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帖亡魂记 第 八 章 红粉之劫
只见门楣之上,一个贴印,入木三分,中央四个凸出的篆字“死亡敕令”。
死神光顾这巨宅,是否为了少林掌门替身人头被窃的事?
如果“魔母”母子悉遭“死神”毒手,自己的血仇岂非落了空?
这变故的确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心念之中,举步跨入庄门,门里,五具庄丁模样的尸体,业已僵直,周身不见伤痕,宛如熟睡般的,一点不错,这正是死神杀人的神密手法。
笆棠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
再往里行,内院阶沿下,又是两女一男,三具尸体。
死神既已下了手,看来魔母等已无悻理,血海深仇恐怕要落空了。
穿过回栏,到了后院,地上赫然横陈着三庄主的尸体,侧面是两名青衣小婢,廊柱边又是一个半老妇人尸体,似是仆妇之流。
前后,已发现了十二具死尸。
偌大一个豪华宅院,无声无息,加上死尸,顿显鬼气森森,进入偏院,是他昨天坐过的花轩,廊沿上有一滩业已凝固变紫的血渍,却不见再有死尸,巡行一周,仍无所见,看来被害的仅限于那十二人。
笆棠喘了一口大气,魔母和大二两庄主既不在被害之列,报仇仍然有望,不过经此一劫,要再找到仇家,可就相当困难了。
魔母和两子真的能逃月兑死神之手吗?
少林十长老功力并非泛泛,连死神的形象都不曾看清,便已遭毒手,若非南宫长老事先的巧妙安排,连掌门方丈在内,谁也逃不了一死,如果魔母真能从死神手下逃生,那她的功力可说相当的惊人了。
这些,只是臆测,事实真相如何,还是一个谜。
他不自禁地想到了恩重如山的林云,他已离开了吗?抑是……
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虽属肇因于他受人之托而有求于自己,但那份知遇之情,不惜舍命相救之义,是值得永铭肺腑的。
他暗暗祝祷,唯愿那义重如山的义友无恙。
痴立多时,觉得已没有耽下去的必要,如果魔母与二子不丧命死神之手,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
心念之中,忽听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阁下慢走!”
笆棠大吃一惊,目光转处,全身一阵悚栗。
花轩阶沿之上,一个面蒙黑纱的妇人,幽灵似的站在那。
这妇人何时来临,他竟然全无所觉。
她是谁。
从外型看,她决非魔母。
难道她是整座中原武林为之颤栗的“死神”?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蒙面妇人再度开口,声音冷酷得刺耳栗心:“想不到阁下仍在世间,哈哈哈哈……”
笑声,含蕴了无穷的杀机。
笆棠为之一窒,冷冷地道:“死?嘿嘿!本人岂会轻易地离开世间。”
“这是天假其便!”
“天假其便,什么意思?”
“阁下该死在本座手里!”
“本座?尊驾是谁?”
“当你授首之时,自然会告诉你!”
笆棠顿时怒火上冲,大声道:“尊驾到底是谁?”
“到时候便告诉你!”
“尊驾知道在下是谁?”
蒙面妇人发出一串凄厉的笑声道:“丑面人魔,你化成灰本座也认得你!”
笆棠骇然退了一大步,“丑面人魔”四个字使他吃惊不小,至此他才意识到问题发生在他所戴的人皮面具上,原来这面具是“丑面人魔”的面皮所制,“丑面人魔”这四个字曾听人说过,是二十年前的第一号恐怖人物,功高难测,杀人无数,据传言,手下从未放过活口,想不到自己当了他的替身。
这面具是“玉碟堡”属下刑堂堂主自称“半面人”的丑女人所赠,“半面人”何来这面皮呢?想来“丑面人魔”必是死于那“半面人”之手,如此说来,“半面人”又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了。
“半面人”为什么要救自己,赠送五副面具,这仍是横亘心中的一个谜。
看来这蒙面妇人与“丑面人魔”有仇,她自称本座,是何许人物呢?
她何以不期而至呢?
是了,青龙堡宋二郎与太极掌门李无气等人,见自己时,闻风而逃,原来都把自己当成了恶魔“丑面人魔”了。
目前,自己是否该显露本来面目呢?
“半面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当自己被婬妇陆秀贞劈死“玉碟堡”刑台,被“半面人”相救,造假冢以瞒堡中人眼目,一再说“甘棠从此已不在人世”,如果自己擅露面目,首先对“半面人”就有严重的后果,同时对访仇缉凶,也将增加困难,但如不揭开面具,眼前就无法善了……
心念未已,蒙面妇人又道:“想不到‘丑面人魔’重现江湖,竟然冒充‘死神’滥杀无辜,今天宅中的十二条人命,并在一起算。”
笆棠又是一震,这误会更大了,竟被对方误为冒充“死神”。
看样子,对方是刚来不久。
并在一起算,从这句话看来,她与“魔母”必有渊源。
这一来,他打消了揭露真面目的心愿,准备从对方身上追出“魔母”下落。他只说十二条人命,当然意味着“魔母”及二子与其余的下人已逃出“死神”魔掌。
追出“魔母”就可连带追出元凶“魔王之王”的下落。
不过,被误认为“死神”这一点是很可怕的,必须加以澄清,否则立即就将成为武林公敌,当下冷冷地道:“谁冒充死神?”
“难道不是?”
“本人郑重否认!”
“这十二条人命如何解释?”
“难道尊驾看见是本人下的手?”
“你……真的不是?”
“如果是,尊驾难逃一死!君子不掠人之美……”
“哼!你是君子?”
“是与不是,毋庸争论。”
蒙面妇人怔了片刻,道:“本座相信你不是,现在来结结旧债!”
“旧债,什么旧债?”
“丑面人魔,坦白地讲,今天如能杀了你便告诉你真相,否则为了以后的机会,暂时保留。”
“如果你死在本人之手呢?”
“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话声中,人已一晃到了院中,身法之轻灵的确像影子闪晃,绝无半点声息,这一手,较之天绝门的追风化影,有过之而无不及,窥一斑而知全豹,甘棠心中不由微感忐忑。
若非为了追查魔母下落,他可以一走了之,犯不着来顶这黑锅,他也可以在离此之后,改换面具,什么问题也没有,但这妇人与魔母有关联,而魔母是早已知的仇人之一,自己不变面具,以后定可引出仇家。
心念之中,沉声道:“这里主人与尊驾有何渊源?”
“这你何必知道?”
“本人为这里主人母子而来!”
“那好极了,你越发该死了!”
话中之意,不言可喻,这妇人与魔母之间大有渊源。
“纳命来!”
喝声中,蒙面妇人已出了手,招式之玄奥狠辣,为他出道以来所仅见。
心头微震之下,也攻出一招。
天绝武学有攻无守,他除了闪让便是攻击。
“砰!砰!”
人影一合而分,双方俱是奇诡无伦的手法,竟然彼此各击中了对方一掌。
笆棠真的骇然了,自己才完成第八段武功,功力比以前已高了一层,自己因本门迥异正轨的武学,中掌不受伤是意料中事,但对方中了自己八成功力的一掌而夷然无损,就有些不可思议。
蒙面妇人似以能与对方硬拼一指而无损,信心大增,冷哼声中,再度出手。
一场惊心动魄,武林罕见的拼搏展了开来。
转眼便是十个照面。
笆棠心中的骇意莫可言宣,他想不到对方的武功也是走的诡异路子,竟然能与“天绝武学”分庭抗礼。
放眼武林,能接下这蒙面妇人一击,恐怕少之又少。
具备这高的身手,当非等闲人物,她是谁呢?与“魔母”是一丘之貉?
蒙面妇人招招俱是致命杀着,那股怨毒之气,象征着她与“丑面人魔”仇恨之深。
又是五个照面。
笆棠自忖,若非就近完成了八段武功,根本不是对方的敌手,武林人外有人,武学一道无人敢称第一,即使穷毕生之力,再加上奇缘,所学仍然有限。
蓦地
四个锦袍老者,悄没声地从四面掩上,各占了一个方位。
笆棠偷眼瞥见之下,心念疾转,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如不立施杀手,今天恐怕难以如愿。
心念动处,蓦聚全部真力,大喝声中,“天绝武功篇”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杀手,“天翻地覆”攻了出去。
闷哼声起,蒙面妇人登登登连退了七八步,娇躯连摇不止。
笆棠身形也晃了两晃,胸部一阵起伏。
这一招“天翻地覆”仅只是把对方击退,依然伤不了对方,不由心头泛寒,如果四个锦袍老者加入战圈,情况就未可乐观了。
蒙面妇人恶狠狠地道:“丑面人魔,今天如让你逃出手去,本座立即自刎!”
她有什么把握而作此语?
话声中,缓缓举步前欺。
笆棠迅速地照口诀默运神功,内元在眨眼间恢复如初。
四个锦袍老者,如四尊石像,不言不动,但从眼神中可看出是在全力戒备。
场面在死寂中透着无比的杀机。
笆棠心念电似一转,如果施展与敌人皆亡的绝着“逆珠碎玉”自己受伤难免,但凭本门“生机不灭”的根基,加上“功力再生”的至上修持,决不会发生严重后果,而对方纵使不死也非重伤不可,只要制止这蒙面妇人,便可追索仇家下落。
但事实是否一如自己推测,必须预先证实自己并非真正的“丑面人魔”,决不可杀害无辜。
蒙面妇人业已欺身到身前八尺之间。
笆棠冷喝一声道:“站住!”
蒙面妇人寒声道:“你有什么遗言?”
“听口气你准能伤得了本人?”
“不信你可试试看。”
“报出你的身份?”
“本座说过当你咽气时会告诉你,决不让你作冤鬼!”
“如不说出身份,你会后悔无及!”
“魔鬼,不可能了,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最后一句话,你与此间母子什么关系?”
“告诉你无妨,手足之亲!”
笆棠登时杀机狂炽,栗声道:“如此杀你不为过了!”
蒙面妇人阴冷地道:“迟了!”
就在此际,甘棠鼻中嗅到一种如兰似麝的异香,脑中立生晕眩之感,不由肝胆皆炸,暴喝道:“你用毒?”
蒙面妇人电闪般飘退丈外,口里道:“不错,对付你这等人物,用毒有何不当。”
栗喝声中,甘棠身形电弹而起,一招“迸珠碎玉”挟以毕生修为发出。
蒙面妇人早以料到在毒性没有制住对方之前,必有这骇人的扑击,几乎与甘棠发动攻击的同时,娇躯向横方向闪去。
对方动手快逾电光石火。
“天绝武学”岂是等闲,蒙面妇人反应不为不快,但仍被威力半径所波及,闷哼声中,跌跌撞撞地冲出八尺,胸前一片殷红的血渍。
笆棠但觉天旋地转,身形摇摇欲倒,急探手入怀,取那“辟毒丹”……
一道排山狂劲,罩身卷到。
笆棠避无可避,“砰”然一声,栽了下去,但仍不忘神“辟毒丹”,再度探手入怀……
“轰!”
又是一道狂飙匝地卷到,惨哼声中,被震得腾起丈来高又跌回地面,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神志复苏之时,但觉全身月兑力,毫无劲道,仍有混混噩噩之感。
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暗忖,我难道还没有死,要想伸展一下肢体,却是分毫不能移动,尤其一颗脑袋,重若千钧。
撑开沉重的眼帘,眼前金光乱进,杂乱无章的彩色光晕,重叠迷幻,分不出是何形体。
眼前是一座大厅,木偶般排列了数十人影,迎面一座香案,烛光摇曳,香烟绦绕,案上高供着一块神主牌。
自己,被反缚在一张檀木大椅上,面对神主。
活祭,这是活祭的场面。
他的心神整个恢复了。
身旁,站着一个风韵依稀的中年妇女,从身材上看,正是那蒙面妇人。
只见她满面凄厉,手中托着一柄明晃晃的牛耳尖刀。
不言可喻,对方把自己当作“丑面人魔”活祭报仇。
一个锦袍老者,站在案侧,口中高唱一声道:“上香!”
中年妇女把牛耳尖刀放置案上,然后上了三炷香。
“祝告!”
中年妇人跪了下去。
接着是一阵悉索之声,厅内所有的人,全跪了下去。
中年妇女口中喃喃有声。
笆棠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全身汗出如洗,这样的死,岂能瞑目,说了真相?但对方是“魔母”的手足之亲,依然活不了,反之将给“天绝门”带来更严重的后果,任由对方宰割?又实在不甘心。
他鼻中已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想象着,锋利的刀尖,刺进胸膛,然后……
“献祭!”
那悠长的唱礼声,像是死神的召唤,使人毛骨悚然。
难道我甘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当了牺牲?
他想提聚功力,然而一点作用也没有。
“天绝武功”并非一般点穴戳脉之法可制,那该是毒的作用了。
中年妇人站起身来,手执牛耳尖刀,回身面向甘棠,面罩恐怖杀机。
笆棠五内如焚,世界上没有比这种遭遇更残酷的事了。
死吧,被仇人剖月复挖心。
“武圣”之后,“天绝门”少主,无论那一重身份,结果仍然是死。
他做梦也估不到有这般结局。
一个黑衣汉子,手捧一个红木托盘,来到香案前,单膝下跪,托盘高举过头。
场面冷酷而肃杀。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所报何仇?
大丈夫生为何欢死何惧!死,对一个刀头舌忝血的武林人而言,算不了什么,但,如此死法,如此死所,是无法瞑目的。
一切放不下的恩怨情仇,也将从此次飞烟灭。
中年妇女带煞的目光直照在甘棠面上,恨恨地道:“‘丑面人魔’你不愧是个人物,竟然临死面不改色。”
笆棠能说什么呢?只用一双恨毒交集的目光,回敬对方。
中年妇人接着又道:“你现在知道本座是谁了吧?”
天晓得,他根本茫然无知。
中年妇人咬了咬牙,厉声道:“现在本座要与本门遭害者报仇,把你剖月复挖心……”
话声中,缓缓扬起手中牛耳尖刀。
笆棠目眦尽裂,眼角血水横流,内心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他仍不吭声,是的,如果揭露身份,徒使仇者称快,万一对方以自己为人质,要挟本门,其后果更不堪想象。
他不相信命运,然而此时,面临死亡的那一刹那,他对命运低头。
他数历死劫,却坦然无惧,现在他颤栗了,不是怕死,而是死得不得其所。
闪亮的刀尖,寒森森地接近胸膛……
蓦在此刻
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妈,慢着!”
中年妇人惊异地一缩手。
笆棠不期地扭头一看,呀!发话的赫然是结识不久的林云,林云跪在行列最前面的居中,他一直没有发现他。
这是漆黑的夜幕中闪现的灯火。
他不怕死,然而当有一丝活的希望时,求生的本能自然地抬头,因为他不能死,他还有许多心愿未了。
但这意念,随着另一个意念破灭。
看情形,林云是这中年妇人的儿子,而中年妇人自称是“魔母”的手足之亲,林云在巨宅中称“魔母”为姨妈,称“邪子”为表兄,他所谓至友尊亲,从友而称呼等,却是假话,他,也许就是那留牡丹花柬的人,也许留牡丹花柬的是“魔母”的女儿?
向仇人乞命?
再一次接受仇人的恩惠?
不!决不!
他垂下了头,让绝望与痛苦,啃啮自己的心。
中年妇女惑然道:“云儿,什么事?”
林云期期地道:“妈,事情似乎不妥!”
“什么不妥?”
“他不是‘丑面人魔’本人!”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甘棠不自禁地又抬起了头。
中年妇女骇然道:“你说什么?”
“他可能不是老魔本人!”
“你根据什么这样说?”
“孩儿看他是带了面具!”
“面具?天下有这般精巧的面具能瞒过为娘的眼目?”
“看他手脚劲项的肤色与脸孔截然两样而且……”
“而且什么?”
“这双眼睛孩儿似乎在何处见过。”
笆棠全身一震,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想不到林云的目光如此锐利。
林云是“奇门派”少主,这妇人自称本座,那她是奇门派掌门无疑了,想不到同天绝门同属武林神秘帮派的奇门派主是个女人。
中年妇女凄厉的目光移回甘棠面上,激动地道:“你到底是谁?”
笆棠一咬牙,不予理睬。
中年妇女侧顾林云道:“孩子!你错了!”
“我……错了?”
“如你所说,他为什么面对死亡而不分辨?”
“孩儿不信!”
“不信?好!”
中年妇人伸手朝甘棠脸上一抓,面具应声而落。
牐牎把剑
惊呼之声,响成一片。
隐在面具之下的,赫然是一张俊秀绝伦的少年面孔,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这少年是谁?为什么甘替丑面人魔受死?这是每一个在场者心中的疑问,只有林云一个人除外。
林云似乎被突然的意外情况惊愣了。
中年妇女愕然退了两步,颤声道:“你……”
厅外一个声音道:“禀门主!”
“谁?”
“主坛弟子尉迟风!”
“什么事?”
“他就是救弟子性命的天绝门少主!”
“哦!”
中年妇人目光移向林云,再深深地注视了甘棠一眼,然后向众人一挥手道:“各位请退下!”
“遵命!”
轰应声中,纷纷施礼而退,只剩下林云一人在侧。
笆棠铁青着面孔,一言不发,但内心却紊乱已极,这又是他始料所不及的结果,林云算是第二次救了他的命,这笔帐,将来如何偿还?
林云终于迸出了一句话:“贤弟,想不到是你!”
笆棠苦涩地一笑,算是回答,他能说什么呢?
林云上前解了甘棠的缚,然后两指一夹,从甘棠肾俞穴上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甘棠这才明白何以真气不能提聚的原因,天绝武学根本不受制于普通点穴手法,这种银针穿穴的手法,还属初见。
银针一除,真气开始流转,“功力再生”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妙用,瞬息之间,功力竟告全部恢复,他仍坐在那椅上不动。
“林兄,小弟又欠了你一笔!”
“贤弟,不可说这样的话。”
中年妇人粉腮一连数变之后,沉声道:“施天棠,你是云儿的朋友,希望你据实回答本座几个问题。”
笆棠当然想象得到对方想问的是什么,当下冷冰冰地道:“恐怕尊驾会失望!”
中年妇人粉腮一紧,道:“本座是奇门派第二十四代掌门令主,谅来你已有所知!”
“嗯!”
“现在请回答本座,这个丑面人魔的面具何来?”
“一位武林异人所赠!”
“武林异人所赠?”
“不错!”
“那异人是谁?”
“这一点歉难奉告!”
“施少主,你明白本座追寻丑面人魔的苦心?”
“知道!”
“所以请你据实相告。”
“在下所能奉告止于此。”
奇门令主粉腮又是一变,道:“这是本座生平大愿,无论如何必须知道事实真相。”
笆棠当然不能说出半面人的名号,否则岂非恩将仇报,这副面具的来历,在他仍然是一个渴想揭开的谜,当下冷冷地道:“这一点在下十分抱歉。”
林云接口道:“贤弟,你已知道家母的苦心,如无困难请看小弟薄面,赐告如何?”
笆棠望了林云一眼,无可奈何地道:“林兄,这副面具的真正来历,我也不知道,但,赠送的人,对小弟有救命之恩,小弟不能出卖她!”“我相信你,这……”
“林兄,小弟如不死,当尽力为林兄查出这面具的来源,怎样?”
林云目注乃母,似在请求意向。
奇门令主颔首道:“可以看在你与云儿相知份上,这一点暂时如此揭过。再一个问题,你曾保有的‘鹰龙魔牌’又从何而来?”
一句话,勾起了甘棠满月复仇怨,家门惨遭血洗的无边恨毒,又在血管里奔流激撞,对方与魔母是姐妹俩,可能同是魔王之王门下,也可能,她也是参与血洗“圣城”的凶手之一,心念及此,目光中泛出了杀机,若非看在林云份上,他真想出手。
心念数转之后,毅然道:“要在下说出来可以,但要有条件!”
“条件!”
“不错!”
“说说看!”
“洛阳城厢巨宅主人与令主是何称呼?”
“舍妹!”
“如此,请赐告令妹母子与魔王之王的下落!”
奇门令主面色剧变,蹬蹬退了两步,目露迫人厉芒,栗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笆棠恨声道:“这是条件!”
“办不到!”
“那在下无可奉告!”
“由不得你!”
“哼!”
林云面上也变了色,那神情急、怒、恨、怨俱有,复杂极了。
奇门令主厉声道:“施天棠,你如不能坦白说出鹰龙魔牌的来历,便休想活着离开!”
笆棠傲然道:“本人并未一定奢望活着离开!”
“你即使想死,目前已办不到了,除非你回答了问题!”
“那是妄想!”
奇门令主冷厉地一笑道:“施天棠,天绝门对你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这话使甘棠心头巨震,栗声道:“怎么样?”
奇门令主面泛杀机,语意森森地道:“把你囚禁某个地方,然后放出空气,让天绝门弟子奔走营救,你不说,别人会说,即使一般门下不知情,至少可以供出天绝门开宗立派的地点,然后,你可以想象得到后果将是什么!”
笆棠陡地站起来,双目暴射栗人煞芒,咬牙切齿地道:“你敢!”
奇门令主“嘿”地一声冷笑道:“有何不敢?告诉你,本座让天绝门留下一鸡一犬,便不算人。”
这口吻,与魔母完全一样。
笆棠满脸怨毒地道:“本人如果不死,誓必诛绝你等魔子魔孙!”
“可惜你死定了!”
“未见得!”
林云忽然唤了一声:“母亲……”
奇门令主一挥手道:“不许开口!”
“让孩儿单独与他谈谈?”
“不行,记住,永远不行!”
林云低下头去……
笆棠大喝一声:“看掌!”
笆棠挟以毕生功力,快逾电光石火地劈了出去。
奇门令主可领教过了天绝武学的奇诡厉辣,封拦等于硬拼,闪避也无法完全月兑出威力圈外,当下毫不考虑地一塌身,离地三寸,游鱼般地向侧面平射而去。
这一着,的确匪夷所思,妙到毫颠,但能施展这一招的,武林中恐怕没有几人。
笆棠双手一划,忽失对方人影,硬生生地收招撤势,一式“追风幻影”鬼魁般从厅门消失。
这是他早已算好了的一步棋,他不能落在对方手中,被当人质。报仇,再来不晚,面对这些不可一世的仇家,单凭功夫硬拼是下下之策。
奇门令主并没有追出厅外。
笆棠出了厅门,闪电般登上屋顶,一连几个起落,估计已离开百余丈,方才刹住身形,打量方向,目光扫处,不由暗道:“苦也!”
一眼望去,房舍鳞次栉比,较远之处,似浓云笼罩,视力根本穿不透,回顾之下,刚才离开的厅门,仍在脚下,奇门令主母子,站在阶沿上,悠闲地望着他,实际上,他等于仍在登屋之处,没有离开。
他立即意识到怎么一回事了,这些房舍,本身就是一个阵图,他对此道一窍不通,登时进退失据,手足无措。
如果再要盲目奔窜,徒然招人讥笑。
下去吧,后果如何?
事实上,又不能这样僵持下去。
拼,挟人带路离开。
这是目前唯一可走的路,但想到对方的“毒”,又不禁踌躇起来,而且身在龙潭虎穴,单抵掌门令主一人,就必须全力对付,再加上一些高手,要想如愿,的确是难上加难,成功的希望极微。
心念百转,筹思无计。
奇门今主仰面发话道:“施天棠,不必枉费心机了,你插翅也难逃出此间。”
笆棠目光扫向痴立在身畔的林云,脑中灵机一动。
如果先含“辟毒丹”在口中,然后伺机出手,挟制林云问题便可解决。
但,这是大丈夫所为吗?林云曲意相交,两度救命,自己能以这种卑鄙手段对付他而达到目的吗?
如果不如此,又将如何?
照对方奇门令主所说的话,用自己作饵,引诱天绝门弟子上钩,探出门派所在地……这后果何堪设想。
自己奇缘巧合,被太夫人收为义子,继承天绝门,输功授笈,使自己能有今日的身手地位,而自己对天绝门一无贡献,难道要因自己私仇,为本门招致可怕的血劫吗?
拼,至死为止,但,血海深仇何人去报?甘氏香烟谁来接续?照样死不瞑目,而且成了千古不孝罪人。
这时节,感觉生也难,死更难,生与死之间,他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
仇!仇!仇!
这意念似乎要在刹那间把他腐蚀、融化。
先作不义之人,事了之后,再还他一个“义”。
是的,只有这样做。
他痛苦万分地作了这决定,决定挟持林云月兑身。
于是
他一飘身下了屋门,泻落院地之中。
目光,不期然地飘向了林云,对方那忧急而又惶惑的表情,使他的决心发生了动摇,他必须再考虑。
虽然,这是事急从权,但“不义”两个字,是侠义道所宁死而不为的。
奇门令主冷冷地道:“你是坦白供承,还是要本座下手?”
笆棠再次下了决心,以歉意的目光一扫林云,语含深意道:“林兄,小弟事逼此处,冒渎之处,容后赎罪!”
话声未落,鼻端已嗅到与洛阳城厢巨宅中被擒时同样的迷香气味,对方猝施毒袭,使他来不及取用“辟毒丹”,当下立止呼吸,身形电弹而起,扑向奇门令主,就在双方即将接触之际,身形突地变势,扑向一侧的林云。
奇门令主口中方惊呼出声,林云腕脉已被甘棠扣住。
快,快得犹如火花一闪。
“砰!”挟以一声闷哼,甘棠踉踉跄跄地退了七八个大步,俊面全变了色,但手中仍紧扣林云并没有放松。
这又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想不到林云在腕脉被制之下,仍能出手攻击,看来,奇门派武学诡异之处,并不亚于天绝门。
林云这一击是出自自卫的本能,出手相当不轻,换了别人,不死也要重伤。
奇门令主本已准备出手,见状又收了势。
林云眼圈一红,哑声道:“贤弟,我不是有意伤你!”
在这种情况下林云仍说出这种话来,使甘棠如中电击,大叫一声:“罢了!”松开了扣住林云的五指,向后退了一步。
迷香发作,使他几乎稳不住站立之势。
奇门令主微一招手,射出一丝银线。
笆棠只觉背后一麻,劲道全失,栽了下去,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持着他神志尚清,尽力挣出半句话道:“林兄,小弟别无所求,但求一死,但……此事与天绝门无关,请勿……”
话声未完,人已失去了知觉。
宿露湿衣,晓寒侵体。
一阵刺骨砭肤寒风,使甘棠悠悠醒转,一看,不由骇然惊怪,疑幻疑真,自己竟然置身在郊野的一座土阜之上。
在奇门派总坛,分明已中毒被擒,怎会到了此间?
默运内元,功力仍在。
这确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定了定神,发觉手里似握了什么东西,张手一看,是一张字条,业已被露水浸湿,摊开字条,首先映人眼帘的赫然又是一朵墨绘牡丹花,不由心头狂跳,月兑口道:“又是她!”
字条上娟秀但却潦草的短短三行字:“我本该杀你,然而却忍不住要救你,为什么?”
笆棠不由呆了。
她是谁?
为什么三个字说得妙,是的,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她是谁?
笆棠再一次在心中发问。
摹地
一声轻叹,隐隐地传入耳中,声音像自天外飘来,轻的近于虚无渺幻,若非听党特别敏锐的高手,根本就无从发觉。
笆棠心中一动,目光顺着声音所来的方向扫去,心头不由狂震起来,十丈外,枝柯掩映之中,隐约呈现一个身材极其窈窕的女子背影,秀发云披,身着一袭淡淡的水色宫装,虽是背影,已足以说明这女子必非凡品。
“准是她!”
笆棠自语了一声,弹身奔了过去。
窈窕的身形一闪,如幽灵般从视线中消失,甘棠心中一急,身形加快,只一晃,便到了那女子原来停身的地方,但鸿飞冥冥,伊人已杳,寂落的林木,空荡荡的。
树枝上挂着一张小柬,柬上最触目的仍是一朵水墨牡丹。
柬上有两段潦草字迹,看来是匆匆用眉笔写的,上段是:“郎如陌上尘,妾是堤边絮,相见两悠扬,踪迹无寻去。洒面扑春风,泪眼零秋雨,过了别离时,还解相思否?”
这是南宋诗人姚宽的一阙《生查子》。
笆棠不由大愕,前半段寓意飘尘飞絮,不期而遇,又悠然赋别,看那背影,完全陌生,这是从何说起呢?后面的洒面、泪眼、别离相思,就更难以索解了。
下段是毛滂的《调笑》词:
“芳草恨春老,自是寻春来不早。落花风起红多少?……”中间略去了两句,接下去是:“此恨平生怀抱。”
笆棠手持牡丹柬,怔住了。
前半阙隐有相见已晚之意,后面的一句“此恨平生怀抱”更使人迷惘,有何“恨”之言呢?
心念数转,不由猛打了一个寒颤,她是“魔母”的女儿,林云的表妹。
想着,又觉得好笑,魔女竟然对自己生情。
旅邸,被识破真面目,留柬。
酒楼,传柬约晤,求治母病,由林云代为出面。
前后事实连贯起来,明白不过,对方早已存上了心了,而自己却懵而不觉。
从奇门派救出自己,留柬说:“本该杀了你,却又不自禁地救了你,为什么?”为了医治母亲的病?柬上没有提。而说为什么?
为了“情”,一见钟情,又因了“仇”的出现,其结果必然是“恨”,平生怀抱“恨”。
心念之中,感到下意识地惘然。
林云风标绝世,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不爱他,而爱自己这可怕的仇人,这是从何说起呢?
当然,她可能还不知道彼此间的仇恨到了什么程度,否则,她绝不敢因一念之私救这不共戴天的生死对头。
“仇”,否定了一切。
笆棠把字柬撕碎,信手抛弃。
那窈窕动人的背影,并未留给他什么深刻的印象,他立即又回到了现实。
虽然他曾被困奇门派,但这神秘的门派究竟座落在何处,他根本一无所知,要回头去算帐,事实也不可能,好在对仇家的线索,已差不多模清楚了,所欠缺的,只是证实当年实际下手的是哪一些人,“魔王之王”的生死下落,“魔母”母子现在藏身之所,这些,是他必须倾全力要去做的。
于是
他取出了另一副面具戴上,算来,这是第四个面目,第一副病容少年,在“苦竹庵”中丧命白袍怪人之手,虽然死后复活,但也可以算是死了。第二副是中年文士面目,旅邸中被识破。第三副意外的是一代巨恶“丑面人魔”,被林云之母奇门派今主揭去。现在,第四副,是什么形象呢?
抬头一看,数丈之外,便是一条小溪,当下移步溪流,俯身一照,竟然是一个俊美无伦的美少年。随着,他月兑去了外套的土布长衫,露出本来的儒衫。
爱美是人的天性,甘棠自不例外,他很满意于这一副英俊的面具。
他由面具而想起了救自己性命而又赠送自己改容的“半面人”,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为什么屈身“玉碟堡”任刑堂堂主之职?
五副面具,不用说是五条人命,其中“丑面人魔”乃是不可一世的魔头,竟然也被剥了面皮制成面具,这就有些难以想象了,其中定有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若非这面具,可能不会揭开奇门令主的底牌,多了一个仇家的线索,这得感谢“半面人”恩赐。
心念,不自觉又回到林云身上,若非彼此间存在有血海深仇,他一定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这缠在仇中的恩,将来如何报偿呢?
还有魔母女儿这一笔,大丈夫恩怨分明,总不能一笔抹煞……他曾应允林云查出“丑面人魔”的死因,这一点,不论双方仇有多深,恨有多重,是必须要做到的。
突地,他想到自己被魔母之女救来此地,判断必距奇门派总坛不远,而魔母母子也极可能因避死神追踪下手而匿身总坛之内。
于是,他决心采探“奇门派”总坛所在,待时机报仇。
心念既决,立即展开身形,向林外奔去,他准备搜索十里之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先向前奔出五里,然后折向左方五里,再转向右。如此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再逐渐缩小范围。
整整两个时辰,一无所获,连一处可疑的地方都役有发现。
当下一横心,扩大搜索到二十里之内。
奔行之间,突地发现一个山坳,隐隐露出一段墙堞,不由心中一动,向那墙堞之处驰去。看来近实远则足足有五里之遥,距离原来被救停身的土阜,已有三十里之多。
渐奔渐近,看出是一座寨堡,堡楼高耸,十分气派。
心头不觉一紧,暗忖,可能找到头了。
到了堡前,一看,大感意外,堡楼横额之上,三个擘窠大字:“青龙堡”。
想不到误打误撞的来到了“青龙堡”。
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已解除婚约的未婚妻西门素云,被迫食“毒中之毒”惨死,尸化血水的那一幕。
他曾自誓要管死者报仇。
虽然,她父亲西门嵩勾搭他的继母陆秀贞,数次对他下毒手,他也誓言要血洗“玉碟堡”,但这是两回事,西门素云不甘被迫下嫁“青龙堡”少堡主卫武雄这一点而言,就值得替她报仇,因为错不在她,她的心目中仍有幼定的婚盟存在。
堡门洞开,但不见半个人影。
这是异常的现象,一个名震武林的大堡,不说门禁森严,至少有几个堡丁守门呀!难道发生了与“魔母”巨宅同样的变故不成?
心念及此,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踌躇了片刻,终于举步向堡门欺入。
方入堡门,目光所及,那奇惨而恐怖的景象,使他惊呼出声,汗毛根根倒竖,一颗心也狂跳起来。
门内,通道上,四溅血水,浸着四具焦黑的枯骨,腥臭触鼻欲呕。
这是死于盖世剧毒“毒中之毒”的情状。
是谁下的毒手?
照此而论,“青龙堡”遭逢意外惨祸是不移的事实了。
西门素云服“毒中之毒”自杀,现在“青龙堡”被人以“毒中之毒”光顾,这其中有什么可怕的蹊跷?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两次栽在“奇门令主”手中,都是为了不曾防范,迷香之毒,一想到毒,心中警惕顿生,忙取出两粒“辟毒丹”含在舌下,然后才举步往里趟进。
惨!
一路进去,廊沿房角,殿堂院地,无一处不是血水焦骨,全是中“毒中之毒”而亡,看来全堡已无一幸免。
这下手之人,的确可以称得上心狠手辣四个字而有余。
一个名震武林的门派,全部死于剧毒,不但是空前仅有,而且骇人听闻。
由外而内,别说活口,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后院,由那些月兑化了的衣饰看来,内眷也无一幸免,这下手者与“青龙堡”之间,除了仇深似海之外,不可能下这般绝灭人性的毒手。
他本是替枉死的西门素云算帐而来,情况既已如此,夫复何言。
长叹一声,正想退出……
蓦地
一阵女人的尖锐笑声,传入耳鼓,声音中隐含着媚荡之意,系来自左首偏院之中。
此时此地,竟然有女人笑声,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笆棠这一惊自然非同小可,转身便朝通往偏院的角门走去。
角门外,是一个布置得极其幽雅的庭园,时虽冬令,但仍有不少奇花异卉吐露芬芳,假山竹树,亭榭宛然。
笑声时断时续,传自假山池后的一间精舍之内。
笆棠谨慎的向四下扫了一眼,才举步向精舍走去。
“何方朋友驾临?”声音冷漠得使人入耳生寒。
笆棠不期然地止住步子。
假山之后,转出一个紫衣人,看年纪在二十五六岁之间,生得倒也秀逸,只是眉目之间那股阴险之气,令人看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感。
难道这紫衣人便是施毒凶手?
笆棠不由下意识地心头严寒,沉声道:“阁下何方高人?”
紫衣人打量了甘棠一遍,才冷冷地道:“高人不敢,区区在下‘百毒公子冯奇’。”
笆棠倒是没有听说过这名号,月兑口道:“百毒公子?”
“一点不错,朋友你呢?”
“在下,‘过路人’!”
前车之鉴,甘棠不敢再报出天绝少主的名称,怕为本门招致意外,他知道“魔母”与“奇门令主”正在追寻“天绝门”的线索。
“百毒公子”冯奇面上阴气转浓,似笑非笑地道:“过路人!这名号很别致?”
“这与你何干?”
“朋友,你未免太小觑本公子!”
“怎样?”
“就算你是‘过路人’吧,反正报名与否都是一样!”
“什么意思?”
“你死定了!”
“阁下不怕风大吹闪了舌头?”
“确然如此!”
“大言不惭。”
“就马上给你答复。”
“毒洗此堡,谅来是阁下的杰作?”
“你说对了!”
“不嫌太过残酷?”
“残酷两字何解?”
笆棠心火大发,杀念陡起,这种残毒之人,岂能留在世间,但真象未白之前,他还不打算贸然下手,也许,其中尚有别情,当下冷笑了一声道:“阁下毒洗‘青龙堡’必有理由?”
“过路人不嫌问得太多?”
“在下非问不可!”
“哼,有意思,如果本公子不打算告诉你呢?”
“恐怕办不到。”
“念你听到本公子大名面不改色这一份胆识的份上,让你死了做个明白鬼,本公子此来是为了报仇。”
“报仇?”
“不错!”
“所报何仇?”
“强夺女友之恨!”
“为了一个女人,阁下毒洗全堡?”
“对了!”
假山后的精舍中,又传出那女子刺耳的笑声。
笆棠心中一动,道:“那是阁下的女友?”
“恰好相反!”
“那阁下……”
“过路人,不告诉你看来你死不瞑目,你听着……”
话锋至此一顿。“百毒公子冯奇”话锋一顿之后,恨声道:“本公子女友被迫嫁与卫非之子卫武雄,听说已自尽而亡……”
笆棠如中雷击,蹬蹬蹬连退三步,激动无比地道:“阁下的女友?”
“一点不错,怎么你……”
“不久前在下曾埋葬了一个少妇,据称是‘青龙堡’少主夫人!”
“你埋葬的?”
“不错!”
“葬在何处?”
“洛阳城郊林中!”
“哦!”
笆棠心中悲愤莫名,他满以为西门素云逃婚自决。是为了顾念幼时父母所订的婚约,想不到她别有情人,是为了“百毒公子”而殉情,自己巴巴地赶来为她报仇,的确是绝大的讽刺。
想不到她父女竟是一丘之貉。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跺跺脚回头便走。
“百毒公子”一晃身阻住去路,道:“慢!”
笆棠满月复怨毒,没有好气地道:“阁下打算怎么办?”
“你既有收尸之德,本公子不杀你了……”
“哼!”
“不过,你似乎言不由衷?”
“怎么样?”
“你到此必有所为?”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你别迫本公子改变主意!”
“迫你又待如何?”
“你真的想死?”
“何妨试试看!”
“杀你不过举手之劳!”
“彼此!彼此!”
“你倒是高傲得紧,本公子问你,我那女友如何死的?”
“本人不想告诉你!”
“好小子!”
喝话声中,呼的一掌劈向甘棠当胸,这一击之势,诡辣万分。甘棠无气可出,冷哼一声,全力反击过去。
“砰!”挟以一声闷哼,“百毒公子”暴退数步,口角溢出了鲜血,本已阴沉的面上,顿现残狠之色,栗声道:“好小子,原来真的有两手,但你仍然活不了!”
话声中单掌虚空一扬。
笆棠知道对方施展拿手好戏“用毒”,但他早己含了“辟毒丹”在舌下,了无惧意,对方之毒无色无臭,只这扬手之间,甘棠似觉脑海一沉,但随又复原,知道“辟毒丹”已生奇效,登时大放宽心,若无其事地道:“阁下有多少毒尽避全部施为就是。”
“百毒公子冯奇”大惊失色,骇然道:“你……不畏剧毒?”
“区区之毒,还毒不倒本人。”
“你……究意是谁?”
“百毒公子”惨然气沮。
笆棠一挥手道:“滚!”
“百毒公子”狠狠地瞪了甘棠一眼,道:“过路人,我们会再见的!”
说着身形一弹……
“回来!”
“百毒公子”闻声杀势,道:“怎么样?”
“卫非子女是否在毒死之列?”
“少了罪魁卫武雄!”
笆棠心中不由一怔,记得在苦竹庵中,卫武雄的替身率众焚庵,逼害“弃尘”女尼,他本人始终未露面,现在又逃过了毒劫,他究意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心念之中,手指精舍道:“那女子怎么回事?”
“卫武雄的胞妹卫媛媛,大概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告诉你,你那女友死于‘毒中之毒’!”
“什么?‘毒中之毒’?”
“不错!”
“唉,想不到给她防身之物,却成了迫命之符!”
“你以剧毒给她防身?”
“是!”
“百毒公子”一副黯然若泣之色,显然他对西门素云感情很深。这使甘棠心中老大不是意思,西门素云原来是他的未婚妻呀!
笆棠暗忖,西门素云身怀“毒中之毒”何以不用以毒杀对方,反而自甘用以自杀,的确使人不解,莫非她心地善良,不愿使用这般残酷手段,抑或是她念及“玉碟堡”与“青龙堡”之间关系深厚,怕影响到上代交情,但这些似乎都不是理由……
“阁下何时结识西门素云的?”
“西门素云!谁?”
“阁下女友!”
“她?她告诉你她叫西门素云?”
“难道不是?”
“她叫陈玉芝,天龙帮主陈大辉的千金!”
笆棠骇然大震,颤声道:“她不是西门素云?”
“不是!”
说完,闪身急掠而逝。
笆棠窒在当场,做声不得,这可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自己所埋葬的,竟然不是西门素云,而是天龙帮主之女陈玉芝,这怎么可能呢?
青龙堡主卫非只有一个独子卫武雄,西门素云改嫁卫武雄之日,也正是自己到“玉碟堡”退婚之时,张灯结彩,大办喜事,是亲眼目睹的,这怎么错得了,怎的又变成陈玉芝呢?
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精舍中的笑声,又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哼声。
笆棠心中一动,精舍中的女子,据“百毒公子”说是卫武雄的胞妹卫媛媛,要揭开这谜底,只有问她,只不知“百毒公子”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念动之下,举步绕过假山,向精舍走去。
房门暗扣,声声低哼,从房中不断传出。
笆棠移步窗前,从窗孔向房内一张望,顿时大吃一惊。
房内,锦衣绣榻,分明是女子闺房,一个白衣少女,粉靥酡红,云鬓蓬松,在床上不停地扭动滚转,口中发出阵阵极其怪异的申吟。
那面孔,并不陌生,似乎在何处见过。
笆棠皱眉苦想,去记忆中捕捉这似曾相识的娇靥。
陡地,他想起来了,苦竹庵外,一个白衣负剑少女,在威迫“弃尘”女尼,动手之下,她一剑把他外衫洞穿了九孔,他一照面间,打得她吐血而逃。
是她,一点不错,想不到她会是卫武雄的胞妹,那击杀替身的人,也该是她了。
白袍怪人,“青龙堡”,“弃尘”女尼三者之间,似有一种极复杂的关系存在。
对那美绝天人的“弃尘”女尼,甘棠始终无法忘怀,因为她是第一个印上他心版的女子,她的身世来历,仍是一个谜,这谜也许今天可以得到解答。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卫姑娘!”
白衣女子充耳不闻。
连唤数声,仍无反应,对方似乎已丧失了神志。
笆棠顿感束手无策,他不愿闯入女子闺房,但又无法使她出来,思索再三,他打开房门站在门外,发话道:“卫姑娘……”
对方的神情,使他以下的话无法出口。
白衣少女卫媛媛,乍见甘棠现身房门,突地坐起娇躯,眸中射出一种火焰的异彩,两颊红晕欲滴,脸上似笑非笑,娇喘吁吁地道:“来呀!”
娇声媚气,令人绮念横生,荡气回肠。
笆棠倒吸了一口凉气,百毒公子不知给她服下了什么乱性毒药,好歹先用“辟毒丹”给她解了毒再说。
心念之中,举步进房,向床前一步步移去。
卫媛媛口中发出一长串歇斯底里的狂荡笑声,玉臂环张向甘棠扑来。
笆棠心头剧震,闪身避了开去。
卫媛媛扑空之下,踉踉跄跄地直撞到房门边,扭转娇躯,喘吁吁地道:“冤家,你……
你忍心折磨我吗?嗯!来嘛……不,你别走!”
“砰!”房门上了栓。
笆棠手足无措,脸红耳热,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卫媛媛杏眼歪斜,娇躯乱颤,忽地自解罗带,衣、裙蝉蜕般地月兑落地面……
笆棠大喝一声:“你做什么?”
卫媛媛连月兑带撕,抹胸、兜肚、亵衣,羊脂白玉般的肌肤。
笆棠血脉贲胀,冷汗淋漓,他想冲出房去,但对方紧紧堵住房口,而且已上了栓,事实上已无法通过。
情急之下,一掌拍向窗门,打算穿窗而出。
掌风过处,窗栏丝丝未损,这间精舍,赫然全是铁铸的。
这一来,他可真急煞了。
只这转眼之间,卫媛媛业已月兑得半丝不挂,诸般妙相毕呈。
笆棠几曾见过这般阵仗,急得几乎晕了过去,额上汗珠滚滚而落……
哧咛一声,卫媛媛电扑而至。
笆棠迫得展开“追风化影”身法,一晃到了她身后。
卫媛媛“噫”了一声,扭转身形,格格浪笑道:“俏冤家,我……不能再等待了,你好残忍!”
眸中欲焰熊熊,樱口半开,喘息可闻,像一头饥渴的野兽。
笆棠把心一横,迎上去伸指便点,当手指将要触及对方肌肤的刹那,他下意识地一窒,手颤抖得几乎无法认穴……
就在这一窒的电光石火之间,一个赛雪欺霜的赤果胴体已缠上了身。
“砰!”挟以一声惨哼。
笆棠全身发麻,双目紧闭,他不敢看,这一击是出于本能。
惨哼,不断传出,显见她伤势不轻。
笆棠钢牙几乎咬碎,恨极了“百毒公子”这种残酷而龈龊的手段,他此刻才意会“百毒公子”的用心,女友被人强娶,准备毒洗全堡之后,奸污对方以泄愤,这种大悖武林道义的存心,的确人神共愤。
他后悔不该出手伤及一个丧失神志的弱女子。
他再次睁开了眼。
卫媛媛樱口溢血,人已站起来了,目中欲火仍炽,鼻息咻咻,双臂无力地虚空拥抱,娇躯摇摇欲倒。
笆棠虽面对这种场面,但一丝邪念也没有起,武道特有的侠义感,加上怜悯之心,使他镇静下来。
上前两步,虚空戳出一指。
“砰!”
卫媛媛应指而倒。
笆棠松了一口大气,忙抓起地上的衣裙,胡乱覆上她的果躯。
然后,迅速地取出绿玉小瓶,倒了一粒“辟毒丹”塞入樱口之中,解了她的穴道,硬起心肠,按住她的娇躯。
卫媛媛双目电睁,欲张口呼叫,“辟毒丹”顺口而下。
笆棠急以掌按上她的“脉根穴”,逼入一股真元,助药力速效。
卫媛媛拼命地扭动娇躯,口里乱嚷着:“冤家,我的心肝,你……好……残忍……给我呀!傍我……”
“我快死了,你……给我呀……”
笆棠额汗如雨,全身剧颤不止,这阵仗,铁石人也把持不了。
半盏热茶功夫,卫媛媛情况丝毫未见好转。
笆棠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他想,也许中毒太深,药力不足,他又塞了三粒“辟毒丹”在她口中,加紧迫入真元。
又是盏茶时间过去。
卫媛媛猛地一挣,那一挣之力,巨大无比,甘棠猝不及防,一跌坐开去,卫媛媛娥虎扑羊似地抱住了甘棠,双双滚倒地面。
笆棠不由急煞惊煞。
血渍未干的樱口,覆上了他的口唇,少女特有的幽香。
笆棠双目尽赤,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疾点对方穴道。
但,怪事发生了,穴道竟然不受制,而对方缠夹的力道,大得惊人,以他的功力修为,竟甩之不月兑。
他紧抿着嘴,而滑腻的香舌,兀自在唇瓣间蠕动吮吸不休。
一股热流,自丹回升起。
笆棠暗道一声:“不好!”理性的堤防眼看就要崩溃了,那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目前,唯一的办法是施展“天绝掌”或“天绝指”,但,后果更不堪设想,无论掌指,一经施展,对方势非香消玉殒不可。
他岂能辣手摧花,取一个无辜而可怜的少女的性命。
他把“百毒公子”恨到了极点。
对方缠夹得更紧了,使他差点透不过气来。
“辟毒丹”竟然失效,这是他始料所不及的。
莫非“百毒公子”不是用毒,而是施的一种邪门手法?可惜,他没有参研过《歧黄篇》,对江湖中的一些独门邪功,也很陌生。
除了取对方性命,他无计可施。
热流透及全身,脑海渐感昏噩,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可怕的冲动。
他只见得天旋地转,眼冒金花。
那滑腻而灼热的胴体,此刻才显出真正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