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善怕恶 第二章
这沉静的夜,只有街灯下显得明亮,屋檐上唯一抹明月的微光,照著黑衣人的去路。
问兰使出上乘轻功,很快地跟著唐万越来到他所居住的地方,她伏在他家隔壁的大屋上,看著那间小小的砖泥屋子透出光亮。
由于夜色的掩护,一身黑色劲装,让问兰的行迹不让人发现。
问兰小心的观察,屋里有著微弱的烛光,里头有两个人,他们正在争吵。
“万越!这是我最后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你不能再拿去赌了。”女子尖声与他争吵,死也不肯让步。
“你吃好穿好,连我这一点点小愿望也不能成全,还说你爱我。”唐万越无情的推开女子,抱著一包东西就跑。
“万越、万越!”女子追到门口,不小心跌倒;她不甘心,不甘心跟了那么久的男人,一颗心居然都在青楼女子的身上。
女子抹著泪,就著月光朝来时路定去。
躲在屋顶上的问兰,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只是疑惑著女子怎么会离开唐万越的居处,独自走著。
她悄声地跟著女子,与她保持一条街的距离。
直至她看到女子进入一栋大宅院,她才快步疾行。
大宅院里只点上三两盏灯,所以问兰也看不清楚里头的陈设。
她在屋檐上徘徊了一会儿,在深沉的夜里,敦她如何去找人?万般无奈地,她只好放弃,反正也不关她的事,查到这里就够了,后宫应该会没事吧?
问兰正想离去,一股凌厉的掌风却向她袭来。
她惊险万分地避过,心想怎么会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我等你很久了,把东西交出来!”和问兰一同站在屋檐上,男子低沉的声音显得冷静且肯定,他朝问兰伸出一只手。
这不摆明把她当成小偷?
问兰朝对方做出不解的手势,除非必要,她不想让人发现她是女的。
“别装蒜!把王府失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王府?这里真的是王府!
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拙罪名,虽然她现在的行为也称不上光明磊落,可起码没他这么小人!
问兰不想与他过招,再次做出不解的手势。
“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我一样可以把你捉起来,屈打成招。”男子笑得狂妄,仿佛是个复仇的恶魔,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你误会了。”不得已,问兰只好开口。
“你居然是个女人!”男人十分惊讶,但他随即恢复冷静。
女人,史上女人作乱的事件亦不少,他不能小看她。
“你误会了,我是跟著一个女人来到这里的,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王府。”
“还想狡辩,我也看到一个女人——就是你!”
榜!这人真难沟通耶,光看她手无寸铁,能偷什么?
“我没拿王府任何东西。”
“我知道,因为王府里值钱的东西全被你搬光了,只要你吐出来,王爷或许可以免去你满门抄斩之罪。”
百!他越说越过分,什么满门抄斩?她根本就是无辜的。
“你不讲理!”问兰动怒了。
“对付你这种鸡鸣狗盗之辈,何须客气?”他摆明看不起她。
“你……过分!”问兰最恨人家污蔑她,她立刻击出一掌。
“恼羞成怒了?”
男人一派优闲的出招,俐落的身手,让问兰非但近不了他的身,还屡屡险些落在他的手上。
由于他们是踩在极薄的屋瓦上,纵然身手再矫健轻盈,难免会踩落几块瓦片,很快的惊动王府里的人。
灯笼一个接著一个亮起,人们也从房里跑了出来,聚集在庭院里。
问兰一看情势对她不利,心想现在已是有理说不清,更别提被捉到后会如何的被乱加罪名。
“在那里、在那里!”
王府的护院很快地找到他们的身影,纷纷往他们那里聚集。
“束手就擒吧。”男人还有心情劝她。
“擒你个头,不分青红皂白的混蛋!”
男人挑挑眉,被女人骂,这还是头一遭。
“看招。”问兰朝他丢去腰带上的暗扣。
“你竟敢使暗器!”男人怒拧浓眉,不待看清手上的东西,便抽出薄叶刀片,朝正往下跳的问兰丢去。
“啊!”来不及反应的问兰轻喊一声,抚著伤口,跌在地上。
她愤恨的朝他一瞪,这男人居然这般狠心……受了伤的她咬牙跑进夜幕。
男人还想再追,可王府的护院已打算跳上屋檐与他一较高下。
“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府?”武护院大喝。
“是我。”男人一跃而下,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露了脸。
“二少爷!”
众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被称为二少爷的男人,将手掌摊开一看,不料他竟看傻眼了,居然是一枚暗扣。
他误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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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府曾经风光一时,随著先帝驾崩才逐渐没落,极盛之时不但一呼百诺,辰王爷更是先帝的宠臣。
奈何权力更替是不能避免的,许是与老臣们的意见不合,少年天子才大刀阔斧地“请”多位王爷贝勒提早告老还乡。
然而多位王爷们宁愿凭著一股傲气,也不愿谄媚新帝以谋得一职,遂领著丰厚的赏赐,慨然返家。
然而拥有最多赏赐、官位最高者,非辰王爷莫属,据说先帝曾特别赠送外邦的贡品——银贝扇和金珊瑚于他。新帝为了不落人口实,特地打造了一面用天山雪翠玉雕饰而成的玉牌,作为辰王爷后人世袭爵位的凭证。
大家都在期待,辰王爷已年迈,承袭他爵位之人,将会如何替新帝打下另一片天。
可惜辰王爷前几日竟因气急攻心,撒手人寰;然而辰王爷一生就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德振因生来便带有一种怪病,所以长年足不出户,因此辰王爷也甚少提到这位大儿子。众朝臣与皇帝较有印象的,是他那位年纪轻轻便才华出众、俊朗优秀的小儿子——德焰。
许是天意弄人,德焰在他十岁那年,与王爷、王妃到敬合寺上香时竟告失踪,辰王爷积压许久的怨叹使他一夕白了华发,雪上加霜的是,辰王妃因伤心过度,香消玉殡。
多年来,辰王府早成了空壳,加上有心人搬弄,从中谋利,辰王府里的珍玩宝物,全部遭不名人士盗卖偷取。
因辰王爷的骤然辞世,辰王府乱成一团,重病缠身的德振,还得拖著病体主持一切。
然而今天辰王府里人人心中皆燃起了一丝希望,失踪十二年的二少爷,居然安然无恙的回府了。
这项好消息使辰王府上上下下欢欣鼓舞,大呼苍天有眼。
“大哥,你好好休息。”祭拜完父亲,德焰扶著德振回房,十二年不见,兄弟的感情却完全没变。
“德焰,你回来就好了,咳咳!”德振说一句话便止不住地咳嗽,这几年他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德焰扶著德振时,乘机在他的手腕上搭了一下,-地神情一变。
大哥他……
“唉!我这身子怕是不行了。”以前王府还风光时,三天两头补品不断,而今就连三餐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撑得下去?
“大哥放心,你只管好好调养身子,我会命人每天替你煎药,府里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德焰帮大哥盖上被子,沉稳的嗓音,令人打心底信服。
“辛苦你了。”德振力不从心,就算他想为王府贡献几分心力,他的病也不容许他这么做。
“是我不好,以致爹娘替我担心……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闻言,德振欣慰地看著唯一的弟弟;德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颇有大将之风,他从来不会想与德焰争什么,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弟弟有成就。
德焰踏出房门,和蔼的神情一肃,心想大哥的病不能再拖了,他迅速在心里想著药方子。
十二年前在敬合寺中,他和父母被人潮冲散,后来他被一个怪老头强迫带到深山学艺。这几年他虽然想念父母,但怪老头却以他学艺不精为由,不准他下山,还百般刁难他;直至半个月前,他才得到许可下山,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来不及看到爹的最后一面,爹就先他一步而去。
他真是枉为人子。
德焰手一握,痛苦的闭上眼。
“二少爷。”一道甜腻的女声响起。
德焰回身,神情冷漠。
“你是伺候大少爷的人?”德焰冷眼看著端著一碗药汁的女子。
“是。”女子娇羞的低下头,任何女人见到英姿飒爽、俊逸迷人的二少爷,无论如何都会感到羞怯。
“我大哥睡了,你不要进去打扰,守在门外好生看顾。”命令完,德焰便背著手离开。
女于的目光全在他身上打转,她本来是被买进府伺候二少爷的啊!可惜他却十二年无消无息,也许……女子的眼底进现贪婪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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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辰王府的二少爷已经返家,让辰王府展现一片新气象,许多大官、爵爷们便开始来攀关系了。
德焰在书房里听著武护院禀告这些年来发生的大小事,他皆既快速又明确地做了决定;辰王府在首城里开设的各米行、盐行、布庄等生意,他很快地做出明智的决策,财源因此滚滚而来,很快地打响了名号。
“二少爷,镇王府的世子来找你了。”武护院最后才提起这件事,他知道在二少爷的心里,王府的事比那些成天来攀亲带故的人重要多了。
可镇王府的世子——枫南赫,是德焰还在娘胎时就差点被指月复为婚的好兄弟,他不来,德焰还时时念著他呢。
但在山上的生活让他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他冷冷的站起,吩咐武护院去执行他的命令,才踩著这些日子以来最愉快的步伐,去找枫南赫。
门咿呀一声被他推开,只见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把玩著冠上的玉穗,笑著转身,俊俏的面容令首城的姑娘莫不为之倾倒。
“多年未见,我的未婚妻可还好?”与德焰不同的是,枫南赫生性乐天,虽然他的城府也颇深,却不似德焰老是一副拒人于干里之外的表情,也只有他才敢如此与德焰开玩笑。
“世子此话会令不少芳心破碎。”德焰的唇畔勾起一道浅浅的笑痕。
“其他的女人我不管,倒是不能令我的未婚妻伤心哪。”
“十二年过去了,你的个性还是一样浪荡不羁。”
“错!是潇洒风流。”枫南赫一脸正经的纠正德焰。
德焰摇摇头,坐到主位上。
“我还在想,你要是再不出现,恐怕辰王府就要消失于青史之上了呢。”枫南赫还有心情说笑。
“我回来是怕你忍不住插手管了我的家务事,有损镇王府的声誉。”啐!竟敢讽刺他。
“那倒不一定喔!毕竟我觊觎辰王府的珍玩宝藏已久,只是苦无机会下手罢了。”
“你就别挖苦我了,我正苦恼著。”该如何把掏空王府的罪魁祸首找出来?
“苦恼什么?今天我带你去寻欢作乐。”枫南赫很恶劣的要污染德焰这个刚从山上回来的君子,让他亲身体会首城的繁荣。
德焰不禁失笑,他这个好友别的不行,享受、好玩之事他却都要参上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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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
德焰被枫南赫紧紧拉著,不悦的盯著这扇华丽却紧闭的木门。
“排队啊。”枫南赫说得理直气壮。
大老远把他拖来这里,还要他排队……德焰叹了口气,真是误交损友。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拔得头筹的,再晚一点,夕阳落了山,那时你就是想排队也来不及了。”
枫南赫知道好友已成了山上的野人,温柔乡他自然没来过,身为他的好友,带德焰来这儿他可是义不容辞。
德焰也不想与枫南赫要嘴皮子,反正他再怎么说,也比不上好友的油腔滑调。
不过接下来的人潮倒真的教他傻眼,黄昏时刻一到,源源不绝的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月儿星子未露面,他已看不到人潮的尽头。
而且除了人多,人们扛过来的银子更多,他简直不知如何形容。
“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银子,这些人疯了不成?”对德焰来说,不务正业、寻花问柳之人是他最唾弃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放著正事不做、净把银子大把大把送进青楼的男子。
“为了见兰嬷嬷一面,银子算得了什么?后宫里的四大嬷嬷,各有各的美,保证你看了以后绝对会流连忘返,说不定比我还猴急呢。”
“你什么时候也变成登徒子了?”不屑!他要从现在开始不屑好友了。
“这叫人生得意须尽倍,莫使金樽空对月。”枫南赫还乘机对德焰“晓以大义”。
“李白的将进酒我也懂,你不要辱没了诗仙的格调。”
枫南赫耸耸肩,反正待会儿好友就会了解他的苦心。
待月儿初升、星子闪烁之时,后宫的灯笼全亮了,而那紧闭的木门也被美人儿轻轻的推开。
“怎么样,美吧?”
德焰看著眼前这些笑得比花美、比云娇的美人儿,如果他不是已了解欢场无真情这句话,也许他也会称赞几声,可惜她们的目光全放在那些一箱比一箱重的金银之上,只是虚伪的拜金女子罢了。
他不屑!
“兰嬷嬷更美。”枫南赫用肩膀碰了碰德焰。
抢了头彩的两人就坐在视野最佳的地方,不仅对兰嬷嬷站立的地点一览无遗,还看尽兰嬷嬷衣衫轻飘的风采。
“有什么好看的?蒙著一条面纱,怕是丑得不能见人。”德焰才瞄了她一眼,就支著下巴瞪向枫南赫,希望能赶紧离开这里。
兰嬷嬷依旧站在看台上,这半个多月来,她几乎不曾下过看台,这在后宫里是不曾发生过的事,可这情形她也无力改变。
手臂依然隐隐作痛,试过那么多药,还是没效,那个男人到底在刀片上涂了什么东西?擦跌打药无效,擦刀伤药也没用,伤口始终麻麻疼疼的,不到三刻钟就会发作一次,妹妹们知道后都劝她休息,但她还是负伤上场,以免坏了后宫的名声。
“哎呀!我花这么多钱进来,不是要你看我,主角是兰嬷嬷。”
枫南赫用扇柄推推好友的头,要他看向看台上的美丽女子,他自己则是对著摇骰子的美人儿浪荡一笑,几乎要把美人儿的魂给勾走了。
百般无聊的德焰,很勉强的把视线定在看台上的女子身上。
思,乌黑如丝的秀发,洁白秀气的额头、如秋水般动人的眼眸……微拧的柳眉把他的心给拧住了。
她好像在隐忍什么痛苦。
德焰坐正身子,重新观察。
面纱下的美颜是无法窥见的,可白皙的脖颈,还有紫色的衣裳,令她美得如诗如画,还有那块垂在腰问的玉坠……
玉坠!
德焰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握紧拳头,那块玉坠他太熟悉了,小时候爹娘都任他拿在手上把玩,他不可能错认。
那是王府的印信啊!
他震惊的把视线移至她的娇容,只见佳人微微转过身,蹙著蛾眉,左手轻轻放在右手臂上,像是在隐忍什么。
他突地想起那日擅闯王府的黑衣女子,其实她正是这几日困扰他的原因,因为他在刀片上抹了师父特制的藤液,伤口不会好,反而会麻麻疼疼,要是没有他的解药,世上没有别的药可解除这种难耐的痛苦。
他误伤了她,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难道她就是那个黑衣女子?思及此,德焰几乎坐不住了。
“怎么样?我就说兰嬷嬷长得很美吧,瞧你急的。”枫南赫取笑他。
德焰抓住懊友的手臂。
“要怎么做才能见到她?”他的手劲已泄露了他的情绪。
“你是说兰嬷嬷啊?”枫南赫故意吊他胃口,谁敦德焰刚才一直损他。
“枫南赫!”真相即将大白,怪不得德焰如此急躁。
“好说好说,只要你准备一百万两黄金,兰嬷嬷就会亲自接待你。”
可他今天未带分文啊!德焰不禁懊恼,难道要他夜探她的绣阁吗?这岂是君子所为?
枫南赫把他的懊恼看在眼里,反正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带德焰来见见兰嬷嬷,以撩动他平静无波的心,德焰肯见她,他当然高兴。
“我带你去见她。”
“不,我要独自与兰嬷嬷见面。”德焰坚持,他知道一百万两黄金对枫南赫来说只是小事,不过他不想浪费时间,怕会错失良机。
“好吧!就当是我欠你十二年的生辰礼物,一次送个够。”枫南赫笑得暧昧,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替他传话。
正想去内室休息一会儿的问兰,接到丫鬟的传话,说是有人拿著百万两金子想见她一面。
如果是一般时日,她当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现在她正不舒服,她为难的考虑著,
“兰嬷嬷,他说非见到你不可。”
没想到走了一个唐万越,又来了一个多金的败家子。
唐万越在问兰的制止下,已不得进后宫一步,她正庆幸著摆月兑一个麻烦,可现下又来了一个。
问兰强迫自己忘了手上的伤,一心三思地想著:金子啊!那是黄澄澄的金子,不是恼人的登徒子。
问兰只好摇著扇子,强颜欢笑地去应付阔气的客人。
德焰在兰房里静静的等著,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已让好友误会了,可为了报家仇,他非见著兰嬷嬷不可。
他在兰房里来回踱步,一道银光引起他的注意,他上前掀开银布,立刻瞪大眼睛。
这、这不是银贝扇吗?
这个兰嬷嬷,当真有问题!
事已至此,所有的证据都不容她狡辩,他倒要听听她如何替自己开月兑,他一定要她为他父亲的死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