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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龙君 第九章

作者:米洛

“欧阳大人,请用茶。”用过膳后,小喜子给两位大人递上刚砌好的毛尖绿茶。

“多谢,你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角枭双手接过紫砂茶杯,笑了笑道。

虽则他住进崇光殿不过短短两日,却发现小喜子和宫女们,忙前忙后,几乎不得空闲。

“是,奴才退下了。”小喜子深深作揖,退了出去。

欧阳子鑫看著角枭,不禁想道:“和其它自以为宽柔待下的贵族们相比,角枭发自内心的一声多谢,比赏他们十两银子还可贵,难怪像小喜子这么刁钻的奴才,也会如此尽心尽力。”

“族长他们还好吗?”刚才为了不打扰欧阳公子用餐,所以角枭现在才问道。

“一切安好。”欧阳呷了口茶,笑道:“对了,赛姑娘特让在下关照角大人,定要保重身体,您得以陪伴皇上,乃是奕族人百世修来的福份,所以切勿挂念家里。”

“欧阳公子,不必叫我大人。”角枭略显拘谨的笑道:“而且杰娅也过分关心我了,等案件了结,我自然要回去的。”

“你果然是不清楚目前的状况。”欧阳笑著说道:“皇上是不会让你回去草原的,让你住进这“崇光殿”就是力证。”

“这宫殿怎么了?”除了地方大点,侍卫多些,角枭还未觉察出和其它宫殿不同的地方。

“崇光代表崇高、光耀于天下。”欧阳看著角枭道:“是未来皇后的行宫,目前皇上虽有后宫佳丽上千,但无一人能得这般荣耀。”

“未、未来皇后?”角枭闻言,犹如轰雷掣电,怔了老半天,才结巴道:“我可是个……这怎么可能?”

“当然无不可能,靖国六百年的历史上,就有两代是男性皇后,不同的是,男性封的是王,所谓的二皇共理天下,就是这个道理了。”

“不、不不!”角枭听了,惊惧不止,又是慌、又是急、又是燥,连连否决道:“行不通的,皇上对我,只是贪图一时新鲜,而我侍奉皇上,也是迫不得已,怕万一皇上生气,迁怒于奕族……”

“呵呵,当今圣上虽威慑逼人,但绝不会是滥用职权,大开杀戮的暴君。”欧阳很肯定地说道:“或许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这……”角枭本想反驳,但听了这话,不由得细思,从见到皇上的那—刻起直到今日,皇上果真从未说过“倘若你不从,朕会降罪奕族”之类的恐吓,反而,一直给予奕族很大的恩赐与帮助。

“至于皇上对于你的感情,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欧阳见角枭无法否认,便趁热打铁道:“皇上自幼生存在“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残酷宫廷斗争中,所以在表情达意上,很容易变成不容违抗的独占欲,让人误会其真正的用意。”

“你死我亡?”角枭没有想过皇上的过去,听到欧阳的描述,还真吓了一跳。

“是的,用这样的方式淘汰掉软弱的太子,好像已成为皇族默认的规矩,像皇上出生于西域,十三岁被宰相大人接回皇宫,在宫中毫无靠山、地位可言。”

欧阳面色微沈地说道:“所以在回京途中,就遭到刺客袭击,想要刺杀皇上的人,就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兄。”角枭难以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头一次回家,没有亲情也就罢了,却还要遭受亲哥哥的暗杀!心中顿时涌起莫名的苦涩。

“和皇上深交八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温柔且眷恋的眼神看著一个人。”欧阳感性地说:“就算是出于私心,在下也希望你能留在皇上身边。”

卑虽然如此说,实际上欧阳却在暗暗打量著角枭,心想他倘若真是当年那个“影守”,这段回忆说不定能刺激他,让他想起些什么。

“我……”角枭没想到欧阳公子会说出这样的请求,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才好。

“角大人、欧阳大人,沁芳殿的荣贵妃求见。”一太监在殿门外尖声叫道。

“荣贵妃?”角枭不解地看向欧阳公子,只见他笑了笑,说道:“果然来了呢,我们就会她一会吧。”

“本宫早就听闻崇光殿气派非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呢,瑞公公,你瞧著是不是啊?”末见面,先闻声,角枭和欧阳两人站在殿门口,一行人正由前面的回廊走来。

“老奴倒觉得比起娘娘的沁芳殿,可少了些富贵气。”瑞德卑躬屈膝地奉承道。

“哟,要两位大人亲自出来迎接,本宫怎么担当得起。”看到角枭他们后,荣贵妃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她身后提香炉,拿羽扇,捧汗巾的宫女,竟比崇光殿的殿前侍卫还多。

“为臣岂敢不迎接娘娘?”欧阳笑著,施了一个国礼。

角枭看著这位面若桃花,周身珠光的华贵女子,不明白素未谋面的她突然来到访的原因,但本著草原的好客之道,他抬手邀请道:“娘娘,请进去坐坐。”

“皇上不在里面吗?”荣贵妃明知道皇帝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还故意地问。

她目光高傲地扫向眼角枭,暗想著:“看这男人,模样身材倒也英俊挺拔,但和本宫相比,就差得远了,这样想来,皇上多半不是认真的。”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靖德殿会见塞外归来的柳将军。”欧阳答道。

“既然这样,本宫也不进去坐了,这次来,只是挂记皇上没日没夜的操劳政务,难免身心俱疲,所以本宫训练了几个杂耍的小辟,来请皇上过去赏戏。”

荣贵妃眉飞色舞地说完后,又哀叹一声:“可惜皇上不在这儿,本宫还是移步去靖德殿罢。”

“娘娘不必过去了。”小喜子突然出现在荣贵妃身后,只见他施礼后,说道:“传皇上的旨意,角大人和欧阳大人前去靖德殿听赏。”

“听的是什么赏赐?”欧阳问道,他当然看到荣贵妃顷刻变绿的脸色。

“是柳将军从塞外带回的千里马两匹,裘皮大衣,稀奇古玩等,这类目繁多,奴才都记不下了。”小喜子笑道:“皇上一向不太计较进贡的玩意儿,但这回可是精挑细选绑,才赐给大人们的。”

“哼,都是爷们用的东西,本宫就不阻著你们“领赏”了。”荣贵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但凡她领的赏赐,多半是从太后那里来的,就算是皇上给的,也不见皇上正眼挑选饼。

“那么臣等恭敬不如从命了。”欧阳拉著角枭鞠躬道。

荣贵妃气极了,失去了方才的翩翩风度,一拉肩上绿色围帔,转身就走,宫女们小跑著才跟得上她。

“欧阳公子?她没事吧?”虽然角枭不喜欢荣贵妃高人一等的模样,但也没理由让她这么生气地回去。

“希望这招“激将法”,能让她的狐狸尾巴早些浮出水面。”欧阳意味深长地笑道。

“什么?您的意思是……”她和那锭官银有关?角枭再细细回想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出奕族和她结怨的原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角枭,这件事迟早会水落石出的。”欧阳信誓旦旦地说。

就在荣贵妃踏出崇光殿后,她还忍不住踱了两脚,瑞德见了,慌忙上前劝道:“娘娘莫气,这儿毕竟是殿门口,被人看到了不好。”

“怎么,你这个狗命的奴才,也敢教训本宫?”杏目一瞪,荣贵妃呵斥道。

“老奴万万不敢,只是有件事要告诉娘娘。”瑞德先看了看四周,才小心地伏在荣贵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真有此事?”荣贵妃即惊又喜地追问。

“千真万确!奴才可是花费了好多银子,派出好多探人,才查到那位真主儿,且与探人约好日子,一起去捕“他”,到时候再慢慢拷问……哼哼。”瑞德冷笑了几声。

“真是天助本宫,谁能想到天底下竟有这等事。”荣贵妃瞄了眼牌匾,嘲笑道:“到时候本宫倒要看看,他角大人住的是气派的崇光殿,还是漆黑的天牢!”

然而,他们并未注意到,由欧阳叮嘱的小喜子,正悄悄躲于一柱子后面偷听,除了瑞德的那番耳语没听到外,其余的可听得真切。

“糟!荣贵妃一向心狠手辣,她要算计角大人,可不会办不到的!”见大事不好,小喜子赶忙回去通报了欧阳大人。

转眼之间,角枭已在崇光殿住了半月有余,却不见欧阳公子再进宫议事,纵火案如鱼鲠喉中,让他寝食难安。

“角大人,您要去哪里?”外头正下著倾盆大雨,小喜子看到角枭打起油布伞,准备出门。

“我去趟宰相府,宰相大人曾说过,若我有急事,可去南城门的府邸找他。”角枭答道:“你不必陪著我,我知道怎么走。”

“这……奴才觉得您这阵子还足不出宫的好,以免落别人口实。”小喜子站在角枭跟前,表情扭捏地说。

“嗯?”角枭虽然不清楚繁杂严苛的宫规,但像出宫拜访朝廷重臣之类,应当不算逾规吧。

“恕奴才斗胆,皇上说过只要角大人不出皇城,您去哪里奴才们都不得阻拦,但实在是……”小喜子噗地跪倒在地,脸都憋红了。

“你快起来说话。”角枭见了,拉小喜子起身,他也不出去了,索性听听是怎么回事。

“自荣贵妃来过崇光殿后,也不知去皇太后那儿说了什么,太后大为震怒,和几位朝廷老臣一起,天天向皇上施加压力,因为有二皇共理天下的先列在,所以那些祖宗章法,倒也难不了皇上,只是……”

小喜子看了看角枭沈郁的脸色,道:“只是那些老臣将手上有些棘手政务,都抛给了皇上,这半月来,皇上没日没夜的操劳,勉强理顺了一切,太后也无可奈何,所以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请角大人三思。”

长吁出一口气,角枭抬起头,看著殿外,雨越发大了,檐上好似走马一般轰鸣,风吹著湿透的树枝儿,带著落叶,横扫廊外的栏杆。

他不知道,或者说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宫廷中任意地进出行走,给皇上带来了多大的舆论压力?

“为什么……”角枭未把欧阳公子说的立后的事情放在心上,可现在……垂下眼帘,角枭心中难以名状的困惑相苦恼,也如这狂暴的雨水,连绵不绝。

“角大人,欧阳大人有急事求见!”忽然,一太监在殿门前通报。

“欧阳公子?”殿前台阶下,只见欧阳子鑫黑发凌乱,浑身湿透,更骇人的是一袭珍珠白袍上,有一道晕开的血迹。

“发生了什么事?”角枭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欧阳。

“别担心,这不是我的血。”欧阳才笑了笑,就吃痛地捂住胸口:“那蒙面人的功夫好厉害,要不是他无时间杀我,我就回不来了。”

“小喜子,快准备热茶和干净衣服。”角枭很小心地扶著欧阳进入殿内,让他躺在一卧榻上:“我去叫御医来。”

“不用去,我休息一下就没事。”欧阳拉住角枭,神情认真且复杂:“你听我说,我见到他了,影守的首领。”

“影守的首领?”角枭听到这理应陌生的名字时,脑海中却出现一连串鬼魅般的黑影,就像那日遇到恶霸,那股血腥味让他觉得心悸,他不由坐在欧阳身旁,喃喃地问:“是他打伤你的?”

“不是,其实上个月起就有太监乔装布商杂吏,频繁出入皇宫,皇上命我留意这件事,没想那人会是太监总管瑞德。”

欧阳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我原来就怀疑他与龙岭纵火案有关,未免打草惊蛇,就暗地跟踪他。”

“瑞公公?”角枭对那个又矮又胖,始终卑微屈腰的老太监,印象挺深刻,那日站在荣贵妃身旁的就是他吧。

“他和三个江湖探子在一酒肆碰面后,就驱马直出南城门,来到一茅草丛生的墓冢地。”说的这儿,欧阳微吸一口气:“真是藏身的绝佳之地,谁会想到堆堆坟墓间,竟有暗道通往江湖称之为“厉鬼”的影守大本营!”

“厉鬼?影守大本营?”这些恐怖的名词,让角枭愈发觉得不适,但他仍按耐住郁闷的心情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保镖,更是杀手。做贵族富贾的保镖,他们以舍身弃命闻名;而成为杀手时……只要出得起高价,就算是杀死亲爹亲娘,他们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么冷血?”角枭吃惊极了,他的鼻间似乎又闻到那股腥涩的血味,眼前看到那些从恶汉身上不断涌出来的剌目液体。

“那被手下唤作首领的老翁,江湖称为“血无影”,他两鬓斑白,却是鹤发童颜,我看见他一身黑衣劲装,神情傲然地坐在一玛瑙石座上。”

欧阳回忆著:“瑞公公搬出一箱黄金,买他所知道的事。”

“所知道的事?”角枭疑惑地问。

欧阳眉宇纠结,面色微白,迟疑了好一阵才开口道,“角枭,记得我跟你提起过,当年还是皇子的皇上在西域沙漠里差点被人暗杀。”

“我记得。”角枭点头道,他暗想:“难道这和影守有关?”

“我的父亲欧阳鹤,当年为保王子顺利回京,从影守那儿请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少年,这少年可以说是皇上的初恋。”

“咦!”角枭惊异地瞪大眼。

“皇上本无心争夺靖国帝王之位,可是这拼死救他的少年给他太深刻的印象,致使他改变主意,不惜铲除一切,也要当成皇帝。”

“可是……”欧阳低下头,语带苦涩地说:“那个少年不是来保护王子的,他是领了大皇子的重金,来取王子人头的,那日相救,不过是为了影守的规定——猎物必须死在自己的手里!我父亲根本不知道,那位少年才是真正的刺客!”

“啊——”角枭猛站起身,在这双重暗杀之下,他看到了皇族斗争的阴险狠毒,人心的狡诈,他打从心底同情皇上,而越是想著影守、杀人、鲜血等等字眼,在他的体内的景象就犹如万江翻滚,心乱如麻得前额都冒出豆大的汗珠!

“角枭!”

欧阳忽然一把抓住角枭的手臂,语调急促,又像在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办?你是皇上唯一心爱的人,我从未见过皇上对谁用情如此之深,难道是皇上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你是救他的少年……”

“你在说什么?”角枭反抓住欧阳子鑫颤抖的臂膀道:“我是救他的少年?”

“角枭,当年赛族长在沙漠救下的刀伤少年,那影守刺客——就是你啊!”欧阳悲恸地说道:“血无影知道你任务失败,被奕族收养的事,但不知为何他毫不干涉,后来瑞公公和他离开了,我想跟上去,没想突然从身后窜出一个蒙面人来!”

接下来的话,角枭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整个人怔怔的,耳旁轰鸣不止:“我曾是冷血刺客,而且还要对皇上下手!”

“糟糕!”欧阳想到什么似地惊叫一声,他大力摇了摇角枭的手臂,像要晃醒他一般,说道:“瑞公公是荣贵妃的心月复,他带走血无影,一定是来指证你的弑君之罪,你最好立刻出宫藏起来,皇上那里我自会交待。”

“弑君。”这诛连九族的重大罪名,总算让角枭清醒了些,但是除了小时候经常做的关于黑影的噩梦,他依然不记得遇到赛普族长之前的事。

“弑君之罪可是连皇上也保不了你的,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再来翻案。”欧阳已开始盘算翻案的可行性。

“不。”角枭沉吟道:“我不会离开这里,事情还没有彻底弄清,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会被人说是畏罪潜逃,到时候,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我受到牵连,而且弑君罪名非同小可,就算我逃得了皇宫,也逃不出靖国。”

欧阳想要说些反驳的话来,可是显然角枭说的更有道理,只是皇上那边……

“角大人,热茶,还有干净衣物。”小喜子进来了,应该是听到欧阳的话,神情很是沮丧。

“欧阳公子,你好好休息,谢谢你为奕族做了这么多,接下来的事就请交给我吧。”角枭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发生多糟的状况,都不能连累到欧阳公子和奕族族人。

****

入夜,暴雨终于停歇下来,但满天乌云遮蔽著昏暗的月亮,害得巍峨宫殿黑魃魃,深广的园林亦阴沉沉的。

角枭靠在靖德殿敞开的窗边,手中拿著宰相大人要他帮忙整理的文书,若有所思地看著外面,就连郢仁靠近了都浑然不觉。

“累了吗?”郢仁在角枭耳边低语著,手臂出其不意地揽上角枭的腰。

“唔……不累。”角枭先是一惊,然后又思绪万千地看著皇上碧蓝的眸子,心想:“我见过吗?这双迷离深邃的眼眸,倘若见过的话,一定忘不了吧?”

“枭。”怀揣心事的角枭,看上去别有一番风情,郢仁定定地凝视著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吻了下去。

“嗯?”角枭一愣,但没有低头避开郢仁温柔的亲吻。

“你在这里站太久了,都有雨水的味道了。”角枭的顺从,无疑给郢仁极大的鼓舞,他更抱紧了角枭,低头吻他额前的黑发道:“现已经是深秋,你会著凉的。”

“草原上的秋天更冷。”角枭重又看著外面,或许该说,沙漠的黑夜才是最冷的。

“今日的你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吗?”尽避角枭只是轻轻皱了下眉,也没逃过郢仁的眼睛。

“没有,我可能真是累了。”角枭感觉到皇上把脸埋在自己颈窝里,表达著深深的依恋,他搭在窗台上的手,不由微颤著伸向紧抱自己腰间的御臂,但才碰到明黄衣袖,便受惊似地缩了回去。

“皇上,欧阳宰相求见。”一太监在殿外通报道。

“进来吧。”郢仁不舍地放开角枭,欧阳宰相进来了,手中拿著几卷历史文书,道:“皇上,您要的东西,老臣都带来了。”

“很好,放在桌上。”这些文书详细记载著靖国两次“二皇共临天下”的史实,郢仁需要借鉴一下。

“呼……”离开皇上的拥抱后,角枭舒了口气,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飞快地在两根殿柱间一闪而过。

角枭第一个反应是幻觉,没人可以这么快速的移动,可是躲在柱子后面黑影,亮出一块火鸟印记的铜牌,并很快收了回去。

尽避只是惊鸿一瞥,角枭相当确定,那和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铜牌如出一辙,再细看时,周围黑压压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角枭随后又看向皇上,他和宰相大人在龙案前翻阅著什么,所以并末察觉到异样。

“你要提防荣贵妃的奸计!”

欧阳公子的这句警告,在角枭脑中敲响著,但想探究过去身世的念头,使他毅然拽紧了拳头,然后小心地从偏门出去,没给任何人知道。

追踪黑影的方向,角枭很快看见九曲回廊上,那快速前行的身影,他追上去,影子时快时慢,时而飞檐走壁,身手很是灵巧!

角枭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跟上,不知不觉中已离开靖德殿很远,忽然,眼前闪过一片诺大的竹园,影子跃进沙沙作响的竹叶下。

尽避如此,角枭凭借著微弱月光,看见了他的苍苍白发,和比这黑夜更暗上百倍的冰冷眼睛。

“他是血无影吗?”角枭瞧这老翁不太健康的气色,暗想:“刚才一路跟著他来的时候,和恶梦中重迭的黑影是惊人的相似!但为何见到他的颜面,却反而没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快!抓住刺客!”

就在角枭疑惑不解时,从竹林里窜出数十名持刀侍卫,同时亮起的宫灯,照亮了全部的人,角枭不由倒吸一口气,原来那老翁身上已经被拷打得遍体鳞伤,脸上才会毫无血色!

“哼哼,角枭,你这个逆贼,竟敢蒙混宫中,勾结杀手,企图危害皇上。”老翁身后,踱步而出的荣贵妃一脸的鄙夷和得意神色:“幸好本宫发现得早,来人!拿下他!”

“你!我并没有勾结杀手!也无危害皇上之意!”角枭怒目圆瞪地驳斥。

他看穿了荣贵妃利用金钱骗来血无影,再关押拷打,逼迫他引诱自己投入“和杀手秘会”的陷阱中。

“娘娘,有没有这等事,不施加严刑可是问不出来的。”瑞德阴冷地笑道,会意的侍卫们立刻五花大绑了角枭。

磅!

一掌击下,长腰形的茶几,被劈裂成两半,茶具器皿碎了一地,但这丝毫不减击掌人的怒气。

“皇上!”欧阳上前一步,却又被暴怒的龙颜所震慑,不由停下脚步,小喜子和宫女们吓得统统下跪,声音发抖地道:“请皇上息怒。”

“退下!”郢仁喝道。

小喜子立刻带著所有侍女,退至殿外,欧阳没离开,他一面后悔没能更早告诉皇上这一切,以至于让荣贵妃奸计得逞,一面思考营救策略。

“以角枭的个性,是誓死都不会妥协的。”郢仁额头抵在握紧的拳头上,他不安地想道:“那些狱卒定会毫不留情地施加刑罚。”

“皇上,这是臣的错,自以为可以利用荣贵妃激起角枭对过往的记忆,没想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害得角枭深陷狱中,臣罪该万死!”

这句话可是出自欧阳的肺腑,虽说他一直介意角枭是不是影守,该不该由他来陪伴圣上等等疑问,但是他更不想看到如今角枭因此倍受磨难,皇上情绪失控。

“枭……”郢仁完全没有看,甚至都没有听见欧阳的请罪,他只想著昨晚在窗前的那个拥抱。

角枭那双深邃的黑眸透露著不祥的念头,郢仁不由又恨又怜地暗骂:“枭,你以为牺牲自己的性命,就可以换回其它相关的人的活命?那可是大错特错,朕是不会容许你这么做的!”

笔上非但没有降罪,就连冲他怒斥一番都没有,欧阳眼睁睁地看著皇上陷入无法保护好爱人,而无比地痛苦、自责之中,心里自足更加焦急了。

“皇上?您要去哪里?”欧阳看见皇上突然起身,并大步迈向门槛,立即追了上去。

“当然是去天牢。”郢仁的眼神冰冷极了:“她有她的血无影,朕也有朕的纵火案!”

“此计虽可行,但您治得了荣贵妃,可还是救不了有弑君未遂之罪的角枭,这件事已经提交邢部,连皇太后都知晓了,若是处理不当,不但救不了角枭,恐会引起朝野动荡,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哪!”

“弑君未遂?哼。”郢仁不屑地说道:“别说角枭是否是影守的身份未明,就算是,朕还得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什么大皇子的刺客,口说无凭!”

“这……”皇上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喝醒了欧阳,他想道:“没错,无论对方怎么指证,当年影守救下皇上可是众人目睹的事实!”

“等等,为了保险起见,朕必须先去趟母后那里,你也过来,朕需要你的帮助。”郢仁思索了片刻,便大步走了出去。

“微臣遵旨!”虽然知道皇太后一定是反对放了角枭的,但是既然皇上要去请太后,自然是有他的打算,欧阳也就跟著去了。

滴答……滴……答……

耳边是点点滴下的水珠声,角枭紧闭著眼睛,分不清是这石窟大牢的渗水声,还是……

“他招供了吗?”女人的声音,带著阴冷地低笑。

“回娘娘的话,从昨夜起,狱卒的皮鞭已抽了好几百回。”瑞德小心地答道:“可他这张嘴怎么也撬不开。”

“一个字都不说?哼,本宫看你还能熬多久。”荣贵妃走近那被四条粗重的铁链,束缚了手脚,高吊在墙上的男人。

青色长衫在鞭挞之下,已破碎不堪,手臂、胸前、腿部都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那还未来的及凝固的伤口,因不停的刑罚,鲜血不断地流下,在男人脚边留下两滩触目惊心地血水。

“泼醒他,本宫自有办法。”荣贵妃以为角枭昏迷不醒,瑞穗从地上拎起一桶深井打上来的冻水,哗地从头冲下。

“嗯……”剧烈的刺激让角枭发著高烧的身子,顿时沦陷在冰窟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受和剧痛折腾著他,咬了咬牙关,他才勉强睁开充血的眼睛,没有真晕了过去。

“既然你醒了,就给本宫仔细听著。”荣贵妃一脸鄙夷地说道:“那血无影已被定了死罪,你也逃月兑不了。”

角枭的视限模糊不清,但依然毫不避讳地注视著荣贵妃,没有开口求饶的意思。

“大胆!娘娘好心提醒你,你还敢瞪视娘娘!”瑞德扬起手中的皮鞭,冲角枭的脸孔狠甩上去!

“呜!”眼角和嘴角都火辣辣的,一缕猩红从前额缓缓流下,眼里除了红色,再也看不见其它。

“你可以和本宫过不去,但是你这样执拗地不肯认罪,难道就不怕草原上再烧起什么莫明大火来?”荣贵妃冷眼说道。

听到女人这么说,角枭使出全身力气抬起头来,艰难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火。”

“本宫还以为你哑巴了呢。”见角枭开口,荣贵妃得意忘形,月兑口而出道:“皇上说是微服私访,但后宫内谁都知道是冲著那草原丫头去的。”

她更走近角枭,面对面地说道:“别人干著急也就罢了,本宫可是出身名门,是未来皇后的最佳人选,岂能坐视不理?不放点火,给你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不知道本宫的厉害!”

“你……不配做皇后!”角枭怒不可遏地挣扎、叱责道,锁链发出清脆的嫌诏,吓到了荣贵妃,瑞德又狠狠出上了一鞭!

“本宫不配,难道你配不成?”荣贵妃啐道:“打从十四岁入宫,要先伺候皇太后,你可知道那自命清高的西域老婆子,有多难相处,陪著笑,卑躬屈膝到十九岁,才得到皇上的临幸。”

“原以为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皇上总有忙不完的政务,见不完的官员使节,本宫今年都二十有三了,皇上在沁芳殿住饼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三十日!”

“而你!”荣贵妃想著想著不由眼眶红润起来,她指著角枭骂道:“皇上为了你这乡间莽夫,不惜千里迢迢追去草原,你来皇宫半个多月,皇上就在崇光殿住了半个多月!本宫有哪点比不上你!”

“你……自作自受。”角枭无法认同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肆意践踏他人生命的人,单纯的奕族百姓,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所遭受的火灾,只是因为妃子的嫉妒!

“好、好啊!”荣贵妃气得说话都在喘息:“老太后无能,阻止不了皇上,制不了你,本宫如今就送你上西天!”

她唰地抓起一旁刑具架上的一把利剑,对准角枭的心脏,使劲全身力气地刺了过去。

铛!

不知哪里飞来的匕首,划过荣贵妃的手背,她尖叫一声,松月兑的剑,不偏不倚地飞插进站在角枭身侧的瑞公公的胸口!

“呜!娘娘,救命哪!”瑞德面色铁青地捂住剑身,看著荣贵妃,在看清娘娘身后的来人后,浑身哆嗦地摔倒在地!

“皇、皇……”回转身,荣贵妃惊慌地看著走进牢狱来的皇上、皇太后、欧阳子鑫和一班官员侍卫,个个表情煞是严肃。

“皇上!奴家刚才……对了,角枭对奴家出言侮辱,忍受不过,这才拔剑……”荣贵妃跪倒在地,一副悲凄可怜地哭诉道。

“够了!”跺著白玉拐杖的皇太后,已经气得连连摇头!“皇上对哀家说,你在后宫虐待下人,广敛钱财,所以才无意立你为后,可是哀家偏不信,还和皇上打起冷战来!”

“可是你这贱人!要不是皇上劝哀家亲眼来看看,还真无法相信你平日里那么温柔婉约,孝顺得体,全都是装出来的!这暗地里你可是一口一声,叫哀家西域老婆子。”

“而且还心狠手辣,为了你的私欲,竟然放火烧了奕族的家园!你、你!”怒气堵在胸口,皇太后的脸都涨红了。

“太后息怒!”欧阳立刻拍抚著皇太后,一边道:“这里自有皇上处置,太后您不如先回宫休息。”

“太后恕罪!奴家也是受瑞公公唆使,一时胡涂才做错了事,可是奴家对待下人,向来关怀备至……”荣贵妃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了瑞德。

瑞德满是鲜血的手,发抖地指向荣贵妃,嘴巴支吾了半天,却只吐了口鲜血出来。

“娘娘,您还记得我吗?”突然,一个丫头出现在太后身后,荣贵妃仔细端详片刻:“是你!”

“没错,婢女就是给娘娘掌灯的丫头,那日您心情不爽快,就命人拖我下去斩了,幸得欧阳公子搭救……娘娘,你和瑞公公夜夜密谋纵火案,向一些官员收受的财物,奴婢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这、这……皇上饶命!”荣贵妃所有的气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爬向皇上。其它官员见了,纷纷甩袖表示嫌恶。

从进到大牢来,皇上就一言不发站在角枭面前,一狱卒上前想要解开捆绑角枭四肢的铁锁,却被他挥退,然后,在众官惊讶地目光下,蹲,动作轻柔地解开脚扣。

角枭身上每一处的肌肤,都留著骇人的鞭挞痕迹,郢仁雪白的手,轻抚过堆积著暗红色血块的长腿,往上来到同样伤痕累累的胸膛,他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著,解开紧扣男人手腕的铁环。

“唔……”手臂被放了下来,在感觉轻松不少的同时,也扯动了全身的伤口,先前挨打的时候都不防一声,此刻却忍不住地低呜。

“皇上……奴家……”看到高贵的皇帝,愿为角枭跪低身子,深深刺伤了荣贵妃。这时候,她才惊觉长久以来对皇后名分的追求,却让她忽略自己深爱著皇帝的心。

“枭!”当所有的束缚都被解开,角枭几乎从石壁上摔了下来,郢仁接住了他,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看著被打得体无完肤的角枭,此刻就算把荣贵妃碎尸万断也难解他心头之痛,但是,他还是咬著牙关道:“将拖瑞德下去救活,荣贵妃押进重囚牢狱,这两人是纵火案的要犯,应在大庭广众之下审理,听候发落。”

“皇上!”听到皇上冷漠地处置,听到自己将被拉出去游街示众,荣贵妃顿时瘫软在地上。

她一想到要让那些平民下人冲著自己指指点点地场面,便再也忍受不住,她看了眼皇帝,瞪了眼皇帝怀中的角枭,突然捡起手边的匕首,朝自己的喉咙,猛刺下去。

“啊!”欧阳来不及阻止,郢仁微转过身,不让角枭看见如此不堪的一幕。

“唉——”皇太后见荣贵妃自尽,不忍目睹地命人立刻把她抬下,嘱咐让她的家里人来领尸安葬。

“皇上。”皇太后看著紧抱著角枭的郢仁,想说些什么,但是郢仁方才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很有道理——

“若不是那影守竭力相救,我早就命丧沙漠了,怎么能当上靖国皇帝?你也就不是皇太后了。”

看著伤势甚重的角枭,皇太后心想:“这孩子怕是救不活的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再三地哀叹一口气。

太后悻悻然地离开了,众官员见状也跟著走了出去。

“还愣著作什么,快传御医!”欧阳冲牢门边的小喜子喊道。

“枭。”郢仁再度唤道。

角枭抬起头,血迹未干的唇动了动,然后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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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呼……”

他急剧地喘息著,周围漆黑一片,却好像烈日当牢股地热浪滚滚,角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是直觉告诉他,他被很多的敌人包围著。

出现了!那一把把沾著血迹的大刀,交错著,如孤魂野鬼般扑向他。

“不!”角枭惊恐得大叫,却赫然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竟然是少年时期的。

手边没有可以反抗的武器,他抓起脚下的沙石,惊惧地发现连沙子都是鲜红的血色,就在他快被无数大刀砍中时,有一清亮的声音,从刀群后响起,接著,他看到一个很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懊明亮啊!

少年的出现,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光明,漆黑和热浪散了开去,就连那一把把的利刀,都像露珠般蒸发不见。

“你是谁?”角枭想要看清少年的面貌,可为何天明明这么光亮,却一点也照不见少年的脸,少年渐渐走远了,角枭大喊著追上去:“你是——”

“枭……”耳边,感觉到有人温柔地低语著,角枭睁开眼睛,看到了皇上。

“你醒了!”欧阳子鑫站在床边,手里拿著一瓶草药,又惊又喜地说:“还是你们龙岭的千重草管用,那些老御医诊断了两日都弄不醒你,幸好我想起这药,不然皇上真要急疯了。”

角枭抬眼看著皇上,碧蓝的眸子里,带著两日来不眠不休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无法倾诉的喜悦。

“别动,你刚刚上好了药。”郢仁见角枭挣扎著想要起来,立刻阻止道。

“我……没事。”抽痛了脊背的伤口,角枭脸色苍白地说道。

“还敢说没事!”说不定会失去枭,这种难以比拟的恐惧一直冲击著郢仁,令他几近崩溃。

当郢仁难以置信地看到角枭睁开眼,并凝视著自己时,他甚至这么想道:“倘若要朕就这样死去,也毫无遗憾了。”

“皇上,角枭的药还在前院煎著,小喜子不熟药性,臣得过去照看著。”欧阳子鑫不忍打扰他们,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寝殿。

“我……咳咳!”角枭的喉咙干得冒火,郢仁端过茶几上的清水,喂他喝下。

“你再休息一会儿,御医说你醒过来,就无大碍了。”郢仁怜惜地擦拭角枭唇边的水珠。

“我做了一个梦。”角枭顺了口气,缓缓道:“从被族长搭救起……我不时地做著同样的噩梦,漫天的黄沙,到处都是血、剑和尸首,每每都会惊醒。”

听著角枭口中的噩梦,郢仁的心情顿时起伏万千,因为这和他的噩梦是如此地相像,他会做这样的事,是因为当年曾在沙漠遇袭。

“这次我却梦到一位不知样貌的少年。”角枭神情沈郁,喃喃道:“除去这些,什么都记不起来,会有这样的事……或许是在证明……我真的是要来刺杀你的影守,那种杀人不眨眼,为了赏钱能对孩子下手的刺客。”

“你不是他!”郢仁情绪激动地抱住角枭,并把他拥入怀中:“你不是他,朕知道,因为朕亲眼目睹他掉下沙崖,和恶人一起埋在黄沙下。”

“皇上。”角枭从皇上温暖的双臂中,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那份炽热的情意。

“你就是你,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郢仁亲吻著角枭的额头,无限深情地说:“枭,朕离不开你。”

角枭的眼睛眨了眨,无法相信那一向霸道的皇帝,会说出这样近似恳求的话来。

他那因伤而缠满纱布的手,缓缓地抬起,颤抖著、犹豫著,最后轻轻地搭在皇上的背上……

“欧阳大人,你端著药干嘛不进去?”小喜子过来服侍角枭,老远就看见欧阳子鑫傻站在殿门外。

“嘘!你小声点,药凉了,你再端去热热。”欧阳子鑫不客气地推著小喜子往前走,小喜子却偏偏往窗棂里张望,脸上立刻大红起来。

原来,皇上双手捧著角大人的脸,正热吻著呢!

“看来父亲大人草拟的二皇共理天下的诏书,很快就会公布天下了呢。”欧阳子鑫笑道。

“可不是。”小喜子也笑道。

他们两人谈著,消失在宫殿回廊之间。

靖国宫廷御园内,有如火焰般燃烧著的数十棵枫树,美不胜收。

斑大的树干下,忽然闪过一人影,这满面伤痕的老翁,双手举著一块小铜牌,朝一株红枫跪下,小声道:“首领。”

“辛苦你了。”低缓的嗓音从树后响起,一身著艳丽华服,神采飘逸,很是俊美的男子,缓步而出。

洁白如玉的手接过老翁递上来的牌子,翻过背面,那里镂刻著一个枭字。

男子握著铜牌,抬首,黑色邪魅的眸子看向远处那红漆金缕的大殿。

“枭儿……”嘴角挂著不明意味的笑容。

最后男子一挥银袖,在纷乱坠落的片片红叶间,隐去了身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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