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千金生活 第九章
爆钧聿没有追出去。他的双脚彷佛被钉住了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小埃从他眼前离开,他却没有勇气追出去,将她紧紧抱住,好好的跟她解释。
彬许是小埃说的话力量太大,或是他还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她说,没有人该背负着别人的十字架过活!她说,他根本不需要娶她,也不需要帮她外公,应该要过自己的人生。
什么是自己的人生?这个名词对他来说太过虚幻。
自从父母双亡后,他就已经暗暗立誓,未来要成为一个有能力有地位的人,要尽一切力量找到周雪龄,要代替严芬妮孝顺严薪成,这就是他的人生。
但为什么小埃说的好像他是在为别人过活?他困惑了。挽救父母造成的重大伤害,难道不是他这个独子的责任?小埃说不是,她用痛恨与嫌恶的眼神看着他,低吼着这不干他的事!她厌恶他的所做所为……厌恶他为了赎罪而娶她。
可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他就是抱持着这样的心态在做事,那十字架很重,他背负至今,从未后悔过。
为什么小埃要那么难过?虽然他是因为歉疚之心而娶她为妻,可是那不代表他不爱她啊!
等他回到家,听张大婶说小埃回来过一趟,又立刻出门,还拎着大大的手提袋离开,他心惊的打了几通电话,都无人回应,打去外公那儿,当然只有被挂电话的份。
于是,他决定亲自去严氏大宅一趟。
“对不起,老爷说……他不想见你。”管家很客气的把宫钧聿挡在门外。
“跟外公说,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有事要跟他谈。”唉,果然连外公都知道他的身世了。
“不要叫我外公!你没有资格叫我!”蓦地传来爆吼声,严薪成晃着拐杖,从管家后头硬是挤了过来。那拐杖在宫钧聿鼻前挥舞,但他不动如山。
“外公!”他唤道。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冷静的处理事情呢?
“闭嘴!就叫你不许叫了!”严薪成气急败坏的发抖着,“你这种人……凭什么叫我外公?凭什么娶小埃?全天下就你最没资格跟我们做亲戚!”
看,小埃,这就是他必须背负着十字架过活的原因啊!纵使他不愿扛起,别人还是鄙视他呀!
“严老。”宫钧聿瞬间改了称谓,“我们可以进去再说吗?深夜站在大门口吵闹,我是无所谓,不过要是让别人注意到了……”他暗指邻居或媒体。
“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谈!”严薪成冷冷地扭头转身往里头去,但也没让管家挡住他。
所以他跟着走了进去,先环顾四周,没在客厅见着小埃让他有点失望。
她决定要避着他了,是吗?
“先生……”被吵醒的佣人恭敬行礼,回身就要泡茶。
“不许给他茶,他没资格喝!”严薪成严厉的下令,让佣人们错愕。
“没关系,我看我就站着说话吧。”照严老的标准,他也没资格坐他们家的椅子了。“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的?”
“哼!”严薪成不屑的别过头去。
避家上前一步,简单的跟他解释。从警方那儿发端,直到老爷要挟警官调查宫氏夫妻的下落为止。
“原来啊,是阿财叔吧?”宫钧聿指的是被抓到的窃盗惯犯,“他也参与了绑架,只是出事之后,就把我爸妈扔下。”
“哼,我就知道!我看那男人獐头鼠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严薪成就着身边的沙发坐了下来。“我看他八成也知道你父母早死了,才敢说出来!”
爆钧聿浅笑,“他是知道,我父母的后事就是他帮忙办的,我还签了借条,他说等我长大后要还他丧葬费。”
严薪成皱了皱眉。下三滥!竟跟十岁的小阿签借据。
“所以严老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我也就不必再多费唇舌了。”他挺直了腰,早有准备要接受所有责难。“我的确对一切事情都知情,而且为了弥补过错而努力。”
“不需要!”老人家厉声一吼,“把我孩子杀了、外孙女搞丢了,再来谈什么补偿?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们吗?做不到!”
“我从不祈求原谅,也不敢奢望。”他明白做再多,也已挽回不了所有的错,“我只想要您过得好、过得舒适快乐,然后小埃也……幸福就好。”
他只祈求前半生的不幸,用后半生的快乐去挽救。
“幸福?小埃怎么可能会幸福!”提到宝贝外孙女,严薪成怒不可遏,“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更干净更清白的人家,而且应该被真心真意的对待!”
“我是真心真意!”宫钧聿飞快地澄清,“我爱小埃!”
“少来!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甚至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我甚至怀疑你赎罪的动机,根本是想要把我的一切都夺走!”
什么变他诧异的望着老态龙钟的长者,用多疑的眼神望着他。
“你爸妈当年跟我勒索三千万,他们没得到半毛钱就去世了,你这儿子不继承志愿?”严薪成恶狠狠的瞪着他,“现在好了,你有了我的严氏集团,还把当年绑走的小埃给娶走了,你们姓宫的个个心如蛇蝎,我严薪成没剩什么了,要拿你尽避拿去吧!”
望着怒气腾腾的他,宫钧聿心里涌起无尽悲凉。原来这些年来的努力、这么长久的相处,即使他付出再多的真心,把严老当成自己的外公一样孝顺,到头来因为他的出身,全归为零。
因为他的父母,所以他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心机、都是城府、都是蛇蝎。
“小埃呢?”他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生怕自己会绝望。
“你还有脸跟我问小埃!”严薪成别过头去,“管家,送客!”
“小埃!”宫钧聿突然往前跨步,对着楼上大喊,“邬小埃,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说什么?你这人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严薪成气急败坏的怒斥,“送客!不,不要再让我看见―”
他倏地瞠大双目,脸色迅速发青,捧着心脏往后一倒―
客厅响起一片惊叫,宫钧聿却比谁都还要快步的上前,及时抱住他,不让他的头撞上地板。
“药!”管家心急如焚的喊着。当他担忧的回神时,却见宫钧聿已经将硝化甘油塞进老爷的口里,回首向他要了杯水。管家怔愣在原地。
“我随身会携带严老的药物,以防万一。”多年前就如此,没想到有用得上的时候。“赶快叫医生来看,别拖了。”
“是……”管家双手不住的颤抖。老爷很久没发病了,所以把药放在房子另一端的书房里,不再随身携带。
但是宫钧聿,虽然老爷不承认他是外孙女婿,他却把老爷的药带在身边!
避家接过严薪成,他老人家脸色苍白,虚弱的躺在沙发上,佣人们忙进忙出,倒水的、叫医生的,乱成一团。
爆钧聿冷静地扫视一周后,确定妻子不在这里,要不然楼下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先走了。”他礼貌的向管家颔首。
“小埃小姐她……不在这里。”管家急忙出声,“她请你不要去找她!”
他回首,凄凉一笑。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也没回育幼院,只说有地方去……”管家上前,不舍的望着宫钧聿难过的神情,“小埃小姐跟老爷商量了,他们决定宣布破产。”
“什么?”他惊讶的失声喊出。
“小埃小姐说,要让一切回归原点,这样就能彻底切断跟你的关系。”说这些话,管家也不好受。明明很快乐的家庭,为什么一夕之间变了样?“所以你不需要再援助严氏集团了。”
“严老同意了?”宫钧聿紧握双拳。
为什么大家只想到自己?
一旦严氏宣布破产,在集团底下有多家庭会因此失去经济来源,陷入困境!
避家点了点头。破产后,说不定连他都不能再在这间宅子里看顾老爷了。
爆钧聿深吸了一口气后,往外头走去。这就是小埃说的回到原点吗?破产的严家,他不需要去经援集团,也不需要再照顾破产的落魄千金。
“邬小埃啊,你怎么能将我们之间的感情,看得这么淡呢?”
半夜三更,邬小埃一个人抱着一个旅行袋,在无灯无车,仅有月色星光的山间小路上走着。她边走边哭,“呜。好讨厌自己的命运喔!懊运不会连着来,但是噩运似乎是无三不成礼似的。”
她打电话找小康,结果小康的手机根本没开机,哪有人出国这么久的!再打给小安,才知道她人已搬离育幼院,正想过去找她,她竟然摇了一句话―“我现在都寄人篱下了还收留你?回家去!”
家?她的家在哪儿?跟小聿的家才不是她的家,他又不是真心爱她的,她才不要那种同情的爱、赎罪的婚姻!
想想,太可笑了!她一个人愉快的高歌,觉得日子美满幸福得跟作梦一样,结果,这一切全是假象!
要不是因为小聿的爸妈绑架她,他才不会想认识她,更不可能与她共组家庭!
“可悲可悲,邬小埃,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可悲的大傻瓜!”
人家对她是虚情假意,她对他却是真心真意,且用情很深能怪谁?只能怪自己太傻!现下她走得好累喔,呜?都怪自己情绪太乱,整个人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的,猛打电话呼救兵商量如何应对,结果小康找不到、小安挂了电话,她手机也没电了!包甭说她想回育幼院时,才发现自己搞丢了钱包……好衰啊"
懊在为了找小安,她人已经离育幼院不……远了,但她已没钱搭车,路上没人,她只好顺着熟悉的路,独自走回家。育幼院坐落在郊区,以前她跟小康她们逛完夜市曾经走回家,两个小时就能到,不成问题。
可是天气好冷喔!她又没吃东西,根本没力走回去。
原本今天晚上要在外公家吃饭的,小聿有空也会过来,他不是最喜欢这种一家和乐的用餐时间吗?该不会连这都是骗人的吧?
大骗子!大骗子!小聿那个大骗子!
“小埃!邬小埃!”
远远地,她觉得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可是……拜托,现在半夜两点耶,怎么会有人在外面……
哎哟喂呀!邬小埃忽然一惊。该不会是阿飘吧?声音来自后方,传说如果半夜遇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能回头,绝对不可以响应!
“邬小埃!”
呜,真的是在喊她的名字耶!有没有那么衰呀?她已经失去一切了,现在连好兄弟都要来找她!
拜托,留她一条命吧!她以后再也不敢做什么成为好野人的梦了,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会捧死,妄想镀金也只会镀一半,想过少女乃女乃的生活还会被骗……
“小埃!”一只手突地搭上了她的肩头,“我们叫你好多声了,你怎么都不回头?”
“呀―”邬小埃立刻报以惨烈的尖叫声,“拜托不要抓我!”这鬼还有外国腔,难道是客死异地的……
“哇啊啊……”对方也被吓到,“很晚了,你叫这么大声会吵到人的!”
她恐惧的回头,整张脸狼狈得很,眨了眨眼,一看―
“院长!”邬小埃死皱着眉心,“你吓死我了!”
院长身后还有一堆育幼院里较大的孩子,点亮的手电筒,沿途照亮路况。
“我才被你吓死咧。”院长拿手电筒往她脸上一照,果然一张脸哭得像红苹果一样。“你那么晚回来,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我?”
“呜……”就没电了啊!邬小埃一见到院长,满月复委屈瞬间涌出,二话不说就扑向院长的怀里,“哇―院长,我又回来了!我不要当什么千金小姐了!”
“好好好……”院长温柔的抚着她的头,交代大家收队了。
然后她坐上院长的脚踏车,一整个脚踏车队在小径里蜿蜓前行,邬小埃紧紧抱着院长,贴着温暖的背。还是这里最温暖,只有育幼院是她的家,唯一真心关怀她的家。
必到育幼院,小朋友们意外地安静,没有成山成海的问题,也没有人开玩笑,大家礼貌的道声晚安,就各自回房去睡,只剩下院长煮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让饥肠辘辘的邬小埃大坑阡颐。
育幼院的大厅非常大,这里是大家生活的重心,不管是吃饭、做礼拜、写作业,都在这一张张长方桌上度过每一段岁月。
夜深添了些寒意,才要入夏而已,但早晚露水重。现下,育幼院只剩下她跟院长在大厅,讲话似乎都有回音。
“慢慢吃,别噎到了。”
院长坐在一旁,脸上依然挂着和蔼的笑容,“以后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去接你。”
“我想说很晚了嘛!”原本她也没打算回来的,还想说既然小安搬了出去,正好可以寄住到小安那儿的啊!“我是被小安赶回来的。”
“小安啊……”院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你不要去吵她比较好,她有很多烦恼。”
“烦恼?有我的烦恼多吗?院长,我跟你说―”邬小埃一口面才吞下,忽然一顿,“等一下,院长,你为什么知道我回来了?钦,小安跟你说的吻!”真没志气,她除了找小康、小安之外,就剩下育幼院可以躲了,这样不是三两下就会被找到了吗?算了!被找到又怎样?她已经吃了称砣铁了心,不管宫钧聿说什么,她一律不听!
“是小聿说的。”院长语出惊人,“他打了电话给小安,知道了你的状况,所以叫我注意一下,他觉得你一定会连夜跑回来的,呵呵,果真的是夫妻啊,什么都知道。”
爆钧聿!邬小埃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只有难受跟厌恶,她低头吞了好几口面。为什么偏偏是他打电话要院长注意?小安这个铁石心肠的烂姊妹,把她赶走竟然还没告诉院长……不对!最可恶的是,为什么宫钧聿会有小安的联络方式?
“我才不要他担心!院长,以后我不要接他的电话了!”她慎重宣布。
“我知道啊,我接就好了嘛!”院长笑盈盈的,气得邬小埃一口气梗在胸口。
“不是!你也不要接,我再也再也……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了!”她气得大哭起来,泪水直往面里滴。
院长的笑容缓缓敛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疼的浅笑,她如同母亲般的抚着邬小埃的头。这孩子,是她第一个孩子,就是在刚刚找到她的附近捡到的。
当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洋装,在十一度的深夜里,蹲在路边,像是在等谁。
找到她时,她的小脸蛋又脏又是眼泪,还喜出望外的站起来喊了一声,“小聿哥哥!”
她以为在玩捉迷藏,在等着那个小聿哥哥来找她。
“小埃啊,真的吗?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小聿?”院长语重心长的说着,“人生很难说,有时候气话会成真的。”
邬小埃蹙起眉,泪眼婆娑的望着院长。“你的父母不就是车祸过世的吗?人有旦夕祸福,再亲的人都有可能随时离开人世。”她慈蔼的笑了笑,“万一小聿真的出了意外,你也无所谓吗?”
小聿……邬小埃脑海里随着院长的话开始幻想。宫钧聿开车找她,说不定在路上被砂石车撞上,或者被落石压垮车子,也有可能摔进海里……越想她的脸色越苍白,泪水掉得更多,心惊地拚命摇头。
“我不要!”这样一来,她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宫钧聿了。
“这就对了喽!”
“我不希望他死掉,可是我还是不想见他。”邬小埃眼睛肿到只剩一丝缝隙见得到院长了。“他对我不是真心的……院长,你知道吗?他是因为亏欠才娶我的,他根本就不爱我―”
是吗?院长脸上永远挂着笑容,任邬小埃趴在她膝上哭泣。
这世上迷途的羔羊很多,眼下就有一只,小埃向来是个开朗的孩子,不管在育幼院里多苦,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在外头被人欺负、嘲笑时,还能笑嘻嘻的跟对方说谢谢,然后伙同姊妹们趁机反击。
小埃太单纯,思考线路也没有太多迥路,就算小聿是因为歉疚而娶她,也不能因此跟不爱她画上等号啊!上次他们一起来育幼院时,她瞧见的是两个天使,他们的笑容好比圣光,背上似乎都有双隐形的翅膀,身后还有小巧可爱的丘比特;幸福盈满了他们的脸庞,爱情充斥在眉宇之间,每一个目光与微笑,都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这怎么叫不爱呢?她浓情的望着小聿,而他瞧着小埃的眼神,含着宠溺般的深情。
彬许有些什么误会横亘在他们之间,或许小聿的父母曾做过什么事,他想为父母赎罪,但是这都不能改变他爱小埃的心。
旁观者清,她知道小聿对小埃是真心的。
“那你爱他吗?”院长幽幽的,只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邬小埃止住了哭泣,昂首以泪眼啾着院长。她忧郁的眉心紧皱着,痛苦地闭上眼睛,忍不住翱哭出声,“我好爱他啊!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他!”
是啊,既然是相爱的两个人,那有什么难关过不了的呢?
院长微笑,遥望着大厅中央的主耶稣。主啊,她是福气多多的小埃,在你的庇荫之下,想必会顺顺利利的吧?
邬小埃哭到一半,忽然一阵剧痛直捣脑门,连叫都来不及叫,整个人就滑上地面。她肚子好痛……她紧抚着肚子。难道是面吃太快的关系吗?怎么会痛成这样?
“小埃!”院长赶紧蹲,使劲搀扶着她,“你怎么了?”
“好痛喔!肚子好痛!”她紧抓着院长的手臂,痛楚让她把指尖嵌进院长的手臂里。
“你别急,我……”院长尝试着把邬小埃扶回椅子上,却看见了让她怵目惊心的画面―
办色的细长血河,从小埃的两股之间涓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