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帖亡魂记 第十三章?棋逢对手
一个白袍怪人,当门而立。
他,赫然就是第二个“死亡敕令”之主“死神”。
会在这种场合之下碰上“死神”,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虽然,对方并非六十年前的真正“死神”,而是“死神”的未亡人“阴司公主孙小华”
为了向武林报复而造就的“死神”化身,但自己远非其敌,如果没有这疯汉累赘,全身而退或无问题,可是这疯汉似与家门有关,势不能弃之不顾。
一时之间,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
白袍怪人的目光,像两道冷电,似要照彻人心。
走?带着这疯汉,绝对月兑不了身。
“长阴谷”外,被对方劲气贯穿心脉,险死又生的一幕,涌现心头,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噤。
“白袍怪人”阴森森地开口道:“报名!”
笆棠硬起头皮道:“过路人!”
“哼!你知道本令主是谁?”
“冒版的‘血帖’主人!”
“白袍怪人”显然相当震骇,他认为这秘密天下无人知晓,想不到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揭穿,当下脚步一挪,栗声道:“你说什么?”
笆棠连退三步,到此刻他仍想不出月兑身之道,但仍傲然应道:“在下说阁下是冒牌的‘血帖’主人!”
“白袍怪人”目中杀光熠熠,阴恻恻地道:“小子,看来你颇不简单!”
“好说!”
“你准备如何死?”
“在下还不想死!”
“现在说一说根据什么认定老夫是冒人之名?”
“人所共知,‘死神’伏诛于六十年前!”
“你……到底是谁?”
“过路人!”
“她……她难道还没死?”
“她是谁?”甘棠故意反问一句。
“白袍怪人”全身一颤,像自语般地道:“不可能,她绝不可能还在世间,但是武侯祠……”
笆棠想起自己以箫声,巧解丐帮之厄的经过,故意冷冷地道:“人算不如天算。”
“白袍怪人”突地怪叫一声道:“小子,快报上你的来路!”
蓦在此刻
一缕极细极细的箫声,飘传入耳,箫声和“叠石峰”头的毫无二致。
笆棠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难道天下有这等怪事,“阴司公主孙小华”死里逃生了?对方双目已盲,纵使真的不死,也不可能寻踪而至啊!但这箫声是从何而来呢?再巧也巧不到这种程度呀!
包加震骇的是“白袍怪人”,只见他双目注定远方,身躯微现颤抖。
笆棠心念电似一转,管它是真是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白袍怪人”在惊疑恐怖之下,出手必然相当可怕,势难逃过他的一击。
心念动处,竭毕生功力,蓦施一式“追风化影”,如电光闪电般从斜里逝去。
“哪里走!”
“白袍怪人”电扑而出。
笆棠早有成算,不敢在视线开阔之下逃走。身形半途一折,反飘入祠中,眼前是一口枯井,他连想都不想地一晃而入,双脚落地,再度弹起紧贴井口内壁。
手中挟着一个大汉子,还能凭一口真纯之气贴于井壁,这份功力确属惊人。
扁影从井口一闪而过,他知道是“白袍怪人”追袭而至,暗道了一声:“侥幸”如非这口枯井,势难逃出“白袍怪人”的追击。
饼了半晌,不见再有动静,忖测“白袍怪人”必是追踪那箫声去了,才飘身沉落井底,在情况不明之前,他尚不敢贸然出去。
“咿……呜!”
疯汉业已醒转,猛力一挣,月兑出甘棠的挟持。
笆棠怕他出声喊嚷,惊动了“白袍怪人”,极快地点了他一指,疯汉“砰”然躺倒,昏沉睡去。
井口天光逐渐昏暗。
夜幕开始垂落。
笆棠坐在井底,想着那突如其来的箫声,不禁忐忑不已。无论如何想不透是怎么回事,如果说“阴司公主”真的破石窟而出生天,或是再造就了第三个“死神”,武林天下势将乱而不可收拾了。
“白袍怪人”既在此处出现,“桐柏”一派销声匿迹,莫非与此有关?
想到此行扑空,拜访不到“桐柏”掌门“云汉一鹗樊江”,就无法探听“三目老人”的行踪,也就无从询问母亲的生死下落,为人子者,连生身之母的声音容貌姓名生死都不知道,未使不是人间最大的悲剧,不由颓然一声长叹。
但又想到“桐柏”山中,巧逢“魔母”父女母子,还悉了“魔王之王”业已不在人世的秘辛,虽说不能快意恩仇,总算知道了仇人的下落,也还不虚此行。
井口上望,星光闪烁,时已入夜了。
笆棠置疯汉在井底,小心翼翼地溜出井外。
破殿之内,突地传出一阵人语之声。
笆棠心中一动,鬼魅般地掩了过去,就窗隙一看,只见殿中央生着一堆火,火光熊熊,映照着十几个蓬头垢面的乞儿,正在七手八脚地包裹东西,定神再看,包裹的竟是些乞儿尸体,总有二十具之多。
这情景,使他大感震惊,莫非……
他想,这里可能是丐帮弟子汇集之处,那些死者,十有八九是遭“白袍怪人”毒手,这批丐帮弟子,正在处理善后。
其中,一个黑瘦长的老丐,满面悲愤之色,盘膝坐在火堆边,片言不发,从他腰间的四个法结来看,身份当是分舵主或丐帮各坛香主之流。
灵机一触,甘棠想到了井底的疯汉,他正愁无法安排,以他的能力,决无法医治对方疯癫这症,而一时又无法与门中人取得连络,如果暂时交托丐帮保护,当不失为一良策,心念之中,就待现身而出……
蓦地
一但武功到了某一程度,具有的锐敏特殊感觉,使他意识到身后来了绝顶高手,这种感觉,可以说是本能上的直觉感应。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凝聚功力于双掌,缓缓回身。
“呀!”
一看之下,不由毛发皆竖,惊呼出了声。
眼前,两丈之外,站着那白袍怪人,两只眼神在黑暗中有若拂晓前的寒星。
他这一惊呼,惊动了殿内诸丐,那四结老丐业已喝斥出声:“何方朋友驾临?”
如果丐帮诸人现身,决无法逃过“白袍怪人”的毒手。
笆棠一念及此,暂置自己的生命安危于不顾,故意怪叫一声道:“死神!”
殿内立时传出一阵惊呼杂沓之声,不久杳然,相信众丐业已闻声而循。
“白袍怪人”一瞬不瞬地注定甘棠,对殿内众丐未采取任何行动,如果他真有心杀人,众丐是插翅难逃的,可能,他鉴于不久前甘棠在他眼前挟人而遁,是以毫不放松。
由于“白袍怪人”的出现,空气顿时充满了阴森与恐怖。
笆棠满以为“白袍怪人”业已离开,想不到对方会再度折返。
面对这可怕的恶魔,使他由心底生出寒栗之感。
“白袍怪人”冷森森地开了口,那声音不带半丝活人的气味:“小子,人呢?”
这一问,使甘棠大是惶惑,对方为什么会问起那个疯汉?疯汉是“玉牒堡”要追捕的人,与“白袍怪人”何关呢?
当下,硬起头皮反问道:“谁?”
“你方才挟持的人!”
“是阁下要的人?”
“别废话,人呢?”
“死了!”
“尸体呢?”
“抛掉了!”
“带本令主去看!”
“在下没有这份闲功夫!”
“好小子,你死定了!”
喝话声中,一道怪异劲风,飘然卷向了甘棠。
前车之鉴,甘棠可不敢轻撄其锋,一式“追风化影”,闪了开去,但他快,“白袍怪人”更快,第二道劲风,又告暴然卷至,甘棠避无可避。
劲风触体,但觉心神一震,真气痪散,人也跟着栽了下去,但知觉未失,显然,“白袍怪人”不愿他立刻死去。
由于“天绝”武功的诡异,生机不灭,所以死亡对他便不构成威胁,只要不被肢解,决死不了。
“白袍怪人”狞笑道:“说,那箫声怎么回事?”
笆棠抗声道:“箫声,什么箫声?”
“别给本令主装佯!”
“不知道!”事实上甘棠真的不知道是谁的箫声,如非那箫声惊走“白袍怪人”,他自己与疯汉早遭“白袍怪人”的毒手了。
“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好!算你不知道,敢于与本令主答腔的,数你是第一人,能从本令主眼下逃生,也数你是第一人,现在报上你的出身来历!”
笆棠咬了咬牙,道:“阁下认为我会说吗?”
“你会的!”
“错了,恕难从命!”
“你……敢?”
“这有什么敢与不敢,要命拿去!”
“嗯!想死没有这么简单,在没有说出真话之前,休想痛快地死!”
“阁下会失望!”
“本令主的话,世间无人能违抗!”
“多行不义必自毙,阁下所为人神共愤,末日已不远了!”
只这短短的对话时间,甘棠的功力在本门心法的摧行下业已恢复,但他不敢妄动,他要等机会。
“哈哈哈哈,小子,本令主号称‘死神’,焉有末日……”
“自欺之谈!”
“你不说是不是?”
“办不到!”
“本令主要一破往例……”
“怎样?”
“把你生撕活裂!”
笆棠不由惊魂出了窍,如被活裂分尸,那是死定了,一句话,使他额上渗出了汗珠,他相信这魔王说得出做得到……
“你怕了!小子?”
“哼!”
笆棠希望箫声再起,然而奇迹般的事,有一而不会有再啊!如果今夜死在“白袍怪人”
之手,的确是死不瞑目,恩仇未了,他不甘心就死,可是生的希望太渺茫了。
死亡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心头。
他数历死劫,然而这一次,他想,生命要真的结束了。
“白袍怪人”目中光芒一闪,身形一挪,伸手便朝甘棠抓去……
笆棠表面上不言不动,双掌已蓄足全部真元,准备出其不意地猝然反击。
手抓堪堪沾及衣边……
蓦然
一个像发自寒冰地狱也似的阴森刺耳声音道:“死神,幸会了!”
“白袍怪人”霍然收手回身,只见两丈外站着一个须发如银,面目狰狞可怖的枯瘦老者,眼中碧光闪烁,令人见了,有如逢着山魈鬼魅的感觉。
笆棠目光所及,也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这人是谁?竟敢找上了“死神”?
双方瞪视良久,“白袍怪人”开口道:“何方朋友?”
枯瘦老者仍以那阴森得令人股栗的声音道:“还不到通名报姓的时候!”
“来意何为?”
“讨一笔帐!”
“讨帐?”
“不错!”
“哈哈哈哈!向本令主讨帐,这倒是天下奇闻,什么帐?”
“血帐!”
“说说看?”
“时辰未到!”
这种闪烁的答话,使人听了心里发毛,敢于向横扫武林的巨魔“死神”讨帐,这老者决非泛泛之辈。
“白袍怪人”气极一声厉哼道:“朋友还是把话说明了的好!”
“为什么?”
“恐怕你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了。”
“未必!”
“如此,纳命……”
以上的话,似在骤然之间冻结了。只见“白袍怪人”双掌上提平胸,却没有攻出来,愣立如一尊石像,姿势也不见更改。
枯瘦老者脚下不丁不八,双掌欲迎还拒,那姿态,有说不出的诡异,看来十分不顺眼,但却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双方像中了邪似的僵持着,连眼皮都不稍眨。
笆棠激奇不已,看看“白袍怪人”,又看看枯瘦老者。
久久!
久久!
他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这枯瘦老者所摆出的架式,可说丝毫无懈可击,这是修为到了极限的现象,“白袍怪人”无论从任何角度,以任何招式出击,不但攻不进去,而且立即可遭致命的反击。
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所见的绝顶高手。
这枯瘦老者可能是“白袍怪人”唯一的劲敌。
天下,竟然还有堪与“白袍怪人”相颉颃的高手,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枯瘦老者既已声明向对方索讨一笔血帐,自然是非分出生死不可,他不先报名,也不说明原因,大概是还没有绝对致胜的把握,所以为自己留下了余地。
如果这一战枯瘦老者能致“白袍怪人”于死命,那就从此天下太平。
笆棠内心兴奋至极,忘其所以地站起身来。
此刻,他立身之处,正在“白袍怪人”侧后,相距不过咫尺。
如果,他猝然出手,“白袍怪人”在全神凝注敌人之际,准死无疑。
笆棠心念电转,跃跃欲试。
一击,不须全力,只消五成劲力的一击,可消除武林祸患。
时机可说千载难逢。
但,另一个念头阻止了他,那便是“武道”的精神,不管对方是什么穷凶恶极的魔头,乘人之危,正道之士所不为。
同时,枯瘦老者似乎也非善良之辈,除狼扑虎,实属不智。
“白袍怪人”并非真正的“死神”,这其中说不定还有可怕的秘辛。
从形势而论,自己决非枯瘦老者之敌,插手别人恩怨,亦属武林大忌。
心念之中,他毅然地缓缓移步退了开去。
敌对双方,仍僵持如故。
这是一场最高等的武功较量,意志精神稍差的一方,必遭致命的反击。
笆棠退到三丈之外,站住了,他本可从容离开,但武人共通的癖性,使他不愿放弃观赏这罕世难逢的好戏!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一滴地消逝。
场面,紧张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每一眨眼之间,都可能出现生死的场面,这比狠拼恶斗,还要凶险万倍,只要有一方精神稍懈,致命的攻击立至。
这是武学的至高境界,精神与意志力的搏战。
笆棠业已忘了自己置身何地,心神完全被这场面吸引了,额上不自觉地渗出了汗珠,以他的修为,还看不出究竟胜败谁属。
“死神”竟然碰上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在武林中也可算一件耸人听闻的大事,因为时至今日,还没有人见过“死神”的形貌,见过的,早已不在人间。
星移斗转,三个时辰过去了。
“白袍怪人”与枯瘦老者,仍僵持着不分上下,只是,双方的身躯开始颤抖。
看来,距离生死胜败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蓦在此刻
一团黑影朝两人疾扑而至。
几乎是同一时间,暴声起,“白袍怪人”与枯瘦老者同时出手,快得犹如电闪一般,以甘棠的修为,竟也瞧不出对方所用的招式。
“呱”地一声哀鸣,但见羽片纷飞,黑影四散星射,有一块正落在甘棠脚前。
僵局被打开,双方搭上了手。
一幕惊神泣鬼的场面,展现了出来。
笆棠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定神低头看去,不由哑然失笑,脚前,落了一个雕头,想不到解开两个绝代高手僵局的,竟然是一只巨雕。
这类硕大无朋的巨雕,多产云贵深山,“桐柏山”一带,竟也有此物,照理,这巨雕不可能暗夜乱飞,看来必是有人故意操纵的,而放雕的人,八成是枯瘦老者一边的,目的可能是解开僵持之局。
场中,业已打得地覆天翻。
如涛劲气,卷掠回荡,四周的残垣颓壁,经不起劲波震荡,纷纷倒坍,使场面显得更加动魄惊心。
笆棠但觉全身血液,也随着这场面激荡奔流。
双方所用,皆是奇诡至极的绝着,每一招攻拒之间,都可制人死命。
笆棠无法辨记双方拼斗了多少回合,但时间约在茶盏光景。
突地
一声栗人暴喝挟以一声闷哼同时传出,人影霍然分开。
枯瘦老者口血飞迸,退出三丈之外,眼中碧光乱闪。
“白袍怪人”狂声一笑道:“朋友,你是本令主生平所遇劲敌,现在可以报名了吗?”
枯瘦老者阴森森地道:“还不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不能开口了!”
“且莫大言狺狺!”
“如此你等着瞧。”
白影一挪,“白袍怪人”潜步向枯瘦老者身前迫了过去。
枯瘦老者在负伤之下,当然更非“白袍怪人”的敌手。
笆棠心中一动,失悔方才不曾出手,先制伏这卷起武林遍地血腥的凶魔,现在,可能为时已晚!
眨眼间,“白袍怪人”已欺近到枯瘦老者身前丈外之地。
空气又告紧张起来。
枯瘦老者一部白须,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眼看敌人欺近,却没有走避或出手的姿态,看得甘棠大惑不解。
就在双方接近到八尺之际,“白袍怪人”忽地身形一个踉跄,退了三四步,暴吼一声道:“你用毒?”
“毒!”使甘棠心中一震。
枯瘦老者嘿嘿一阵阴笑道:“不错,是毒,毒绝天下的‘无影之毒’!”
“无影之毒”四个字,使甘棠心头又是一震,在“青龙堡”中,他就曾中过“百毒公子”的无影之毒,几乎不救。
他也连带想起林云为他冒生命之险,赴“长阴谷”求解药,但这念头只如电光一闪,情势使他无暇深想。
“白袍怪人”一窒之后,怒哼一声道:“‘无影之毒’又岂奈本令主何,你死定了!”
枯瘦老者显然一惊,随道:“死神,咱们后会有期!”
期字余音尚缭绕耳际,人已幽灵般飘逝。
笆棠猛省自己的处境,枯瘦老者这一走,“白袍怪人”的下一目的便是自己,心念动处,腾身飞射。
身后,传来“白袍怪人”的暴喝声:“哪里去?‘老毒物’,本令主知道你是谁了!”
这句话是对枯瘦老人而发,甘棠可不敢怠慢,身方出祠,立即掩了起来,他知道如果一味奔驰,势难逃出“白袍怪人”的追击。
事实却又不然,掩好身形之后,久久没有动静,“白袍怪人”想是追踪那枯瘦老者去了。
枯瘦老者被称为“老毒物”,他会是谁?
是“百毒”掌门冯少丹?年龄不对,而且也不可能有这高能耐。
夜尽天明。
笆棠折回祠内,从枯井中带出那疯汉,先以本门独特手法,封闭了他的武功,然后才解开他被制穴道。疯汉醒来,神志仍然不清,但已无力作乱,否则以他对付“玉牒堡”追击诸高手的功力,也是相当惊人的。
不久之后,数条人影逡巡入祠。
笆棠一看,不由喜出望外,来的,全是丐帮弟子,当先的正是昨晚所见四结老丐,当下赶快闪身迎了上去。
“呀!”
惊呼声中,众丐一个个面如土色。
四结老丐嗫嗫嚅嚅着道:“尊驾……是……是……”
笆棠抽出丐帮之主所赠的首座长老信物“龙凤竹箫”,高举手中,道:“阁下认得此物?”
四结老丐惊“哦”了一声,躬身抱拳道:“桐柏分舵主吕有信见过少侠!”
笆棠还礼不迭,道:“不敢!不敢!”
分舵主吕有信迟疑地道:“昨夜示警莫非是少侠?”
“正是在下!”
“老化子就此谢过!”
“不敢当!”
“少侠此来……”
“嗯……在下有件事要拜托阁下。”
“拜托两字不敢当,老化子已接总舵传讯,恭候少侠差遣!”
笆棠心中十分感动,肃容道:“请恕在下不便通名。”
“有事但请吩咐。”
笆棠手指一旁的疯汉道:“这位朋友身罹疯癫之症,在下正设法求医,带在身边多有不便,相烦阁下代为看顾……”
“小事一件,老化子遵命!”
“还有……”
“请吩咐。”
“这土谷祠是否贵舵立舵之处?”
“是的!”
“死神既已在此现身,看来以另迁他处为上。”
“老化子已计及此!”
“这就好,在下朋友本身有些纠葛,所以请阁下尽量保守秘密,勿露人眼……”
“少侠放心好了!”
笆棠忽地想起此行目的,吕有信既是“桐柏”分舵主,对这一带的情况定然了如指掌,当下又道:“在下还有件事请教。”
吕有信诚挚地道:“请见示!”
“‘桐柏’一派何以销声匿迹?”
“暂避‘死神’凶焰!”
“哦!在下有事急须求见该派掌门人,阁下可知‘云汉一鹗樊江’现在何处?”
“这……”
分舵主吕有信皱眉思索了片刻,道:“樊掌门人住处不愿人知,同时也拒见任何人,不过他与敝帮首座长老相交莫逆,凭这支竹箫,也许可以为功,老化子愿尽力一试。”
笆棠感激地道:“如此有劳了!”
“现在就动身?”
“可以!”
“请随老化子上路!”说着,又回头向一中年丐者道:“汪执事。”“弟子在。”
“这位朋友先扶持到新舵,由你亲自照顾,对外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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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至少得有个理由。”
“否则呢?”
“在下不跟你动手!”
“你怕了?”
“随你怎么说,本人不在乎!”
“好狂!你一定要我说出动手的理由?”
“当然!”
白衣少年思索片刻,突地一咬牙道:“你认识林云这个人吧?”
笆棠有点莫测高深地道:“认识,怎么样?”
“如此,听着,我叫林鹏,是她的弟弟,你明白动手的原因了吗?”
笆棠恍然而悟,怪不得有似曾相识之感,原来他是林云的胞弟,模样与林云确有些相似,如此看来,“桐柏”掌门与“奇门派”之间,必有极深渊源,方才自己报名之后,对方立起强烈反应,却是为此。
“桐柏派”与“奇门派”有渊源,自然与“魔母”也有关联。
随着升起心头的,是无比的仇与恨,面上登时透出了杀机。
可是,“奇门派”是否参与昔年“圣城”血案,还未经证实,自不能冒昧从事,心念及起,杀机一缓。
苞着,他想到了义重如山,情深似海的林云,他有一百个理由也不愿和林鹏动手。
林鹏向前一欺身,气势汹汹地道:“请吧!”
笆棠一摇头道:“我不和你动手!”
“为什么?”
“为了你姐姐!”
“大可不必,我姐姐迟早一天也要取你性命!”
笆棠苦苦一笑道:“那是另一回事,自当别论。”
“本来就是一回事。”
“可是我不愿和你动手。”
“除非你答应一件事,本少门主便暂时放过你。”
“什么事?”
“说出‘天绝门’总坛所在地!”
笆棠几乎失口笑出声来,的确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说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不错,“九邪魔母”,“奇门派主”都有这个意图,但从林鹏口里提出,还大言不惭的,就有些可笑了。当下冷冷地道:“你认为办得到吗?”
林鹏一瞪眼道:“那只有动手一拼!”
“拼命?”
“不死不休!”
“可是我不愿伤害你!”
“大言不惭,你也配?空言无益,让事实来证明吧!”
“你不是我的对手。”
“姓施的,你以为凭几句大话就可以唬退本少门主!哼!”
笆棠终竟年纪不大,盛气仍在,不由激起了怒气,冷哼了一声,“非动手不可?”
“当然!”
“出手吧?”
林鹏怒哼了一声,劈出一掌,这一掌不但诡奇绝伦,而且劲道惊人,快逾电花石火,指向胸月复七大死穴。
笆棠双掌一提,但一个念头电映脑际,使他垂手下来,他想到自己欠林云的太多,此生恐无以为报,岂能伤他胞弟,“天绝武学”有攻无守,出乎就是杀着,除非对方武功高过自己,否则非死即伤。
转念,只不过电光一闪的工夫。
“砰!”
一掌击出,甘棠当堂被震退了一个大步,一阵气翻血涌,暗惊对方修为不弱,若非本门武学走的是诡异路子,气血运行之道不同常轨,这掌非致命不可。
林鹏心头大震,这一掌竟不能击倒对方,窒了片刻才道:“你为何不还手?”
笆棠沉缓地道:“看在你姐姐份上!”
林鹏大怒道:“我不领你这个情!”
笆棠淡然道:“谁要你领情!”
“你以为不还手,我就不杀你?”
“只要你办得到!”
“看掌!”
喝话声中,林鹏再次出手,左掌一挥,直劈脑门,掌至中途,突改为斜削,左掌却从极其诡异的角度闪电攻击,这种招式一般武林高手根本无法抗拒。
笆棠一扭身旋了开去,粟米之差,使对方的招式落空。
林鹏两次出手无功,羞怒交迸,身形暴退一步,厉声道:“施天棠,本少主要用毒了!”说着,双手一扬,虚空拂出。
笆棠方自一震,鼻端已嗅到一股麝香似的淡淡香味,登时杀机大起,栗声道:“林鹏,你迫我杀你?”
林鹏再度挥手,闪电般身形退到两丈之外。
毒虽为正派之士所不屑为,但先叫破再出手,仍不失“武者”之风。
笆棠曾在“毒”下吃足了苦头,几乎送了性命,对毒可说是深恶痛绝,当下怒哼一声,电扑过去,伸手便抓。
林鹏骇呼道:“你不怕……”
只叫出半声,便被甘棠一把扣牢。
笆棠切齿道:“林鹏,我不想杀你,但你迫我!”
林鹏强横地道:“我早已说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我问你,本门‘闻香坠马’之毒,百无一失,你……何以连中两次而不倒?”
笆棠猛然省悟,自己身上带有太行山峡谷中白发红颜怪女人借与的“辟毒珠”,所以才不被毒倒,当下冷笑一声道:“区区之毒,算得了什么!”
“算你强,下手吧!”
那股英挺强傲之气,实在令人心折。
笆棠眼前又浮现出林云的倩影,突地一松手道:“我说过不杀你!”
林鹏大声吼道:“姓施的,我不要你布恩施惠!”
“那你错了,我是看在你姐姐份上!”
“我姐姐一定要杀你。”
“那不可同日而语,因为我欠她的太多。”
“你放过机会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
“我将不择手段地杀你!”
笆棠冷冷地道:“也许下次碰上时我会杀你!”
“那我们走着瞧!”
“慢着!”
“你后悔?”
“还不至于。我有句话问你,可肯答复?”
“什么?”
“‘三目老人’的行踪。”
林鹏不屑地连连冷笑,道:“施天棠,你不杀我是为了这个?”
笆棠一挥手道:“请,我并没有迫你一定要说,如要迫你,现在并非来不及!”
说完,转身上道……
白影一晃,林鹏已拦在身前,口里道:“且慢!”
“怎么样?”
“我告诉你!”
“什么使你改转了主意?”
“即使你是激将法,我愿意上你一次当。撇开仇恨不谈,你还算得上是个武士,我愿意告诉你。不过,我警告你,你要找的人对你没有好处!”
笆棠大是振奋,如能找到“三目老人”,母亲的生死下落之谜,立即可以揭晓。林鹏既可以说出“三目老人”下落,这证明桐柏掌门“云汉一鹗樊江”所说,允予尽力,“三目老人”行踪难测等语,全是遁词。
心念之中,和声道:“我会记住这份人情!”
林鹏冷冷地道:“用不着,我们是生死之敌,这情况不会改变,告诉你是我自愿。”
“那就请讲!”
“你已经见过他老人家了!”
笆棠心头一震,大惑不解地道:“什么,我见过他老人家了?”
“不错!”
“何处?”
“你知道‘三目老人’是谁?”
“谁?”
“就是我外公!”
笆棠如中雷击,蹬地退了一个大步,激动万状地道:“‘三目老人’是你外公?”
林鹏淡淡一笑道:“如何,我说他老人家对你没好处。”
“你……说的是真话?”
“我犯不着骗你!”
笆棠宛若失足冰窖,全身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三目老人”既是林鹏的外公,当然也是“魔母”的父亲,这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不错,事实正是如此,桐柏山中,那额有疤痕的老者,乍看之下,的确像长了三只眼睛。
想到“三目老人”制人心神的魔掌,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如果以这种功力对付敌人,可说当者匪易,无人能敌。
“三国老人”极可能也是血洗“圣城”主凶之一,以他的身手,父亲当年以武圣之尊难逃一死,自是意料中事。
他暗自咬了咬牙。
南宫长老传讯,要自己找“三目老人”,便可知道母亲的生死下落,不知根据什么?自己既非“三目老人”之敌,一旦暴露身份,岂非是飞蛾扑火?这当中不是另有蹊跷便是南宫长老错传讯息。
天伦之梦,再次破灭。
他怎么也想不透南宫长老为什么要他向“三目老人”打探母亲的生死下落,可能,南官长老是经由一种错误的情况来判断的,同时,也根本不知道“三目老人”的真正来历身份。
林鹏见甘棠神色变幻,久久不语,话带讥嘲地道:“如何,我说的不错吧?”
笆棠恍若未闻,脑海中浮现出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家园惨遭血洗,陈尸以百计,除自己与婬贱的后母陆秀贞之外,似已无一活口。
血债必须血还。
从“魔牌”证明,凶手是“九邪魔母”已经无疑义,至于“三目老人”与“奇门公主”
等是否参与,尚待最后证实,或许还有其他帮凶也说不定。
如果目前所知的全是当年凶手……
林云的倩影又现心头,数次救命之恩,牡丹柬,凄恻的留词……
造物者的安排的确是酷而虐,让血海仇人遇合在一起,仇,不能不报,林云当然不能坐视尊亲同门被杀,最后的结局,是以死求解月兑。
林鹏再次道:“施天棠,要见家外祖父,可以重上桐柏山,不过,我忠告你,除非你想死,否则最好是远远地离开!”
笆棠一瞪眼道:“你可以走了,免得我改变主意。”
林鹏欲待说什么,但口一张之后又闭起来了,深深地盯了甘棠一眼,弹身奔去,就在林鹏身形刚刚消失之际,两条纤纤人影,飞泻而至。
“见过少主!”
来的,正是太夫人侍婢之二的绿蒂与红蔷。
二婢会在此现身,的确大出甘棠意料之外。
“免礼,你俩怎会找到这里来?”
绿蒂道:“从‘玉牒堡’门人口中,得悉少主的行踪在这一带,能碰上是巧遇。”
“哦!”
“禀少主,太夫人传出急讯,要少主立即返回‘天绝地宫’!”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好,我立刻动身。”
他想起了托付丐帮“桐柏分舵”舵主吕有信看管的那名疯癫高手,他呓语中曾提到“圣城”两个字,看来内中必有惊人的秘密,心念一转之后,道:“本门中,对歧黄之术,哪一位修为最高?”
红蔷抢着道:“太夫人!”
“其次呢?”
“东方总管一扬!”
“再其次呢?”
“执法院孙院主!”
“哦!这……”
绿蒂接口道:“少主问这……”
“当然有道理,目前在外面的,谁的修为最高?”
“南宫长老与程院主在伯仲之间,小婢二人也粗通。不知少主有何谕示?”
“我要治疗一个人!”
“谁?”
“目前还不知他的来历!”
“伤势如何?”
“失心疯?”
“失心疯?”
笆棠一颔首,道:“不错,怎么样?”
绿蒂秀眉一蹙,道:“疯癫之症,在医道中列为疑难绝症,本门中除了太夫人和一二好手之外,恐怕无能为力!”
笆棠心念一转,道:“既是如此,我先回宫再说,你俩呢?”
“当然随侍少主!”
“上路吧。”
主婢三人,连袂上道,甘棠为了避免“白袍怪人”追击,再次易容。
数日之后,回到了“天绝地宫”,甘棠想起一年来遭遇,不由感慨系之。他洗去了易容药物,回复了本来面目,然后急奔太夫人起居之所。
起居室外,走廊上,一个黄衣丽人,远远迎了近前,万福检衽道:“少主回来了,婢子这厢有礼!”
这黄衣丽人,赫然正是“玉牒堡”中,诛刺西门嵩不成,被首座长老南宫由救出来的伍若兰。
笆棠“哦”了一声道:“伍姑娘……”
“请少主叫婢子黄梅!”
“黄梅?”
“是的,蒙太夫人恩典,收归座下,改名黄梅!”
“哦!好!太夫人此刻……”
小厅中已传出了太夫人的声音:“棠儿,进来!”
笆棠举步人厅,只见太夫人半靠在安乐椅上,白薇、紫鹃随侍,忙下跪道:“孩儿参见母亲!”
“兔礼,坐下!”
“谢母亲!”
笆棠起来,尚未就座,忽地发现太夫人面容有些异样,仔细一看,不由骇绝,短短数月功夫,太夫人竟然苍老了,先后判若两人,惑人的风韵已消逝无存,代之的是一条条的皱纹。
太夫人原修“驻颜篇”已达十成,照理不该衰老,这,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召自己立即回宫的原因?
太夫人已看出甘棠惊骇之状,慈霭的一笑道:“孩子,你先坐下。”
“是。”
“你看我比你离开的时候有何不同?”
“您……您老了!”
“我本来已经老了。”
“可是您老人家精修‘驻颜’之术……”
太夫人面露一丝苦笑,打断了甘棠的话道:“孩子,任何秘传的武功,都不能超过人体的极限,‘驻颜之术’虽可夺天地之造化,但不能违反天道的法规,生、老、病、死,这便是法则。武功秘术,固然可以驻颜、祛病、延年,但最后仍然步上人生的最后归宿死亡……”
“可是……”
“你听我说,本门驻颜之术,与武功修为深浅相辅相成,我的武功修为只有五成,而驻颜之术却到了十成,这便违反了修为法规,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
白薇与紫鹃伤感地垂下了头。
笆棠心内也感到一阵莫明的哀伤,他潦倒江湖,太夫人改变了他的命运,收为义子,使他得有今天,这种思德,天高地厚,眼见太夫人暮年散功,怎能不难过。
当下,语含硬咽地道:“母亲,本门歧黄之术冠绝武林,难道没有挽救之方?”
太夫人幽幽地道:“孩子,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本门医术虽高妙,但岂能逆转天道。所谓活死人而肉白骨,只是世俗颂赞之词,如果生机已灭,神仙也难回天。我已年逾古稀,又何必计较于容颜之驻留。”
笆棠心中兴起一个念头,却又不好唐突出口,脸上顿现犹豫之色。
大夫人却已察觉,先笑了笑,才道:“我母子闲话家常,你有什么话尽量说!”
“孩儿是想……”
“想什么?”
“这现象会有什么后果?”
太夫人坦然道:“孩子,我老了,死不为夭……”
笆棠“怦”然而震,颤声道:“母亲的意思是……”
太夫人神色一黯,随又开朗地一笑道:“孩子,不要难过,人,最后必然走上这条路,我们还可以有半年的时间相聚,感谢祖师在天之灵,本门不致因我而断……”
“半……年?”
“是的,半年,一百八十天。”
白薇与紫鹃,竟然抽咽出声,厅门外的黄梅,也告泪水横流。
笆棠虽然尽力抑止悲怀,但泪水仍忍不住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小厅之内,顿时被惨雾愁云所笼罩,气氛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太夫人冷冷地道:“我不喜欢看你们这种样子!”
镑人连忙拭泪,但面色却缓不过来。
笆棠忽有所感,迟疑地道:“母亲,您说武功与‘驻颜’相辅相生,否则便是违背本门武功法则?”
“不错!”
“如果母亲在修为上获得增长,是否可以挽回?”
“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笆棠突地离座下跪,悲声道:“母亲,当日您若非为了造就孩儿速成,输出本身内元,当不致有今天……”
太夫人脸上一阵激动之色,大声道:“我的做法没有错,不许重提!”
笆棠以头叩地,激颤无比地道:“请俯允孩子还出功力……”
太夫人以掌击桌,厉声道:“胡说,你置本门的绝续于不顾么?”
“但孩儿将终生难安!”
“唉!孩子,你有此存心,我如同身受了,起来吧!”
白薇、紫鹃双双侧身上前,盈盈拜倒,尚未开口,太夫人已肃容道:“你俩不必多说,要牺牲本身真元是不是?听着,顺天应道,是为人的根本,老身决不逆天行事,何况为时已晚,纵使有奇珍异宝,也嫌迟了,起来!”
二婢不敢多言,起身退回原位。
笆棠知道事已不可为,只好含悲忍泪而起,他与太夫人相处并不太久,然而对方所施恩德,不异重生父母,还产生了一种骨肉般的感情。
“孩子,坐下!”
“是,母亲!”
“孩子,我有一个奢望……”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母亲有话但请吩咐!”
“孩子,在我有生之日,希望看到三件事。”
“哪三样?”
“唉!孩子,我说是奢望……不可能啊!”
“母亲说说看?”
太夫人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第一,我愿亲眼得见你义父义兄之仇得报……”
笆棠脑海立即浮现太行山无名峡谷之内的那白发红颜怪女人,怪女人要他找出当年血洗“圣城”的真凶,这并非渺不可期的事,血洗“圣城”的凶手,是“九邪魔母”父女等无疑,只要自己一说出口,就可得到肢解义父义兄的凶手线索,目前唯一考虑的是那怪女人企图不明,而自己技不如人,否则指日即可办到。
心念之中,目注太夫人,毅然决然地道:“母亲,孩儿誓必在短期之内办到!”
“什么,你能办到?”
“是的!”
“孩子,你用不着安慰我,也不要勉强,这是勉强不来的。几十年了,本门弟子对此惨案的侦察一直没有间断,但时至今日,仍无一丝端倪……”
“母亲,孩儿是有本而发的,并非虚言安慰。”
太夫人显然十分振奋,但仍不甚相信地道:“你有了线索?”
“是的!”
“告诉我。”
笆棠把太行山所遇,说了一遍。
太夫人听得双眉紧紧蹙在一起,惑然道:“太行山每一角落都被踏遍,怎没有发现所说的怪女人?同时,血洗‘圣城’的惨案与她何关?她这条件提得奇怪。”
“孩儿也是这样想!”
“哦!莫非……”
“母亲想到什么?”
“你生身之母,下落不明,莫非她……”
笆棠不由霍然而震,不错,自己应该想到这一点,除了对方是自己的母亲而外,为什么会不择手段地探查血洗“圣城”的凶手。
一时之间,他呆了,心中在仔细回忆那白发怪女人的声音容貌……
这观念使他几乎想立即动身赶去,一询真相。
愈想,更觉得愈近事实。
太夫人接着又道:“孩子,这只是猜想,也许其中另有蹊跷,你必须小心求证,切不可鲁莽行事,在真相未明之前,你的身世不能揭开,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孩儿谨受教!”
口里答话,心中却切盼这猜想是事实。
“第二,我希望你能了断你家门血仇!”
笆棠咬了咬牙,道:“母亲,为时不远了!”
“噢,你也有了线索?”
“是的!”
说着,把“魔牌”的出处与失而复得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凶手是‘九邪魔母’无疑,至于‘三目老人’及‘奇门令主’等是否也是其中一份子,甚或另有别人,尚待最后证实!”
大夫人激动地道:“昔年令尊‘武圣甘敬尧’在太行山下,力战‘九邪魔母’母子十人,诛六邪,重创‘魔母’,以致种下祸胎。不过,以‘魔母’及所剩三邪子的功力,似不足以血洗‘圣城’,‘三目老人’既是‘魔母’之父,极可能是主凶,甚或有比‘三目老人’功力更高的魔头参与也有可能,孩子,以你目前功力,尚不足以言报仇!”
“这一点孩儿清楚!”
“你知道我要你回宫的目的吗?”
“知道!”
“很好,如果能修完‘武功篇’全部,不但可快意恩仇,且可为武林放一异彩。”
“孩儿除为报仇之外,最大志愿是为武林弥劫,一斗‘死神’!”
“有志气,覆巢之下无完卵,理应如此!”
“孩儿尚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南宫长老要孩儿向‘三目老人’探查家母的生死下落,不知根据什么?”
太夫人蹙目道:“奇怪,武林中从未听说过‘三目老人’是‘魔母’之父,而‘奇门令主’又是‘魔母’的姊妹行,这的确是一桩惊人的秘辛。至于南宫长老要你寻找‘三目老人’是因为‘圣城’血案未发生之前,‘三目老人’在你家中出入内宅而不禁,一般传说令堂尊就学于他。”
“哦!”
笆棠虽明白了内由,但仍想不透其中的蹊跷,这其中,似乎有极其复杂的因素存在,不由又想起了那被称为“五号”的疯汉,他喃喃叨念:“武圣……武圣……”是什么意思?一个失心疯的人,所言所语,并非全无意识,记忆中常会保留某种不可磨灭的印象。
心念及此,月兑口道:“母亲,神志丧失之症是否可治?”
“可以,但很难,你问这做什么?”
“有一个疯汉,身手相当不凡,从他呓语中,似乎与某件公案有关,孩儿已把他暂时交丐帮桐柏分舵看管,想治好他的病症……”
太夫人沉思有顷,道:“医治疯症,必须药与手术齐施,这事暂时搁下,目前最迫切的事,是继续修完未竟的‘武功篇’。孩子,你知道我要你如此做的用意?”
“是的,孩儿知道!”
“好,今天休息,明天开始闭关!”
“谨遵母亲之命!”
“你可以下去了……”
“母亲说有三个愿望,只说了两个。”
“哦!这第三个愿望……我希望能眼看你接掌本门。”
笆棠不由热泪盈眶,这是感激之泪。
“母亲,孩儿能胜任吗?”
“可以的。”
“孩儿当尽全力完成前两个愿望,不使母亲失望!”
“好!好!”
笆棠拜辞义母太夫人,来到了从前为他安排的寝处,在宫的各院主、护法、执事……等有地位的人物,纷纷前来问安,他身为掌门继承人,只好-一答礼,足足耗了一个时辰,才有时间梳洗用餐。
一宿易过,大清早黄梅便奉太夫人之命前来催促他进密室闭关练功。
笆棠摒除杂念,抛开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开始修参“天绝奇书”中“武功篇”的最后两段。
第九段,没有任何招术手法,全是玄奥艰深的至高心法,溶以前所学于一炉。
他废寝忘餐地苦苦钻研。
时间的观念已不复存在,他完全沉浸在那些旷古未闻的奇奥心法之中。
逐渐,他发现这第九章才是“武功篇”的精髓,一切掌法指法身法,在完成九段之后,才能真正发挥威力,精、气、神、心、意合而为一,有如画龙点睛。
他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武道中的上乘境界。
“天绝武学”有攻无守的观念被推翻了。第九段中,几句口诀,使以前所学完全改观,“天绝武学”攻守兼备,守势完全寓于攻式之内,他自己都几乎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精深全备,毫无瑕疵的武学,同时也体会到以前所学,实际上是扎根基功夫。
现在,他才完全明白了不久前“白袍怪人”与枯瘦老人斗时的情状,双方都是“武道”
特殊高手,攻守都凭本身的修为与意志力。
时间就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中消逝,没有任何干扰,连人影都不曾现。
他不知道已经历了多少时间,但意识到必是一串不短的时日,从那些发霉的干粮上可以得到证实,干粮一共从秘洞中递入三次,他吃得很少,大部分已生霉腐坏。
好不容易完成了第九段。
第十章,也是最后一段,其中所载更加艰深难测,钻研之下,他看出是“金刚不坏”神功的法门,要完成这一阶段,至少得化十年以上的时间,是否能成,还在未定之天,考虑再三,他决定暂时放弃。
他不能再等十年才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