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手下留情 第六章
当御影回来时,立刻发现异状。
酱瓜和酱汁散落在地上,瓮的碎片四散在屋外各个角落,御影心中一沉,拔出了剑,跃入屋子。
屋内干净,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妻子的东西都还在,后院还有晒在竹竿上未收的棉被,并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可是他的妻子不见了,马房里的马儿也不见了。
御影沉着脸,心中着急,在房屋四周到处搜索着,看见陌生的足印,显示有人来过,难道云绣被杜樱的人给掳走了?
不,不可能。
杜樱若是掳走云绣,一定会通知他,而杜樱并不晓得他娶了云绣,这事依然被他蒙在鼓里,很小心的不被杜樱发现,所以他才会将云绣藏在这个小村落,因为他知道,杜樱的人不会来这里。
地上没有血迹,可以想见带走云绣的人,并没有伤害她。
来人是谁?将云绣带到哪儿去了?马儿不见踪影,似乎也被带走了。
御影紧握拳头,下巴绷紧,神情阴郁而危险,倘若有人敢伤他的妻子一根毫发,他必然将对方五马分尸!
他望向天空,向天祈祷,请保佑他的妻子,一定要平平安安。
云绣啊,你现在人在何方?千万别出事,万一——他在心中呐喊着。
想到杜樱,御影立刻转身,倘若真是杜樱抓走云绣的,他必须快点行动。
当日,他找了匹快马,连夜赶路,途中换了三次马,五日来不眠不休,终于在第六日赶到杜府。
守门的下人见到御影,忙请他入内,一进杜府大门,他像以往一样,直接到前院大厅里。
在下人去通报之前,他在前厅等着,不一会儿,负责服侍杜樱的丫鬟月儿来到,向御影福了福。
“御爷。”
“小姐呢?”
“小姐刚起身,正准备梳洗呢,请御爷稍待一会儿。”月儿恭敬的回答。在杜府里,大家对于御爷一向是心存倾慕和敬畏的,月儿也是,她是小姐的丫鬟,比其他人更有机会见到御爷,她在心中偷偷喜欢着御爷,跟御爷说话时,总会脸红。
御影平日不会多瞧其他女人一眼,他一向独来独往,当然也不会多瞧杜樱的婢女一眼,不过他今日来另有目的,也因此破例的跟眼前的婢女多说几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
月儿受宠若惊,没想到御影竟会询问她的名字,忙害羞的回答:“启禀御爷,奴婢叫月儿。”
“月儿……”他细细品味,继而逸出罕见的一抹淡笑。“好名字。”
月儿羞得两颊泛热,从没想到御爷会注意到她,一颗心慌得怦怦跳,手脚都不知摆哪儿好。
御影将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看进眼底,平日他从不特意招惹女人,但因为心系云绣的下落,只好破例对这个暗地喜欢他,并且毫无招架之力的婢女施点迷魂计了。
“月儿,御爷有事问你,你老实答我可好?”
“啊……是,御爷有什么事请尽避问,月儿若知晓,一定知无不言。”
败好,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府里最近可有抓来什么人?”
“这……”月儿犹豫了下,刚才信誓旦旦说知无不言,这会儿却吞吐了。
御影心中一凛,嘴上的笑意更加迷人了,大掌轻轻执起月儿肩上一绺头发,在掌指间轻轻的揉搓着。
“月儿不是说,对我必定知无不言吗?”
发丝的揉搓,麻痒传到月儿头皮上,令她忍不住轻颤了下,望着御影带笑迷人的眸子,决定告诉心上人。
“是……小姐最近抓到了一个人。”
大掌猛地抓住月儿的肩膀。“是谁?”
“御、御爷?”
御影心中焦急,再也沉不住气,一想到云绣有可能遭遇不测,他最后一丝理智终于瓦解,顾不得其他了。
月儿被他给吓到,因为御影突然变得好凶,那原本就严峻的神情更加凌厉慑人,令她害怕得不知所措。
“御爷,奴婢也不清楚呀,奴婢只听说小姐抓到一个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看月儿的表情不像说谎,御影知道在月儿这里再问不出什么,只有自己去调查,或是从杜樱那里下手了。
他灵敏的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接近,立刻放开月儿,原本严厉激动的神色也恢复冷静,不一会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杜樱。
“你来了?怎么这么突然?”杜樱看了御影一眼,又望向月儿,拧起秀眉。“怎么没帮御爷倒茶?站在那儿发呆做什么?”
月儿尚未从慌张中回神,不知如何回答,还是御影先开了口,把杜樱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是我不让她倒的,正要遣她离开,你就来了。”
“是吗?好吧,月儿你退下吧。”杜樱不疑有他,对月儿挥了挥,命她退下。
月儿这才向小姐福了福,赶忙告退,溜了出去。
杜樱瞧着御影,奇怪地问:“你不是要回南宫凌那里吗?怎么又突然返回来找我,还是挑一大清早?是否出了什么事?”
御影沉声问:“我听到消息,你抓了人。”
杜樱眼儿一亮,脸上有着意外,不一会儿笑道:“这么神通广大,我人才刚抓到,你就知道了,真是瞒不过你。”
粗厚的大掌悄悄收拳,峻冷的神情尽量不让人看出他的心事。“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对付玉面君,凡是跟他有关的事,你不该瞒我。”
“谁说我要瞒你的,人是这几天才抓到的,根本还来不及通知你。”
“抓到的人呢?”
杜樱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身,对身后的他丢了一句。“随我来。”
御影跟在杜樱身后,不管他现在多么心焦害怕,都不能让杜樱看出来,因为这样于事无补。他一颗心系在妻子身上,至少现在晓得妻子还活着,否则杜樱不会带他往密室去,那儿是关人的地方。
他的心高高的吊着,面容阴沉,随着杜樱来到密室门前,守门的护院为他们开了门,御影的心也沉到谷底。
这密室又暗又潮湿,人关在这里,只有苦受,他的下巴绷得好紧,黑不见底的眸子烧着一团怒火。
“喏,就是这个人。”
御影呆住,瞪着躺在石床上的人——那人并不是云绣,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全身泛白,像死人的男人。
刹那间,压在他心口上的沉重大石消失了;云绣并不在杜樱手上,她没被抓到,这表示带走云绣的另有其人。
“他是谁?”
“上官隆。”
“什么?”他讶异。
“他是上官宓的二哥,我的人抓到他时,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全身发黑,现在却又像个木头人一样动弹不得,还全身泛白,看起来像死人,但其实没死,只是不能动。”
御影审视上官隆,果然瞧见他暴睁的双目,眼珠子隐隐颤动,照这情形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他中毒了。”
“没错。”杜樱呵呵笑道:“你可知他中的是谁的毒?”
御影看向杜樱。“谁?”
“上官宓,意外吧,他居然是被自己妹子下的毒。”
听到上官宓的名字,的确出乎他意料之外,但同时他也眼尖的注意到上官隆身上的异状;别人或许不会注意,但是他却不可能忽略,在上官隆的衣服上沾了某种酱汁,他仔细辨别,立即想到云绣失踪后,屋子的前院地上散布着酱瓜和酱汁。
蓦地,他恍然大悟,将整件事串连起来,虽然不明白上官隆为何会牵扯其中,但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是上官宓带走云绣,这表示云绣是安全的。
思及此,他整个人暗暗的松了口气,原本峻冷的神色也缓和下来。
只要知道云绣是平安的,他就放心了。
两人从密室走出来,杜樱显然对于抓到上官隆这事感到很高兴,他跟在杜樱身后,直觉杜樱另有计划。
“你又有什么新的打算?”
“呵呵,还是你了解我,不用我说也能猜出我有新的主意。原来上官家起内哄,自家人毒自家人,真是太好了,我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对付南宫凌。”
他立刻恍悟。“你想对付的,其实是上官宓吧。”
杜樱脸上的笑容消失,瞪了他一眼,冷然道:“是又如何,对付上官宓就等于对付南宫凌,你有什么意见?”
他一派沉稳不动如山,脸上没有表情。
“没意见。”
杜樱哼了哼,冷然的表情上又堆起冷笑。“上官家的毒药天下一绝,上官隆落到我手上,正好可以利用。我几次派人断南宫凌的商货,就是不想让他好过,倘若上官宓出事了,必然叫南宫凌痛苦难当。”
“你和南宫凌的恩怨,不该伤及无辜。”
杜樱脸色骤变,狠狠地瞪向他。“伤及无辜的是他,是他对不起我,我才是最无辜的。他带给我的羞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不让他尝尝椎心刺骨的痛苦,我绝不甘心。”
御影沉默着,只是静静的与她对望。
“三年前我救过你大哥的性命,才不致让他丧命于强盗手中,你发过誓要为我做一件事偿还恩情,就是在南宫凌身边卧底,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只是我没想到,你连无辜的人也杀,你只说过和南宫凌有仇,为何连不相干的人也要杀?”
“哼,那是我的事,不必你管!”
御影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有了定见,知道多说无益;想不到这女人如此心狠手辣,他为了偿还恩情才答应帮她卧底传递消息,如今看来,已没有必要再当她的卧底了,不过这些他没必要告诉她。
杜樱拧眉,见他不说话,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
“既然如此,你快回南宫凌那儿去吧,我还得靠你里应外合呢。”
御影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屋外,离开杜府。不用杜樱吩咐,他也准备回去找南宫凌,但这一回,他是为了云绣才回南宫堡。
事实上自发现杜樱伤害无辜后,他便开始瞒她许多事,其实他已不欠她什么,本来可以一走了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为了保护云绣,他不能跟杜樱撕破脸。
想到心爱的妻子,他跃上马背,驾着马疾驰而去,一颗心紧紧念着爱妻。
南宫堡,雄伟立于北方,占地广,周围环绕着树林,远远便能望见它的壮阔。
奔驰了半个月后,御影终于来到那矗立北方的南宫堡,刚进了南宫堡的势力范围,他就听说南宫堡有了位新夫人,人美、聪明,甚得南宫家人的疼爱。
这位南宫夫人当然就是上官家的五小姐上官宓了,云绣自然也在堡内。
御影骑着马,当马儿来到南宫堡前,守门的人认得他,自动开门让他进入。
进了南宫堡,下了马,将马儿交给马夫去照料后,他直接往主厅走去,一进入主厅,便瞧见南宫凌。
“少主。”他单膝跪地,如同以往那般,向少主覆命。
戴着玉面具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总算回来了,人找到了吗?”
“属下惭愧,这几个月来,属下一直多方探查和打听云绣姑娘的行踪,始终没有下落,属下办事不力,有愧少主厚望。”
“这不能怪你,起来吧。”南宫凌走上前,伸手轻扶他一把。
“谢少主。”
他才站起身,猝然胸口一痛,下一刻他已狼狈退后,大惊之下赶忙运气稳住身子,惊愕的抬起头,望着南宫凌。
“少主?”他中了南宫凌一掌。
“来人,拿下他!”
突然四面八方冲出人马,人人以刀剑相向,将御影团团围住,就连外头都布满了弓箭手,摆明了早已安排好围捕的阵仗,要他插翅也难逃。
御影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了底,恐怕他的身分已泄露,但是尚未搞清楚前,他不会轻易招认,依然故作一脸茫然。
“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哼,你还有胆子回来自投罗网,到现在仍面不改色?!不愧是我南宫凌看中的人。”
“属下真的不明白,这其中恐怕有误会。”
“我也希望是一场误会,只可惜——”
“只可惜是事实,我的云绣绝不会对我说谎。”随着娇美的声音传来,两个男人的谈话也中断,南宫凌望向自己的妻子,薄唇勾起浅笑,玉面具上的那对黑眸,也闪过温柔的眸光。
屋内帘后走出两个美人,一个是已有南宫夫人风范的上官宓,她来到丈夫南宫凌的身边,而身旁跟着的自然是与她亲如姊妹的丫鬟云绣。
御影紧盯着云绣,她果然在这里,并且完好无缺,令他心喜,但同时也感到诧异,因为他望见的是一张没有太多表情的冷淡容颜。
云绣冷冷盯着他,散发出的是敌意,她的目光不带任何对他的感情,像在看陌生人一般的疏离。
御影这才恍然大悟——她回复记忆了!
他万万想不到,她会有回复记忆的一天,望着她那像在看陌生人的冷漠眼神,令他心中一痛;难道他与她共度的那段日子,不能让回复记忆后的她改变心意吗?
她宁可选择忠于上官宓,而不是他这个丈夫?
在玉面君身边卧底三年,想不到如今却栽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手上,他两手悄悄紧握成拳,下巴紧绷着,眼中有着痛苦。
上官宓来到夫君身边,向夫君请了个安,便笑嘻嘻的对御影说道:“我的人,可以证明你心怀不轨,是别人派来的卧底,是不是呀云绣?”
“是的,少主、夫人,奴婢亲耳听见,他与人同谋,卧底在少主身边,利用天山五怪劫走商货,杀了三十几口人,再利用阴阳双煞借刀杀人来谋害夫人。这一切,都是他和另一个女人所共谋的,无意中被奴婢偷听到他们的计谋,奴婢为此差点被杀人灭口,幸亏奴婢命大,被追杀途中急忙跳入河中逃过一劫,才没遭到他们的毒手。”
上官宓哼道:“大家听到没?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接着眼眶一红,气愤的望向夫君。“这人差点杀了云绣,夫君可得为我作主。”
“夫人,我没事。”
上官宓回过头,难掩激动。“怎么没事?你身上的伤痕证明你曾受过重伤,差点死掉。”
云绣轻轻握着上官宓的手,温柔的小声说道:“别哭呀小姐,云绣不在意的。”
在厅堂上,众人前,她像大家一样称上官宓夫人,可是当私下时,她便亲匿的称她小姐,就像以往那样,软声软语的安慰小姐。
“你不在意,我在意呀!懊好的姑娘家,身上多了、多了……以后怎么嫁人?”上官宓更伤心了,眼泪都掉下来了。
云绣忙为她拭泪,笑着安慰:“云绣终身不嫁,一辈子伺候夫人,只求夫人不嫌弃。”
“我疼你都来不及,岂会嫌弃你?”上官宓怎不知云绣的性子,这善良的丫鬟说这话,还不是为了安慰她,不想让她难过,思及此,一双泪眸忿忿不平地瞪向御影。“我今天就为你报仇,杀了那家伙!”
御影始终静静地站在那儿,不说一句,一双眼始终盯着美貌依旧,却对他回以生疏冷漠神情的妻子,他的眼神黯淡下来。
猝不及防下,他被南宫凌打了一掌,而四周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人家早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南宫凌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御影沉默着,所有人都以为他此刻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可他的思绪,自始至终只专注在一个人身上。
岳云绣,他的妻子,她的神情为何如此冷漠?
当她回复记忆后,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有仇恨和敌对吗?
她对他,难道不存一丝夫妻的情分?
不,云绣不该是这样的!他心中充满疑虑,不相信他的妻子会如此狠心对他,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他非弄明白不可。
“是的,我是别人派来的卧底。”他沉声道。
此话一出,引起众人哗然,南宫凌也射出凌厉的目光。
“是谁派你来的?”
“恕御某无可奉告。”蓦地拔剑出鞘,霎时剑影飞天,试图杀出重围。
“留活口!”南宫凌命令。
“相公?”
“必须查出幕后主使人是谁,你待在这儿!”话落,南宫凌已飞身而去,试图阻止御影逃走。
“啊,相公!”上官宓银牙一咬,跺了跺脚,她知道相公说得是,幕后主使人才是最大的敌人,所以不能杀了御影;四周准备的弓箭手无用武之地,要射死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射伤一个人,还不能伤到要害,这就很难了。
“云绣,你待在这儿,我去帮相公。”说着拔出剑,追随南宫凌的脚步而去。
岳云绣担忧的看着小姐,她原本也想跟去,但碍于小姐的命令,只能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众人围捕御影。
她听说御影本是南宫凌最得力的手下,武功高强,除了南宫凌,无人能敌。
虽说小姐要她留在原地,可是自幼当了小姐的丫鬟,跟在小姐身边,她与小姐情深义重,誓死要保护她,因此不听命令,拔了剑去助小姐一臂之力。
正试图突围的御影,心知南宫凌身手与他相当,加上人多势众,若要逃走,决不能久战,幸好长久卧底在南宫凌身边,对南宫堡地形熟悉,熟知每一条地道,于是他全力施展轻功,朝最近的一条地道掠去。
南宫凌查知他的企图,若真给御影月兑逃了,便无法找出幕后主使者,不管如何,是死是活都不能让他走,于是立刻大声命令。“放箭!”
在屋顶上待命的弓箭手,立刻朝他射去,此时刚好来帮忙追捕他的岳云绣却闯入这一片箭雨当中,蓦地花容失色,心叫完了!
仓促间她忙要以剑挡箭,但随即有股力量将她拉到身后,以快剑将箭雨扫开。
她身形剧震,没想到救她的居然是御影,霎时整个人因为内心的震撼而傻住。
为了保护她,他放弃了逃走的时机,情势刹那间逆转,在他急着为她挡箭的时刻,劲风袭来,他来不及回身抵挡,又中了南宫凌一掌,扑倒在地。
大势已去,他错过了逃走的机会,如今围在四周的剑尖大刀全指着他,他已插翅难逃。
南宫凌冷冷喝令:“拿下他。”
就这样,他被众人押往南宫堡的地牢,而岳云绣始终站在原地,目送御影的身影,内心的震撼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