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骑 第九章 水上劫案(下)
弊中老人身躯暴颤:“畜生他,他是千古罪人,他,他该碎尸万段,他该碎尸万段,少侠——”
李燕豪道:“帮主暂莫激动,容我先为帮主增加些体力吧。”
跨前一步,道:“蒲帮主,扶好金帮主。”
伸掌抵在棺中老人后心之上。;
弊中老人立即转趋平静,闭上双目。
一盏热茶工夫,冷超先一跃而起,李燕豪同时收手而退道:“金帮主,可以试着活动活动了。”;
弊中老人一伸双臂,“劈拍”一阵响,随即跃出棺木,拜倒在无奇老儿之前。
无奇老儿大惊相扶:“帮主,你这是——”
“大恩不敢言谢,贤弟先受我一拜。”
他一拜抬头,与无奇老儿四目相望,四行老泪滚滚而下,众人看在眼里,不由一阵凄然。;
蒲天义道:“金帮主,行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老人转身拜倒在李燕豪之前:“金太极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李燕豪急急扶起道:“帮主万不可如此,这不能怪帮主。”
金太极老泪泗流道:“孽障如此大不韪,叫金太极日后有何颜面见地下列祖列宗,如今又有何面目站出来面对天下武林。”
蒲天义道:“金帮主,事已至今,你也用不着这样了,亡羊补牢,为时尚不迟,这诱来满虏鹰犬,夺回‘虎符剑令’,还要靠你啊,”
“金太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事紧急,不可迟缓,咱们这就上去吧。”
蒲天义道:“是该上去了,三弟,照顾无奇老儿。”
冷超立即派了一名弟子背起了无奇老儿,大伙儿这就要走。
“慢着!”
无奇老儿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无奇贤弟?”金太极问。
“在这儿待了这么些时日,如今要离开了,我还有点依依不舍。”
金太极道:“贤弟啊,我是巴不得重见天日啊。”
立即当先行去。一行人仍由原路回到地上,入目眼前情景,金太极、无奇老儿不由一阵唏嘘。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阵杀声飘送过来。;
冷超忙道:“是码头方向,别是姬、单二位跟人打起来了。”;
艾姑娘忙道:“不可让他二人再伤人,咱们快去看看。”;
一行人急急往外行去。;
罢到栅门内院子里,一眼就看见数十黄衣人正在那艘大船上围着单、姬二人厮杀。;
数十黄衣人中有好手,但却不是单、姬二人对手,正陷于苦斗之中,眼前险象环生,就要不保。;
李燕豪震声发话:“大家都住手。”;
这一声恍若晴天霹雳,立即震住了大船上的斗场。蒲天义接着喊道:“金帮主跟无奇老人在此,你们还不快来拜见。”
大船上数十黄衣人个个怔住,没一个稍动。;
金太极扬声道:“沈护法,不认识我了么?”
忽听一声尖叫传来:“天,果然是老帮主。”
数十黄衣人飞掠下船,疾奔过来,奔近栅门,立即拜倒,为首一中年小胡子道;“老帮主,您,您还健在啊?”
金太极银髯拂动:“详情容我稍后告知,速传金龙令,召回所有船只。”
无奇老儿忙道:“不可,帮主,只可发告急信号,不可传‘金龙令’!”
那为首小胡子恭应一声,带着几个人转身奔去,如飞登上一条大船,旋即,大船上破空冒起一道亮光,到空中砰然爆为一蓬,色呈五彩,满天雨花般冉冉飘落。
无奇老儿道:“好了,告急信号发出去了,就跟在水里扔下颗石头一样,水波涟漪越扩越大,是金家船帮的人,很快就会知道了,咱们只要在这总舵里等着就行了。”
金太极银髯飘拂,望着远处,神色难以言喻。
单超跟姬凝翠走了过来,双双向艾姑娘躬身:“姑娘!”
艾姑娘道:“单老,嬷嬷,上前见过金老帮主。”
单、姬二人上前欠身:“见过金老帮主。”
金太极忙答一礼,道:“这两位是——”
蒲天义道:“老帮主,这两位都是跟随艾姑娘的,单超单老、姬凝翠老婆婆,听说过么?”
金太极、无奇老儿双双神情震动,无奇老儿惊声道:“敢莫是当年黑白二道拔萃人物的单、姬二位?”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不算孤陋寡闻。”
金太极急行一礼:“原来是两位大驾在此,请恕金太极有眼无珠。”
无奇老儿道:“金家船帮可真是光彩不小,曾几何时,竟接得当年名震天下武林,多少人闻名丧胆、多少人慕名而不得一见的大人物,两位,请恕无奇不能行礼。”
姬凝翠道:“老帮主,无奇老,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大家不要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对两位的大名,我们也是如雷灌耳,仰幕已久了啊。”
金太极道:“惭愧,惭愧!”
无奇老儿道:“是啊,姬老婆婆,你就不要臊我们了。”
冷超道;“曾几何时,无奇老儿也懂得臊了。”
众人闻言大笑,便连金太极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单超道:“冷老三,你这话说错了对象,金老帮主侠义盖世,仁义过天,领袖江湖水路,无奇半生无事不奇,无行不奇,只有我单超在黑道上混出了魔名,要不是碰见了我家姑娘和姬老婆子,我还不知道要魔到何时为止呢,所以说这惭愧羞臊的,应该是我啊。”
金太极、无奇老儿要说话。;
姬凝翠已然道:“好,好了,单老你已经成了佛了,既已成了佛,又何惭愧羞臊之有。”
冷超道:“说得是啊。”
那中年小胡子已来到近前半晌,一直没机会说话,此刻上前一步,恭声禀道:“禀老帮主,告急信号已然发出。”
金太极道:“我看见了。”
中年小胡子突然跪了下去,道:“属下万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老帮主。”
金太极上前扶起,道:“沈护法快快请起,先见见诸位高人,然后我再告诉弟兄们详情。”
中年小胡子立即抱拳为礼:“沈玉山见过诸位。”
众人连忙答礼。
金太极一旁道:“他是我总舵八大护法中的一位。”
姬凝翠道:“难怪那么好身手。”
沈玉山道:“姬老婆婆夸奖,承蒙您跟单老手下留情,要不然我们几个早完了,要是我们早知道是您两位,我们也没那个胆跟两位交手了。”
姬凝翠笑道:“好说,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我们跟沈护法交起手来,还真有点吃力呢。”
沈玉山道:“姬老婆婆这么说,沈玉山就越发挂不住了。”
冷超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位都不要客气了,你们都不行,就我冷老三行,听金老帮主说正经的吧!”
“对!”
蒲天义道:“金老帮主,你就把你帮里的事说个清楚吧,免得弟兄们到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金太极神情肃穆凝重,当即把金无痕的诸多罪行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金家船帮的弟兄都怔住了,沈玉山一脸悲凄色:“属下不敢瞒者帮主,属下早就觉得不对了,所以属下才没跟船出去,可是属下愚昧,在总舵一直也没能看出什么来,要不然属下早就下去见无奇先生了。”;
无奇老儿道:“沈护法,我倒是看见了你几回,可是我不敢相信你,所以没敢叫你啊!”
沈玉山悲愤地道:“没想到少主会做出这种事来,沈玉山誓死效忠老帮主,但有吩咐,沈玉山万死不辞。”
“好,好,沈护法,如今总舵还有多少人?”
沈玉山道:“不过百名人右,其他的都跟船去了。”
“这百名左右,都是弟兄么?”
沈玉山道:“都是弟兄,不过护法袁泰、巡察莫成,都在湖口两条船上,等于也是在总舵里了。”
只听一名弟兄道:“禀护法,湖口的两条船回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望见两艘大船,乘风破浪而来。
沈玉山忙道:“禀老帮主,袁泰跟莫成他们回来了。”
无奇老儿道:“一定是看见了告急信号赶回来的。”
金太极道:“沈护法,你去迎迎他们,把总舵的情形告诉他们,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沈玉山道:“老帮主放心,袁、莫二人都是忠义之士,可以信任。”
“那是最好不过,你快去吧。”
沈玉山答应一声,转身如飞而去。
金太极道:“咱们就在这儿等他们。”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该清楚,金家船帮到底有多少人效忠金老帮主?”
“我当然清楚,举帮上下,十之八九都效忠老帮主,可是他们以为老帮主已然去世,不能不看在老帮主份上效力于少主。”
“这么说,等他们知道老帮主健在,必然会起义来归了。”
“那是当然。”
冷超道:“这么一来,金无痕那小子就容易对付了。”;
蒲天义看了冷超一眼,冷超自觉失言,不免有些尴尬。
金太极道:“蒲帮主、冷老三不必如此,金无痕已不是金某人的儿子,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贼,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复又杀父,他罪该万死。”
蒲天义叹了口气道:“金老帮主,蒲某只能说两字敬佩了。”
“说什么敬佩,金某教子无方,该一头碰死以谢天下。”
冷超浓眉轩动,道:“老帮主,你也别这么说了——”
只听一名弟兄道:“沈、袁两位护法,跟莫巡察来了。”
只见三条人影从码头大船上跃下,如飞奔来,为首一人正是沈玉山,后头两个人跟沈玉山差不多年纪,一个瘦高,一个中等身材。
三人身法极速,转眼已到近前,一起拜倒在地:“属下袁泰莫成叩见者帮主——”;
金太极忙伸手扶道:“三位快快请起。”;
沈、袁、莫三个一起站起,袁、莫二人好生激动。
瘦高的袁泰含泪道:“适才沈护法告诉属下老帮主健在,属下还不敢相信——”
中等身材的莫成道:“刚才一眼看见老帮主,属下等几疑身在梦中。”
金太极道:“详情谅沈护法已告知二位,我不愿再多说,我发告急信号,就是要诱回那个畜生,还望两位届时助我,除掉那个畜生。”
袁、莫二人躬身道;“属下等誓死效命。”
“好,我为金家船帮谢谢两位,船上的弟兄呢?”
袁泰道:“禀老帮主,弟兄们都在船上,属下没让他们擅自离船登岸。”
金太极道:“附近还有咱们的船么?”;
巡察莫成道:“禀老帮主,百里水域之内,没有咱们的船。”
金太极转望无奇老儿道:“无奇贤弟,以后的事,你代我运筹吧。”
无奇老儿道;“帮主,眼前尽多高人在——”
蒲天义道:“强客不压主,无奇老儿,你就别客气了。”
“我不是说你,我是指李少侠跟艾姑娘。”
艾姑娘道:“无奇老人家,再高的人也高明不过您去,我们对‘金家船帮’的情形还不够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看您就别谦让了。”
李燕豪道:“说得是,老人家当仁不让,义不容辞。”
无奇老儿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僭越了。”
目光一扫沈、袁、莫三人,道:“三位——”
沈玉山、袁泰、莫成齐躬身道:“听候无奇老吩咐。”
无奇老人道:“其他的船既然都在百里之外,等到他们接获告急信号,赶返总舵,少说也要一两天工夫,总舵方面正好利用这两天工夫布署布署,二位现在先去把总舵周围的船只调开,尽量紧贴两边湖岸停泊,等候令谕,封锁湖口。掌灯时分,再到议事厅见我。”
“是!”沈、袁、莫三人躬身答应,领命而去。;
冷超道:“真行啊,谈笑用兵,只几句话就先断了强敌的退路,无奇老儿,不愧高明啊!”
无奇老儿道:“冷化子,别瞎捧了。”
艾姑娘道:“无奇老人家,我们也听候您的调度了。”
“姑娘别折我了,一旦强敌来到,我请姑娘偕同单、姬二位守住中心重地,蒲化子负责总舵后,冷化子负责总舵前,魏化子负责总舵东,尉迟老儿负责总舵西,李少侠挂帅——”
李燕豪道:“老人家,晚辈年轻,一无经验,二不请韬略,何敢膺此重任。”
蒲天义道:“调度得好,少侠,不要推辞了。”
李燕豪道:“无奇老人家,理应由金老帮主指挥大局。”
无奇老儿道:“少侠不要推辞,我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金家船帮要先了断家务,然后再听候少侠令下,围剿满虏鹰犬,痛歼雠仇于金家船帮总舵之中。”
“原来如此,李燕豪不敢再行推拒。”
“现在没事了,晚上议事厅共商细节,总舵无人照料,难以待客,诸位请随意觅地休息吧!”
无奇老儿不愧是位奇人,运筹帷幄,简单明了,且十分恰当。
大家散了,各自觅地歇息去了。
艾姑娘既被分配把守中心重地,她就带着单超,姬凝翠、海珠、紫琼二婢折回到中心重地歇息,一方面也好详细了解一下中心重地的形势。
她带着单超、姬凝翠,海珠、紫琼巡视了一匝,中心重地的详细形势,已然了然于胸,然后到了一间敞厅里歇息。
几个人坐定之后,姬凝翠道:“格格听见无奇老儿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我一直在盘算怎么应付。”
“格格打算怎么应付?”
“不管怎么应付,我总不能让他们毁了哈三他们,必要的时候,我会反制他们,好在咱们掌握着中心重地呢,怕什么?”
“别人都好办,只有那个李燕豪——”
“两国交战,各为其主,彼此的立场不同,这也是任谁都没有办法的事,他应该能谅解。”
“谅解或许能谅解,可是格格跟他,就要反目成仇,化友为敌了。”
艾姑娘神色微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他跟我生长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两个不同的族类里,偏偏这两个族之间又有着深仇大恨。”
“格格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事不会有结果的,老奴劝您及早收心。”
艾姑娘轻轻一叹道:“也只好收了。”
单超突然道,“格格,何不设法先通知哈三。”
“能么,咱们出得去吗?”
姬凝翠道:“出去是太容易了,难的是咱们没有理由出去,这时候出去,也一定会令人动疑。”
艾姑娘道:“哈三最近也太过骄狂嚣张了,除了皇上,他眼里还有谁,我不打算通知他,让他受点教训也好。”
海珠道:“格格,怎么‘青龙社’的人,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一点痕迹呢?”
艾姑娘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也一直在怀疑,为什么他们会突然销声匿迹了。”
单超道:“别是他们另有什么阴谋吧?”
艾姑娘道:“那是一定的,他们没有理由销声匿迹,必是在进行着一项更大的阴谋。”
姬凝翠道:“那么,格格,咱们一直守在这儿——”
艾姑娘道:“嬷嬷是说,咱们没有侦查?”
“是啊,万一他们的阴谋成熟,有所蠢动,皇上怪罪下来,格格您——”
“唉,现在说这个已经太迟了,谁叫我跟着他到了这儿呢,但愿在这件事完了之前,‘青龙社’不要有什么蠢动。”
“怕只怕他们利用的就是这个机会啊。”
“真要是那样,我也只好认了。”
艾姑娘的心情颇为沉重,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没再说话。
因之,单超、姬凝翠也没敢再说什么。
李燕豪、蒲天义就站在码头边。
李燕豪望着万顷湖水,默默地。
蒲天义嘴张了几张,才说了话:“少侠,届时要多注意她啊。”
“帮主是指艾姑娘?”显然,李燕豪是明知故问。
“是的!”
“帮主的意思是——”李燕豪又是明知故问。
“少侠,这是歼灭哈三的机会啊。”
“帮主是怕她有所行动?”;
“如果咱们不幸言中,她一定不会坐视。”
“帮主以为她能怎么样?”
“以她的才能,救哈三应该不是难事,尤其——”
“尤其她掌握了中心重地。”;
“是的,我没想到无老奇儿会这么分配法,等我想到时,无奇老儿话已经说出了口。”
“无奇老人家,无意中帮了她的大忙。”
“是啊。”
“帮主,也许咱们料错了。”
“但愿如此,但却不能不防。”
“帮主以为该怎么个防法?”
“能对付她的,只有少侠一人。”
李燕豪苦笑:“这个任务很艰巨啊。”
“我深信,少侠不会因私废公。”
“蒲帮主,我不敢。”
蒲天义缓缓叹了口气:“这也是千古艰难的一件事啊,但愿我走了眼,看错了。”
“诚如帮主所说,宁愿看错,不可不防。”
“少侠,我很不安。”
“帮主错了,大局为重,帮主不该有什么不安。”
蒲天义默然未语。
“帮主,咱们商量商量,她若有什么动静,一定会等到那要紧的-刻行动,越是那个时候,我越得指挥全局,届时如何分身去防她?”
“容易,少侠,无奇老儿虽是无意中帮了她的忙,可也无意中把她困在了中心重地之内,无奇老儿让她守住中心重地不是么,既是如此,她怎能轻离,她只要不离中心重地,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只要咱们想办法知会老帮主他们,没有少侠令谕,任何人不得进入中心重地,不让她掌握任何人,谅她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好主意,可若是到时候她不管一切,离开中心重地呢?”
“那也好办,既然离开了中心重地,与少侠的距离近在咫尺,少侠还怕不好防她么?”;
“多谢帮主指点,时候还早,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变故的,我先去看看她去,烦劳帮主跑一趟,知会大家一声,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许进入中心重地。”
“蒲天义遵命。”蒲天义抱拳而去。
望着蒲天义不见,李燕豪神色一黯,表情也越来越凝重,迟疑了一下,迈步行去。
李燕豪缓步徐行,没一会儿工夫便已到了中心重地,刚进院子,便听见单超的话声传了过来:“少侠怎么来了?”
李燕豪抬眼一看,只见单超站在一间屋门口,当即强笑道:“我来看看,艾姑娘呢?”
“在这边,少侠请跟我来。”
单超带着李燕豪,走过两条长廊,来到敞厅门外,他咳了一声:“禀姑娘,李少侠来了。”
敞厅里立即响起艾姑娘话声:“快请进。”
单超陪着李燕豪进了敞厅,艾姑娘已含笑带着姬凝翠、海珠,紫琼迎了上来:“少侠有事?”;
“我来看看各位。”
“那怎么敢当,请坐。”
艾姑娘跟李燕豪落了座,单超、姬凝翠双双退了出去,艾姑娘道:“少侠已经让大家部署好了?”
“他们诸位各自准备去了,我连动都没动,他们诸位都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经验功夫两足,哪用得着我说话。”
“你很谦虚。”
“不是谦虚,是实话。”
“要不要听我报告一下我的布署?”
“不敢当姑娘这报告二字,我也不是来查看的——”
“我知道,走吧,我陪你到处走走去。”艾姑娘站了起来。
李燕豪只好跟着站起。
艾姑娘向二婢道:“你们留在这儿,不用跟着了。”
“是!”二婢答应声中,李燕豪、艾姑娘出了敞厅,只见单超、姬凝翠在廊上站着。
艾姑娘道:“嬷嬷、单老,我跟李少侠到处走走去,你们不用跟去了。”
单超、姬凝翠本来要迎过来的,一听这话,立即双双停住,躬身答应。
艾姑娘陪着李燕豪,顺着长廊行去,李燕豪脸上没带什么,心情可却是相当沉重。;
闭过一个弯儿,过了一处月形门,进了另一个院子,艾姑娘打破静寂,先说了话:“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没有啊。”
“别瞒我,我的眼力很厉害,能看入别人的心里头去。”
李燕豪心头震动了一下,强笑道:“既是这样,那索性就请姑娘猜一猜,我有什么心事好了!”
“你要让我猜?”
“不错!”;
“猜着了你愿意承认?”
“我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
“当然,我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好吧,那我就猜上一猜——”
美目流波,瞟了李燕豪一下:“这件事让你相当烦心,对么?”
李燕豪失笑道:“不烦心怎称心事,姑娘这不是猜,姑娘说的是理。”;
“不见得啊,心事不一定都是烦心的啊。”;
“呃,是么?”
“我举个例子你听听,待嫁女儿心,那算不算是心事?”
“这……当然算。”;
“待嫁女儿心,乍惊还喜又羞,你能说那是烦心么?”
“姑娘深长辩才,我自知不是对手。”
“你这烦心事,是最近才有的,还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姑娘不是在猜么?”
“猜你也得给我一个范围,若干提示啊,猜灯谜还有什么‘卷帘’、‘月兑靴’格呢,这所谓格,等于就是提示,你说是不是?”
“姑娘以前看我有心事么?”
“这么说,这心事是最近才有的了?”
“可以这么说。”
“既是最近才有的,就应该跟‘虎符剑令’无关了,对不对?”
“事实如此,我不能不承认。”
“‘虎符剑令’是大事,大事也即是公事,既不是大事,就该是小事,小事也就是私事,对不对?”
“一半。”
“一半?”
“不错,一半。”
“为何一半?”
“就是说姑娘只说对了-半。”
“哪一半?”
“私事。”
“不只是私事?”
“也沾点公事。”
“呃!”
艾姑娘美目转动娇态动人,她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美目紧紧地凝望着李燕豪。
李燕豪一怔也停往了,道:“怎么了,姑娘?”
艾姑娘没说话,美目只凝望着李燕豪,-眨不眨。
李燕豪只当她猜中了,心头不由一阵猛跳,神色也不免有点紧张。
艾姑娘突然说了话:“这儿很静,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声,你的心跳得好厉害。”
糟,李燕豪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怎么跳得更厉害了?”
李燕豪忍不住道:“姑娘——”
“我知道你的心事了。”
李燕豪心头猛震:“怎么,姑娘知道了?”
“嗯,知道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当然要,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李燕豪这句话,是鼓足了最大勇气说出来的,他想听,可是怕听,他怕听,可是不能不听。
艾姑娘美目眨动了一下:“是不是牵扯到一个女孩子?”
“更近了。”李燕豪一颗心,险些月兑腔而出,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那就不如干脆摊开来说了。
李燕豪暗一咬牙,点了点头:“是的。”
“是不是牵扯到儿女私情?”
“可以这么说。”
“你犹豫难决,不知道是该顾大局好,还是该顾她好,是么?”
李燕豪一颗心跳得飞快:“是。”
艾姑娘突然沉默了,娇靥上泛起一种望之能魂销、肠断的异样神色,久久没有说话。
李燕豪心底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强烈的歉疚,吸了一口气叫道:“姑娘——”;
艾姑娘也开了口:“你对这个女孩子,用情很深么?”
“我,我不知道这该怎么衡量。”
“是我问得多余,你对这个女孩子用情当然很深,要不然,你不会在大局跟她之间,难做抉择。”
李燕豪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默然了。
艾姑娘娇靥上,那异样神色更浓,她缓缓转脸一旁,道:“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
“姑娘,世间事本就难以预料。”
“是的,世间事的确难以预料,造物也由来作弄人。”
“姑娘何以教我?”
“我?”
“是的。”
“我若是你,我也会为难,我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那么,站在姑娘的立场看呢?”
“那我就更不知道是该让你顾大局呢,还是该顾她?”
“姑娘已经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了。”
“你以为我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话?”
“姑娘是站在超然的立场说话。”
艾姑娘目光一凝,道:“何以见得?”
“倘若姑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应该要我顾她才对。”
“你错了。”
艾姑娘香唇边掠过一丝令人心酸的笑意:“任何女孩子,尽避平常表现得再大方,再洒月兑,事到临头,她一定会把自己放在前头,只有上上人,才能没有私心,而这世上的上上人,毕竟是太少了,尤其是事关一个‘情’字!”
“姑娘的话,跟我所想的可说是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艾姑娘一怔:“怎么会,你说我会让你顾她,而我却是——”
倏地神情猛然一震,叫道:“天,倒是你我都错会了对方的意思了。”
李燕豪心头也猛震:“你我都错会了对方的意思了,这……姑娘,你说的是——”
“那位傅姑娘啊。”
李燕豪闻言一怔,旋即红热上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急急道:“姑娘,李燕豪万分歉疚,务请原谅!”他转身要走。
只听艾姑娘叫道:“等一等。”
李燕豪想不停……毕竟他还是停下了,回身望向艾姑娘。
艾姑娘一双美目瞪圆了:“你告诉我,你说的是——”
“姑娘——”
“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燕豪心里忽然一阵黯然,道:“姑娘,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说你错了么,我说了么?”
李燕豪突又打心底泛起一阵出奇的激动,道:“姑娘既然无意,又何必非让我受窘不可。”
“我无意,你怎么知道我无意,你虽然没听我说什么,难道你也没看见我的神色、我的表情?”
李燕豪一颗心猛然提到了腔口:“难道——”
“我以为你说的是傅姑娘,我告诉你,任何女子,尽避平常表现得再大方,再洒月兑,事到临头,她一定会把自己放在前头,只有上上人,才能没有私心,这世上的上上人毕竟太少了,尤其是事关一个‘情’字,难道你没听见,你还要我怎么说?”
李燕豪为之身震、心颤,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低下了头,随又听艾姑娘缓缓说道:“感谢这场误会,要不然,你我谁也没有勇气说破。”
李燕豪抬头,他的目光碰上了艾姑娘的,四道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太多,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静、静,这个小院子里,寂静得能让人窒息。
半晌,艾姑娘把目光缓缓移了开去:“你知道我了?”
“是的!”
“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是蒲帮主。”
“呃,不愧是‘穷家帮’的帮主,目光够锐利,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
“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呃,为什么?”
“或许因为跟姑娘在一起谈真论痴的是我。”
“蒲帮主的目光的确锐利,想多知道一点么?”
“姑娘愿说么?”
“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没想到会是现在,要不然,我也不会跟着你出来跑了。”
“姑娘,我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
李燕豪没说话。
“我是个公主,德怡公主,皇上的三女儿——”
李燕豪神情震动,道:“失敬了。”
“别言不由衷,我的身份越高,你们对我的仇恨就越大。”
“至少我对你没有仇恨。”
“真的么?”
“要是有的话,我就不会为难了。”
“对,我该相信你,我姓的是爱新觉罗,所以我取蚌谐音的‘艾’为姓,从小,我住在蒙古,在天山学艺八年,最近才被召回京来。”“这么说,姑娘会武?”
“要不然我怎么能收服单超跟姬凝翠呢?”
“姑娘一身所学——”
“我暗地里比较过,比你差那么一点儿。”
“姑娘客气了。”
“现在,有这个必要么?”
李燕豪道:“我不能不承认,姑娘掩饰得很好。”
“只有一半是掩饰,另一半,我有姬、单二人,再加上海珠、紫琼,需要我自己动手的时候,几乎没有,我又何必炫露呢?”
“说得也是,有姬、单二位.已足抵半个武林了。”
“我被皇上召回京来,几乎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也因为我自小在蒙古长大,所以京里认识我的人也不多,直到现在为止,就连朝廷大内,知道我是德怡公主的人都没几个。”
“此举一定有什么深意?”
“不错,官家说最近出现了一个叛党,但也不站在你们那一边的秘密组织,叫‘青龙社’,听说过么?”
“‘青龙社’?”
“是的!”
“没有听说过。”
“他们暗中活动,行动极为诡秘,他们的目的是暗中扩张实力,逐渐坐大,进而里应外合,占据内廷,篡夺神器,皇上曾派出几个侍卫侦查过,但这几个侍卫都先后神秘失了踪,皇上觉得事态严重,因之下秘诏,召我回京,以平民身份住在京里,暗中进行侦查。”
“姑娘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没有,不过他们在京里的活动突然停止了,人也跟着不见了,就像轻烟似的,我推测,他们不是在进行别的阴谋,就是转移到江湖上来了。”
“我倒没听说过有这么个组织。”
“我已经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不知道,姑娘呢?”
“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燕豪没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你知道我在先,你到这中心重地来,就-定有什么用意。”
“用不着瞒姑娘,蒲帮主跟我,都担心到时候姑娘会阻碍这件事。”
“哈三是朝廷的人,而且是个极为得力的人,我不能让你们杀他,他吸收了金家船帮,这也是巩固朝廷的权力,我自然也不能让你们坏了这件事,所以,我应该阻碍你们的行动,是不是?”
李燕豪黯然未语。
“我不得已,你要原谅。”
“姑娘,我要说明,我也要阻拦姑娘。”
“我知道,各有各的立场,这也是设有办法的事,你我只好公私分明了。”
“公私分明?”
“我只会这么说,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公私分明,而且能做到公私分明的人,毕竟也不多啊。”
李燕豪又沉默了,艾姑娘也没再说话,显示出两个人的心情都够沉重的。
半晌过后,艾姑娘打破静默,说了一句:“走吧,咱们回去吧。”
只这么一句,过后,两个人并肩迈步,一直默默地走着,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了廊上,单、姬二人迎了上来。
艾姑娘含笑道:“少侠,都看过了?”
“是的!”李燕豪强应了-句,接着道:“诸位歇息吧,我告辞了。”
他没跟艾姑娘打招呼,也没等姬、单二人再说话,转身走了。
姬、单二人何等老练,这情形还能看不出来,转脸就要问艾姑娘。
哪知艾姑娘也没说话,扭头进了敞厅。
姬、单二人一怔互望,姬凝翠低声道:“老单,恐怕麻烦了。”
“麻烦就麻烦吧,咱们也没办法。”
“唉,李少侠人中祥龙,的确是少见的少年英杰,可惜他跟格格生在两个不同、而又偏偏敌对的环境里。”
“造物弄人啊。”
“进去劝劝吧。”
“老婆子,这种事哪能劝,让格格自己去决定吧。”
姬凝翠默然了。
第九章水上劫案(下);
“没人看见你们老帮主的遗容?”;
“有人想看,少主不准。”;
艾姑娘淡然一笑:“这就更怪了。”;
蒲天义道:“金老头儿葬在什么地方?”;
“总舵密室里。”;
“这么说是停棺来葬?”;
“我们也不清楚。”;
只听外面一名弟子道:“禀少侠,近了。”;
李燕豪等一看,只见浪里钻已不知去向,十几艘大小船只缓慢移动,似在让路。;
李燕豪道:“一直过去。”;
转眼问中年汉子;“总舵还有些什么人?”;
“不太多。”;
“究竟有多少?”;
“两三百吧。”;
艾姑娘道:“不算少啊,那些船为什么停在舵外?”;
“少主不在的时候都是这样。”;
“总有个理由。”;
“保护总舵。”;
“恐怕也只有这理由了。”;
舱外弟子道:“禀少侠,已近总舵五十丈。”;
李燕豪道:“减慢速度。”;
“是。”;
蒲天义笑道:“少侠像是行船老手嘛。”;
“我只是靠自己想的,距离近,速度快,那不是猛撞吗?”;
艾姑娘道:“聪明人。”;
李燕豪道:“好说……”一顿道:“蒲帮主,派人通知后船,只一近岸,立即舍船上去。”;
蒲天义答应一声往舱后行去。;
说话间,金家船帮总舵外的那些船已移向两边。;
让出了一条水道,看见金家船帮的总舵了,最近处是个码头,一大片平地,往远处则是木栅大门,里头一大片房子,全都是木板搭的。;
这时候码头上站着两个黄衣汉子,手里各拿两面小黄旗,往这边打旗号。;
李燕豪道:“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汉子道:“小心靠船。”;
李燕豪扬声道:“落帆。”;
只听外舱一声响,帆落了下来。;
艾姑娘道:“又是靠自己想的?”;
李燕豪道;“不错。”;
忽见码头上又一阵急促旗号。;
李燕豪又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汉子面有异容,道:“停船,暂不准靠岸。”;
李燕豪微一怔:“为什么?”;
“不知道。”;
蒲天义在身后道:“少侠——”;
“不能停,反正已经近了,硬靠过去!”;
舱外的众穷家帮弟子不懂旗号,自不用再行招呼。;
忽听暴喝传了过来:“女乃女乃的,你们眼瞎了,叫你们停船没看见。”;
蒲天义扬声道:“不理他。”;
只这两句话工夫,码头上也已聚集了十几个黄衣汉子,比手划脚,纷纷叫喊。;
这时候船离码头已不足五丈。;
李燕豪道:“蒲帮主,通知所有弟兄跟后船准备。”;
蒲天义立即传下令去。;
李燕豪道:“单、姬二位,请保护好艾姑娘,稍迟再行登岸。”;
单超、姬凝翠齐声道:“少侠放心就是。”;
“女乃女乃的,等他们到了,非痛揍他们一顿不可。”;
“不对,这些人不认识。”;
“不认识?”;
“可不,不对,射箭,射箭。”;
听得岸上这一句,李燕豪提起中年汉子扑出船舱,此刻船已近岸三丈内,他抖腕把那汉子扔了出去。;
那汉子人在半空,扯喉咙大叫:“我是金标,不能射箭。”;
岸上的人手上一软。;
李燕豪就把握这一刹那工夫,断喝:“走。”;
带着蒲天义等腾身离船,行空天马般扑向码头,一闪即到,举手投足工夫,十几个黄衣汉子全躺下了,有几个腿快,奔进栅门溜了。;
后船的人也上了岸。;
艾姑娘等也到了。;
尉迟峰道:“不难嘛。”;
冷超道:“恐怕高手全出去了。”;
突闻数声呐喊,码头附近的船上,一拨拨黄衣汉子奔掠而至。;
蒲天义道:“把船上的忘了。”;
一招手带人迎了上去。;
这些黄衣汉子全是喽罗脚色,哪是李燕豪这些一流高手的对手,转眼工夫,跑的跑,倒的倒,落水的落水,全没影儿了。;
冷超道:“土鸡瓦狗,乌合之众。”;
蒲天义道:“少侠,往里闯吧?”;
李燕豪道:“走。”;
一声“走”,大伙儿转身奔进栅门。;
罢进栅门,迎面十名手执大刀的黄衣壮汉挡住去路,就中一名抱刀道;“诸位是哪条路上的,金家船帮自问——”;
蒲天义道,“别自问了,自己干的事自己明白,好朋友找上门来了,想活命的就让路。”;
那壮汉脸色一变,道:“朋友这话——”;
冷超瞪目喝道:“弃宗忘祖,卖身投靠,谁是你的朋友,让!”;
壮汉脸色大变,一招手,十把大刀一阵风般卷了过来。;
冷超带着着几个得意高足迎了上去。;
李燕豪道:“冷老小心。”;
“多谢少侠,这些东西还不在冷某眼里。”;
丙然,一接上手,两把大刀飞上了天,冷超自己一下就放倒了一对。;
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冷超的几个徒弟祁奇等个个了得,十招之内,另八个壮汉躺的躺,爬的爬,全倒下了。;
冷超伸手抓起了一个,道:“你金家船帮这总舵里,只有你们这几个稀松平常的窝囊废么?”;
那壮汉咬着牙道:“我们这几个喽罗角色算得了什么,别欺我金家船帮没人,有种的你们就往里闯闯看。”;
冷超挥手给了个大嘴巴,往下一扔,向着李燕豪、蒲天义道:“少侠,帮主,咱们往里闯,会会他们的高手去吧。”;
蒲天义道:“这人言过其实,以我看,金家船帮这总舵里,恐怕没有多少人留守。”;
艾姑娘道:“不会吧,没有高手留守,难道他们就不怕有人乘虚进袭。”;
蒲天义摇头道:“艾姑娘有所不知,除了今天咱们这些人,江湖人敢惹金家船帮的人,恐怕还挑不出几个来。”;
“呃,金家船帮这么厉害么?”;
“一方面固然由于它人多势众,实力庞大,另一方面金老头儿这个人也是个义薄云天的人物,轻钱财、重朋友,交游极为广阔,所以金家船帮一向很受同道敬重,别说没人会招惹金家船帮,就是有,也让旁人伸手给拦下来了。”;
“原来如此,那金家船帮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么样儿呢?”;
冷超道:“艾姑娘刚没听说么,金老头儿已经作了古了,虎父犬子,金无痕这一转变实在令人痛心,他就不知道他金家船帮对天下武林有多大的影响。”;
尉迟峰道:“金无痕或许没想到,那满虏可是看准了这一点了啊.”;
蒲天义沉吟着道:“我是越琢磨,越觉得金老头儿死得可疑。”;
艾姑娘道:“难道蒲帮主怀疑金无痕杀父篡帮?”;
蒲天义摇头道:“我倒不敢这么说,只是觉得金无痕处理金老头儿的后事,处理得太神秘了。”;
冷超道:“嗯,是有点儿。”;
魏君仁道:“好在金老儿就葬在他这座总舵里,咱们进去看看,不就可以明白究竟了吗?”;
冷超道:“对,咱们闯,冷超为各位开道。”他领着几个徒弟,迈大步就要走。;
艾姑娘突然道:“等一等.”;
冷超停步道:“艾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艾姑娘目光一掠,道:“咱们是不是该留下几个人来,看住一艘船。”;
众人呆了一呆,蒲天义道:“对,别让他们断了咱们的去路,多亏艾姑娘想得周到。”;
艾姑娘道:“看船的人不用太多,有两位就够了,我就把单、姬两位留下好了。”;
蒲天义道:“何必烦劳单、姬二位,我派几个弟子——”;
艾姑娘道:“不要紧,留他们两位人不算多,可是能当大用,我有海珠、紫琼跟着就够了,再说我跟诸位在一起,诸位还会让谁伤着我么?”;
蒲天义道:“这倒是,那就偏劳单、姬二位吧。”;
姬凝翠道:“老单,姑娘这主意倒真好,人家厮杀,咱俩待一会儿弄根钓竿,坐在船上钓鱼消遣消遣吧。”;
一句话逗得众人哄然大笑,笑声中,姬凝翠道:“姑娘,咱们看哪条船?”;
艾姑娘道:“就是来的时候坐的那一艘吧,马车不还在上头么?”;
姬凝翠、单超没再多说,恭应一声,转身向码头行去。;
一声“走”,李燕豪群豪也往金家船帮的总舵中走去。;
金家船帮这总舵占地不小,房子也多,东一间,西一间的,显得杂乱无章。;
魏君仁忍不住道:“这些房子是怎么盖的,乱七八糟的。”;
艾姑娘道:“魏堂主走眼了。”;
“艾姑娘,我怎么走眼了?”;
“这些房子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按照九宫八卦、生克妙理摆列的。”;
众人听得心头一震。;
冷超叫道:“九宫八卦、生克妙理,这么说,金家船帮里确有高人哪?”;
李燕豪道:“那自然是不会错的了。”;
魏君仁道:“这么说,咱们得小心点了。”;
艾姑娘道:“小心固然应该,紧张大可不必,我来开道,诸位请跟着我走吧。”;
她带着海珠、紫琼往前行去,;
李燕豪紧迈一步跟了上去。;
艾姑娘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
艾姑娘带着海珠、紫琼在前,李燕豪紧随在侧,穿过重重屋宇,一阵东弯西拐,居然毫无阻拦,约模盏茶工夫之后,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大院子呈现在眼前,典型的四合院。;
罢才一路所经,十之八九都是木板盖的房子,唯独这座院子,却是砖瓦盖的,居然还飞檐狼牙,画栋雕梁,美轮美奂。;
院子很大,建筑也很精美,只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艾姑娘道:“这地方居于阵图正中,恐怕是金家船帮总舵的中枢重地了。”;
尉迟峰道:“怎么会没人呢?”;
冷超哼了一声:“恐怕人都跑光了。”;
忽听一个低沉话声传了过来;“未必。”;
众人为之一怔,只等发话那人现身,谁知等了片刻,不但未见那人现身,便是连话也没再说了。;
冷超冷哼一声道:“既然发话,怎不现身?”;
那话声立即又响起:“不想现身。”;
冷超冷笑道:“我当是位什么样的高人呢,原来是个缩头缩尾之辈。”;
“由你骂吧,这是你现在碰见我,要在以前我早就抽你嘴巴了。“;
“好大的口气。”;
“信不信由你了,我已经看透了这个人世,心如止水,不想与人争斗了。”;
蒲天义忍不住道:“尊驾金家帮的哪一位?”;
“到底是个有教养的,让我先问问,你怎么称呼?”;
“老朽蒲天义。”;
“蒲天义,化子头儿蒲天义?”;
“当今世上,还有第二个蒲天义么?”;
那低沉话声忽转激动:“蒲化子,没想到你会到这儿来,没想到你会到这儿来啊。”;
蒲天义面泛诧异之色道;“听尊驾的口气,好像是蒲某人的旧人。”;
“可以这么说。”;
“恕我蒲某耳拙——”;
“那也没什么,我不也没听出是你来了么,刚才吃了横人肉的那位是——”;
“蒲某的总护法冷超。”;
“冷超,哈,原来是他,冷化子他可还是改不了的那让人皱眉的脾气啊。”;
冷超叫道:“你究竟是谁?”;
“冷化子、蒲化子,你们俩怎么连当年跟随金老帮主身后的老头儿也给忘了。”;
蒲天义、冷超齐声叫道:“无奇老儿。”;
“不错,到底想起来了。”;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既是你,为何不见现身跟老朋友见见面?”;
“抱歉之至,我有现身之心,却无现身之力,只有劳动你们来见我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我们何处找你?”;
“你们——慢着,蒲化子、冷化子,你穷家帮中,何时出了高明人物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什么意思?”;
“这金家船帮总舵的建筑,是我一手设计的,全是按九宫八卦、生克妙理排列,尤其这个院子更是阵图中心所在,你们两个不懂这一套的,没有高明人物带领,你们绝模不到这儿来。”;
冷超笑道:“无奇老儿,你自号无奇,却是个奇中之奇的人物,你说对了,我们穷家帮里确实出了高明人物。”;
“我为老朋友喜,为老朋友贺,待会儿我要见见这位高明人物,蒲化子、冷化子,你们两个如今是在进门处吧?”;
冷超道;“不错。”;”那么你们俩并肩举步,往前走十步。”;
蒲天义诧声道:“无奇老儿,你——”;
“老朋友不会坑你们的,不这样我看不见你们。”;
“你的意思,是要先看看我们?”;
“不错,我要先看看究竟是不是你们俩,老朋友原谅,我已经让人家坑怕了啊1”;
“你让人坑怕了,什么意思,谁坑你了?”;
“一言难尽,见了面再详谈吧!”;
蒲天义一点头道:“别人信不过,无奇老儿我信得过,走。”;
话落,他跟冷超立即并肩往前走了十步。;
冷超道:“无奇老儿,看见了么?”;
“走了十步了?”;
“不错!”;
“你们俩,再往左靠三步。”;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你——”;
蒲天义道:“听他的,靠。”;
两个人当即又往左靠了三步。;
只听无奇老儿激动地道:“果然是你们这两个老化子,果然是你们这两个老化子,恐怕是出气的时候了,恐怕是出气的时候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
“慢着,冷化子你别生气,如今我已经确认你们的人了,现在再让我弄清楚你们的来意——”;
冷超怒声道:“无奇老儿,你明知道我——”;
“冷化子,别叫,我是不得已,等你稍时见到我,了解了我的处境以后,你就不会怪我了。”;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你就不能耐着性子等片刻么?”;
“不能,你在搞什么东西,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还问什么来意?”;
只听无奇老儿悲声道:“别怪我,冷化子,我不跟你说过了么,我实在是让人坑怕了。”;
“谁坑了你,把你坑成了这样?”;
“片刻之后,你自然会明白。”;
“难道说我们这者朋友也会坑你?”;
“冷化子,做儿子的都能坑老子,你信不信?”;
无奇老儿话里有话,冷超为之一怔。;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要怎么弄清楚我们的来意?”;
“告诉我,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告诉你相信么?”;
“何妨说说看。”;
“好吧,我们是来捣金无痕小贼这座赃窝的。”;
无奇老儿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兴奋,可也带着不少悲怆意味。;
冷超怒声道:“无奇老儿,你笑什么?”;
“冷化子,我高兴,我也难过啊。”;
“这是什么狗屁话,你高兴,也难过?”;
“冷化子,我高兴的是你们终于来了,我难过的是你们为什么早不来?”;
蒲天义道:“你是说我们来迟了?”;
“不,蒲化子,我气你们迟来,但是你们来得并不迟。”;
“无奇老儿,你一-”;
“好了,蒲化子,有什么话见面说吧。”;
“好,见面再说就见面再说,我们怎么见你?”;
艾姑娘突然道:“我大概可以猜出无奇老人在什么地方。”;
无奇老儿诧声道:“蒲化子,这是谁?”;
冷超道:“就是你想见的那位高明人物。”;
“是个女娃儿?”;
“不错。”;
“你穷家帮里何时收女化子了?”;
冷超哼哼一笑道:“无奇老儿,告诉你吧,穷家帮可没那么大造化,这位姑娘是武林同道,‘穷家帮’刚交的朋友。”;
“我说嘛,要饭化子天生的穷贱命,哪来那么大造化,女娃儿,你能猜出我在哪儿?”;
艾姑娘道:“虽不中,相差也不会太远。”;
“那么你说说看,我在哪儿?”;
“地下。”;
众人都为之一怔。;
无奇老儿大笑:“好,高明,果然高明,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地下?”;
“老人家,对着蒲、冷二位的站立处,不太远的地方,应该有面镜子吧?”;
“好女娃儿,有。”;
蒲、冷二人忙四下看,冷超叫道:“艾姑娘,哪儿有镜子啊?”;
艾姑娘道:“镜子在暗处,镜面微下斜,不反光,两位是看不见的。”;
无奇老儿大叫:“好女娃儿——”;
“既然是镜面下斜,就表示老人家是在地下,如果我没有料错,老人家的所在地顶上,正对着这面镜子有个洞,洞下,老人家面前有另一面镜子,否则老人家身在地下是无法看见地顶上的人。”;
无奇老儿惊声大叫:“女娃儿,我服了你,那么你能不能带他们找到我?”;
“除非顺着老人家安装隐密处的传话器找,否则谁也难找到老人家。”;
无奇老儿怪叫:“传话器你也知道?”;
“老人家身在地下,没有传话器如何能跟地上的人说话。”;
“你不是说我顶上有个洞么,有洞怎么不能说话?”;
“洞未必只有那么一个洞,洞中一定有个圆筒状的东西穿过,否则老人家的藏身处就不够隐密了,就算是有个空洞,话声由下上传方向,也是固定的,人家一找就找着老人家了,老人家又怎么能安稳藏身。”;
无奇老儿尖叫:“女娃儿,你,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不要找什么传话器了,我急着看你,快来吧,往左边屋里走。”;
蒲天义、冷超带头进入了左边屋里。;
这间屋像是间敞厅,除了桌椅,正中靠里,还有扇镂空雕花的屏风,别的便再无长物。;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我们进来了。”;
只听无奇老儿道:“看见屏风了么?”;
冷超道:“那么大个屏风,还有看不见的。”;
“往屏风后走。”;
蒲天义、李燕豪等当即转到了屏风后,只见屏风后有一只大鼎。;
“看见那支只了吧?”;
冷超道:“看见了。”;
“把鼎搬到一边儿去。”;
蒲天义一声招呼,几名弟子上前把鼎抬到了一旁。;
“仔细看,地上有三尺见方的一块,可以掀起来。”;
众人忙低头望去,果然,三尺见方的一块,有-条较深、较粗的缝隙。;
“看见了么?”;
冷超道:“看见了,是不是要掀起来?”;
“等等,从外往里掀,站在外面的人躲开,小心淬了毒的弩箭。”;
冷超一挥手,站在靠外的几名弟子立即闪了开去,然后冷超右;
掌平贴地面,暗用真力,一声:“起!”;
硬把三尺见方一块地面吸了起来。;
“噗”、“噗”一阵响,一蓬小箭射了出来,有的射在了屏风上,有的穿过屏风镂空的地方射了出去。射在屏风上的,箭已没入木头一半。;
众人为之暗暗心惊,冷超叫道:“无奇老儿,你想害死谁啊?”;
掀起三尺见方一块,是个方洞,深不见底,却有一道石梯下通,无奇老儿的话声却由洞中传了上来:“总不会是想害你,你下来吧,小心脚下,石阶逢奇数是翻板。”;
众人一听这话,鱼贯下梯之际都踩双数石阶。;
罢下来,还有一点亮,往下十余丈之后,竟然黑得伸手难见五指。;
冷超拦住大家叫道:“无奇老儿,你在哪儿?”;
无奇老儿话声由下传上:“再往下走。”;
“能打亮火折子么?”;
“你举火把都行。”;
众人之中,有火折子的当即打着照亮,重又往下走去。;
石梯是旋转下降的,约模走了盏茶工夫才到底。;
眼前是一间圆石室,空无一物,仍不见无奇老儿。;
众人莫不惊诧不已。;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
“你们下来了么?”;
话声山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做响,除了嗡嗡的话声之外,竟还听到了水声。;
冷超道:“下来了,无奇老儿,怎么听得见水声,难道此地已深入湖底?”;
“不错!”;
“简直神奇不可言喻,匠心独具,鬼斧神工,无奇老儿,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除了我无奇老儿之外,你想还有谁想得出这鬼主意?”;
艾姑娘道:“老人家简直让人五体投地。”;
“好说,好说,姑娘,快来吧。”;
蒲天义道:“你老儿在哪儿呢,让我们快来?”;
“哈,我一高兴竟忘了,蒲老儿,往前走,到你正对面的石壁前来。”;
蒲天义迈步走了过去,直到石壁之前。;
“蒲老儿,到了没有?”;
蒲天义道:“到了。”;
“那么仔细看,石壁上有一尺见方的一块可以掀起来,你把它掀起来看看。”;
蒲天义藉着身后照射来的光亮,凝目一看,果然,正对面处石壁上,有一尺见方一块,边上的缝隙比较明亮,当即伸手一掀,果然掀起一块,只见壁上现出个方洞,洞中有一球状型物。;
“蒲化子,掀开了么?”;
“掀开了。”;
“看见一个圆球型东西了么?”;
“看见了。”;
无奇老儿高声道:“你们大家站稳了。”;
一顿轻喝:“蒲老化子,把那个球往右转一周,然后往回转两周。”;
无奇老儿号称无奇,可是干的都是奇事,蒲天义也未多问,当即照无奇老儿的指示,把球往右一转,又往回转了两转。;
这几转不只是转了球,简直转动了天地,刹时间天为之旋、地为之转,尽避大家事先都听见了无奇老儿的指示,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穷家帮的弟子摔倒了好几个。;
海珠、紫琼没扶住艾姑娘,害得她一个娇躯扑进了李燕豪怀里。;
幸亏火折子都灭了,要不然那是够让人窘迫的。;
温香软玉在抱,兰麝异香钻进了鼻子里,李燕豪心头猛跳,却不敢放松艾姑娘。;
不知道艾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李燕豪却觉得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升自心底,电似的传遍了全身。;
好在这天旋地转的时间并不长,陡然间,静止了,眼前大放光明,艾姑娘忙离开李燕豪的怀抱,羞红了一张娇靥,硬是没敢看李燕豪。;
好在,大家谁也没注意到这窘迫的一幕。;
怎么会没注意到呢?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么,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景象呢?;
李燕豪、艾姑娘也忙看,一看之下,也震住了。;
适才的圆型石室,如今变成了一个方型石室。石室正中央,是一座石榻,石榻之上,停放着一具棺木。;
弊木头对着的石壁下,坐着一个白发银髯瘦小老人,老人满头白发蓬如鸡窝,一部银髯也长短不齐,瘦得皮包了骨,身上的衣衫破得难以蔽体。;
这都还没有什么,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老人自膝以下的两条小腿没了,琵琶骨上穿着两根铁链子,另一头牢牢的钉在石壁上,铁链上的斑斑血渍都发黑了。;
老人身前地上,堆着一座小山似的鱼刺鱼骨,除了这些,这石室中再没有一种别的东西。;
静、静、静,一阵令人窒息的静!;
老人家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静寂:“诸位——”;
冷超瞪目大叫:“无奇老人,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耙情这老人就是无奇老儿,只见他白发银髯一阵拂动,道:“蒲化子、冷化子,你们不会再怪我不现身见故人了吧?”;
蒲天义颤声道:“无奇老儿——”;
冷超厉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儿?”;
无奇老儿平静地道;“冷化子,我都能静如止水,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无奇老儿,你——”冷超扑过去。;
蒲天义抬手拦住冷超,道:“冷兄弟,无奇老儿说的对,此刻,不论你怎么样,已于事无补一-”;
“对!”无奇老儿道?“前两年我差点发疯,可是有什么用,那是自寻烦恼,自找苦吃,只有尽量平静,才能活得长久,才能等得机会,事实上我是对了,咱们老朋友了,等会儿再聊——”;
目光一转,落在艾姑娘身上,道:“女娃儿,你就是——”;
艾姑娘上前两步,浅浅一礼,道:“见过无奇前辈,晚辈姓艾。”;
“艾姑娘!”;
“不敢当,前辈多指教。”;
“指教?姑娘谦虚了,我该跟你讨教。”;
“这晚辈更不敢当了。”;
“姑娘的师承——”;
“他老人家自号无名老人。”;
“无名老人?”;
“是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
“哈,哈,姑娘,我称无奇却有奇,令师这无名,恐怕也该是大大的有名吧。”;
“家师这无名,跟前辈这两字无奇大不相同。”;
“就算不相同吧,我不问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姑娘是我生平首见的奇女子,我要好好跟你亲近亲近。”;
艾姑娘道:“是晚辈的荣宠,晚辈巴不得能跟前辈多请教益。”;
“好,好,咱们谁也别再客气了,我这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我可忍不住了,我们又不是上你这儿做客的,坐什么,你快说吧,你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儿的?”;
无奇老儿道:“说来话长,咱们长话短说,是金家船帮那位少主整的。”;
冷超叫道:“金无痕?”;
“正是他。”;
“你是他金家船帮的军师爷,他怎么会整你?”;
“这有什么稀奇,他连他老子都整了,何况是我。”;
蒲天义震声道:“无奇无儿,你说金无痕杀父?”;
“并不是杀父,可也差不多了。”;
冷超叫道:“无奇老儿,究竟是——”;
“唉,长话不能短说,还是从头说吧,金无痕卖身投靠,想把整个金家船帮拉过去,老帮主一怒之下就要大义灭亲,哪知道金无痕勾结了满虏鹰犬,先下手为强,暗下毒药,使得老帮主成了一个活死人——”;
“什么叫活死人?”;
“整个人瘫痪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这不就是活死人么?”;
冷超大叫道:“好小贼……”;
无奇老儿道:“他何止是个赃,简直是天地间第一等罪人,罪该万死,万万死啊。”;
艾姑娘很冷静,李燕豪等目眦欲裂,眼都红了。;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是说金老头儿没有死?”;
“本来是非死不可的,要不是我早就发现金无痕的阴谋,老帮主他是死定了。”;
“那么你——”;
“我预先给老帮主服了一种奇药,这种奇药消弭了金无痕得自满虏鹰犬,暗给老帮主服下那种药物的药力,使得老帮主看似已死,其实还活着,这才瞒过于金无痕那些满虏鹰犬。”;
冷超道:“金无痕小贼不知道?”;
“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哪还有今天。”;
“那么你为何落得这等模样?”;
“我跟了老帮主几十年,金无痕岂肯放过我,可是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老帮主不但冤沉海底,永无人知道金无痕杀父罪行,而且老帮主也就要这么躺上一辈子,是我左求右求,最后金无痕总算一念仁慈,把我整成这个样,然后把我囚在了这儿,他以为我是个无用的废人,哪知道我早有安排,是他的要命煞星——”;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
无奇老儿突然哭出声来:“总算苍天有眼,让我盼来了救星,我原以为天道昏暗,哪知道天理依然昭彰,报应依然不爽,蒲化子,你要是救了金家船帮,我下辈子一定结草衔环——”;
蒲天义须发拂动道:“无奇老儿,忝为侠义,我自当全力拯救金家船帮,但是能救金家船帮却另有其人——”;
“你是说,这位姑娘?”;
蒲天义指的本是李燕豪,讵料无奇老儿只知道个艾姑娘,哪里知道谁是李燕豪,蒲天义闻言方一怔,艾姑娘那里却已肃然开了口:“老人家,我要救金家船帮,一定要救。”;
蒲天义看得又暗暗一怔,旋即道:“艾姑娘是一位,另外还有一位。”;
“另外还有一位,哪一位?”;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可知道‘虎符剑令’?”;
“‘虎符剑令’?”无奇老儿两眼放光,猛一阵激动:“当然知道,当然知道,要不知道‘虎符剑令’,我岂不是白活了。”;
“是‘虎符剑令’的衣钵传人,李少侠。”;
李燕豪上前一步,欠身为礼:“李燕豪见过无奇老人家!”;
无奇老儿猛可一怔,急叫:“少侠这是折煞无奇,恕无奇身子不便,无法大礼拜见。”;
李燕豪轩眉道:“晚辈何敢当老人家大礼,老人家一念动天地,一行泣鬼神,令人敬佩,应当之金家船帮之神而无愧,可否容晚辈先卸下老人家的困身铁链,再做详谈?”;
“少侠好意,无奇感激,但这等铁链如无神兵利器,如何动得了它,稍一不慎,把它从无奇肉中扯出来,无奇就会一命呜呼。”;
“老人家,倘若能从两头剪断,不加扯动呢?”;
“那当然可以,留这么一段在身上,也比老困在这儿好啊,莫非少侠怀有神兵利器不成?”;
“晚辈没有神兵利器。”;
“那么少侠——”;
“晚辈要凭这双肉掌试试。”;
众人方一怔,李燕豪已大步走过,立于无奇老儿身前,双掌微探,一手各抓一根铁链:“老人家不可稍动。”;
话落,闭目,转眼工夫,只见他额上现汗,全身热气冒起,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艾姑娘月兑口惊呼:“‘三阳神功’。”;
众人跟着月兑口惊叫:“‘三阳神功’。”;
无奇大叫:“无奇有救了。”;
就这么句话工夫,李燕豪全身已被热气所笼罩,热气像一团浓雾,包住了李燕豪整个的人,连人形都看不见了,但是这团雾样的热气并不散开,一直紧紧的裹着李燕豪的身躯。;
约模盏茶工夫,热气渐散,越来越淡,终于不见,李燕豪浑身若水淋般湿了个透,两手一松,四截铁链荡击石壁,他吁了一口气,“托老人家之福——”;
铁链断了,无奇老儿两肩上还各留一段。;
无奇老儿翻身拜倒:“少侠大恩一-”;
李燕豪双手架起无奇老儿:“老人家,万万不可。”;
众人此刻方如大梦初醒,蒲天义颤声道:“少侠天人!”;
冷超道:“少侠,我们开了眼界了,从此不敢再言武!”;
李燕豪脸色有点苍白,淡然笑道:“两位见笑了。”艾姑娘道:“‘三阳神功’只在传闻中,想不到今天出现在你身上!”李燕豪笑笑,没说话。;
只听无奇老儿道:“这是我无奇命不该绝,也是天不绝金家船帮,蒲化子,你们跟李少侠到这儿来,莫非也是为了金无痕?”;
“正是!”蒲天义点头答应,当即把李燕豪丢失“虎符剑令”的经过,以及他穷家帮的分裂,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无奇老儿叹道:“金无痕真是罪大恶极,真是罪大恶极啊,少侠、蒲化子,两位都不必担忧,别人不知道我清楚,霍大侠以及‘穷家帮’的人,是中了一种迷失心智的药物所致,这种药物只有我无奇有药可解——”;
冷超喜道:“那太好了,帮主,只要咱们能把金无痕、哈三诱来总舵,就不怕他飞上天去。”;
艾姑娘道:“有件事情,比咱们攻破金家船帮总舵,更能诱使金无痕加速赶回。”;
冷超忙道:“艾姑娘,是什么事?”;
“金老帮主复活。”;
冷超猛击一掌道:“对!”;
急急向无奇老儿,道:“无奇老儿,你确有把握让金老头儿复活?”;
“当然能,要不然我苦这么些日子,等的是什么!”;
蒲天义忙道:“金老头儿呢?”;
无奇老儿抬手一指:“那不是棺木么?”;
冷超忙挥手道:“掀开来。”;
几名弟子应声上前,合力掀开了棺盖,只见棺中静卧一名白发银髯的瘦削黄衣老人,脸色苍白,没有气息,模之冰凉,简直就是一具尸体。;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没有弄错,金老头儿真还活着?”;
无奇老儿一手探入怀,模出一白色小瓷瓶,一扔道;“接住!”;
冷超忙伸手接住。;
冷超打开瓶塞,倒出一颗药来。只见药丸小如米粒,其色金黄,他道:“无奇老儿,这就是——”;
“捏开牙关,放进嘴里去。”;
“我是说,就这么小一颗——”;
蒲天义伸手捏开老人牙关。;
冷超把那颗金黄丸药放在了老人嘴里,蒲天义收回手,牙关合上。;
无奇老儿道:“哪位助一臂之力,可以复生得快一点。”;
冷超道:“我来。”;
探掌按在老人胸月复之间,立即闭目运功。;
盏茶工夫之后,只听老人月复中鸣声如雷,脸上渐有血色,鼻间也有了轻微的呼吸。;
蒲天义惊叹道:“无奇老儿果然好灵药。”;
无奇老儿道:“蒲化子,现在什么情形?”;
蒲天义把老人的变化告诉了无奇老儿。;
无奇老儿道:“行了,冷化子。”;
冷超立即睁目收手,跑到一旁盘膝坐下,闭目行功,恢复真力.;
此刻老人脸色越来越红润,呼吸也渐趋正常,状若酣睡,只是犹未醒转。;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怎地还未醒来?”;
无奇老儿道:“老帮主此刻是否状如常人?”;
“不错!”;
“那就差不多了,快醒了。”;
话刚说完,棺中老人已有动静,只见他眼皮一阵眨动,缓缓睁开了两眼。;
蒲天义忙叫道:“金帮主。”;
弊中老人双目猛睁,凝望蒲天义,嘴张了几张,方始说出话来,只是话声虚弱无力,一如大病初愈:“你是——”;
无奇老儿突然间激动得很厉害,-袭衣衫无风自动,扑蔌蔌直响。;
蒲天义道;“金帮主怎地连故人也不认识了?”;
“故人?”;
无奇老人突然接口道:“帮主,他是蒲化子?”;
“蒲化子。”棺中老人神情一震;“你是‘穷家帮’的蒲化子。”;
他仰身欲起,只是起了一半又躺了下去,直喘。;
无奇老儿道:“帮主虽已醒转,但体力尚未恢复,不必强起。”;
弊中老人神情再震:“是无奇贤弟说话吗?”;
“帮主,正是无奇。”;
“无奇贤弟,我,我怎么会躺在此处,蒲化子怎么到总舵来了?”;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金帮主还不知道么?”;
“不知道,我没敢说,说了帮主未必相信,以帮主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一定会坏事,那我就保不住他的命了。”;
“无奇贤弟,什么事我不知道,什么事你没敢说——”;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现在能说么?”;
“是时候了,现在还不能说,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说吧。”;
蒲天义把听自无奇老儿的,从头到尾地告诉了棺中老人。;
弊中老人脸色变电,没动静。;
“金帮主,现在你该信了。”;
弊中老人忽然颤声道:“无奇贤弟这是真的?”;
“帮主,蒲化子等于替我说话,不会错的。”;
蒲天义道:“金帮主,你看看无奇老儿,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弊中老人仰身欲起,蒲天义伸手把他扶坐起来。;
弊中老人一眼就看见了无奇老儿,他两眼暴睁,神情猛震,颤声道:“无岢贤弟,这就是——”;
“帮主,这就是少主所赐啊。”;
“无奇贤弟,我万死难以赎罪,畜生呢?”;
“蒲化子,还是由你告诉帮主吧。”;
蒲天义又把李燕豪追出京的原因经过说了一遍。;
弊中老人身躯暴颤:“畜生他,他是千古罪人,他,他该碎尸万段,他该碎尸万段,少侠——”;
李燕豪道:“帮主暂莫激动,容我先为帮主增加些体力吧。”;
跨前一步,道:“蒲帮主,扶好金帮主。”;
伸掌抵在棺中老人后心之上。;
弊中老人立即转趋平静,闭上双目。;
一盏热茶工夫,冷超先一跃而起,李燕豪同时收手而退道:“金帮主,可以试着活动活动了。”;
弊中老人一伸双臂,“劈拍”一阵响,随即跃出棺木,拜倒在无奇老儿之前。;
无奇老儿大惊相扶:“帮主,你这是——”;
“大恩不敢言谢,贤弟先受我一拜。”;
他一拜抬头,与无奇老儿四目相望,四行老泪滚滚而下,众人看在眼里,不由一阵凄然。;
蒲天义道:“金帮主,行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老人转身拜倒在李燕豪之前:“金太极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李燕豪急急扶起道:“帮主万不可如此,这不能怪帮主。”;
金太极老泪泗流道:“孽障如此大不韪,叫金太极日后有何颜面见地下列祖列宗,如今又有何面目站出来面对天下武林。”;
蒲天义道:“金帮主,事已至今,你也用不着这样了,亡羊补牢,为时尚不迟,这诱来满虏鹰犬,夺回‘虎符剑令’,还要靠你啊,”;
“金太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事紧急,不可迟缓,咱们这就上去吧。”;
蒲天义道:“是该上去了,三弟,照顾无奇老儿。”;
冷超立即派了一名弟子背起了无奇老儿,大伙儿这就要走。;
“慢着!”;
无奇老儿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无奇贤弟?”金太极问。;
“在这儿待了这么些时日,如今要离开了,我还有点依依不舍。”;
金太极道:“贤弟啊,我是巴不得重见天日啊。”;
立即当先行去。一行人仍由原路回到地上,入目眼前情景,金太极、无奇老儿不由一阵唏嘘。;
就在这时候,忽听一阵杀声飘送过来。;
冷超忙道:“是码头方向,别是姬、单二位跟人打起来了。”;
艾姑娘忙道:“不可让他二人再伤人,咱们快去看看。”;
一行人急急往外行去。;
罢到栅门内院子里,一眼就看见数十黄衣人正在那艘大船上围着单、姬二人厮杀。;
数十黄衣人中有好手,但却不是单、姬二人对手,正陷于苦斗之中,眼前险象环生,就要不保。;
李燕豪震声发话:“大家都住手。”;
这一声恍若晴天霹雳,立即震住了大船上的斗场。蒲天义接着喊道:“金帮主跟无奇老人在此,你们还不快来拜见。”;
大船上数十黄衣人个个怔住,没一个稍动。;
金太极扬声道:“沈护法,不认识我了么?”;
忽听一声尖叫传来:“天,果然是老帮主。”;
数十黄衣人飞掠下船,疾奔过来,奔近栅门,立即拜倒,为首一中年小胡子道;“老帮主,您,您还健在啊?”;
金太极银髯拂动:“详情容我稍后告知,速传金龙令,召回所有船只。”;
无奇老儿忙道:“不可,帮主,只可发告急信号,不可传‘金龙令’!”;
那为首小胡子恭应一声,带着几个人转身奔去,如飞登上一条大船,旋即,大船上破空冒起一道亮光,到空中砰然爆为一蓬,色呈五彩,满天雨花般冉冉飘落。;
无奇老儿道:“好了,告急信号发出去了,就跟在水里扔下颗石头一样,水波涟漪越扩越大,是金家船帮的人,很快就会知道了,咱们只要在这总舵里等着就行了。”;
金太极银髯飘拂,望着远处,神色难以言喻。;
单超跟姬凝翠走了过来,双双向艾姑娘躬身:“姑娘!”;
艾姑娘道:“单老,嬷嬷,上前见过金老帮主。”;
单、姬二人上前欠身:“见过金老帮主。”;
金太极忙答一礼,道:“这两位是——”;
蒲天义道:“老帮主,这两位都是跟随艾姑娘的,单超单老、姬凝翠老婆婆,听说过么?”;
金太极、无奇老儿双双神情震动,无奇老儿惊声道:“敢莫是当年黑白二道拔萃人物的单、姬二位?”;
冷超道:“无奇老儿,你不算孤陋寡闻。”;
金太极急行一礼:“原来是两位大驾在此,请恕金太极有眼无珠。”;
无奇老儿道:“金家船帮可真是光彩不小,曾几何时,竟接得当年名震天下武林,多少人闻名丧胆、多少人慕名而不得一见的大人物,两位,请恕无奇不能行礼。”;
姬凝翠道:“老帮主,无奇老,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大家不要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武林同道,对两位的大名,我们也是如雷灌耳,仰幕已久了啊。”;
金太极道:“惭愧,惭愧!”;
无奇老儿道:“是啊,姬老婆婆,你就不要臊我们了。”;
冷超道;“曾几何时,无奇老儿也懂得臊了。”;
众人闻言大笑,便连金太极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单超道:“冷老三,你这话说错了,金老帮主侠义盖世,仁义过天,领袖江湖水路,无奇半生无事不奇,无行不奇,只有我单超在黑道上混出了魔名,要不是碰见了我家姑娘和姬老婆子,我还不知道要魔到何时为止呢,所以说这惭愧羞臊的,应该是我啊。”;
金太极、无奇老儿要说话。;
姬凝翠已然道:“好,好了,单老你已经成了佛了,既已成了佛,又何惭愧羞臊之有。”;
冷超道:“说得是啊。”;
那中年小胡子已来到近前半晌,一直没机会说话,此刻上前一步,恭声禀道:“禀老帮主,告急信号已然发出。”;
金太极道:“我看见了。”;
中年小胡子突然跪了下去,道:“属下万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老帮主。”;
金太极上前扶起,道:“沈护法快快请起,先见见诸位高人,然后我再告诉弟兄们详情。”;
中年小胡子立即抱拳为礼:“沈玉山见过诸位。”;
众人连忙答礼。;
金太极一旁道:“他是我总舵八大护法中的一位。”;
姬凝翠道:“难怪那么好身手。”;
沈玉山道:“姬老婆婆夸奖,承蒙您跟单老手下留情,要不然我们几个早完了,要是我们早知道是您两位,我们也没那个胆跟两位交手了。”;
姬凝翠笑道:“好说,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我们跟沈护法交起手来,还真有点吃力呢。”;
沈玉山道:“姬老婆婆这么说,沈玉山就越发挂不住了。”;
冷超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位都不要客气了,你们都不行,就我冷老三行,听金老帮主说正经的吧!”;
“对!”;
蒲天义道:“金老帮主,你就把你帮里的事说个清楚吧,免得弟兄们到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金太极神情肃穆凝重,当即把金无痕的诸多罪行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金家船帮的弟兄都怔住了,沈玉山一脸悲凄色:“属下不敢瞒者帮主,属下早就觉得不对了,所以属下才没跟船出去,可是属下愚昧,在总舵一直也没能看出什么来,要不然属下早就下去见无奇先生了。”;
无奇老儿道:“沈护法,我倒是看见了你几回,可是我不敢相信你,所以没敢叫你啊!”;
沈玉山悲愤地道:“没想到少主会做出这种事来,沈玉山誓死效忠老帮主,但有吩咐,沈玉山万死不辞。”;
“好,好,沈护法,如今总舵还有多少人?”;
沈玉山道:“不过百名人右,其他的都跟船去了。”;
“这百名左右,都是弟兄么?”;
沈玉山道:“都是弟兄,不过护法袁泰、巡察莫成,都在湖口两条船上,等于也是在总舵里了。”;
只听一名弟兄道:“禀护法,湖口的两条船回来了。”;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望见两艘大船,乘风破浪而来。;
沈玉山忙道:“禀老帮主,袁泰跟莫成他们回来了。”;
无奇老儿道:“一定是看见了告急信号赶回来的。”;
金太极道:“沈护法,你去迎迎他们,把总舵的情形告诉他们,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
沈玉山道:“老帮主放心,袁、莫二人都是忠义之士,可以信任。”;
“那是最好不过,你快去吧。”;
沈玉山答应一声,转身如飞而去。;
金太极道:“咱们就在这儿等他们。”;
蒲天义道:“无奇老儿,你该清楚,金家船帮到底有多少人效忠金老帮主?”;
“我当然清楚,举帮上下,十之八九都效忠老帮主,可是他们以为老帮主已然去世,不能不看在老帮主份上效力于少主。”;
“这么说,等他们知道老帮主健在,必然会起义来归了。”;
“那是当然。”;
冷超道:“这么一来,金无痕那小子就容易对付了。”;
蒲天义看了冷超一眼,冷超自觉失言,不免有些尴尬。;
金太极道:“蒲帮主、冷老三不必如此,金无痕已不是金某人的儿子,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贼,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复又杀父,他罪该万死。”;
蒲天义叹了口气道:“金老帮主,蒲某只能说两字敬佩了。”;
“说什么敬佩,金某教子无方,该一头碰死以谢天下。”;
冷超浓眉轩动,道:“老帮主,你也别这么说了——”;
只听一名弟兄道:“沈、袁两位护法,跟莫巡察来了。”;
只见三条人影从码头大船上跃下,如飞奔来,为首一人正是沈玉山,后头两个人跟沈玉山差不多年纪,一个瘦高,一个中等身材。;
三人身法极速,转眼已到近前,一起拜倒在地:“属下袁泰莫成叩见者帮主——”;
金太极忙伸手扶道:“三位快快请起。”;
沈、袁、莫三个一起站起,袁、莫二人好生激动。;
瘦高的袁泰含泪道:“适才沈护法告诉属下老帮主健在,属下还不敢相信——”;
中等身材的莫成道:“刚才一眼看见老帮主,属下等几疑身在梦中。”;
金太极道:“详情谅沈护法已告知二位,我不愿再多说,我发告急信号,就是要诱回那个畜生,还望两位届时助我,除掉那个畜生。”;
袁、莫二人躬身道;“属下等誓死效命。”;
“好,我为金家船帮谢谢两位,船上的弟兄呢?”;
袁泰道:“禀老帮主,弟兄们都在船上,属下没让他们擅自离船登岸。”;
金太极道:“附近还有咱们的船么?”;
巡察莫成道:“禀老帮主,百里水域之内,没有咱们的船。”;
金太极转望无奇老儿道:“无奇贤弟,以后的事,你代我运筹吧。”;
无奇老儿道;“帮主,眼前尽多高人在——”;
蒲天义道:“强客不压主,无奇老儿,你就别客气了。”;
“我不是说你,我是指李少侠跟艾姑娘。”;
艾姑娘道:“无奇老人家,再高的人也高明不过您去,我们对‘金家船帮’的情形还不够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看您就别谦让了。”;
李燕豪道:“说得是,老人家当仁不让,义不容辞。”;
无奇老儿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僭越了。”;
目光一扫沈、袁、莫三人,道:“三位——”;
沈玉山、袁泰、莫成齐躬身道:“听候无奇老吩咐。”;
无奇老人道:“其他的船既然都在百里之外,等到他们接获告急信号,赶返总舵,少说也要一两天工夫,总舵方面正好利用这两天工夫布署布署,二位现在先去把总舵周围的船只调开,尽量紧贴两边湖岸停泊,等候令谕,封锁湖口。掌灯时分,再到议事厅见我。”;
“是!”沈、袁、莫三人躬身答应,领命而去。;
冷超道:“真行啊,谈笑用兵,只几句话就先断了强敌的退路,无奇老儿,不愧高明啊!”;
无奇老儿道:“冷化子,别瞎捧了。”;
艾姑娘道:“无奇老人家,我们也听候您的调度了。”;
“姑娘别折我了,一旦强敌来到,我请姑娘偕同单、姬二位守住中心重地,蒲化子负责总舵后,冷化子负责总舵前,魏化子负责总舵东,尉迟老儿负责总舵西,李少侠挂帅——”;
李燕豪道:“老人家,晚辈年轻,一无经验,二不请韬略,何敢膺此重任。”;
蒲天义道:“调度得好,少侠,不要推辞了。”;
李燕豪道:“无奇老人家,理应由金老帮主指挥大局。”;
无奇老儿道:“少侠不要推辞,我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金家船帮要先了断家务,然后再听候少侠令下,围剿满虏鹰犬,痛歼雠仇于金家船帮总舵之中。”;
“原来如此,李燕豪不敢再行推拒。”;
“现在没事了,晚上议事厅共商细节,总舵无人照料,难以待客,诸位请随意觅地休息吧!”;
无奇老儿不愧是位奇人,运筹帷幄,简单明了,且十分恰当。;
大家散了,各自觅地歇息去了。;
艾姑娘既被分配把守中心重地,她就带着单超,姬凝翠、海珠、紫琼二婢折回到中心重地歇息,一方面也好详细了解一下中心重地的形势。;
她带着单超、姬凝翠,海珠、紫琼巡视了一匝,中心重地的详细形势,已然了然于胸,然后到了一间敞厅里歇息。;
几个人坐定之后,姬凝翠道:“格格听见无奇老儿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我一直在盘算怎么应付。”;
“格格打算怎么应付?”;
“不管怎么应付,我总不能让他们毁了哈三他们,必要的时候,我会反制他们,好在咱们掌握着中心重地呢,怕什么?”;
“别人都好办,只有那个李燕豪——”;
“两国交战,各为其主,彼此的立场不同,这也是任谁都没有办法的事,他应该能谅解。”;
“谅解或许能谅解,可是格格跟他,就要反目成仇,化友为敌了。”;
艾姑娘神色微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他跟我生长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两个不同的族类里,偏偏这两个族之间又有着深仇大恨。”;
“格格长痛不如短痛,这种事不会有结果的,老奴劝您及早收心。”;
艾姑娘轻轻一叹道:“也只好收了。”;
单超突然道,“格格,何不设法先通知哈三。”;
“能么,咱们出得去吗?”;
姬凝翠道:“出去是太容易了,难的是咱们没有理由出去,这时候出去,也一定会令人动疑。”;
艾姑娘道:“哈三最近也太过骄狂嚣张了,除了皇上,他眼里还有谁,我不打算通知他,让他受点教训也好。”;
海珠道:“格格,怎么‘青龙社’的人,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一点痕迹呢?”;
艾姑娘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也一直在怀疑,为什么他们会突然销声匿迹了。”;
单超道:“别是他们另有什么阴谋吧?”;
艾姑娘道:“那是一定的,他们没有理由销声匿迹,必是在进行着一项更大的阴谋。”;
姬凝翠道:“那么,格格,咱们一直守在这儿——”;
艾姑娘道:“嬷嬷是说,咱们没有侦查?”;
“是啊,万一他们的阴谋成熟,有所蠢动,皇上怪罪下来,格格您——”;
“唉,现在说这个已经太迟了,谁叫我跟着他到了这儿呢,但愿在这件事完了之前,‘青龙社’不要有什么蠢动。”;
“怕只怕他们利用的就是这个机会啊。”;
“真要是那样,我也只好认了。”;
艾姑娘的心情颇为沉重,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没再说话。;
因之,单超、姬凝翠也没敢再说什么。;
李燕豪、蒲天义就站在码头边。;
李燕豪望着万顷湖水,默默地。;
蒲天义嘴张了几张,才说了话:“少侠,届时要多注意她啊。”;
“帮主是指艾姑娘?”显然,李燕豪是明知故问。;
“是的!”;
“帮主的意思是——”李燕豪又是明知故问。;
“少侠,这是歼灭哈三的机会啊。”;
“帮主是怕她有所行动?”;
“如果咱们不幸言中,她一定不会坐视。”;
“帮主以为她能怎么样?”;
“以她的才能,救哈三应该不是难事,尤其——”;
“尤其她掌握了中心重地。”;
“是的,我没想到无老奇儿会这么分配法,等我想到时,无奇老儿话已经说出了口。”;
“无奇老人家,无意中帮了她的大忙。”;
“是啊。”;
“帮主,也许咱们料错了。”;
“但愿如此,但却不能不防。”;
“帮主以为该怎么个防法?”;
“能对付她的,只有少侠一人。”;
李燕豪苦笑:“这个任务很艰巨啊。”;
“我深信,少侠不会因私废公。”;
“蒲帮主,我不敢。”;
蒲天义缓缓叹了口气:“这也是千古艰难的一件事啊,但愿我走了眼,看错了。”;
“诚如帮主所说,宁愿看错,不可不防。”;
“少侠,我很不安。”;
“帮主错了,大局为重,帮主不该有什么不安。”;
蒲天义默然未语。;
“帮主,咱们商量商量,她若有什么动静,一定会等到那要紧的-刻行动,越是那个时候,我越得指挥全局,届时如何分身去防她?”;
“容易,少侠,无奇老儿虽是无意中帮了她的忙,可也无意中把她困在了中心重地之内,无奇老儿让她守住中心重地不是么,既是如此,她怎能轻离,她只要不离中心重地,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只要咱们想办法知会老帮主他们,没有少侠令谕,任何人不得进入中心重地,不让她掌握任何人,谅她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好主意,可若是到时候她不管一切,离开中心重地呢?”;
“那也好办,既然离开了中心重地,与少侠的距离近在咫尺,少侠还怕不好防她么?”;
“多谢帮主指点,时候还早,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变故的,我先去看看她去,烦劳帮主跑一趟,知会大家一声,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许进入中心重地。”;
“蒲天义遵命。”蒲天义抱拳而去。;
望着蒲天义不见,李燕豪神色一黯,表情也越来越凝重,迟疑了一下,迈步行去。;
李燕豪缓步徐行,没一会儿工夫便已到了中心重地,刚进院子,便听见单超的话声传了过来:“少侠怎么来了?”;
李燕豪抬眼一看,只见单超站在一间屋门口,当即强笑道:“我来看看,艾姑娘呢?”;
“在这边,少侠请跟我来。”;
单超带着李燕豪,走过两条长廊,来到敞厅门外,他咳了一声:“禀姑娘,李少侠来了。”;
敞厅里立即响起艾姑娘话声:“快请进。”;
单超陪着李燕豪进了敞厅,艾姑娘已含笑带着姬凝翠、海珠,紫琼迎了上来:“少侠有事?”;
“我来看看各位。”;
“那怎么敢当,请坐。”;
艾姑娘跟李燕豪落了座,单超、姬凝翠双双退了出去,艾姑娘道:“少侠已经让大家部署好了?”;
“他们诸位各自准备去了,我连动都没动,他们诸位都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经验功夫两足,哪用得着我说话。”;
“你很谦虚。”;
“不是谦虚,是实话。”;
“要不要听我报告一下我的布署?”;
“不敢当姑娘这报告二字,我也不是来查看的——”;
“我知道,走吧,我陪你到处走走去。”艾姑娘站了起来。;
李燕豪只好跟着站起。;
艾姑娘向二婢道:“你们留在这儿,不用跟着了。”;
“是!”二婢答应声中,李燕豪、艾姑娘出了敞厅,只见单超、姬凝翠在廊上站着。;
艾姑娘道:“嬷嬷、单老,我跟李少侠到处走走去,你们不用跟去了。”;
单超、姬凝翠本来要迎过来的,一听这话,立即双双停住,躬身答应。;
艾姑娘陪着李燕豪,顺着长廊行去,李燕豪脸上没带什么,心情可却是相当沉重。;
闭过一个弯儿,过了一处月形门,进了另一个院子,艾姑娘打破静寂,先说了话:“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没有啊。”;
“别瞒我,我的眼力很厉害,能看入别人的心里头去。”;
李燕豪心头震动了一下,强笑道:“既是这样,那索性就请姑娘猜一猜,我有什么心事好了!”;
“你要让我猜?”;
“不错!”;
“猜着了你愿意承认?”;
“我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
“当然,我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好吧,那我就猜上一猜——”;
美目流波,瞟了李燕豪一下:“这件事让你相当烦心,对么?”;
李燕豪失笑道:“不烦心怎称心事,姑娘这不是猜,姑娘说的是理。”;
“不见得啊,心事不一定都是烦心的啊。”;
“呃,是么?”;
“我举个例子你听听,待嫁女儿心,那算不算是心事?”;
“这……当然算。”;
“待嫁女儿心,乍惊还喜又羞,你能说那是烦心么?”;
“姑娘深长辩才,我自知不是对手。”;
“你这烦心事,是最近才有的,还是很久以前就有了?”;
“姑娘不是在猜么?”;
“猜你也得给我一个范围,若干提示啊,猜灯谜还有什么‘卷帘’、‘月兑靴’格呢,这所谓格,等于就是提示,你说是不是?”;
“姑娘以前看我有心事么?”;
“这么说,这心事是最近才有的了?”;
“可以这么说。”;
“既是最近才有的,就应该跟‘虎符剑令’无关了,对不对?”;
“事实如此,我不能不承认。”;
“‘虎符剑令’是大事,大事也即是公事,既不是大事,就该是小事,小事也就是私事,对不对?”;
“一半。”;
“一半?”;
“不错,一半。”;
“为何一半?”;
“就是说姑娘只说对了-半。”;
“哪一半?”;
“私事。”;
“不只是私事?”;
“也沾点公事。”;
“呃!”;
艾姑娘美目转动娇态动人,她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美目紧紧地凝望着李燕豪。;
李燕豪一怔也停往了,道:“怎么了,姑娘?”;
艾姑娘没说话,美目只凝望着李燕豪,-眨不眨。;
李燕豪只当她猜中了,心头不由一阵猛跳,神色也不免有点紧张。;
艾姑娘突然说了话:“这儿很静,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声,你的心跳得好厉害。”;
糟,李燕豪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怎么跳得更厉害了?”;
李燕豪忍不住道:“姑娘——”;
“我知道你的心事了。”;
李燕豪心头猛震:“怎么,姑娘知道了?”;
“嗯,知道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当然要,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李燕豪这句话,是鼓足了最大勇气说出来的,他想听,可是怕听,他怕听,可是不能不听。;
艾姑娘美目眨动了一下:“是不是牵扯到一个女孩子?”;
“更近了。”李燕豪一颗心,险些月兑腔而出,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那就不如干脆摊开来说了。;
李燕豪暗一咬牙,点了点头:“是的。”;
“是不是牵扯到儿女私情?”;
“可以这么说。”;
“你犹豫难决,不知道是该顾大局好,还是该顾她好,是么?”;
李燕豪一颗心跳得飞快:“是。”;
艾姑娘突然沉默了,娇靥上泛起一种望之能魂销、肠断的异样神色,久久没有说话。;
李燕豪心底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强烈的歉疚,吸了一口气叫道:“姑娘——”;
艾姑娘也开了口:“你对这个女孩子,用情很深么?”;
“我,我不知道这该怎么衡量。”;
“是我问得多余,你对这个女孩子用情当然很深,要不然,你不会在大局跟她之间,难做抉择。”;
李燕豪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默然了。;
艾姑娘娇靥上,那异样神色更浓,她缓缓转脸一旁,道:“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
“姑娘,世间事本就难以预料。”;
“是的,世间事的确难以预料,造物也由来作弄人。”;
“姑娘何以教我?”;
“我?”;
“是的。”;
“我若是你,我也会为难,我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那么,站在姑娘的立场看呢?”;
“那我就更不知道是该让你顾大局呢,还是该顾她?”;
“姑娘已经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了。”;
“你以为我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话?”;
“姑娘是站在超然的立场说话。”;
艾姑娘目光一凝,道:“何以见得?”;
“倘若姑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应该要我顾她才对。”;
“你错了。”;
艾姑娘香唇边掠过一丝令人心酸的笑意:“任何女孩子,尽避平常表现得再大方,再洒月兑,事到临头,她一定会把自己放在前头,只有上上人,才能没有私心,而这世上的上上人,毕竟是太少了,尤其是事关一个‘情’字!”;
“姑娘的话,跟我所想的可说是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艾姑娘一怔:“怎么会,你说我会让你顾她,而我却是——”;
倏地神情猛然一震,叫道:“天,倒是你我都错会了对方的意思了。”;
李燕豪心头也猛震:“你我都错会了对方的意思了,这……姑娘,你说的是——”;
“那位傅姑娘啊。”;
李燕豪闻言一怔,旋即红热上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急急道:“姑娘,李燕豪万分歉疚,务请原谅!”他转身要走。;
只听艾姑娘叫道:“等一等。”;
李燕豪想不停……毕竟他还是停下了,回身望向艾姑娘。;
艾姑娘一双美目瞪圆了:“你告诉我,你说的是——”;
“姑娘——”;
“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燕豪心里忽然一阵黯然,道:“姑娘,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说你错了么,我说了么?”;
李燕豪突又打心底泛起一阵出奇的激动,道:“姑娘既然无意,又何必非让我受窘不可。”;
“我无意,你怎么知道我无意,你虽然没听我说什么,难道你也没看见我的神色、我的表情?”;
李燕豪一颗心猛然提到了腔口:“难道——”;
“我以为你说的是傅姑娘,我告诉你,任何女子,尽避平常表现得再大方,再洒月兑,事到临头,她一定会把自己放在前头,只有上上人,才能没有私心,这世上的上上人毕竟太少了,尤其是事关一个‘情’字,难道你没听见,你还要我怎么说?”;
李燕豪为之身震、心颤,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低下了头,随又听艾姑娘缓缓说道:“感谢这场误会,要不然,你我谁也没有勇气说破。”;
李燕豪抬头,他的目光碰上了艾姑娘的,四道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太多,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静、静,这个小院子里,寂静得能让人窒息。;
半晌,艾姑娘把目光缓缓移了开去:“你知道我了?”;
“是的!”;
“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是蒲帮主。”;
“呃,不愧是‘穷家帮’的帮主,目光够锐利,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
“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呃,为什么?”;
“或许因为跟姑娘在一起谈真论痴的是我。”;
“蒲帮主的目光的确锐利,想多知道一点么?”;
“姑娘愿说么?”;
“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没想到会是现在,要不然,我也不会跟着你出来跑了。”;
“姑娘,我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
李燕豪没说话。;
“我是个公主,德怡公主,皇上的三女儿——”;
李燕豪神情震动,道:“失敬了。”;
“别言不由衷,我的身份越高,你们对我的仇恨就越大。”;
“至少我对你没有仇恨。”;
“真的么?”;
“要是有的话,我就不会为难了。”;
“对,我该相信你,我姓的是爱新觉罗,所以我取蚌谐音的‘艾’为姓,从小,我住在蒙古,在天山学艺八年,最近才被召回京来。”“这么说,姑娘会武?”;
“要不然我怎么能收服单超跟姬凝翠呢?”;
“姑娘一身所学——”;
“我暗地里比较过,比你差那么一点儿。”;
“姑娘客气了。”;
“现在,有这个必要么?”;
李燕豪道:“我不能不承认,姑娘掩饰得很好。”;
“只有一半是掩饰,另一半,我有姬、单二人,再加上海珠、紫琼,需要我自己动手的时候,几乎没有,我又何必炫露呢?”;
“说得也是,有姬、单二位.已足抵半个武林了。”;
“我被皇上召回京来,几乎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也因为我自小在蒙古长大,所以京里认识我的人也不多,直到现在为止,就连朝廷大内,知道我是德怡公主的人都没几个。”;
“此举一定有什么深意?”;
“不错,官家说最近出现了一个叛党,但也不站在你们那一边的秘密组织,叫‘青龙社’,听说过么?”;
“‘青龙社’?”;
“是的!”;
“没有听说过。”;
“他们暗中活动,行动极为诡秘,他们的目的是暗中扩张实力,逐渐坐大,进而里应外合,占据内廷,篡夺神器,皇上曾派出几个侍卫侦查过,但这几个侍卫都先后神秘失了踪,皇上觉得事态严重,因之下秘诏,召我回京,以平民身份住在京里,暗中进行侦查。”;
“姑娘可曾查出什么端倪?”;
“没有,不过他们在京里的活动突然停止了,人也跟着不见了,就像轻烟似的,我推测,他们不是在进行别的阴谋,就是转移到江湖上来了。”;
“我倒没听说过有这么个组织。”;
“我已经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不知道,姑娘呢?”;
“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燕豪没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你知道我在先,你到这中心重地来,就-定有什么用意。”;
“用不着瞒姑娘,蒲帮主跟我,都担心到时候姑娘会阻碍这件事。”;
“哈三是朝廷的人,而且是个极为得力的人,我不能让你们杀他,他吸收了金家船帮,这也是巩固朝廷的权力,我自然也不能让你们坏了这件事,所以,我应该阻碍你们的行动,是不是?”;
李燕豪黯然未语。;
“我不得已,你要原谅。”;
“姑娘,我要说明,我也要阻拦姑娘。”;
“我知道,各有各的立场,这也是设有办法的事,你我只好公私分明了。”;
“公私分明?”;
“我只会这么说,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公私分明,而且能做到公私分明的人,毕竟也不多啊。”;
李燕豪又沉默了,艾姑娘也没再说话,显示出两个人的心情都够沉重的。;
半晌过后,艾姑娘打破静默,说了一句:“走吧,咱们回去吧。”;
只这么一句,过后,两个人并肩迈步,一直默默地走着,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回到了廊上,单、姬二人迎了上来。;
艾姑娘含笑道:“少侠,都看过了?”;
“是的!”李燕豪强应了-句,接着道:“诸位歇息吧,我告辞了。”;
他没跟艾姑娘打招呼,也没等姬、单二人再说话,转身走了。;
姬、单二人何等老练,这情形还能看不出来,转脸就要问艾姑娘。;
哪知艾姑娘也没说话,扭头进了敞厅。;
姬、单二人一怔互望,姬凝翠低声道:“老单,恐怕麻烦了。”;
“麻烦就麻烦吧,咱们也没办法。”;
“唉,李少侠人中祥龙,的确是少见的少年英杰,可惜他跟格格生在两个不同、而又偏偏敌对的环境里。”;
“造物弄人啊。”;
“进去劝劝吧。”;
“老婆子,这种事哪能劝,让格格自己去决定吧。”;
姬凝翠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