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幻婚姻 第三章
他是个奇怪的男人。
柯采庭经常如是想,纵使她失去了记忆,纵使她对关于自己的一切都是懵懵懂懂,但她发现,这些日子一直占据她心思的,不是空白的过去,而是那个身为她丈夫的男人。
比起探索自己的过去,她更在意他对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他有时刻薄,有时体贴,有时爽朗地开她玩笑,有时又阴沈地板起脸。
他看似洒月兑不羁,却又有细腻的一面,与她欢爱时,总是温存地照顾她所有的需要。
入夜的时候,他绝对是个百分百的情人。
但每当朝阳升起,他便会成为一个谜,一道难解的谜,而她驽钝的脑袋,不知从何解题。
他说她很聪明,可她怎么觉得自己笨得很,否则怎么会完全捉模不透自己的枕边人?
她甚至连他的兴趣都不晓得,除了画画,他还从事其他活动吗?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经常接到神秘电话,然后出门,一去就是一整天,到底都在做什么?
她曾经试著探问,他却只是用那种令她坐立不安的眼神盯著她,然后笑笑,说他也有个人社交的自由,不必要一一向她这个老婆大人报备。
“我们很久以前就说好了,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我们互不干涉。”他如此宣称。
她只能默然以对。
不管从前他们是基于何种理由立下这样的规矩,现在的她都无从置喙,想起她发现的那本记载著满档社交行程的手记,很显然她才是那只关不住的花蝴蝶,漫天飞舞。
所以她没资格管他。
虽然没资格,她仍是很在意,默默关切他的一举一动——
“姑爷呢?”
这天早晨,柯采庭独自起床,昨夜丈夫并未来敲她房门,她感到些许落寞,接过小菁送来的早茶,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他的下落。
“姑爷在工作室。”
“工作室?在画画吗?”
“大概吧。”小菁不确定。
事实上,谁都不能确定,因为李默凡不许任何人进入他的工作室,就连负责打扫的女佣也不行,那里就像是他的圣地,闲人勿进。
他到底在里头做什么呢?真的在画画吗?
柯采庭忍不住猜疑,若真是在画画,为何不让人看呢?是什么样的惊世巨作,有必要这般神秘?
他昨夜没来找她,是因为画到废寝忘食吗?
一股淡淡的酸意蓦地在柯采庭胸臆缭绕,她品尝著这仿佛并不陌生的滋味,以前她也常这样吗?对丈夫对绘画的全心投入感到吃味?
不会这么无聊吧?
她咬了咬唇,斥责自己的小心眼,梳洗过后,来到餐厅,早餐已经备好了,桌上只摆了一人份的餐具。
“姑爷吃过了吗?”她问冰婶。
“我刚刚打内线电话问他,他说他不吃了。”
杯到连饭也不吃?柯采庭蹙眉。“他昨天也没吃晚餐,不是吗?”
“是啊!”冰婶无奈地点头。“姑爷就是那样,一开始画画就什么也不管了,饭不吃,也不睡觉。”
那怎么行?会搞坏身体的,就算再怎么灵思泉涌,也该顾及自己的健康啊!
柯采庭懊恼,望著桌上丰盛的早餐,终于下定决心。“我送餐去给他。”
门扉传来几声清脆的剥响。
李默凡正画得兴起,置若罔闻。
“默凡,是我,我送早餐给你。”
他没理会,握著画笔,继续在画布上挥洒油彩。
“你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这样胃会搞坏的。”敲门声更急促了,一声声,要求他的注意。
是谁?
李默凡不耐地拧眉。“我说过,我画画的时候,别来烦我!”
对方静默片刻。“我不是烦你,只是希望你停下来吃点东西,几分钟就好。”
这是……采庭的声音?
李默凡愣住,盯著色调走迷幻风格的画布。“采庭,是你吗?”
“是我。”她柔声回应。
真的是她?李默凡心神不定。
“你开门好吗?冰婶做了三明治,很方便的,你一下子就会吃完了,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她温柔地相劝。
李默凡怔立原地,起初仍皱著眉,渐渐地,眉宇舒展,他拿一块黑布蒙住油画,打开门。他那失忆的娇妻,果然站在门外。
她见他开门,似是松了一口气,微笑了,笑意染上眉眼,清澈动人。
“早餐。”她将放著三明治跟热鲜女乃的餐盘递向他,盈盈可掬的笑颜,显然是对他示好。
他心弦一扯,假装很不悦地扫了餐盘一眼。“怎么没有咖啡?”
“你已经很累了,还喝太多咖啡不好。”她认真地解释。“如果真的撑不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上床睡觉。”
“你的意思是,你要陪我睡吗?”他坏坏地逗问。
她闻言,微感羞赧,芳颊如玫瑰初开,粉艳娇甜。
她的确很美,尤其在素颜的时候,她本身的五官已经过于精巧,太多的化妆只会令她显得过分艳丽,不够可亲。
李默凡尽力用一个画家的专业眼光,挑剔地打量妻子,可他的心,仍是在不知不觉间乱了拍。
他随手抓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摆出冷漠的神色。“你可以走了。”
她愣了愣,没料到他会急于下逐客令。
他看见她清亮的目光好奇地往画室内飘,身子一侧,挡住她的视线。“我等下还要继续画。”
“我知道。”她点头,明眸亮著期盼。“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工作室吗?”
“不行。”他拒绝得直截了当。
“喔。”她眼神一黯,羽睫伏敛,神情楚楚。
瞧她颓丧可怜的模样,仿佛他在坏心地欺负她呢。
虽然他的确是想好好欺负她……
李默凡胸口一融,嘴角却扬起冷笑。“你快走吧,我这里不招待客人。”
“谁都不准进去吗?”她嗓音轻细。
“对,谁都不准。”他肯定她的疑问。
“好吧。”她倒很认命,不再争辩,顺服地颔首。“那你慢慢吃,一定要吃完喔。”
临走前,还关怀地叮咛。
李默凡默然目送妻子娉婷的背影。
真乖,真温柔,真……不像她。
若是从前,她早对他发飙了,肯定会怒斥他跩什么跩?说不定还会嘲笑他是不是江郎才尽,才羞于将自己的作品展示于人?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的她从未对参观他的画室表示过任何兴趣,也不可能亲自送餐来给他。
她变了。
这算是好的转变吗?
一念及此,李默凡倏地神智一凛。
他在想什么?难道过去两年的婚姻生活,他还没得到教训吗?
他的妻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就算失去记忆,仍有能耐动摇他。
李默凡自嘲地抿唇,丢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扯下盖在画上的黑布,淡漠地瞪著——
“我绝对不会再被你耍得团团转了,这次,要照我的方式来玩。”
他吃了她送去的早餐。
柯采庭下楼时,步履轻盈飞扬,犹如一只快乐的小鸟,扑著可爱的翅膀,欢悦地唱歌。
她哼的是一首英文老歌,〈Flymetothemoon〉。
是啊,就带她到月球去吧!因为她的心太欢乐,太蠢蠢欲动,无法继续关在看腻了的地球,她要飞到月亮,看木星,看火星,看宇宙银河闪烁璀璨银光。
她要摘取那一颗颗璀亮的星子,编成一串美丽的珠链,结在发上,吸引他惊叹的注目。
她要他看著她,恋恋不舍,难以自拔。
她要牵起他的手,与他一起在浩瀚星辰的祝福下,尽情共舞,他会领著她,疯狂地转圈圈,直到她虚软无力地偎在他怀里。
然后,她会迷蒙地仰望他的脸,撒娇地噘起唇……
她在想什么?
柯采庭蓦然傻住,葱指抵住柔软的樱唇,那儿,因沉迷于幻想而轻颤著,微微发烧。
他说,她全身上下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唇。
为什么?
因为最好看、最性感吗?还是因为这儿最经常受到他的呵护,丰满滋润?
懊害羞啊!
她不敢再想,也不敢再眷恋自己的唇,匆匆奔出屋外,投向阳光灿烂的庭园。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心太野,在屋内坐不住,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快乐到想跳舞,不过是她的丈夫听了她的话,吃了早餐。
他说过,他画画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但他却为她开了门,吃了她送去的三明治。
虽然他还是小气地不准她踏进画室,但她相信,只要她持续努力,他们的关系一定能改善,她可以进入任何他所在的地方。
一定会的!
她为自己打气,几乎是踮著脚尖走路,要不是担心有佣人经过看到,老早就跳起舞步了。
清风吹过,捎来一股诱人暗香。
是什么味道?
她嗅了嗅,左右张望,终于找到香气来处,那是一丛栽种在庭园隐密处的白花,翠绿的茎枝傲然挺立,花束成穗,绽开一朵朵雪洁的花蕊。
这是……晚香玉。
柯采庭蹲在花丛前,探手抚触花朵,胸房涨满著某种异样的情感,像是惆怅,又似怀念。
她认得这种花,通常开在夜晚,在深夜的时候,花香尤浓,属于一般所称“夜来香”的一种。
“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一道困惑的嗓音在她身后落下。
她回过眸,迎向上了年纪的老园丁,轻颦秀眉。“福伯,这晚香玉——”
“是不是我种得不好?”福伯以为她要埋怨,紧张地解释。“因为上礼拜突然冷了几天,有些叶子受不住,枯了一点,但你瞧,这花还是开得好好的,没事的。”
“我不是说这花有事。”柯采庭茫然凝望福伯,为何他要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仿佛怕她指责他工作不力?“我是想请你教我移花,我想放一盆在我房间窗台上。”
“小姐要移花?”福伯愣了愣。“既然这样,我来就好了。”
“我想自己来。”
“你自己来?”福伯惊骇。“不行啊,小姐,这泥土这么脏,你会弄脏手的,而且你不习惯做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
“我想自己来。”她坚持,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很想亲自移花。
因为这株晚香玉,似乎对她而言有特别的意义。
“那……好吧!”福伯勉为其难地答应,取来手套与工具教她。
“接下来再等一阵子,就可以移植到盆里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福伯。”柯采庭诚挚地道谢。
老园丁听了却是整个人傻在原地,久久,才呐呐地低喃:“不用客气,小姐,这是我该做的。”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帮我。”
“不,不用谢!怎么能让你谢呢?这是我分内该做的事啊!”福伯焦急地直摇手。
她以前真那么盛气凌人吗?连一句谢谢也不懂得说,现在说了,还惹来别人的惊吓?
见老人家慌成这样,柯采庭禁不住幽幽叹息,炽烈的阳光晒红了她的鼻尖,也蒸出点点碎汗,她以手臂擦去,抹了自己一脸灰。
埃伯看见了,更慌,却不知该如何提醒这个貌美如花的大小姐。
“你在干么?”幸好,李默凡及时出现,拯救了为难的他。“怎么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
币头土脸?她吗?
接收到丈夫揶揄的目光,柯采庭心韵乍停,意识到自己现在可能多狼狈,急忙展袖拭脸,却是愈补救愈糟。
李默凡嗤笑。
讨厌!笑什么?
柯采庭好窘,著恼地横睨丈夫一眼。
“所以说,明明就是大小姐,干么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呢?”李默凡不怀好意地调侃。“你大小姐跑来学种花,可能是闲闲没事做,一时兴起,可你知道会给福伯带来多少困扰吗?”
她让福伯感到困扰?
柯采庭蹙眉,望向园丁,察觉到她的视线,福伯又是一阵慌乱的摇手。
“没有啦,小姐,我怎么会困扰?没关系的啦!”
他果然很困扰。柯采庭芳心下沉。她不傻,当然听得出福伯是违心之论。
“不好意思,福伯,麻烦你了。”
“哎哟,怎么这么说呢?一点都不麻烦啊!”福伯急得满头大汗。
到底她该怎么做好呢?她也只是希望像丈夫一样,跟这些佣人和乐相处。
“那就请你在移植好的时候,将盆栽送到我那边吧!”她不再坚持亲自移盆。“我先回房了。”
语落,她怅然转身,步履不若来时轻快,添了几分迟滞。
李默凡目送她,福伯在一旁叹息。
“姑爷,你不应该那样对小姐说话的。”
他一凛,讶然回头,望向满脸不忍的老园丁。
“这株晚香玉,对小姐来说很特别。”福伯解释。“这是老爷在小姐十岁生日那天亲自种下的,他说是送给小姐的生日礼物。”
“这是生日礼物?”李默凡惊讶,目光瞥向洁白的花蕊,初次惊觉这株晚香玉原来这般娇怜可爱。
“老爷说,小姐就像这花一样,又香又白,是他的宝贝。虽然他总是忙工作,经常冷落小姐,但其实他很疼小姐的,我想小姐自己也知道。”
“我以为他们父女感情不好。”李默凡若有所思。
“表面上是不太好啦。”福伯叨念。“因为小姐气他都不顾这个家,很少回来,后来又发现老爷是同性恋——”
“什么?!”李默凡惊愕。
埃伯这才察觉自己将秘密月兑口而出,连忙掩住唇,好一会儿,才懊恼地继续。“这话本来轮不到我们下人来嚼舌根,不过姑爷是小姐的老公,小姐现在又失去记忆,所以……唉,总之请你不要把这件事泄漏出去。”
“我知道,我会守口如瓶的。”李默凡保证。
埃伯点点头,很信任他的承诺。“小姐十三岁那年,无意间发现老爷的秘密,跟他大吵一架,气得跑来剪花,把花都剪碎了,结果半夜时又后悔,跪在花下,一面哭,一面把碎花一朵朵捡起来,埋进土里。”
懊傻的女孩!
李默凡听老人追忆往事,想像一个脾气超倔的少女,满心悔意说不出口,只敢在半夜里,悄悄哭著,拾花葬花。
“小姐以为没人看见,可是我看见了。”福伯顿了顿,又是一声感慨的叹息。“小姐其实也很敬爱老爷的。”
她爱自己的父亲。
李默凡默然咀嚼园丁版知的情报,他一直以为她跟父母的关系很冷淡,同他一样,原来不是的,至少她对自己的父亲仍存著孺慕之心。
他郁恼地抿唇,在老园丁离去后,俯,轻捻一朵小白花,弹弄花瓣。
“柯采庭,你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换件衣服。”
气势凌人的命令无预警地落下,坐在窗台边发呆的柯采庭愕然扬眸,望向房门口。
她丈夫正站在那儿,斜倚门框,一副从容惬意的俊帅模样,一袭合身的黑西装,衬出他的好身材,更添男性魅力。
她近乎迷恋地凝睇他。“你想干么?要去哪里?”
他不著痕迹地牵唇。“自从你失忆以后,一直窝在家里,也该是重拾往日生活的时候了。”
重拾往日生活?他的意思是要她四处跑趴疯社交?
她面色刷白。“我不要。”
他一愣,没料到她会拒绝。“你说什么?”
“我不想出去。”
“你不觉得老闷在屋子里,很无聊吗?”
“不会啊,我有很多事可以做。”
“什么事?”
“呃。”她被问住,急急搜索枯肠。“我可以看书,看DVD,弹钢琴、听音乐……”
“还有呢?”他似笑非笑地鼓励。
想不出来了。近来她的居家生活,无趣得像每天复制、贴上的档案,一成不变。
他闲闲走向她,墨眸若有深意地俯望她。“你不想出门找点乐子吗?”
“不想。”她倔强地声称,别过脸。
“难道你不想找回自己吗?说不定做些以前你常做的事,你就会回想起来。”
“忘记就忘记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想起来?”她不以为然。
“听你的口气,好像巴不得自己失忆一辈子似的。”他嘲弄。
她心神一凛,连忙否认。“我当然也希望自己能想起来啊!不过……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就算不简单,也不能试都不试。”
“你——”她蓦地恼了,转头嗔瞪他。“你不是说以前的我很讨人厌吗?既然这样,我想不起来,对你来说不是更好?”
“你这么想?”他意外地挑眉,静默片刻,似是在脑海玩味情势,然后,他满不在乎地一摊双手。“老实说,你有没有恢复记忆,我无所谓,反正不关我的事。”
不关他的事?这是什么意思?
柯采庭悄悄咬牙,不满丈夫如此无谓的口气,这么说来,她这个结发妻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喽?
“只是你自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不管别人讨厌或喜欢,你就是你,你的过去构筑了你现在的存在,不是吗?”
她的过去构筑了她的现在?
柯采庭一震,心弦倏然牵紧,像刚刚演奏了一首情感过于激烈的曲子,几欲绷断。
如果遗忘过去的她,现在的她是否也只是虚无的存在?
“我不管你想不想面对现实,至少你得担起柯家大小姐的责任。”他猛然扣住她手腕,用力拉。
“什么责任?”她被迫站起来,掩不住怨恼。
他无视她的怒意,淡淡一笑。“你必须为你父亲,看住他留下的家业。”
她父亲是地产大王。
祖父以炒房地产起家,父亲接下棒子,将家业发扬光大,结合独到眼光及丰沛人脉,在商界无往不利。
他去世后,董事长之位由她叔叔继任,几个堂表兄弟在集团名下各企业内各居要职,只有她是闲人一枚,但手上却握有最多股份,是举足轻重的超大股东。
她不任管理职,只在董事会占了一席董事,但只要她开口,谁也不敢忽视她的声音。
“因为你要是一个不高兴,把股份转卖给外人,你那些亲戚可就麻烦了,再也不能在公司里横行霸道。”
李默凡悠然解释她对家族企业的影响力。
“我家公司真的有那么大吗?”她疑惑地问。
“很大。”他点点头。“光是集团内交叉持股的公司,就有五、六家了,还有转投资的子公司,你母亲那边也是大家族,所以你名下也有某些时尚产业的持股。”
“喔。”她愣愣听著,对这些商业名词没什么概念。“总之我很有钱?”
“超级有钱。只要你愿意,买下几百上千个男奴服侍你都不是问题。”
她不喜欢他这种讥诮的口气,奉送他一记白眼。
他仿佛也觉自己玩笑开得没品,耸耸肩,领她走进位于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的某间办公室。
“这里原来是你爸爸的办公室,你叔叔特地留给你,虽然你不需要办公,但每次开董事会时,都会过来走走看看。”
柯采庭打量室内的装潢,就跟她家一样,走极尽奢华的路线,她并不欣赏。
她在父亲的办公椅坐下,闭上眸,试著体会父亲在世时,对属下发号施令的威风凛凛。
“想起什么了吗?”李默凡试探地问。
她摇头。
她依然什么也想不起来,唯有心头漫蕴淡淡的哀愁。
“你如果有空,应该常过来公司巡一巡,除了定期出席董事会外,最好也学会看财务报表——没错,你是有会计师跟律师帮你处理这些财务事宜,不过你要是不学著精明一点,就算有百亿身家,也可能被不肖之徒骗光光。”他顿了顿,嘴角扬起奇异的微笑。“比如我。”
她一震。“你说什么?”
“你从没想过吗?”他好整以暇地揶揄。“如果我用些手段,是可以让你落到一文不名的下场的——不对,某些限定的信托投资我可能弄不到手,但总之,我可以卷走你大部分财产。”
他会那么卑劣吗?她潜心思索。
“你不会那么做,我相信你。”真正卑劣的人不会如此坦然。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冷嗤。
这么说,她怀疑过他?
柯采庭不愉地锁眉,他一定很受伤。“我以前错了。”
他闻言,眯起眼,深思地迎视她清澄如水的眼眸。“先别这么快下定论,你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什么事?”她追问。
他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