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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爱不怕难 第十章

作者:季可蔷

凌非尘变了。

跨年之后,这样的传言立刻传遍了“联宇国际律师事务所”内部上下。接着,茌一场遍礼上,女同事们眼看公司最有价值的单身汉被某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套牢,失望之余,继续发酵传言。

“没戏唱了,怀宇结婚了。”一个女同事玉手-住脸,好感叹。“为什么好男人都这么快结婚呢?”

“以后上班还有乐趣吗?一想到这么可口的男人已经属于别的女人,我就忍不住有气。”另一个女同事噘嘴。

“别气了。看非尘也不错啊,他从台东回来以后,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啊,不像以前那么死板板、冷冰冰了,看到人会点头,也会笑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微笑时,心跳得好快哦!”

“我有次看见他对着窗外沉思,那忧郁的表情--天!迷死人了。”

“觉不觉得他变得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赞成!”

“算我一票。”

“我也附议--”

圆桌会议讨论的结果,凌非尘正式从众位女同事心中一块阴冷的冰,融化成一个魅力超群的男人。

他还是沉默寡言,可是懂得笑了,微笑时眼角会微微上扬,嘴角也同样划开好看的弧度。他偶尔很忧郁,那深沉的、若有所失的神情让人看了好心疼,好想搂他在怀里好好安慰。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倨傲、阴沉、愤世嫉俗的男人了,现在的他,人性多了,可爱多了,惹得一干女同事芳心大动。

“知不知道,你已经变成公司最受欢迎的单身汉了?”莫语涵微笑嘲弄自己的搭档,“怀宇结婚后空下的位置,刚好由你来递补。”

“嗄?-说什么?”并没专心听她说话的凌非尘定了定神,将视线从舞池里收回。

莫语涵翻白眼,“人家结婚,你发什么呆啊?新娘子有那么漂亮吗?”

算不上漂亮。可是在楚怀宇怀中的她笑得那么娇,那么幸福,教她平凡的容颜一瞬间也光芒四射,灿烂夺目;而楚怀宇看着她的样子啊,就好象他娶到的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无价的宝贝。

“他们很幸福。”凌非尘淡淡评论,端起酒杯,啜了一口红酒。

莫语涵扬眉,偏头审视他。“看你的样子,似乎很羡慕他们。你该不会也想结婚了吧?”

“想结婚的人是-吧!”对她有意的嘲弄,凌非尘四两拨千金,“是谁三十岁生日时吵着要去试婚纱的?”

“怀宇告诉你的?”莫语涵一惊,“可恶的家伙!傍我记着,看我怎么教训他。”她娇-,容色一下白,一下红。

凌非尘听了只是微笑。

她怔愣地望着他微扬的嘴角。最近,她不仅能常看到他微笑,而且这微笑也不似从前总带着讥诮之意,温暖许多。

她试着用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工作伙伴的角度打量他,发现他果真变了。

“-会结婚的。”凌非尘又啜了一口酒,“不是有个男人一直痴痴等着-吗?”

“你说于成凯?”提起前阵子跟她求婚的男人,莫语涵一撇嘴角,看来不是挺开心。

凌非尘定定凝视她数秒,“我说温泉。”

“啊!”奇怪的,提起这男人,莫语涵芙颊却立刻刷红。

这反应的落差也太明显了吧?凌非尘觉得好笑,黑眸流动灿光。

莫语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干嘛这样看我啦?”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举箸夹菜,“他今天怎么没跟-一起来?”

“他干嘛要跟我一起来?”

“最近为了那个控告双城的案子,他不是一直跟-在一起吗?”

“那是工作。”莫语涵微微咬唇,“而且他今天有朋友来台北,他去作陪了。”

“这样啊……”一口菜送入嘴里,凌非尘咀嚼着,一面悄悄微笑。

“你干嘛啦?”他奇异的笑容让莫语涵又心慌又尴尬,“你很怪哦,好象老是想把我跟他凑在一起,连我以前跟他认识的事也知道……”她顿了顿,想起盘旋心头许久的疑问,禁不住追问,“你究竟怎么会知道的?”

“我看到了。”他淡答,“不要以为你们可以瞒住所有人,我好几次看见你们一起骑车出去玩。”

“啊……”莫语涵无言。果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家伙很不错,-可以考虑。”

“什、什么啦?”莫语涵又是不情愿的娇叹,可心思一转,明眸却不由自主漫开甜蜜的妩媚。

看样子这两人也是好事将近了。凌非尘想,又是淡淡一笑。

人生寻寻觅觅,无非想找到灵魂的另一半,得到幸福--而他的幸福,究竟在哪儿呢?

“……现在我们请非尘代表所有同事致词。”主持人在台上突如其来地宣布。

台下几桌同事跟着起哄,掌声响亮。

“叫你呢,非尘。”莫语涵以手肘轻推他。

他半无奈地叹息。若在从前,他们绝不敢在未微询他同意前这么闹他,可现在,大家似乎都料准了他不会拒绝,他只好上台,从主持人手上接过麦克风。

台下,一群女人以热切的眼光看他,男人们则满怀好奇,静待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贺词。

他该说什么?一时之间,他脑海有些空白。他并不是没有上台说话的经验,可不论是对委托人报告,或是在校园公开演讲,他阐述的主题都是专业的、严肃的,近乎冷酷的。

这是第一次,他必须在一个这么快乐的场跋发表软性的谈话。他该说什么?他闭了闭眸,眼前忽然浮现一张清丽出尘的容颜,她温柔地对着他笑,那笑容,在他梦里百转千回。

他看着那张脸,低声开口:“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在这里?”

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哑口无言,他们面面相觑,搞不懂他怎么突出此言。

“不知道新郎新娘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你们会遇到彼此?”他继续说,“为什么你们会相遇,相爱,经过一连串事件,又能携手步入结婚礼堂?”

他停下来,望向这场遍宴的男女主角,微微一笑。“我觉得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每一件事都往一个方向走的机率简直微乎其微。”他抬眸,又看见那张温柔的丽颜。“很久以前,我认识了一个女人,我爱她,她也爱我。可是我却在一个岔路上,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我到台北来,打工、念书,成了今天站在这里的律师。”他顿了顿,嘴角噙着的微笑逐渐苦涩。“我站在这里,她却站在另一个地方。有时候我会问自己,如果那时候我不是选择这条路,今天我跟她,会站在哪里?”

他问得惆怅,台下的人听得出神。

“怀宇,还有单小姐。”凌非尘注视着这一对新人,“你们今天会在这里,机率其实很低,可以说是上天的祝福。有太多选择,太多意外,会影响你们前进的道路,所以你们……真的很幸运,希望你们以后继续珍惜彼此。怀宇,好好保护你的宝贝,她不是一定永远属于你的,除非你全心呵护。”

语毕,他朝新郎点头,跟着把麦克风递还给主持人。

场内一时静寂,没人说话。直到身为新郎的楚怀宇主动站起身鼓掌,众人才恍如大梦初醒,跟着拍起手来。

这段贺词太感人了,谁也想不到凌非尘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众人看着他,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对周遭奇异的视线,凌非尘毫无所觉,他只是慢慢走下台,迷蒙的眼对着空中那张恍若触手可及,却又遥远非常的容颜。

然后,他忽地看见了,宴客厅的入口处站着一个女人,她娉婷秀雅,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是羽睫跟恬恬。他在作梦吗?他僵住身子,心神-那恍惚,他提起虚软的双腿,缓缓地、太空漫步似地走向乔羽睫。

“嗨。”她对他浅浅地笑,“你讲得很好。”

“-……怎么会在这里?”他怔忡地望着乔羽睫。

“我放寒假了,妈妈带我到台北来玩。”乔可恬活泼地响应,“我也顺便来看小燕燕,凌叔叔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小燕燕被野鸟协会的人带走了,现在在台北。”提到不得已送走的宠物,她脸色一时黯淡,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我们刚好就住在这家饭店哦。”

“温泉说你在这里参加同事的婚宴,所以我过来看看,顺便跟你打声招呼。”乔羽睫接口。

他愣然,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们住这家饭店?”

“嗯。”

“-们打算待在台北多久?”

“至少要玩过瘾吧!”乔可恬抢着回答,“凌叔叔,你这几天有没有空?带我们去玩啊!吧爹说他这几天很忙,我又担心只有我跟妈妈会迷路--你也知道她是个大路痴。”

“恬恬!”遭女儿如此嘲弄,乔羽睫红了脸。

“凌叔叔,你陪我们玩嘛。”乔可恬撒娇,“还是你最近工作也很忙?没空?”

他的确没什么时间,许多案子赶着过年前结案;可他却对着女孩温柔地笑,温柔许诺,“没问题,我带-们去玩。”

接下来几天,凌非尘带着乔羽睫母女俩玩遍台北每一个景点--阳明山、淡水、乌来、北投、天母、九份、基隆,乔可恬想得到的地方都去了。

他也带她们尝遍了台北市各家餐厅风格独特的料理,士林夜市、基隆夜市也光顾了好几回。

到了过年前几天,本来乔羽睫想带着乔可恬回加拿大的,小女孩却吵着留下来。

“妈咪,我们跟凌叔叔一起过嘛。凌叔叔一个人过年一定很无聊,我们陪他一起过。”

“可是外婆在等我们……”

“只要几天就好了。我们可以过完年再回加拿大啊,反正我还继续放寒假。”

“恬恬……”

“凌叔叔,我们留下来好不好?”乔可恬不理母亲的阻止,径自拉着凌非尘臂膀摇蔽,“我们去住你家,你家那么大,一定住得下我们的。”

他心一扯。他也希望她们能留下来,只是有些事,并不是他希望便能实现。

“恬恬,如果-想来,叔叔随时欢迎-来住。”他蹲下来,握住她纤细的肩膀,温声道,“可是过年应该是跟家人团圆的日子,-外婆跟舅舅他们一定很希望见到-们。”

“那你呢?你要跟谁团圆?”乔可恬问。

他没有可以团圆的人,他只有一个人。他涩涩苦笑,“我可以工作啊!”

“放假还工作?多无趣!”乔可恬不赞同地睁大眼。

“不会啊。”他模模她的头,勉强自己微笑,“我还挺喜欢工作的。”

“真的吗?”乔可恬嘟嘴。

“嗯。”他站起身,望向乔羽睫,后者也正默默瞧着他。

“-们什么时候要走?我送-们到机场。”

她摇头,“我们得先回台东打包行李,温哥华很冷,我们得多带些冬装,而且护照也没带在身上。”

“那我送-们回台东?”

“不用了。我们坐火车回去就可以了。”

所以,他只能跟她们在这里分手了吗?凌非尘木然怔立,说不出话来。胸膛,漫开强烈的不舍,揪得他阵阵发疼。

“那至少让我们今天晚上住你家好不好?凌叔叔。”乔可恬忽道,“让妈妈做一顿好菜招待你,谢谢你这几天陪我们。”

凌非尘犹豫,还没说什么,乔羽睫已主动开口,“可以吗?”

可以吗?她竟如此间他。他按捺住狂跳的心,嘴角牵起苦笑。她不知道吃她做的饭,和她度过一个充满温馨气息的夜晚,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梦想吗?

他求之不得啊!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

躺在凌家客房的床上,乔羽睫瞪着天花板,辗转难眠。

那天他离开绿园镇,而她听了齐京转述两个男人之间的协议,又在信箱里找到他放在信封里的钥匙,就明白他并没打算再回来。

对他而言,那通电话就是与她道别。不是短暂的,是永远的。

若不是她主动在那场遍宴上现身,他们俩或者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他并没预期再见到她,也许,也不敢再见到她。相见争如不见,再见到她,对他而言也许只是更加痛苦。

那她呢?她又为何特地出现在他面前?真的只是因为拗不过恬恬的请求吗?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乔羽睫心一紧,翻了个身,想起今晚当三个人坐在餐桌前,面对一桌她精心烹饪的料理时,他脸上那近乎狂喜的表情。

她从来没看过他那样的表情,就好象他终于实现了多年来最大的愿望。

当他一道菜、一道菜地举箸品尝时,她看到的,就像离家许久的游子总算又尝到了母亲的料理的感动表情。

她喜欢做菜,喜欢看人吃她做的菜时脸上满足的表情,可是她发现,她竟有些不敢看他。那表情,令她太震撼了,震撼到心痛。

就像当她看到他知道她们要离开时,眼底那藏不住的寂寞,她的喉咙,也是一阵强烈紧缩。她竟然想哭!

那一瞬间,她几乎想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她永远不离开他。

可她终究没那么做。因为她……忍不住唉怕。

因为虽然这几天跟他在一起很快乐,虽然在看着他微笑时,她也会微笑,他难过时,她也会心伤,可是到了深夜,她总会不由自主想起过去。

她想起那天,她带着一颗慌乱的心,偷偷模模去到他家,想找他商量怀孕的事,却赫然发现他-下她远走,

她想起那天,她迷迷糊糊在医院醒来,却发现肚里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她想起那天,她哭着对无辜的孩子说对不起,拿刀划上自己手腕。

她想起之后许多天,她日日夜夜像个游魂,在温哥华的疗养院里游荡……

这一切回忆,都太磨人,太痛苦了,痛苦到她提不起勇气再爱他一次,她做不到……

乔羽睫幽幽叹息,睁着眼听着钟声滴滴答答,思绪困在过往的迷宫,怎么样就是睡不着;又翻了一阵子,她终于决定放弃强迫自己入眠,下床走出客房,想到厨房泡杯茶喝。

经过他书房前,她透过玻璃门扉,瞥见他坐在地毯上。他也睡不着吗?

辫黄的壁灯烘托出一个沉静的背影,他戴着黑色耳机罩,应该正听着音乐。

不知他都听些什么音乐?望着嵌在墙面一排排满满的CD架,她忍不住懊奇,好想知道,他平常都听些什么?他爱听慵懒的爵士乐吗?还是气势磅-的交响曲?

晚上工作累了,他都像这样坐在地上听音乐吗?漫漫长夜,他经常如此打发?一个人的生活,究竟有多寂寞?

她静静站着,偷窥他孤独的形影,有种感觉,漫天盖地落下来,囚住她。

那是一种心酸,一种心疼,一种温柔的不舍。那感觉,让她的眼,朦胧起来。

正当她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时,她忽地发现他动了,他手拿着某样东西,肩膀微微起伏。

是什么东西?她偏头转动视角,定睛一瞧,认清那是一架模型滑翔翼。好熟悉的模型,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心一紧,蓦地想起来了。

那是十三年前,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原来一直留着……

她的呼吸乱了,心跳慢慢地、难以自持地加速。

她看着他双手紧紧抓着模型,他的头低低的,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的肩膀,那结实的、宽大的肩膀,却像压着什么可怕的重物,软弱地上下起伏。

他……在哭。虽然听不见他的哭声,虽然看不见他的眼泪,可是她知道,他在哭。

他像个孩子,抓着她送的滑翔翼,哭得好伤心;她倒抽一口气,急急转过身,不敢看他。

门里门外,有情人各自伤心。深夜静寂,唯有中规中矩的时间,木然地在流砂里浮沉。

棒天早上,三个人吃过早餐后,凌非尘开车送乔羽睫母女俩到松山车站。

他帮她们提行李上月台,在等待列车时,他将两份礼物分别交给两人。

“是什么东西啊?”乔可恬接过,兴奋地问。

“只是一点小东西。”他微笑,“祝-们新年快乐。”

“可是我跟妈妈都没送你新年礼物呢!”乔可恬犹豫地转向母亲。

“能在台北看见-们,就是我最棒的新年礼物了。”凌非尘说,语气清淡得像是不经意,其中意涵却深重。

乔羽睫心口一缩。

“凌叔叔,你什么时候再来台东啊?”乔可恬问。

“……有机会我会去。”他哑声应。

“你要常回来哦!不然你的房子会结蜘蛛网的。我是偶尔可以帮你到家里巡视啦,可是你也不能一直放着它不管。”

“……我知道。”

列车进站,月台上的旅客涌上去,凌非尘也领着她们找到座位,帮她们放好行李。

“那,我走了。”他望向乔羽睫。

她敛下眸,默默点头。

“新年快乐!恬恬。”他俯,轻抚了抚乔可恬娇女敕的脸庞,“-要好好照顾妈妈哦。”

“嗯,我会的。”

“再见。”

他站直身,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眼凝视乔羽睫,她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他看着,一股冲动的渴望倏地漫开,他不顾一切地拥住她。

“非尘?”她讶然轻呼。

“保重。祝-幸福。”他在她耳畔低语,很快放开了她,以最快的速度下车,

然后站在月台上,木然地望着长长的车厢。

天很蓝,很澄澈,透明得像张薄薄的纸。深冬的阳光映在车窗玻璃上,他几乎睁不开眼。

“凌叔叔再见!”乔可恬从车窗探出头,用力朝他挥手。

他挥手响应,强迫自己拉起嘴角微笑,可眼前,却逐渐迷蒙。

他的幸福,就在这列火车上,他曾经离它很近很近,却因一念之差遗弃了它,如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远去。

时间到点,列车缓缓发动,她的脸,隐在车窗后,他看不清。

懊想,好想再看一眼啊!他不由自主地跟着火车跑,明知这样的行举很傻,却无法克制。列车慢慢加速,他也跟着加快脚步。

羽睫,羽睫!他在心里喊她,只敢在心里,喊着他想要却要不起的女人。

他狂奔着,眼看月台只剩下短短一截,不容他继续追赶。

蚌然,他看见了她的脸,她探出车窗望他,苍白的容颜满是泪痕。

她在哭,她哭了!他震惊不已,喉头紧缩,胸口疼痛。

“羽睫。”他迷惘地喃喃,“求求-,求-再……爱我一次,再爱我一次!”他放大音量呼喊着,期盼一直在内心最深处回绕纠结的心声能传到她耳畔。

“再爱我一次!”他疯狂地喊,不顾周遭旅客奇异的眼光。“再爱我一次!”嘶哑的嗓音在火车行驶的隆隆声响中,显得那么凄凉,那么软弱,那么无力。

列车不停地往蓝天的尽头开去,他追不上,也无法企及。慢慢地,车影在他眼底淡去了,从线到点,直到完全消失。

他跪倒在地。火车走了。她离开了。

他的爱,他的幸福,他这辈子唯一想要的女人,离开他了。

他要不回她,追不回她,只能目送她离去,祝她幸福。

世界,在他眼前坍落,崩解成一片一片,他只能无助地看着。

“我爱-,羽睫。”他破碎地低语。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年轻时不觉得有必要说,现在想说,却已不是时候。“我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想些什么,我好后悔。”

可悔恨,弥补不了他曾犯下的错:悔恨,无法抹去她受过的伤。人要犯错,是那么容易,要重来一次,却那么难。她不爱他了,他无法强求她再爱他一次。

“羽睫,羽睫……”他茫然坐倒在月台边,痛楚地低唤。

往事一幕一幕,掠过他眼前,恍惚之间,他又回到那一天,那个雷电交加的下午,她站在他面前,清纯得像朵雨中百合。

她看他的眼,好清澈,不似人间品质,她对着他好娇好娇地笑,送给他她特地挑选的礼物,他这一生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你不想要一对翅膀吗?”她问他,“你不想飞吗?”

是啊,他的确想要一双翅膀,他的确想飞。他只是没想到,单飞的代价原来如此痛苦,原来并不是飞上名利财富的枝头,他便能得到快乐。

“非尘。”

他喜欢听她唤他的声音,好温暖。

“非尘?”

他喜欢看她微笑的容颜,好温柔。

“你怎么了?你没看见我吗?”

他当然看见了,她一直在他梦里,在他心里。

“非尘,你说话啊!”一双柔软的臂膀焦急地环住他,为他冰凉的身躯带来无限暖意。“你别吓我,你说话啊!”

那双臂膀抱紧他,好紧好紧,他可以感受到这个拥抱里带着多少关切与柔情。冰冻的心房,暖了,他从无尽闾黑中回神,震惊地发现自己正被乔羽睫拥在怀里。

“羽、睫?”他不敢相信。

“是我。”见他开口,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你看见我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他呆问,怀疑自己在梦中。“-不是上火车了吗?”

“我在下一站下车,又坐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舍不得你。”她柔声道。

他傻傻地看她,那呆愣的表情扯痛了她的心,她再度拥住他,哑声低喊:“我舍不得你啊,非尘,我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可是我放不下,我忘不了你的表情。刚刚看着你追着火车跑,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舍不得你这样,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她哽咽地哭诉,眼泪纷纷。“恬恬说,我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

“恬恬?”他抬头,这才发现小女孩站在一旁,正对他甜甜地笑,神秘地眨眨大眼睛。

是恬恬说服她回来的?是恬恬要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喉头一紧。

我欠-t个人情,恬恬。这辈子都欠。他在心底默默感激女孩的拔刀相助。

他坐正身子,捧起乔羽睫楚楚泪颜,“-真的愿意……再爱我一次吗?”

“我愿意。”她点头,在泪光映衬下的微笑透明清澄,像今日蓝蓝的天。

他不敢呼吸。“可是……我曾经让-那么痛苦。”

“如果不给你这机会,恐怕我以后才会一直痛苦。”她心酸地坦承,“我想……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

“真的?”他眼眶泛红。

“嗯。”她热情地睇他,“我想了解你,想知道你喜欢听什么音乐,想做饭给你吃,想和你一起度过每一个夜晚。我们可以看日出,也可以看日落,可以看星星,看月亮,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想……就这么看着你。”说着说着,她脸红了,芙颊如霞,美不胜收。

他心跳狂野。“哦,羽睫。”他激动地拥住她,“-相信我,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了,我会让-快乐,给-幸福,不会再让-感到一点点痛苦,再也不会了,-相信我!”

“我相信。”她义无反顾地点头。

有时候爱一个人啊,其实说不出什么明白的理由,只因为好牵挂好牵挂他,因为怎么也放不下他。

所以,不顾自己可能会受伤,所以,鼓起勇气再爱他一次。

所以,偎在他怀里,让彼此不安定的心韵逐渐契合……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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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了解“火玫瑰”莫语涵与温泉的爱恨情仇,请详阅幸福饼022《恋你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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