桌上“喝!”地一声道:“八宝儿大曹糕,御膳房的名点,这东西我平日直央告也不到嘴,今儿个你连声都没吭一声就给你做好端来了,人跟人就是不同啊。”
李志飞目光望了过去,含笑道:“谢谢云表妹。”
泵娘娇靥一红,望著乃父道:“谁说的,这东西得六样儿面,外带著红丝,不好做,可是知道您爱吃,昨儿个特意让哈叔跑趟街一样样儿买了回来,本打算晚上给您做的,可是今儿早上翎表哥来了,人家难得来,这才提早做出来让他陪您尝尝……”
萧绍威哈哈笑道:“为吃这东西我央告你不止三月了,你早不买,晚不买,偏偏昨儿晚上买,行啦,姑娘,我不敢吃,我怕烫嘴。”
泵娘娇靥通红,连娇女敕的耳根子都红了,她还待再说,中年美妇人那儿接了口,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爷儿俩别逗了,让小翎趁热吃吧。”
说完了话,她就催李志飞快吃,还张罗这张罗那的,李志飞自不好意思一个人吃,让中年美妇人也吃点儿,中年美妇人却笑著道:“我不吃,没听你姨父说么,烫嘴。”
泵娘一拧身道:“妈,怎么您也……”
中年美妇人忙道:“我说著玩儿的,让你翎表哥快吃吧!”
没奈何,李志飞只有一个人吃了,他这儿刚咬一口,萧绍威那里立即问道:“小翎,你云表妹这‘八宝大曹糕’怎么样?”
李志飞忙道:“真好,真甜。”
萧绍威一点头道:“没错,真能甜到人心里去。”
李志飞为之一怔。
泵娘娇靥猛又一红,上房待不住了,拧身就往外走!
一阵好大的风,上房门口来了个人,雄伟,健壮,都快把门堵住了,是昨儿晚上那车把式老哈。他进屋刚叫一声“爷”,陡地两眼发了直,月兑口叫道:“翎少爷。”
一个箭步窜了进来,伸出两只毛茸茸蒲扇般大巴掌抓住了李志飞,睁圆了两眼,叫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老哈一声。”
李志飞一口糕还没咽下去,让老哈这么一抓一抖差点儿没噎著,他忙往下一咽,咳嗽了一声才道:“哈叔,我刚来,来了就没得空,你瞧,姨妈这儿正逼著我吃呢。”
老哈咧著嘴道:“昨儿晚上我一眼就认出是你来了,告诉爷,爷还不信,翎少爷,多少年不见了,你可想死老哈了,爷同夫人都安好吧。”
这份真诚,这种热络在别处是见不著的,李志飞著实感动,忙道:“谢谢你,两位老人家都安好,你老安好。”
老哈忙道:“哎哟,翎少爷,你这是折杀老哈。”
萧绍威道:“老哈,让小翎吃了再说行么。”
老哈一怔,旋即一巴掌拍上自己后脑勺,咧嘴笑道:“瞧我多糊涂,净顾著跟你亲热了,忘了你在吃饭,翎少爷,你吃你的,我一边儿等著你去。”
他收手退后,李志飞让了让他,自己又坐下吃了,好在萧绍威那儿已经跟老哈说了话了。
只听萧绍威道:“你匆匆忙忙跑进来干什么,有事儿么。”
老哈两眼一直道:“哎,我怎么给忘了,唉,一见著翎少爷什么都给忘了,赵夫人跟赵姑娘来了……”
萧绍威忙站了起来,道:“唉,你真要命,人呢。”
老哈还没说话,只听一个带著笑的清脆话声传了进来:“人在这儿呢,我们娘儿俩等不及了,自己进来了。”
中年美妇人忙迎了出去。
李志飞站起来要回避,萧绍威抬手一拦道:“用不著,你姨妈的熟朋友。”
就这一句话工夫,如珠的笑语已到了上房门口,中年美妇人陪著一位中年妇人,一位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这位中年妇人长得也很美,几乎跟女主人难分轩轾,而且也有一种富贵的气度!
那位年轻姑娘,却让李志飞看直了眼,没别的,那位姑娘赫然是“西山”打猎,一箭差点儿没射著他的那位。那位美姑娘也圆睁美目怔在那儿!
萧绍威拱手迎客,含笑寒喧,主客之间谈了几句之后,那位美妇人一双清澈目光扫上李志飞,脸上马上浮现惊讶神色:“嫂子,这位俊扮儿是……”
萧夫人含笑拉过了李志飞道:“这是我的外甥燕翎,小翎,见见赵姨。”
李志飞躬了躬身,叫了赵夫人一声。
赵夫人一双凤目微睁,把燕翎从头看到脚,道:“哎呀,我还不知道嫂子你有这么个俊外甥,瞧瞧,简直是临风玉树,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北京城里那见过呀。”
萧夫人疼的是这个外甥,爱的是这个外甥,有人夸她这个外甥,那能不高兴。
事实上赵夫人说得不为过,燕翎他虽有这么俊,可是在口头上萧夫人不能不谦虚两句,“夸奖”声中她望向那位姑娘,姑娘她现在不是一身猎装,看上去柔多了,只听萧夫人道:
“小翎,见见这位,你赵姨的掌珠,君秋,我看你就叫声秋妹妹吧。”
燕翎他暗暗叫苦,奈何当著这么些位长辈他又不便说,望著姑娘赵君秋不自在的笑了笑,刚要说话,谁知姑娘赵君秋已抢了先,望著萧夫人浅浅笑了笑道:“萧姨,君秋不敢当,这位燕少爷人横得很呢。”
萧夫人微微一怔道:“君秋,你这话……”
泵娘赵君秋转望乃母道:“您记得我告诉过您‘西山’打猎的事儿么,您告诉我萧姨吧。”
赵夫人“哦!”地一声笑了,她把乃女“西山”打猎巧遇燕翎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赵夫人的叙述,大夥儿都笑了,萧夫人望著燕翎问道:“小翎,怎么没听你提起。”
萧绍威一旁道:“当姑娘家面发威算不得英雄,有什么好提的。”
“可不是么。”赵夫人道:“我们君秋回家以后直哭了一天一夜,既不吃又不喝,心疼死我了。”
泵娘赵君秋道:“萧姨,君秋发誓有一天非痛揍他一顿不可,没怎想到他就是这位燕少爷,您看怎办。”
萧夫人笑著说道:“君秋,别不依不饶的,我让你翎大哥给你陪个不是,看萧姨的面子,算了,行不行?”
泵娘赵君秋扬了扬眉道:“恐怕这位燕大英雄不肯对女儿家低头吧。”
萧夫人拉了燕翎一下道:“小翎,快给你秋妹妹陪个不是吧,要不然我这屋顶就要掀下来了。”
理曲的不是燕翎,他自然满心不愿意,可是姨妈的话不能不听,而且昂藏须眉七尺躯,气度也不能不放大点儿,当即淡然一笑说了话:“赵姑娘,那天的事不怪你怪我,怪我骑马下山不是时候……”
赵君秋叫道:“妈,萧姨,你们听。”
萧绍威哈哈大笑,萧夫人跟赵夫人也笑了。
天大的事就怕笑,一笑就什么事也没了。
笑声中萧夫人张罗客人入座,燕翎道:“姨妈,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这一句话连客人都听怔了,萧夫人要说话,燕翎转眼望向萧绍威,萧绍威那里开了口:
“让他走吧,别耽误他的正事儿,反正要不了几天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后留他多住两天还不是一样。”
赵夫人问燕翎上那儿去,萧夫人告诉了赵夫人。
赵夫人一听也表示别耽误燕翎的正事,再加上萧绍威一边帮腔,萧夫人再舍不得也只有忍痛了。
燕翎走,萧夫人要送,萧绍威又说了话,他让姑娘湘云送。
萧夫人何许人,还能不懂自己夫婿的心意?当即就把爱女推了出去。
老哈要跟著凑热闹,却被萧绍威抓住了,萧绍威让他收拾碗盘给客人沏茶去,还冲他递了个眼色,这回老哈明白了,乐得直笑,忙他的去了。
泵娘湘云送表哥往外走,客人不说话,做主人的也闷声不响,要让萧绍威夫妇自己非急煞不可。
泵娘湘云她冰雪聪明,焉会不知道这是两位老人家的故意安排,恼人的是她这个表哥像块木头,她都明白了,他却看不透,眼看就要到前院了,姑娘湘云忍不住了,突然扬起螓首道:“表哥,你没吃好吧?”
燕翎“哦!”地一声忙道:“我还没谢谢表妹亲自下厨!”
泵娘湘云道:“自己人用不著客气,只要表哥别认为难以下咽就行了。”
两个人毕竟说了话,说的却全是不关痛痒的话。其实也难怪,毕竟是刚见面,尽避是亲的热的,尽避早年见过,那时候两小无猜又懂什么。
眼看又到大门口了,姑娘湘云绕著圈子说了话:“表哥,去趟南方恐怕得好些日子吧。”
燕翎看了她一眼:“要不了多久,只要不多耽搁,很快就会回来的。”
泵娘湘云道:“今儿个你没吃好,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好好做一个,多熬点儿冰糖水,再渗点蜜。”
燕翎道:“够甜了,表妹!”
泵娘湘云头一低道:“甜一点儿不好么?”
燕翎神情一震道:“谢谢表妹,我等著吃了,早走早回来,我走了,表妹请回吧。”他走了,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再多待一会儿。
泵娘湘云抬起了手,香唇微动,却欲言又止把皓腕又垂了下来,刹那间,那对清澈晶莹的眸子里像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难道那个情字来得这么快!
是小时候种下的,还是那两字缘份!这恐怕就要问姑娘湘云了!
燕翎背著他的书囊,提著李志飞的剑,照著谢蕴如给他的地址,找到了他报到的地方。
这地方紧挨东城根儿,是座陈旧残破的小庙,断壁危垣,看样子难禁一阵强一点儿的风!
要不是谢蕴如给他的那张纸条儿上写得很清楚,燕翎他简直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纸条儿明明白白的写著东城根儿一座小破庙,而眼前这东城根儿的小破庙只有这么一座。
难道说这就是他报到的地方?难道说他要长久住在这儿?
他好生纳闷的走了进去。
庙里很静,听不见一点声息,看不见人影,这种地方本不适宜住人。
可是刚到那小院子里,燕翎就脸色一变停了步,他看见了人。
那个人在半空中,两头不著地。
两脚离地有几尺高,脖子上拴根绳,吊在那小庙的正殿屋檐上,是个穿的很破烂的瘦老头儿!任何人都看得出,这老儿不是自己上吊。
燕翎马上提高了警觉,凝神,手臂聚功走了过去。
他到了正殿门中石阶下,抬眼再看,瘦老头儿混身上下没有一点伤,脸上已经变了色,可是舌头还没伸出来,眼见死没多久。这是谁下的毒手?
这瘦老头儿要是个拾破烂的,他不该跟任何人结有仇怨。
这瘦老头儿要是燕翎他来见的人,那内情可就不简单了。
燕翎这儿正心念转动,一阵破空之声起自脑后,燕翎暗暗一声冷笑,挥起长剑往后扫去。
燕翎脑后像长了眼,“叭!”地一声,来势被他一剑击个正著,可是这一声声响不大,似乎也不如意料中那么硬。
燕翎脑际灵光一闪,矮身横窜出去。
他刚才站立处像下雨似的落下一蓬焦黑的汁液,落地吱吱乱响,地上都变了色,一点一滴的焦黄。
好厉害的毒液。不知道是什么毒液,反正是毒液是不会错的,要不是毒液,能把地上“烧成”一点一滴的焦黄?
燕翎着实吃了一惊,他身躯横窜平射,躲是躲开了这阴毒的暗袭,但是他窜出去脚刚著地,一蓬乌芒又洒了过来,满天花雨般罩向了他。
燕翎料到这一著了,他脚一著地马上倒地翻滚,他躲过了这蓬乌芒,同时身躯腾起,闪电一般扑向左边一根油漆剥落的巨柱,长剑递出,凝力扫了过去。
那根油漆剥落的巨柱后也闪出一条人影,冲向了燕翎,两条人影甫接,一声闷哼响起,燕翎落地,手握带鞘长剑卓立。
一名黑衣蒙面人跄踉著倒退出去,砰然一声摔倒在地上。
一阵衣袂飘风声响动,两名仗剑黑衣蒙面人落在摔倒在地那黑衣蒙面人身上,拦住了燕翎。五名黑衣蒙面人同时落在燕翎身边,围住了燕翎。
燕翎视若无睹,一动未动。
只听身左一名黑衣蒙面人冰冷说道:“你的命真大啊。”
燕翎缓缓转过身,目中两道威棱直逼过去,道:“庙里这个人是你们杀的?”
那黑衣蒙面人一点头笑道:“不错,是我们杀的。”
燕翎道:“说个理由我听听。”
那黑衣蒙面人道:“很简单,像他这种人都该杀。”
燕翎道:“我不懂你的意思,给我说明白点儿。”
另一名黑衣蒙面人怒笑说道:“你好大的口气。”
先前说话那黑衣蒙面人抬手拦住了他的同伴,道:“你要明白,是么,好,我就给你个明白,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句话你可懂。”
燕翎忽然笑了,道:“不俗,可见你读过几天书,我再问你,这个人是乱臣呢,还是贼子?”
那黑衣蒙面人道:“乱臣他还不够格,只能说他是贼子!”
燕翎微一点头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全明白了,这么说,你们是夥叛逆!”
那黑衣蒙面人道:“不错,在你们这些弃祖忘宗,卖身投靠的东西眼里,我们确是叛逆。”
燕翎道:“朋友,造反谋叛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啊。”
那黑衣蒙面人仰头大笑道:“爷们还怕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给爷们纳命来吧。”话落,出剑,斗大的一朵剑花袭向燕翎心窝。
这一剑奇快,而且极具威力,剑没到逼人的剑气已然上了身,要是换个别人绝难逃过他这一剑,奈何他碰到的是燕翎。
燕翎笑笑道:“不差,只是火候还差些。”
他掌中带鞘长剑递了出去,看上去还不及黑衣蒙面人那一剑快,但是他那把带鞘长剑却正敲在黑衣蒙面人的腕脉上,而且这一下还不轻。
那黑衣蒙面人大叫收腕,“当!”地一声,一把百链精钢掉在了地上。
金刃破风之声大作,四面八方的黑衣蒙面人一起举兵刃攻向燕翎。
燕翎突然欺进一步,一把带鞘长剑正点在那丢了长剑,抱著右腕的黑衣蒙面人的心窝上,道:“都给我退回去。”
这一著镇住了另六名黑衣蒙面人,他们忙收势停住,硬是没敢动。
只听那黑衣蒙面人厉喝道:“别管我,剁这个狗腿子。”
燕翎长剑往前微微一送,他闷哼一声,身子为之一弓!
另六名黑衣蒙面人吓得往前欺了一步,但手上却没敢动。
燕翎道:“管不管你都是一样,一旦动起手来,他六个照样儿得躺下三对儿,想杀我嘛也该派几个好样儿的来,你要是不信,待会儿我让你睁眼看著,现在我想跟你聊聊,我很纳闷儿,为什么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赶早一步到这儿来把我要找的人给杀了,你能给我解释解释么?”
那黑衣蒙面人没吭气儿。
燕翎倏然一笑道:“没想到你口风挺紧,骨头挺硬的,想让我再在你心窝上戮一下么。”
那黑衣蒙面人说了话,厉声道:“休说是在心口戮一下,要杀要剐也任你。”
燕翎笑道:“好一付硬骨头,不愧是造反谋叛的,行,就冲你这付硬骨头,我交你这个朋友,让我看看你的脸,下回见面好认识。”他可是真够快的,剑随话动,带鞘的长剑往上一扬,立即把黑衣蒙面人头上那个黑布罩挑了起来。
浓眉大眼的一张脸,还有一把发青的胡子根儿,那张脸勃然色变,闪身要动。
燕翎掌中带鞘长剑落下,又抵住了他心窝上,笑道:“别这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咱们是一回生,两回熟,不打不相识,下回再见著我做东,来顺楼上喝两盅儿去,现在请告诉我,我上那儿报到去,我马上走。”
浓眉大眼大汉道:“森罗地府报到去……”
燕翎剑尖往上一扬,正敲在浓眉大眼大汉下巴上,浓眉大眼大汉一疼开嘴,差点没咬著舌头,燕翎道:“你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说正经的。”
浓眉大眼大汉眼都快瞪裂了,但却拿燕翎无可奈何,只听他怒声说道:“那是你们那帮狗……”
“叭!”地一声,左脸上挨了一下,立即红肿一道,顺著嘴角流下血来。
燕翎道:“别再有第三回了,给我说正经的。”
浓眉大眼大汉厉喝一声,闪身要扑。
燕翎双眉一扬道:“怎么,豁出去了,我不答应你想死都不行。”
只见他一抖腕,“叭”,“叭”,“叭”连着三声,浓眉大眼大汉的两肩、小肚子上各挨了一下,疼得蹲了下去,但一双手却因肩疼举不起来,没办法抱肚子。
他真够硬的,抬眼厉喝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儿,告诉你们别管我,你们都聋了么,落在他手里还想活著回去,给我剁啊。”
六名黑衣蒙面人互望一眼,厉喝声中兵刃高举,从四面攻向燕翎。
燕翎微微一怔道:“没想到你们真豁出去了,好吧。”
他突然身躯疾旋,只听一连串的惊叫响起,只见一把把的长剑腾飞,六名黑衣蒙面人抱腕疾退,六把长剑一把连一把地掉在了地上,有两把直挺挺地插在地上,剑身还在颤。六名黑衣蒙面人,那蒙面黑布罩眼洞射出了十二道惊骇目光。
浓眉大眼大汉两眼瞪得更大。
燕翎跟个没事人儿似的,笑哈哈地望著他道:“他们六个都还站著是不是?你看著好了,只要有谁再敢动一动,我马上让他们躺下。”
浓眉大眼大汉道:“你,你能杀我们,为什么不杀我们?”
燕翎笑笑道:“我到京里来是来找饭吃的,那位阿哥赏我碗饭吃,我尽心尽力,竭智殚忠让他搬进东宫,我吃的是这里饭,干的是这里事儿,别的一概不关我的痛痒,我为什么要杀你们,宽宽你的心,给我说正经的吧,这口饭刚扒一口进嘴,我不能让你们砸了我的饭碗,懂么。”
那浓眉大眼大汉道:“你要是纯为找饭吃,这‘北京城’里有饭吃的地方多得很……”
燕翎道:“你意思我懂,好意我也很感激,奈何二阿哥赏我的这碗饭,我已经扒一口进了嘴,再说我这个人胃口奇大,也素不得,我不但要吃好,而且每顿少不了鸡鸭鱼肉,甚至酒足饭饱之后还有人陪著乐乐,尤其有那么一天我要穿红戴紫,这,别处供得起么?”
那浓眉大眼大汉口齿启动,还待再说。
燕翎已然又道:“行了,朋友,你不用再说什么了,人各有志,相强不得,告诉我另外一个报到的地儿吧?”
那浓眉大眼大汉道:“那是你们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燕翎道:“没人告诉你么?”
那浓眉大眼大汉道:“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的人谁会告诉我这个。”
燕翎微一摇头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既有人告诉你这个地儿,就有人告诉你另外的地儿,砸人饭碗跟断人财路一样是大忌讳,我已经一忍再忍,泥人也有个土性,我只是不愿伤人,可不是不能伤人,有这么个能全身离开这儿的机会,我希望你们别放过。”
那浓眉大眼大汉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诉你,这儿只是个中途站,到了这儿之后,这儿这个人自会告诉你该往那儿去,我知道胤仍的每一处秘密机关,却不知道你该往那一个秘密机关去,怎么办?”
燕翎道:“这恐怕是实话,说不得我只有踏上回头路……慢著,说不定我用不著踏上回头路,你说,我到这儿来,这个人事先知道不知道?”他像是跟朋友闲话家常!
那浓眉大眼大汉为之怔了一怔道:“恐怕知道!”
燕翎道:“那就可以碰碰运气了。”
他竟然舍了浓眉大眼大汉,转身走向正殿,他根本没防任何一个,但六名黑衣蒙面人连同那浓眉大眼大汉却也没一个敢轻举妄动的!
燕翎上台阶斩断绳子放下了那衣著破烂的瘦老头儿的尸身,伸手在他身上一阵模索,最后他在瘦老头儿怀里找到了一张纸条儿,打开纸条儿看了看,他把纸条儿往怀里一放又走了下来,边走边笑道:“我的运气不错,现在我知道该上那儿去了!”
到了那浓眉大眼大汉跟前道:“我仍是那句话,我吃那里饭干那里事,别的一概不关我的痛痒,你给我带句话给那位姑娘,以后别再找我的麻烦了,让她还是多留心自己的身边吧,言尽於此,诸位可以走了。”
那浓眉大眼大汉瞪大了一双眼站了起来,道:“你知道?”
燕翎笑笑道:“她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傻。”
那浓眉大眼大汉二话没说,示意他的同伴拾起兵刃,带著他们腾身翻墙而去。
他们走了,燕翎笑了:“我也要走了,阁下是不是打算见我一面?”
只听一个冰冷女子话声在他身后响起:“见如何,不见又如何。”
燕翎缓缓转过了身,他面前不远处站著一身劲装的谢蕴如,他笑笑说道:“姑娘何忍?”
谢蕴如娇靥上罩著一层浓浓寒霜,目光如刃,冰冷说道:“你明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有什么忍不忍的。”
燕翎道:“谢姑娘,二阿哥待你不薄啊!”
谢蕴如道:“你也用不著跟我来这一套,‘十二金钗’都是干什么的你也应该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十二金钗’用身子为他罗致了不少好手,他对‘十二金钗’该优厚。”
燕翎道:“‘十二金钗’之中,我独为姑娘惋惜。”
谢蕴如道:“那倒用不著,记得我告诉过你,我跟我那十一个妹妹不同。”
燕翎道:“那还好。”
谢蕴如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独为我惋惜。”
燕翎道:“很简单,因为姑娘跟他们不同。”
谢蕴如道:“你这个人不该说这种话。”
燕翎笑笑道:“我都能以不同的眼光看姑娘跟她们,姑娘独不能!”
谢蕴如道:“你做的事让我没办法认为你跟旁人不同。”
燕翎道:“姑娘你做的又是什么事。”
谢蕴如美目一睁道:“这么说你也是!”
燕翎一摇头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说人各有志!”
谢蕴如冷笑一声道:“人各有志怎么样?”
燕翎道:“在姑娘眼里,我干的这种事不怎么样,可是姑娘要知道,在官家眼里姑娘你们这些人是谋叛造反,那是因为彼此的道不同……”
谢蕴如怒笑道:“你说这种话,你还算是人么,你且自问,你的列祖列宗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
燕翎耸耸肩道:“姑娘要这么说我就没办法了。”转身要走。
只听谢蕴如冷喝道:“站住!”
燕翎停步回身,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谢蕴如道:“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混进胤仍的门里目的何在?”
燕翎道:“关外白家的李志飞,至於我的目的,刚才我跟姑娘的同夥们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谢蕴如冷笑道:“我不信你是李志飞。”
燕翎道:“信与不信那还在姑娘。”
谢蕴如道:“你要知道,我能让你进胤仍的门,也能让你出胤仍的门。”
燕翎道:“我相信姑娘有这个能力,姑娘请放手去做。”
谢蕴如道:“你以为我不敢?”
燕翎道:“我没这么说,姑娘连谋叛造反都敢,别的还有什么不敢的。”
谢蕴如冷笑道:“你不用拿这个要胁我,胤仍的人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你的。”
燕翎道:“那么姑娘请啊,还等什么?”
谢蕴如怒笑道:“你不要得意,我有十成把握,你要是李志飞,你绝不会放过我,你绝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立功晋身的好机会。”
燕翎笑笑道:“姑娘别忘了,李志飞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怎么忍心把姑娘这么个人儿往刀口下送,为了姑娘你,休说是区区立功晋身,就是黄袍加身恐怕他也舍不得。”
谢蕴如眉梢儿一剔道:“你敢口齿轻薄。”她飞身掠了过来,抖手就是一掌。
燕翎仰身飘退,轻易躲过了这一掌,道:“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姑娘何忍以轻薄见责。”
“住嘴!”谢蕴如一声冷叱,飞身又到,一双玉手翻飞,立即把燕翎罩在掌下。
眼看著燕翎已被谢蕴如罩在掌下,但只见他身子闪了两闪,却又美妙从容而潇洒地月兑出了谢蕴如的掌影之外。
谢蕴如好不羞恼,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燕翎道:“我的心没姑娘那么硬,我要一还手还能叫有怜香惜玉之心。”
谢蕴如羞恼成怒,玉手探腰,铮然一声龙吟,只见寒芒暴闪,一把软剑已握在掌中,厉叱一声,抖剑欺上,两朵剑花疾刺燕翎胸月复,出手便是杀著。
燕翎卓立不动,眼看剑芒沾衣,他身躯突然半旋疾闪,谢蕴如一把软剑擦胸而过,招式用老,谢蕴如一个娇躯也跟著冲到燕翎跟前。
燕翎左掌疾转,一把扣住了谢蕴如持剑右腕,道:“李志飞既有怜香惜玉之心,姑娘何必苦苦相逼?”
谢蕴如大惊,扬左掌劈向燕翎心口,同时用右肘撞向燕翎左肘,应变奇快。
她应变快,可是燕翎也不比她慢,五指微一用力,谢蕴如立即动弹不得,她娇靥一红转白,冰冷道:“你杀了我,要不就赶快放开我。”
燕翎道:“我要是不杀也不放呢?”
谢蕴如道:“我就咬舌自绝。”
燕翎道:“哟,怪吓人的,只是,值得么,姑娘?”
谢蕴如厉叱道:“你无耻……”
燕翎忽然松了她的左腕,拦腰抱起了她,转身往正殿里掠去。
谢蕴如惊得花容失色,急忙挣扎道:“你要干什么?”
就这一句话功夫,燕翎已掠进正殿暗影里,他在谢蕴如耳边低低道:“别出声,往外看。”
谢蕴如转眼往外看去,只见院子里已多了四个穿裤褂儿的中年人,她一怔急道:“老四胤祯的人,他们怎么会跑到这儿……”
只见四名中年汉子瞪著台阶上那具尸体,一名麻脸汉子叫道:“乖乖,出了人命了。”
一名独眼汉子道:“准是那娘们儿干的。”
麻脸汉子转脸望著他道:“单瞪,你真瞧见有个娘们儿跑这儿来了?”
“错不了的。”那独眼汉子道:“难道说我这一只照子有人还看不清。”
麻脸汉子沉吟道:“一个娘们儿跑来弄倒这么个人儿,这里头有文章……”
燕翎听到这儿低低说道:“待在这儿别动。”说完了话,他迈步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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