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都要与你相随 尾声
睿王权倾朝野十余载,国有幼主,摄政当道,佐国辅君,难谓无功……利欲熏心,忠节难保……
僭礼修墓,挪用官银,所费不赀,强征民夫,死伤万余,睿王薨逝,殉葬者众,不知凡几;地宫配殿,棺木层叠,甚以活殉,祖制崩毁,无道失德,残虐已极,入神共愤……
摄政数载,党同伐异,结纳近臣,残害忠良。礼部侍郎、兵部侍郎、工部尚书、侍郎,御史官,忠臣良士不与之同谋者,尽为其所害。睿王之徒六部可见,非我党人,其心必异……
王府豢养官军如家军,兼掌兵部,无视君令,调兵遣将,帝旨无用,尽在府令,非睿王,无将敢行,勾结此蛮,轻启战端,消灭异己,计谋百端,恶害丛生,百姓涂炭,祸及无辜,仅为睿王一己之私……
渚等罪刑,帝日:“览之不胜惊骇。”谋逆之罪,罪及九族,帝念睿王摄政苦劳,佐理朝政,功不可不论。
帝令,老睿王夺墓,择地另葬,草席裹尸,无棺无碑,不封不树,后人无从祭拜。并夺勋,废爵,撤诠,身后哀荣尽遍流水。
睿王长世子谋逆弑君,鞭尸,掘坑半尺,覆土一层埋之,任往来人马践踏,以兹警惕……睿王府长世子之房不杀,悉数废爵,贬为府奴。
帝令三世子承袭爵位,封为睿王;英平公主为睿王妃,以小宗继大宗,以庶为嫡。
帝令睿王墓毁之绝之,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碑一牌,礼器盛皿,丧物葬器,雕梁画栋,飞檐走壁,勾心斗角,镂簋朱弦,山弃藻挽,悉数不留。
帝封近臣裴策任礼部尚书,重订天下礼制,封靖王为九千岁王……封太子……追封太皇太后、太后诠号……
帝追封心宝为已故太后螟蛉义女,为福满公主……
这段山路很难走,说是山路,但两旁的高耸岩壁却反而让人以为置身峻谷中,或许是古书读多,还希望走出这峻谷后,看见的就是桃花源。
一顶轿子就这样行进在峻谷中,前方两匹马走着,后头也有着一群人,护卫着那队伍正中的轿子,显见轿中坐着的人非富即贵。
这峻谷最窄处只刚好能通过那一顶轿子,最宽的地方不过三匹马可以并行,真让人难以想象,那外面的世界是否真能像古书说的一样,豁然开朗?
轿子里面的人闭着眼睛养精蓄锐、气息和缓,一点都不因为这样的赶路而觉得不耐烦。
前头的人骑着马,调拨马头,靠近了轿子,那马土的人留着大胡子,看起来有点凶神恶煞,“皇兄,前面就快到了,您再等一下。”
轿子里面的人传出笑声,“一个时辰前你也是这样说的……朕不急,咱们都不急。”
他倒是要来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好地方,让那对男女宁可离开朝廷,也要到这里来窝着。
那大胡子,当然就是靖王,他驾着马回到了队伍前头,身旁也骑着马的人就是裴策。
“皇上怎么说?”
“不急!不急!慢慢等吧!”
裴策笑着,“这就是咱们主子会说的话啊!”
“我倒是很急啊!”靖王叹气,“醒之那家伙怎会住到这种地方来?”
“这种地方?”裴策看着那峡谷,可以想见穿出去后的世界会有多宽阔……他们一直期待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吧?
十五年了啊!
向群离开十五年了,皇上与他们这几个兄弟一直在寻找他,不甘心也舍不得像向群这样的将才就这样埋没在民间。
向群刚离开的时候,皇上气得很,大骂要他不要回来了,一回来立刻问个欺君之罪,砍头示众;可是随着时光流逝,他们开始为向群心疼、为心宝心疼,心宝是生、是死,他们其实一直没个确切答案。
这回听说心宝没死,听说这里有个断了一只手臂的男人,带着一家人住在这个世外桃源。
他与靖王本来就说好要偷偷来看,谁知被皇上听到了消息,也动身来了。
果然,再过了没多远的路,他们终于来到山谷出口,一看见那谷外的世界,不禁讶异,这世上真有这么美的地方?
那里一片宽阔,有草原山坡,也有水稻农田,有牛羊放牧,也有小池渔猎,与方才在谷里的景色差太多了。
到了这里,坐在轿子里的皇帝也看见了,他示意停轿,下了轿子,看着眼前的景色。“难怪啊!朕要能选,朕出要在这里,不回宫了。”
“皇兄,那可不行,咱们这群人里面,就您没这个命啊!”靖王说笑着,“况且您这真命天子,只有皇宫才养得起。”
“你倒是愈来愈会说话,跟慎谋学坏了?”
裴策赶紧求饶,“皇上,奴才不敢。”
皇上哈哈笑着,沾染了这世外桃源的气氛,也开心了起来;裴策这时看着四周,眼前可是一片宽阔的景色,有好多幢农舍。
“该往哪找呢?”
皇帝看着四周,他突然看见有几个小孩玩耍着,从他们前面经过,孩子年纪都不大,大概六、七岁,带头的是个小男孩,一张脸漂亮得不得了。
皇上将孩子拦下,“小朋友,叔叔跟你们问个问题。”
“好一一”小朋友没戒心,高声应和。
“叔叔问你们找个人……有没有人看过这附近住了一对夫妻,男的……断了只手臂,长得高大魁梧;女的长得漂亮、聪明伶俐?”
那小男孩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情绪,皇帝看见了,那小男孩说,“有!我看过,我带你们去。”
皇帝笑着,乖乖跟着,其他人也都跟上。
偌大的农舍,前面就有着一片农田,后头则有着草原山坡,最显眼的是,农舍旁种了好多株桃花树,风一吹,桃花花办漫天飞舞。
男人一手扛着锄头,走出了门,后头跟着两个男孩,两个孩子长得跟男人很像,年纪都十二、三岁了。
“心宝,我下田去了。”
“娘,我们跟爹下田去了。”
一名漂亮的中年妇女从房舍后头走出来,头上包着布巾,一副农家妇人的模样,那眼底有着满满的幸福。
她赶紧拿出一个包袱,里头放着吃的、喝的,让爷儿三人带去田里,边工作,饿时可以吃。
“心宝,小心一点,小心肚子。”
那就是心宝,她又怀孕了,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后,现在又怀孕了,她与向群就住在这个世外桃源,屋旁就有着那令人怀念的桃花树,全都是夫婿种出来的。
向群疼爱的看着她,能重新得回她是上天恩赐,没想到那睿王墓竟然被修墓的工人开了个密道,直通天寿山的密道。
显见睿王在修墓时,必定是百般欺压民夫,甚至听说修墓完成后,为了要隐藏秘密,成千上万的民夫被杀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般暴虐,让修墓的工人在一气之下,干脆给墓开了个通道。
那睿王最后终究没能借由摄政来夺取这个江山,说不定就跟这墓“破了个洞”,龙气尽泄有关……
但最让向群心疼的是,心宝第一次入坟时就知道有那个洞,但那时的她一心求死,没借这个机会逃走。
当大炮营轰炸睿王墓时,心宝即时躲进了地道中,没被崩落的土石压死,她在地道里拼命爬着、爬着,这才月兑困。
向群就是看见了那个密道,这才恍然大悟,赶紧驾马到四处去找,终于在山的那一头找到了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墓穴的心宝。
当下,他立刻带着心宝离开京城、离开这一切,去追寻他们的人生、寻找他们的幸福。
他不再执着,什么振兴家业、光耀门楣,统统都不重要了,有了心宝,他的人生才算完满,任何功名利禄、官职勋爵,统统比不上一个心宝。
现在他和心宝带着这么多个孩子住在这个世外桃源,他带孩子下田,心宝操持家务,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晚上,他和心宝一起带着孩子读书,他也会教儿子习武,几个孩子都长得又健康,又快乐。
“醒之,你出要小心一点。”心宝叮嘱着,看着另外两个儿子,“你们要帮着爹,知道吗?”
“我们知道。”
爹断了一臂,听说以前爹是大将军,打仗时断了一臂,可是爹毫不气馁;娘总说,男人就要像爹一样,即便断了一臂,也要坚强振作,也要努力活着。
况且爹就算断了一臂,还是高手中的高手,使起剑来依旧行云流水,舞起刀来依旧虎虎生风。
送走了向群和两个儿子,耳边还可以听见爷儿三人彼此笑谈着,说着读书心得、谈着武功招式。
心宝准备绕去洗衣,等会儿要做午膳。
看着那桃花树,她其实偶尔会想起前半生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但她不是怀念,更没想过要回到过去的自己,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娘,娘……”一个小男孩带着小女孩跑向她。
心宝顶着肚子,接住了两个冲向她的孩子。这是她和醒之第三个儿子和唯一的女儿。“你们两个小的,你们的爹跟两个哥哥一早就下田做事了,你们还在玩?”
“娘,那里有人要找爹跟您。”
心宝顺着孩子的手看向了来人,一看,她一惊,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来!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田里也传来了向群哈哈大笑的声音,“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说到使剑,你们想赢我,再等个几年吧!”
“爹!那可不一定喔!”
心宝看着那人,脸上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应该行礼如仪,就算不跪地磕头,也应该欠身请安,这将近二十年的习惯,从太皇太后、太后到皇上,她怎么可能忘记?
可是她看见了来人就是不行礼,也不欠身请安,她只是带着微笑点点头。
那人也看到了!皇上带着笑容转身,准备离去,“咱们回去吧!”
裴策与靖王心惊,“皇上?”
“皇兄?就这样走吗?没见到向群啊!”
皇上笑着,“走吧!不是每个人的幸福都要靠着荣华富贵的。”
心宝的态度说得很清楚了,她不是宫里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她过得更快乐,看来向群也是。
所以,就不强求了。
“可是……”
“一个对朕给她的福满公主一点兴趣出没有,一个对于当驸马、当大将军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样的两个人,朕真的拿他们没辙啊!”
裴策听着笑了,君臣三人向前走。
裴策回头看向心宝,心宝不再看他,只是专心的帮孩子们洗着脚,要带孩子们去吃早饭,她也对着孩子说着话,一副慈母的形象。
他听见了孩子问:“娘,那是谁啊?为什么说要找爹跟您呢?”
“娘……”
心宝不语,但脸上带着笑容,过去种种有如南柯一梦,梦醒了,竟然还怀疑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究竟是真、是假?
真跟假,一点都不重要。
她只知道,这桃花树是真的,是醒之亲手为她栽的,她要在这里跟醒之长相厮守。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桃树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