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求婚 第六章
“你真的那么说?”
“说什么?”
“说你会一辈子恨她。”
“什么恨一辈子?哪有这么戏剧化?我只是说我不会原谅她。”
“那不是差不多的意思吗?”
“差很多好吗?”
袁少齐为自己辩解,却不知怎地有些心虚,声嗓低哑了,饮入嘴里的酒精开始灼烧喉头。
他身旁,一个俊秀的男子笑笑的望他,戴着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眸却清锐有神,不输猎鹰。
乔旋,袁少齐屈指可数的好朋友,两人年少时曾在少年辅育院有过几个月的同室之谊,出院后也一直有来往,虽然彼此的兴趣天差地远,但很谈得来,即使袁少齐这几年在国外工作,仍用电子邮件联系友情。
袁少齐很珍惜这个朋友,与前妻的一番爱恨嗔痴也没旁人可以倾诉,只能说给他听了。
两个男人于是在入夜时分,约在饭店酒吧,坐在窗边,俯望这城市如流星般点亮的灿烂霓虹。
“所以你对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乔旋单刀直入,问得很犀利。
袁少齐苦涩的抿唇,举起酒瓶,为自己与好友斟酒。“我当然……还是不能原谅她。”
“这个你刚刚说过了。”乔旋似笑非笑。
袁少齐横扫好友一眼,明知他是在揶揄自己。“我的感觉很复杂,老实说,知道她现在过得不好,我觉得——”他惘然顿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同情她?”乔旋接口。
“有一点吧。”
“但又觉得她是自找的?”
“……”
“当年她就是受不了跟你过苦日子,才会坚持跟你离婚,结果没多久,自己家也破产了——想想,这也算是她的报应吧。”
报应?
袁少齐闻言一凛,转头瞪视好友。“别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乔旋闲闲的摇蔽酒杯。“当年他们全家都瞧不起你,说你这个穷小子配不上她,结果现在情势逆转,你是国际连锁饭店的总经理,她却为了家计不得不出来接案子赚钱——你不觉得有种报复的快感吗?”
报复的快感?
袁少齐胸口一震,虽说好友这话说得讽刺,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是隐约有几分畅快的,就算不是针对前妻,也是对她势力的家人,尤其是那个曾经拿高尔夫球杆狠狠敲他的男人。
他不觉伸手抚弄额角的凹痕,直到如今,这缺口仍记忆着当时的屈辱与伤痛。
他微微咬牙,大手把玩水晶酒杯。“其实跟语臻离婚这几年,我时常在想,如果有一天再见到她,再见到她父母跟哥哥,我一定要让他们看清楚,我袁少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现在的我,给得起语臻她想要的生活。”
七年来,便是这样的执着支持他一步一步往上爬,他要证明给他们全家人看,当年事他们错估了他的潜力。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邀请他们一家人到饭店度假。”乔旋已有所指的提醒。
“这是干么?示威吗?”袁少齐不赞同的蹙眉。“我有那么幼稚吗?”
“男人本来大部分时候都很幼稚。”乔旋感叹。
“这话是谁说的?”袁少齐冷哼。“又是你那只女王蜂?”
“你说玲玲?”
“还用问吗?能让你把她的话奉为懿旨的,除了赵玲玲还有谁?”
赵玲玲,当年是风靡整座少年辅育院的少女,聪明灵气,却也妖美惑众,从小就懂得凭借绝世容貌周旋于一干利欲熏心的男子之间,长大后更不用说,男人基本上被她当玩物,为的只是利用他们建立属于自己的夜世界。
如今,她是好几间酒店的妈妈桑,长袖善舞,无数政商名流拜倒于石榴裙下。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听话。”乔旋啜口酒,自嘲的勾唇。“我有时候也恨她。”
“你恨她的话,会不顾危险的冲进火场救她?”袁少齐嘲弄的拿起酒杯。前几天的新闻画面几乎惊吓了他,一场无预警的大火毁了一间夜店,幸好当时是白天,店里没客人,一位幸运逃生的小姐哭诉妈妈桑还困在火场里,乔旋正巧路过,自告奋勇前往救人,也顺利救出受困的美丽女子。
媒体记者们激动的将“国会王子”的义举,形容成英勇的骑士风范,可袁少齐知道,这完全是出自私心。
“幸好你最后没事,只是喉咙灼伤,要是毁了这张帅脸,你下届立委还要不要选啊?”
“下次不选立委了,要选县市长。”乔旋嘻笑,显然没把自己能为赵玲玲舍命当一回事。
袁少齐见他满不在乎,也只能叹息。“你还真是平步青云啊!有个豪门老婆相挺,果然不简单。”
“水晶的确很支持我。”提及家里那位温柔聪慧又不失俏皮的娇妻,乔旋面容一整,变得严肃。“我很幸运能娶到她。”
“可你的心还是在赵玲玲身上?”袁少齐听出弦外之音。
乔旋淡淡一笑。“一个人的心,有时候是由不得自己控制的。否则你应该也会恨你前妻到底,对吧?”
“……错。”
“哪里错了?”
他可以不恨她。
但并不表示他会原谅她,不表示他的心会向着她,他的心,百分之百由自己主宰。
他不像乔旋,不惜为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女人出生入死,那太傻了,无可救药。
袁少齐阴郁的寻思,掌心握着两颗磁性健身球,来回碰撞,敲出清脆声响。
每一声,都在他不平静的心海激起朵朵浪花。
有人轻叩门扉。
他心神一凛,威严的扬嗓。“进来。”
走进办公室的是行销部陈副理,她带来一份企划案。“总经理,这是汪小姐的提案,您前几天通过的,关于版面设计,她想在这里做个小小包动,所以我来请问总经理的意见。”
“你觉得怎样?”袁少齐不答反问。
“我?”陈副理愣了愣,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是觉得做个改变也不错。”
“既然这样,就照你们的意思吧!”袁少齐干脆的指示。“以后也不必来问我了,这种事行销部全权处理就可以。”
陈副理眨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当初是这个总经理非要干涉这个企划案的,不是吗?甚至命令汪小姐提案时直接对他报告,怎么他现在又忽然决定放手了?“那么这件案子我们就继续执行,不再打扰总经理喽?”
“嗯。”袁少齐颔首,顿了顿,又下指示。“对了,垦丁春悦那边也有类似的行销企划想外包,你不妨把汪小姐推荐给他们。”
“垦丁那边吗?”陈副理有些茫然。这回总经理跟汪小姐折腾了这么久才通过提案,她本来还想以后恐怕没有跟汪小姐合作的机会了,没想到——
“可是这样好吗?我以为总经理不喜欢汪小姐。”
“谁说我不喜欢她?”袁少齐飞快的反驳。
陈副理一怔。
袁少齐忽的警觉自己话中意思恐遭误会,连忙解释。“我是说,我对她个人的印象不影响她的工作评价,她的确很有两把刷子,也很努力配合我们的要求,所以我才愿意给她机会。”
“是,我知道了。”陈副理微笑,她很高兴总经理也跟自己一样欣赏汪语臻,她一直觉得汪语臻是个认真的女人。“那我先告退。”语落,她盈盈转身。
“等待!”袁少齐唤著她。
“是,总经理还有什么吩咐?”
“关于垦丁那件事,你不必跟汪小姐提起是我推荐的。”
“为什么?”陈副理不解。
因为他不想让她以为他很看重她,而且他有预感,那女人不但不会因此感激他,反而会怪他多管闲事。
一念及此,袁少齐一哂,嘴角勾起冷冽的自嘲。
“他说没意见?”
“是,总经理说由我们全权做主。”
懊意外啊!
汪语臻嘲讽的轻嗤,他不是最爱对她挑剔东挑剔西的吗?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是怎样?天要降红雨了吗?
陈副理看出她神色不屑,忍不住想为老板说好话。“汪小姐,其实你也别怪我们总经理要求太多,他并不是那么刻薄的人,平常对饭店员工也挺好的,而且他也推荐——”她倏地顿住,惊觉自己差点嘴巴不牢。
“怎么?”汪语臻好奇地追问。
她摇摇头。“总之,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汪语臻嫣然一笑,对这位比她大上几岁的熟女姐姐颇有好感。
“谢谢你了。”
“你不用谢我,把这件Case好好做好就好。”陈副理回她一笑。
“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汪语臻慎重的承诺。
别说她不想辜负陈副理的期待,就算为了争一口气给那男人看,她也绝对要把这本宣传手册坐到尽善尽美。
她花一整天时间,在饭店内各部门查访,观察员工工作流程、客人的反应回馈,一一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经过即将打烊的餐厅时,她才赫然醒悟,自己从中午过后就未曾进食了,此刻胃袋正咕噜作响,发出沉痛的抗议。
“忍耐点啊!”她按揉胃部,半玩笑似的安抚。“等会儿回家就喂你吃饭了。”
“你在干么?”一道冷淡的声嗓蓦地拉扯她的神经。
她吓一跳,愕然回首,迎向袁少齐无表情的脸庞。
怎么会是他?真倒霉!
她暗暗懊恼,极力克制不规律的心韵。“晚安,袁总经理。”客气的打招呼。
他却是不客气的嘲讽。“这么晚了你还没走?你不是有门禁的吗?”
“感谢袁总经理关心,我已经跟家里报备过了。”她要笑不笑的牵唇,决定做个文明人,不跟野蛮人计较。
但他偏偏要惹毛她。“所以你打算在我们饭店逛到什么时候?”
“待会儿就走了。”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落。“我想拍几张饭店的夜景。”
“既然如此,应该到最顶楼的旋转餐厅,那里景色最好。”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走吧。”
“嗄?”她一愣。“去哪里?”
他横她一眼,仿佛嫌她反应迟钝。“跟我上旋转餐厅。”
小时候,父亲曾经这样告诉她,他说,每个孩子都是上帝派来人间的小天使,为了怕他们在人间遭受危难,上帝于是赐给每个孩子一颗守护星。
“那哪一颗是我的守护星星?”她兴奋的追问。
“你看看天空,第一眼看到的那颗就是了。”
“那就是那颗喽!”
“嗯。那颗星星会一直守护着你,直到你长大那天有个王子跟你结婚,星星就会把守护你的任务交给他。”
“所以等我长大后,就是我的王子来保护我吗?”
“是啊。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通过我的考验才行。”
“为什么?”她天真的看着父亲忽然变得别扭的表情。
“因为臻臻是爸爸的宝贝,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让某个傻小子抢走?”
“那臻臻就一直陪在爸爸身边好了,我不要王子了,爸爸当我的守护星星吧!”
“呵呵,傻女儿……”
爽朗的笑声不知何时,从记忆里渐渐淡逸了,在夜幕下扬首,也看不见几颗星星,唯有城市的霓虹,闪着灿烂却廉价的流光。
汪语臻举起相机,拍旋转餐厅的内景,拍落地玻璃窗外璀璨迷离的夜景,数位相机的观景窗锁着她的眸,却锁不住她出走的心神。
握着相机的手开始颤抖,轻轻地,随着心韵惆怅的起伏。
她咬了咬唇,放下相机,回过头,勉强牵起粉色的樱唇。“我的拍照技术不行,先试拍几张就好,到时再请睿安帮忙。”
“睿安?”袁少齐一直默默观察着前妻,听她提起这个陌生的名字,剑眉微挑。
“蔡睿安,我一个朋友。”她笑着解释。“他是个自由摄影师。”
他灵光一现,眸光乍凛。“就是那个开银白色跑车接送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汪语臻错愕,几秒后,才恍然忆起自己似乎曾那般随口敷衍他。但她并不想多加解释,让他误会也好,免得这家伙以为她很没行情。她悄悄对自己扮鬼脸。
“你说他是自由摄影师?”袁少齐若有所思的追问。
“是啊。”
“我没听过他的名字。”
什么意思?他这是讥讽睿安没名气吗?
一股闷气霎时横梗汪语臻胸臆,急着为好友辩解。“他拍得很好,过两个月就会出版自己的摄影集。”
“是吗?”袁少齐轻哼。“你似乎很看重他的才气。”
“他是真的很有才气!”她拉高声调。
“知道了。”他收拢眉宇,眸光更阴沉。“你不必这么费尽唇舌为自己的男朋友辩护。”
“他不是我——”
“怎样?”
“算了。”她闷闷地撇过头。
他凝视她透着淡樱色的脸蛋,心弦一阵奇异的拉扯。“所以你现在拍完照了吗?”
这意思是要赶她走吗?她冷嗤。“拍完了。”
“那可以过来试吃了。”他突如其来的牵她的手。
她吓一跳。“你干么?”
他不理会她的讶异,径自牵着她来到一张临窗的餐桌,轻轻推她落座。“饭店新推出春季套餐,我刚请主厨做了一份,你来试吃一下。”
“为什么要我?”她惊愕地看着服务生端来琳琅满目的餐盘。“饭店有那么多员工可以帮忙试吃——”
他打断她。“你不是要帮我们写宣传手册吗?难道餐饮部分不用介绍?我不想看那些虚伪的广告词,亲自尝过我们主厨的手艺,才能写出真正打动人心的文章,不是吗?”
她无话可说,汪语臻哑然。这男人口才实在太伶俐了,她没法跟他争。
“知道了,我会试吃,行了吧?”她翻白眼,表面上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其实却是暗暗欣喜。
她刚巧肚子饿了,能有机会试吃主厨开发的新套餐,可说是一举两得。
若不是这男人一直摆一张不屑的表情,她甚至以为他是体贴她忙于工作无暇进食,所以才特意安排这一餐。
但当然,他不可能对她如此贴心。
汪语臻抿抿唇,首先拿起相机,仔细拍下桌上每道餐点,欣赏主厨绝妙的摆盘装饰,才拾起刀叉,朝前菜进攻。
前菜是几样精致小点,淋上主厨特意从樱花瓣蒸馏出的樱汁,味道走清淡路线,却丰富有层次。
汪语臻尝了前菜,又喝了清汤,稍微填了饥肠辘辘的胃袋后,全身细胞仿佛也随之舒展,一股幸福感油然洋溢而生。
她不禁忆起从前。
“以前我爸还在——”她顿了顿,改口。“我是说,我们家还没破产的时候,我爸常带我们来这间餐厅吃饭。”
盎家千金,不意外。
“你大概天天吃高级料理,吃到都想吐了吧?”
袁少齐无声地冷哼,坐在前妻对面,服务生为他备了壶高山乌龙,他斟了杯茶,细品茶香。
“那不是吃什么的关系,是一家人团聚的感觉。”她听出他话里的不以为然,赏他两枚冷眼。
“是吗?”他依然是那副恼人的口气。
她瞪他,原想呛他两句,但思及他从小失去母爱,父亲又不够关心他,不觉胸口一融,放软嗓音。“你可能没法理解,但亲情真的是很可贵的,那几乎是无条件的。”
他皱眉。“你不必跟我炫耀这个。”
“我不是跟你炫耀,我是——”她蓦地噎住,眼眸隐约流漾泪光。“我只是很希望我们家人还能像从前一样,经常聚餐。”
“如果你想的话,我送你招待券。”他不懂她的遗憾,冷淡地提议。“你可以邀请家人一起来。”
“不用了。”她婉拒,已经太迟了。“而且你为什么邀对我这么好?”
他听闻,顿时愣住,略显仓皇的神情竟似有几分窘。“这不是对你好,这是一种报复。”
“报复?”她凝眉。
他举杯啜饮乌龙茶,似是借此镇定自己的心绪,然后扬起眸。“我不介意让你家人看看,我现在绝对供得起你过富裕的生活。”
她怔忡地迎视他犹如极地般冰寒的眼潭。原来直到如今,他依然以为当初她是吃不了苦,才决定跟他离婚。
她放下刀叉,双手藏在桌下,揪紧裙摆。“我要的,并不是富裕的生活。”
“不是吗?那你当年为何离开我?”犀利的言语正如同他的眼神,寒彻入骨,冻凝她的心。
她觉得冷,身心都疲惫。“随便你怎么想吧。无所谓了。”
他不喜欢她一副极力跟他撇清的姿态,她就这么坚持在两人之间划下界线吗?
“汪语臻,你话说清楚!”他呛声。
“你怎么不要自己的脑袋先想清楚一点?”她也恼火了。
“你这意思是——”
“还不懂吗?我骂你是笨蛋!”
懊痛快!
自从与他重逢后,她总是吃瘪,好不容易终于有一次能在言语交锋占上风,也算扬眉吐气了。
想到那夜袁少齐气得青筋暴突,却一时哑口无言的表情,汪语臻不禁好笑,快乐地哼起某一首流行歌。
“你在唱什么?”坐在驾驶座上的蔡睿安好奇地瞥望她。
“没什么,随便哼哼。”她凝视窗外,前方忽然出现一线蓝色,然后,整片整片的蔚蓝毫无保留地渲染进她眼里。“是海耶!”
“是啊。”蔡睿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今天天气很好。”
“嗯,海超蓝的。”她笑着颔首,心情飞扬,舒爽的深呼吸,感觉自己的胸襟仿佛也如汪洋一般深远辽阔。
“看来你心情不错啊!”蔡睿安取笑。
“是很好啊。”汪语臻眨眨眼。“五星级饭店免费招待我去度假耶!”
“你不是说是为了工作?”
“寓玩乐于工作,这不是最美好的一件事吗?”
“我可就不行了,这次去垦丁,只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就要开始连续三天的拍摄行程了。”蔡睿安一副哀怨的口气。
“拜托,我也不是闲着的,明天早上也得跟饭店的主管开会好吗?”她丝毫不予同情。
“你开会顶多一个早上吧?”
“谁说只有一个早上?接下来我还得先查访过饭店上上下下,不先做功课,到时怎么能提出好的提案?而且这次没有其他人来陪我壮声势,全靠我单枪匹马闯天下。”
“就算有人陪你去开会,到后来还不是你自己做这个案子?”
“所以说我很辛苦啊!”
“我们这是在比谁比较可怜吗?”
“一个大男人跟女生比可怜,你不觉得自己很没格调吗?”汪语臻嘲弄,笑容如花绽放,俏皮可人。
蔡睿安心跳霎时一乱,看着她的眼,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依恋。
可惜汪语臻没察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放假了,这阵子工作一直太忙,虽然抛下母亲在家有些歉疚,但她真的需要透口气,好好放松紧绷的神经。
靶谢宝姨愿意加班帮她照料母亲,她才能无后顾之忧。
两个小时后,银白色跑车在垦丁春悦门前停下,汪语臻盈盈下车,第一眼便爱上了这座与海滩相连的度假饭店,大厅的装潢走东南亚海岛的慵懒风情,处处可见绿色植栽,空气中浮漾着阵阵花草芬芳。
她深嗅一口,胸臆舒畅。
“汪小姐吗?”大厅值班经理亲自迎接她。“欢迎你,专程从台北下来,一定很累了吧?我们总经理交代先让你好好休息。”
“请问林总经理现在方便吗?我想先见见他。”她客气地问,一直很奇怪对方为何对她如此礼遇,难道真有那么欣赏她为台北春悦做的宣传手册?
“很抱歉,他现在正和我们副总裁开会。”
“副总裁?”一阵不祥的凉意蓦地窜上汪语臻背脊。“你说的该不会是台北春悦的总经理吧?”她记得他名片上也挂了集团副总裁这个职衔。
“没错,就是他。”值班经理笑着确认她的疑虑。“汪小姐也见过我们袁副总裁吗?”
岂止见过?他们之间还曾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汪语臻郁恼地咬唇。“怎么这么巧,袁先生也来了?”原本想放松心情度个假,岂料又遇上冤家。
“晚上有场悲装舞会,他是跟我们董事长千金一起来参加的。这也是我们林总经理邀请你今晚入住的原因之一,他希望这场舞会能激发你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