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浪子 二十二、左右为难
沐莹打马而行,走了一天后,觉得官军的马臀上都有印记,怕生麻烦,就丢掉那马,改作步行。
沐莹晓行夜宿,夜里养足精神,使用轻身功夫,行走甚速。一日来到太湖,看见一片汪洋、渔舟唱晚的太湖,不由得想起携西施隐居太湖的陶朱公。他想,自己将来能如陶朱公泛舟五湖,领略山水风光,如陶潜操锄东篱,看着无心出岫的云,倦飞知还的鸟,该多好!到太湖,想到隐居,很自然地想到杨春阳,他盟叔杨春阳金盆洗手那天,举行完了金盆洗手的仪式后,对大家宣布:“从此要退出江湖,回太湖畔的家乡隐居。”杨叔叔在家乡过得怎样?既到了太湖,何不去防访杨叔叔……?
沐莹到处去访问、打听杨春阳叔叔的住处,可是找了两天,找遍了太湖周围,也无人知道太湖有个杨家,更无人知道杨春阳这个人。沐莹很扫兴,只得作罢。他想,等有工夫时再来访问杨叔叔。他离开太湖,向杭州走去。
杭州做过五代时吴越王的都城,后又被康王选中为南宋的都城,改名临安。自古就是一个“水居江海之会”陆介两浙之间的大城市,历经隋朝大臣杨素,唐杭州太守白居易,北宋杭州知州苏东坡的经营,到明时,更成了一个“珍异所聚,商贾并辏”的热闹地方。这里不只游子会集,也是个“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的贸易港口。
杭州市井繁华,人烟辐辏。沐莹到了杭州,打听清了越王的住址后,就觅店住下。入夜,沐莹结束停当,带了宝剑,去探越王府。
越王府大西湖边,原是南宋奸相贾似道的别墅,现在辟为越王府。这是一座临水靠山的大宅院,院里树木参差,蓊郁蔽天,在树木中间露出麟次栉比的房屋。
沐莹从一个僻处越墙而过,然后用白猿过枝轻功,从树枝上探视主房。
主房里亮着灯,从很远处,就听到笙歌之声。沐莹知道朝廷的这些藩王,就是一地的小朝廷,但这些小朝廷,并不理政务,他们只钻营权势,追求享受,所以竞奢逐侈,过的都是红灯绿酒,倚红偎翠的生活。越王既罗致了蓝少华,他要怎样利用蓝少华来享受呢?他急着知道少华的情况,几个猿猴过枝,到了主房顶上。
沐莹从树上,纵到后窗,身子隐到檐下,趴着窗孔向里偷看。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坐在案后正面饮酒,两旁各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妖冶美女斟酒、陪酒。案前两边坐了几个女伶,拉弦吹笙。屋中间,几个半少女轻歌曼舞。
沐莹看到这情形,不禁心里“啐”了一口,想:“好会享乐!这些人就是要用天下美女供他们享受!”他仔细看,屋里没有少华。找不到少华,他无心管这些闲事。他离开主房,去查内宅。一间一间房屋,他都偷听暗查。这些屋里都住的是越王家眷。间间房里都是轻巧罗帐,兰麝飘香,但没有少华。内室找不到她,沐莹又去找外宅。外宅黑,有几间是下人房,里边也没蓝少华。有几间房里住的是武师、护院、家丁之类,这些房里当然也没蓝少华。其余房间,就是厨房、仓廪等房,也没有蓝少华。他细想了越王府里每一个房间。可是都没蓝少华的踪影!沐莹心里犯了难。悟行大师、清灵道长的消息还准吗?不会的,那么,王府的房间都没有少华,越王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呢?莫非她不畏强暴自寻短见!也不会的,少华妹不致那么懦弱。莫非这里也有水牢或地下监狱?他们把少华妹关在地下监牢里?如真这样,可就难了,黑夜地生,到哪里去找呢?
沐莹正在为难,下人房的门“嘎”的声响,门开了,里边走出一个人。练武功的人也练耳目,沐莹练得夜视力很强,隐在树后仔细一看,这个人管家打扮。不及多想,飞身过去,自抓那人肩膀。沐莹身法太快了,还没容他叫出声,就点了他的哑穴和软麻穴。这人两处穴位被点,立刻不言不动,身如木雕泥塑了。沐莹提了他到墙根下一个树丛后,将他放在地上,举起剑对准他的心窝,压低声音威严地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回答,如有半句支吾,我杀了你!”说完解了他的哑穴。
那人看着沐莹威严的面孔和寒光闪闪的剑,吓得身体瑟瑟发抖,哆哆嗦嗦地道:“请壮士收剑,你问我什么,我说。”
沐莹收起剑,仍威严地问:“前两月,你们王爷弄来了一个叫蓝少华的姑娘,藏在哪里?”
那人眨着眼睛想了想道:“蓝少华?就是那个太祖时的叛臣蓝玉之孙女吗?”
林莹道:“正是。你快说,她在哪里?”
那人道:“壮士不用问了,她在前几天,已被人劫走了。”沐莹问:“劫她的是什么人?快说!”
那人道:“只有一个小泵娘……”
沐莹诧异,心想:“这小泵娘是谁呢?能在这么大个越王府救出一个人,这小泵娘可武功非凡?”他又想:“少华被他们弄来这么长时间,她在此的一切及这小泵娘为什么要救她,可得问清楚。”想罢,又点了那人的哑穴越墙而出,走到一个僻静地方,将他放下,解了他的哑穴和软麻穴,平静地道:“你别跑!你也跑不了。越王作恶多端,天下共愤,但只要你今后不再跟着他为非作歹,我不难为你。请你把蓝姑娘在府里的遭遇和那小泵娘救蓝姑娘的经过对我详细讲!”
那管家模样人道:“我若讲了,越王知道,必杀我,求壮士……”
沐莹道:“别说了!你不讲,我立刻就杀你!你讲了,怕越王杀,可以逃走,你不讲,此地便是你的死地!”说着:“呛当”一声,把宝剑抽出鞘外,一纵身,“刷”的一声,斩断头上一个碗口粗的树枝,又立回原处,他气定神闲,只宝剑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那人吓得哆哆嗦嗦,连声音也变了,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沐莹道:“壮士我说!壮士我说!壮士能为我的话保守秘密吗!”
沐莹道:“可以,你讲吧!”
那人道:“壮士听我讲。这越王五十多岁的人了,从被封为越王来杭州,就做尽了风流事。苏杭之地,本来美女如云,他的后宫,本很充实,可是他却不知满足。十八年前,他看上了蓝姑娘的母亲,强抢来逼她侍寝。蓝姑娘的母亲坚贞不屈,大骂他作孽,越王一怒,杀了蓝姑娘的父母。但他虽杀了蓝姑娘的母亲,对她秀色可餐的姿容犹渴爱殊深。两月前,一伙自称天外来客的人,来和越王密谈,献上蓝姑娘取媚越正爷。越王得了蓝姑娘,可真大喜过望。当即说道:‘这真是天假人愿!你们主子这样厚惠本王,本王对你们一定有求必应。……’”
沐莹着急地道:“越王那狗东西,得到蓝姑娘后,对她怎样了!”
那人道:“越王得到蓝姑娘,如蝇见血,要她替母亲还风流债!弄到府后,就让她伺寝。先用利诱,说只要他伺寝,让皇上赦她叛臣家属的死罪,封她为侧王妃。蓝姑娘不从,说她与朱朋家族势不两立,至死不做越王的妃子。越王把她锁在地牢里,不给饭吃。一连关了三天,水饭没送。第四天,把她放出来。她向我们王爷道:‘先让我吃饱、喝足了再商量……’”
沐莹着急地问道:“她挨不住饿,答应了那狗东西!”
那人道:“她哪里答应了呢?我们王爷也以为她要答应,当时办了一桌盛宴给她吃,送了醍醐玉液给她喝,谁知她吃咆喝足之后冷笑道:‘我和你朱明有深仇,别说做你的妃子,就是你供起我,让我做你姑女乃女乃我也不答应!……’”
沐莹舒了一口气,对那人道:“好。往下说!”
那人道:“越王大怒,要来硬的制服她。让两个大汉用鞭子狠劲抽。那鞭子是有毒的,打在身上格外疼,把蓝姑娘打得昏死过去又醒来,她又对越王说:‘别打了,我有事和你商量’……”
沐莹大急,问道:“她受不住刑,答应了越王,是不是?”
那人道:“我们王爷也以为是这样。狞笑着道:‘洪炉百炼钢,化为揉指柔’,我原就不信你能受得了本王的刑罚……!有什么商量的?说!要什么名分,要什么珍宝我全答应。可是那蓝姑娘却道:‘姑女乃女乃和你商量商量,你不打我,我就不骂你!你若再打我,我一定至死骂不绝口,把你朱家祖宗翻过来’!”
沐莹忘了情,不禁拍手赞道:“好,这才像我少华妹的性格!”
那人惊异地看着他。沐莹斥道:“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往下讲?”
那人道:“是。我们王爷看打不服蓝姑娘,只得先让人把她带下去……”
沐莹道:“那个狗东西软硬兼施了,黔驴技穷了吧?”
那人道:“哪里呢?越王是打不服蓝姑娘,就另打主意……”
沐莹惊问:“那狗东西,打的什么坏主意?快说!”
那管家嗫嚅着道:“这主意……可够……恶毒的。他得不到的东西,决不让别人得到,他想……他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扒光她的衣服侮辱她,最后毁了她的容……”
听到这里,沐莹惊了一身冷汗,他急问:“那狗东西真这样做了吗?”
那人道:“那越王从来言出必行。那夜,他让人把蓝姑娘拉到大厅。厅里站满了侍卫和家丁。让几个大汉把她‘大’字形绑到柱上,两个大汉手持剪刀立在蓝姑娘身旁等候越王指示。越王斜睨着蓝姑娘狞笑道:‘给你一次机会——如答应本王,还不算晚;如不答应,哼!就扒光你的衣服,把你那玩艺儿让大家看看……再毁了你的容……’
蓝姑娘泼口大骂道:‘我没脸见人宁愿死,你这狗娘养的坏东西,不办人事儿,却枉披一张人皮!你敢办这样的事,人们当面不敢说,背后都要骂你畜牲!’
王爷勃然大怒道:‘让你快快嘴,后悔一辈子!’对两个手持剪刀的大汉道:‘先剪开她的衣服,亮亮她那玩艺儿,再在她脸上划个“X”字。最后嘛……把她那玩艺豁开……’
蓝姑娘仍大骂:‘姓朱的你不是人,是畜牲!是恶魔!我再没脸见人,只有死!我死后,变成厉鬼也要讨你的命!要你死得惨不忍睹!’
那人道:‘越王一挥手,两个大汉持剪刀走过去……’”
沐莹听着,脸色越来越白。那人却继续道:“两个大汉用剪刀剪开了蓝姑娘的袄袖,剪开了蓝姑娘的腋下。前后两片衣服被撕下,眼看露出蓝姑娘的臂,露出蓝姑娘的肩,露出蓝姑娘的……”
那人正往下说,沐莹突然大吼一声道:“别说了!”
那人不知沐莹为什么生气,硬生生地把话咽住,哆嗦着道:“是。”
他们立着的地方,立刻沉寂无声,夜静谧,沉寂地让人感到压抑。过了好一会了,沐莹忽然想到,他还没听到这事情的结果,又喝道:“说!你为什么不说了?”
那人看了沐莹一眼,见他急着听的样子,不敢不说。又接着道:“露出蓝姑娘的……内衣。一个大汉抓住蓝姑娘的内衣,两个大汉正要剪,突然‘嗖嗖’两声,两个小钉飞进来,分别钉在两个大汉拿剪的手腕上,两把剪刀落在地上,屋里一片混乱,众侍卫、武师纷纷飞出大庭外。这时候。窗口‘嗖’的一道红光,一个苗条玲珑的小泵娘子持长剑飞进来!一纵身就到了越王身前,长剑指住了他的咽喉。两个卫士要出手,只见她的剑一动,两个侍卫的手,均从腕部被斩落,而她的剑仍是指着我们王爷的咽喉。因是被越王招来看热闹,多数侍卫、武师、家丁均没带兵器。几个带兵器的向那小泵娘攻去。那小泵娘微笑着,抡起剑一个旋身,攻向她的人兵器全落,各捂着手腕呲牙裂嘴‘哎呀!’、‘哎呀!’惨叫。可是那小泵娘浑若无事,仍微笑着,剑尖指着越王的咽喉。我们王爷哆哆嗦嗦,对小泵娘道:‘小姐,你……要干……什么?有……有……什么事?好……好说!’那小泵娘道:‘姑女乃女乃没什么事,听说你捉了个姑娘来,强逼成婚,到你巢穴里来看看,才知你比传说的还不是人!’越王吓得面如土色道:‘你……你要对我怎样?’那小泵娘道:‘观你所为,本当取你狗命来谢罪此方,可是姑女乃女乃今夜不想杀人,所以且饶你一条狗命!’越王道:‘谢小姐!’说罢要走,可是那小泵娘却道;‘别动!放你有个条件,你必须先放了被绑着的那位姑娘,等她安然离开你的巢穴,我才放你。’越王道:‘好。我放她。’对那几个大汉道:‘解开她的绑绳,放她走!’那几个大汉放开蓝姑娘,让她走了。我们王爷道:‘小姐金口,该让我走了吧!’那小泵娘道:‘那姑娘走月兑走不月兑,谁知道?这样吧,你们把那姑娘叫回,让她写几个字我认笔迹,然后放她走。她到安全的地方写个回字,留在路边,我见了回字,才放你!’越王无奈只得点头。我府家丁,将蓝姑娘带回来,让她写了几个字。她写的‘今日受辱’四字,想不到蓝姑娘写得龙飞凤舞?写罢执笔怀纸而去。大庭里那小泵娘剑尖指着越王爷的咽喉。众侍卫凝神注视着小泵娘,准备攻杀。
不大一会儿,一个家丁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小泵娘。小泵娘一看,纸上写着‘誓报此仇’四字,字真是那蓝姑娘写的,她看后对越王道:‘让他们撤了,我就放你!’那王爷无奈。向下一挥手道:‘你们撤下!’那些侍卫、武师、家丁均撤下。那小泵娘对越王道:‘如在作孽,姑女乃女乃决不饶你!’说罢仍由窗子出去。越王命人去追,早已不见踪影……”
沐莹问道:“你听没听说过那蓝姑娘月兑没月兑险?”一副非常担心的样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人道:“一定逃月兑了,反正我们王爷没有抓回她。”
沐莹道:“真是谢天谢地!你可以走了!”
那人不敢再回越王府,偷偷回家了。
沐莹回到客店,夜已深了,但他却不能入睡。他想:“这小泵娘是谁呢?据那人叙述,她的武功真是匪夷所思。我若能找到少华,大概就能知道她什么样子,甚至能知道她是谁了。少华妹跑到哪里去了呢!?她人孤力单,越王府的人又可能在寻她,很危险,我必须尽快找到她。”他想:“她身体尚未恢复,不会走得太远,我就在杭州找她。”
天刚亮,沐莹就起来。他吃过饭,到外边去寻找。他信步走到西湖边,专拣热闹处去。
宋代柳永有一首《望海潮》的词,写杭州的繁华,词的前半阕是:“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豪奢……”
杭州这样热闹,大海捞针佯找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沐莹到各个风景区和名胜古迹处去找。
沐莹先去西湖边。西湖是杭州最美的地方,也是天下最美的地方。白居易有诗写它的美。诗为:
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苏东坡亦有诗写它的美。诗曰: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装浓抹总相宜。
西湖是这样美,吸引着各地游子赏玩。沐莹去游西湖边时,是晴天。游人更络绎不绝。他漫无目的,杂在人群里,如鱼随流,走向人多的地方。南宋画院的画家在西湖画了“西湖十景”,这十景是:断桥残雪、平湖秋月、曲院荷风、两峰插云、苏堤春晓、花港观鱼、南屏晚钟、雷峰夕照、三潭印月、柳浪闻莺。沐莹随游人游遍了这十处风景区。可是都不见少华的影子。
沐莹随游人离开西湖岸到湖畔的岳墓。岳墓是南宋民族英雄岳飞的坟墓。岳飞精忠报国,天下钦仰。自建墓以来历代修葺,此时已经规模很大了。岳墓的前面是岳庙。庙里的神座上。用白铁铸着岳飞的坐像,前边铸了三个跪着的人,为首的是秦桧,这三个人头上,被游览的千万人唾得痰污满面,莫辨容颜。门旁的柱上镌着一副对联,联为:“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沐莹看了地下跪着的奸臣铸像,心里产生无限感慨。离开岳庙,他偶然想起一首诗。边走边随口吟道:
“岳王之坟西湖上,如今树枝尚南向;
天地犹如表荩臣,君王乃尔宠奸相?”
这首诗是直斥南宋昏君宠奸臣贾似道的。诗流畅,感情充沛,读起来琅琅上口,激发意气。沐莹刚读完这首诗,忽听一个女子脆声赞道,“好诗!”
沐莹循声看去,这叫好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要寻找的少华,他喜得难以控制,急奔过去,立在少华面前:“是华妹!你让我好找!”
蓝少华见这个吟诗少年向她跑来,吓了一跳,既至看清楚了,也是一阵狂喜。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一头扎在沐莹的怀里,哭道:“莹哥,没想到今生还能见到你!”
沐莹抱住了少华,抚模着她柔软的头发,安慰道:“华妹,哭吧!你碰到的事,哥全知道了,你哭吧!”
沐莹说着话,想到自己的颠沛流离,自己也哭了。
少华和沐莹正互相拥抱着哭,忽然不远处的树丛里,一个清脆、稚女敕的女子声音道:“啐!好一对不要脸的男女!”声音好熟,少华和沐莹均吃一惊,赶快互相松开手,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个玲珑可爱的小泵娘。一见这小泵娘,沐莹和少华两人脸上有不同的反映:沐莹是喜,少华是怕。这小泵娘不是别人,正是沐莹急着要找的碧莲妹。
沐莹非常想念碧莲,也非常了解碧莲。他看出今日碧莲有些特异。碧莲是连生气脸上也带着笑的小泵娘,对这个哥哥更是奉若神明。往日看见沐莹,早要狂喜地跑过来,亲热地扑在他的怀里,拉着手叫莹哥,可今日是这样冷,仿佛看见一对不认识的男女那样。她皱了皱眉,对沐莹与少华的亲热,不是漠视,也不是鄙夷,是嫉妒。
沐莹红了脸,放开少华后,欢喜地狂呼着:“妹妹!妹妹!你让哥好想……”纵跳过去,去拉碧莲的手。
碧莲却噘起小嘴,抖开手,转过身:“眼前有狐狸精,你想我做什么。别对我假惺惺了!”
沐莹一愣。他想不到这天真、幼稚的小泵娘对男女之情也这样敏感、认真,对少华这样嫉妒。他把那相思豆掏出来,拿在手里对碧莲道:“妹妹,你看!这红豆哥还珍藏着……”
碧莲一把抢过来,哭道:“可惜我一片心……一片情!可惜我……是我自作多情!自找痛苦!”
沐莹想去安慰碧莲,想对她解释清楚,立在她面前,仍想去拉碧莲的手,像大哥哥亲切地对小妹妹一样:“妹妹,你今日怎么……?”
碧莲甩开他的手,推他道:“去去去!你的心上人等着你!我不要你来可怜我!”说完转身就逃。
沐莹大急,赶忙追去,大喊道:“妹妹——!妹妹——!你——站住——!扮有话说——!”
可碧莲头也不回,越跑越远。沐莹用尽气力去追,也追不上她。一会儿她就杂在人群里不见了。
西湖附近,游春的很多,一个少男去乱追一个少女,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追不上碧莲,只得回来。却见蓝少华立在那里哭。
沐莹道:“少华妹,你我多日未见,刚见面,该欢喜,怎么又哭了?”
少华怒道:“你既有你那个碧莲妹,当初就不该骗我!现在我知道了你早有所爱……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她我也别无话说,你去找她吧!别来理我!”
沐莹一愣,对少华道:“原来你真是莲妹救的呀!她就是那样一个人,见不得人受苦。你听我说,她也是因为救过我,我们才认了兄妹,她是我的亲妹妹,你别误会……”
少华冷笑道:“哼,你一口一个妹妹,妹妹。有她那样的妹妹吗?她到底只是你的妹妹,还是你的未婚妻!”
沐莹道:“是我妹妹呀,谁说是我未婚妻?!她的妈妈在身受毒伤,以为难以治愈,在处境危险时,他们曾把她托付给我,并要我与她立婚约,我说已与你订了婚约,拒绝了他们……他们下了跪,说:‘让碧莲和你共……共同嫁给我……’我不忍心让她的父母给我跪着,才说这事等和你商量……可这都是她父母和我谈的,那时她还在外漂泊呀……难道她对你说过她是我的未婚妻吗?”
少华气愤地道:“哼!你别骗我了!她岂只是说她是你的未婚妻,还说,你让她等着你。她口口骂我勾引你……”
沐莹生气道:“她真这样说的吗?!她,她真太胡闹了!”
少华道:“你别假装生气了!她知道了我是谁时,她不仅这样说,还用剑逼着我,逼我不要再理你……”
沐莹道:“那丫头真是太过份了……!华妹,你怎么想呢?”
少华大怒道:“你别叫我华妹!我恨你骗了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也是受你骗者,好可怜。我真想答应她,可是我又恨她对我太蛮横,故意气气她。现在她走了,你也走吧!我永远不愿再见你!我恨你!我恨你!”气得背过身。
沐莹道:“不,少华妹,你不恨我……”
少华跺脚道:“我恨你!我恨你!你给我走!”
沐莹道:“你若恨我,为什么见面时扑在我怀?”
少华一时语塞,但过了一会儿一跺脚道:“我恨你!就是恨你!你爱上了她。又爱我,我很难过,也为她难过!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走,把你让给她!”说着转身就跑。
可是她没沐莹跑得快。沐莹几步就追上了她,把她抱住:“少华妹,你别走!我求你听我对你解释清楚了你再走,好不好?”
少华道:“放开我!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沐莹道:“华妹,别任性,不解释也好,久而自明。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你一个人走很危险,你是知道的。”
少华道:“别管我!我这样的人死了更好,省了做人家的眼中钉!”她气愤地边说边哭。
沐莹道:“华妹,你是不了解碧莲那丫头,她是个天真、善良的小泵娘,还有点幼稚。说什么我也不信她愿你死。”
少华哭道:“反正在你眼里她是一朵花儿,处处好,你的心只偏向她!——她不把我看成眼中钉为什么要杀我?!”
沐莹道:“她说杀你为什么没动手?她不善良为什么冒险救你出来?”
少华语塞。过了好一会子,才道:“她救了我,也要杀我,两下扯平了。我不恨她,也不用报恩,从此是陌路人!”
沐莹道:“你是我的妹妹。她也是你的妹妹,我已把你们连在一起了,怎能做陌路人?!”
少华笑了:“你也太不知自爱了!她是你的妹妹,我可不是你的妹妹,我连你也视同陌路,何况是她?”
沐莹脸一红,央求道:“华妹,你别怄我好不好?!你狠心视我同陌路,我可不视你同陌路。你失踪后,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找了你几月,今日可找到你,怎能把你视同陌路呢?华妹,你若信我,听我解释,你若认为我欺骗你,你就杀了我,我原来就发过誓的……华妹,我求你,我求你……”
少华不语不动。
沐莹拉住少华的手道,“华妹,我求你,你听我说……”
少华甩手就走,气愤地道:“你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我,还不都是为了她,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沐莹又拉住少华的手,道:“华妹,你别走,我们不再说碧莲,这些眉子没见,说点别的可以吧?华妹,这几个月,我想你想得好苦,可是连一点关于你的消息也打听不到……后来听云游四海的悟行大师和清灵道长说你被押在越王府,我才星月赶来救你,想不到你早被碧莲救出了。华妹,你快说,捉你的人是谁?你被他们捉去后,遭遇如何?”
少华见沐莹态度这么好,知道沐莹千里迢迢来救她,气消了大部,对沐莹道:“捉我之人,是自称天外来客的神秘人。他们的主子在邯郸武林大会上见过我,对我的情况查访得很清楚。他们知道越王那狗东西对我谗诞欲滴,他们乘我之危在邯郸江边捉了我,把我送给越王那老狗做交易……”
沐莹道:“你到越王府后的一切我知道。为救你,前两天夜里。我去探过越王府,捉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逼他把华妹在越王府的表现全说了。他说你把那老狗耍了个淋漓尽致,你做得好!”
少华道:“还好呢?!你知道当时有多危险!那两个家伙就要剪破我的贴身衣服,我已下了死的决心,打定主意他们污辱完了,我就死。多亏那丫头来得及时,晚来一步他们就污辱了我……”
沐莹道:“碧莲那丫头,顽皮点儿,可心眼儿好……你若和她在一起,就会了解她。”
少华气道:“你又借此夸奖你那宝贝妹妹是不是?!我不听!”
沐莹道:“不是我有意夸奖她,她确是个善良的姑娘……”
少华道,“她的好,我知道。可是你不是发过誓吗?你说,‘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一瓢,究竟是她,还是我?”
沐莹道,“誓是为你而发的,我要取的这一瓢,当然是你。不过……”
少华道:“若取我,我不允许你‘不过’,别说了!”
沐莹知道一时劝不过她,怕又惹她生气,不再说有关碧莲之事,换了话题道:“华妹,在越王府,越王要污辱你,你怕不怕?”
少华道:“说实话,我又怕,又不怕。女人不能让男人看的地方,让那些人看了,多丢人!可是我想,一个死了的女人,被人扒光衣服,谁能笑话她呢?因此我不怕,为了不给你丢脸,我准备死……”
沐莹道:“你勇敢、泼辣,像我认识的你。可是死,又何必呢?就是贼子们奸污了你,我爱你的心也始终不渝……”
“真的!”少华道,她很感动,但接着就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恐怕我一失身,你马上就视我如敝履,抛了我,去找你那个碧莲、红莲去了!”
沐莹很气,突然转过身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
少华很惶惑,觉得伤了沐莹的心。但是,嫉妒心理终于冲淡了这种感觉,她一仰头道:“不是吗?你知道我没失身,还爱那个碧莲妹,我若真失身……”
沐莹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不是对你解释了吗?我爱碧莲,只是对妹妹的爱!”
少华道:“她不是你亲妹妹,你爱碧莲,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你就只说我不讲理,你那妹妹讲理吗?用剑比着我要丈夫,你为什么一句也不怪她?”
沐莹生气道:“我对碧莲的爱,真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只有对你的爱,才是全部的爱,你为什么削铁针头、夺泥燕口,连我给碧莲的那么一点爱也要夺来?我以为一定和你解释得通的,没想到,哼,你也这样……嫉妒量小!”
少华也生气道:“你的解释,我就非信不可吗?”
沐莹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当然非信不可……”
少华秋波一闪道:“我若是不呢?”
沐莹道:“你这样看我,我们就无话可讲了。就算我这次千里迢迢来寻你,白来了!”
少华冷冷道:“谁知道你千里迢迢来,是为我,是为她……”
沐莹气得一跺脚道:“算沐莹薄情……”说完转身就走!
少华气得捂着脸大哭。
但是沐莹走了一会儿,就停住了脚,他想:“人心险恶,少华一个孤身女子,只身行走江湖,真是危险。而且越王、大内、天外来客、日月神教都要追杀她。让她这样走,我岂放心?”想罢又往回走,想教给她一套绝世武功防身。可是走到原地,哪里还有少华?
沐莹寻找少华,各处寻找不见,就意绪怏怏回了客店,闷闷喝了一壶酒。天还没黑,就早早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正欲穿衣,发现被褥的旁边,放着一封信。他这一惊非小,心想:“我警觉性这么高,此人进来尚且不知,这人轻功真是高到极巅了!若是敌人,焉有我的命在!”急忙拿起那信看。信皮上是一个女子的娟秀字体,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白张,上面写着几行字,他默读道:“你心上人在金山寺的雷峰塔里,快去救她!知名不具。”
沐莹拿着这张信纸,痴呆了很久。“知名不具”,写这封信的是谁呢……?没别人,定是碧莲那丫头。不知她把少华怎样了?捉了,伤了,还让我去救,除了她,谁会这样呢?他收起了信,没及多想,带了宝剑匆匆出去。
沐莹出了店,直奔西湖。绕过湖岸,离得很远,便见矗立山上的金山寺金碧辉煌。寺中的雷峰塔高耸入云。此时,尚是早晨,寺内外尚无游人。沐莹飞纵过去,落身塔前,他仰头看了看塔顶,使了个潜龙升天。身子拔起空中,扶摇直上,升了三丈来高才力竭,脚落在四层塔的塔檐上,又纵了两纵,就到了塔顶。他从顶层的门里进去,少华果然在里面。她穴道被点,瘫倒在地。见沐莹来,没说话,眼里含泪,背过脸去。
沐莹赶忙为她解开穴道,抱起她,呼道:“华妹,华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赌气扔下你。”
少华哭得更凶了,仍是背着脸,恨恨道:“你好!你好!你扔下我,让敌人捉去,故意让你那莲妹显本领,来气我。你去吧!我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
沐莹尴尬,但他心感歉意,温情对少华道:“华妹!你听我说!听我说!”
少华道:“我不是你华妹,我不听你说,我不听……!快放开我。”
沐莹道:“塔顶距地面这样高,你自己跳不下去的。”
少华道:“我摔死更好,省得活在世上,受你们的欺侮。”说着真的往下跳去。
沐莹大急,雷峰塔矗立在山岩上,就更增加了塔的危势。他知道少华的轻功虽然不弱,但从这样高的塔顶跳下去,也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沐莹不顾危险,也随少华跳下。他用上了千斤坠的功夫,后发先下,追上了少华,展臂把她拦腰抱住,然后脚下一蹬塔檐,身子斜飞出去。好险!脚落在悬崖上距峭壁一尺的地方。沐莹又怒又恨,放下少华,就打了她一个嘴巴。
这个嘴巴打完,两个人都愣了。少华万没想到沐莹会打她。她从小到大,还没挨过家里人打,被沐莹打了,得了?正要发作,眼望下一看,下面是千丈深谷,心想:方才我和他摔下去,都得粉身碎骨。看着这吓人的场面,她也吓得胆悸心跳,想发作也发作不起,但又受不了打,只怒望着沐莹:“你……!”
沐莹呢,也真后悔打了少华,方才是他冲动,没及多想。少华在茫茫大地上举目无亲,只有一个唐姐姐,现在还和她天各一方,她这样一个孤独可怜的姑娘,他怎能打她呢?他愣了一会儿,歉意地对少华道:“华妹,我该死,我真后悔打了你,请你打我吧,打我几下出出气。”说着把脸伸过去。
少华恨恨地咬紧牙,抡起手,向沐莹腮上打去。但她终于下不去手。她的手,刚挨住他的脸颊立即停住了。会武功之人收发随意,少华的手恰在贴近他脸皮的地方停下,而且把抡掌时的惯力撤回。
沐莹等着少华打自己几下出气,可是少华没打,这样沐莹倒更觉心里不安。他对少华道:“我打了你,你倒是打我呀!你打吧,打到出气为止。”
少华道:“你让我打,我偏不打,我嫌你玷了我的手!”
少华的话,对汰莹的刺激性太大了。他气得咬咬牙,怒视着少华,抬了抬手,又放下。
少华道:“又要打我吗?为什么不动手?反正你怎么打我也不还手,替你那碧莲妹妹打几下。”
沐莹怒视着少华,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见少华眼里含着泪,反倒笑了,央求道:“好妹妹,你别怄我了!一定是碧莲那丫头给了你气受,我代她向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少华道:“她给我气受?倒没有。可是你替她赔不是算什么?!方才打我是替她出气吗?”
沐莹着急地:“我为她出气!?用得着吗?你好好想想,她若是恨你,为什么一次次地来救你?她要是想打你,自己还打不了吗?”
少华知道他这话说得很对,但是嘴上却不认输,对沐莹道:“她当然打得了,但是你打我给她出气,她不更喜欢你吗?”
沐莹气得咬着牙长吸气,但是不忍再打少华,没别的办法,看看四下无人,要给少华跪下:“好妹妹,别怄了!”
少华想到沐莹方才救她的危险,看到沐莹想跪在地上央她的温存样,气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没容他跪下去,急忙用袖子一拂把他阻住,“噗哧”一声笑了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膝盖那么软?你别跪我,去跪你那碧莲妹吧!”
沐莹知道这是少华在怄他,偏给她跪下去:“我就是不跪碧莲妹,偏爱跪这个少华妹。你若怄我,我就长跪不起。”
少华道:“你跪吧,我背过脸去不理你。”说着背过脸去。
沐莹见少华背过脸去,一会几叫了一声道:“哎呀!我的膝盖好疼,华妹开开恩吧!”
少华偷着笑笑,不理他。少华正在惬意,忽见远处走来一个小泵娘。她怕沐莹跪她被人看见,着急道:“快起来!快起来!来人了……”
沐莹不说话,仍跪着不起来。
少华更着急,反而央求沐莹道:“我的小爷!快起来!快起来吧!你想怎样,我全依你!”
沐莹这才起来,对少华道:“谢谢华妹……”
少华刚要说话,忽见那小泵娘已到了跟前,冷笑道:“妖狐狸!你用什么方法迷住了我莹哥?看你把他收拾的……”少华一看,说话的是碧莲,不由脸红到耳根,想躲起来,却被碧莲拉住,动不了。
碧莲道:“妖狐狸,你别逃,现在当着莹哥的面,你说说,你怎样迷住他!”
少华低头不语。沐莹道:“碧莲妹,你别误会,你这个少华姐姐正派,她……”
碧莲道:“她怎样?很美丽、很可爱是不是!所以你就扔下我,与她订了婚……”
沐莹道:“碧莲妹,你别误会。我很爱你,但你只是我妹妹。你别闹了,要听哥的话。”
碧莲道:“我不听。以前你明明是爱我的,可是被这妖狐狸迷住后,就变心了,说什么我们是兄妹……”
沐莹道:“我们不是兄妹吗?除了是兄妹之外,还有什么呢?”
碧莲道:“有,我们讲好的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有这样的兄妹吗?”
沐莹忽然道:“碧莲,你不可胡说!我哪里说过此等话!”
碧莲道:“你赖账!我最后那次碰到你,我要跟你走,你要我‘到外祖家等着你’,说‘见了面以后再也不分开了’,莹哥,你说让一个姑娘‘等着你’什么意思?说‘见了面再也不分开了’又是什么意思?”
不可否认,这些话都是沐莹说的。但是沐莹说这话,可没有碧莲说的这种意思。但是碧莲把这些话理解成这样,也不算歪理。沐莹虽然觉得屈,但也百口莫辩。他想不到这个分手才几个月的小泵娘,身上已月兑尽了稚气,这么伶牙利齿。他只得说道:“碧莲妹,你听我说。当时,你孤苦零丁,身边只有我,我怕你伤心骗你的……”
碧莲道:“那时候你怕我伤心,这时候就不怕我伤心了吗?这时候你若仍爱那狐狸精不要我,我就去出家,永远也不再见你……”
沐莹很尴尬,也很害怕。假若这小泵娘真出家,岂不是他害她一生吗?他低下头,没说话。
少华道:“李碧莲!你骂了我很长时间我不还口,是因为你保住了我干净身子!我的命是你救下来的,现在我还给你!”说罢欲往悬崖下跳。
沐莹道:“且慢!华妹,我们当时发过誓,要生死与共,你要死,我陪你!”与少华握着手就往下跳去。
碧莲见沐莹欲同少华跳崖死,着了急,纵身过来,拉住沐莹着急地道:“莹哥,难道你真愿意陪这个狐狸精去死吗?”
沐莹道:“对,她要死,我就死。”
碧莲怒道:“你要死和我一起死!”说着拉住沐莹:“走,去死!能和你一起死,也幸福。”
少华松开沐莹的手道:“李碧莲,你听我说,方才我被越王府的人,勾结天外来客捉了我,又被你把我救到高塔上,看在两次相救之恩,我把莹哥让给你,你们结婚吧,我遁迹江湖永不出来……”
碧莲道:“要如此,你就是我的好姐姐!”
少华不理碧莲,对沐莹喊道:“莹哥哥,请保重,只当你从来就不认识我,忘掉我吧!”说罢纵身而去,越去越远。
沐莹眼里流出泪,急喊道:“华——妹——!华——妹——!”可是少华已经去远了,他欲挣扎,碧莲的手似铁钳,抓牢他的手腕不放。
沐莹急道:“碧莲放开我!你快放开我!你知道你惹了什么祸吗?”
碧莲显出害怕,但这样害怕的表情转瞬即逝,噘起小嘴道:“我不管!天塌大祸我担着。我只要与你在一起。”
沐莹不忍苛责碧莲,只是委婉道:“莲妹,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碧莲道:“呸!你们想得倒好,我不平,怎能把你便宜她自己。”
沐莹道:“碧莲妹,你恨她吗?她自己走很危险,你让她这样走,莫如当初不救她!”
碧莲道:“我第一次救她时,还不知她就是蓝少华,那时救她是出于道义。”
沐莹道:“那么第二次你已经知道了她是蓝少华,不是又救了她吗?”
碧莲道:“是的,我知道她是蓝少华。可是,我们武林人怎能见死不救呢?”
沐莹道:“碧莲妹,你的侠心犹在,不能做糊涂事了,现在越王府的人在拿她,让她自己走是死路!”
碧莲哭道:“可是……可是……这怎么办?!我的心里实在……实在抛不开你。”
沐莹也测然。碧莲对他一见倾心,一向钟情,他是清楚的。他知道碧莲对他动的是真感情,她可以为他舍性命。他想:“碧莲妹对我那么好,我却心里没有她,只把她当妹妹看,真是太不公平了!无论如何我不能太伤她的心。”想罢温言对碧莲道:“碧莲妹,你是个最听话的孩子……”
碧莲哭道,“我不是孩子了,你别总把我当孩子胡弄我。”
沐莹仍温言道:“哥把你当孩子看,是从心里喜欢你。你让我去救下那蓝姑娘,什么事都好商量的。”
碧莲哭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呢?我落花有意,你流水无情,你们已经订婚了,而我……”碧莲抽咽得很厉害,沐莹的心也好内疚,好酸楚。碧莲继续道:“君子不夺人之爱……我走……成全你们…。”
沐莹道:“好妹妹,你听我说,若是你走,你我都痛苦,与其这样,何不留下呢?”
碧莲哭道:“唉!羽翼不彩心应觉,忍情莫近故侣飞……我离开和留下都痛苦,何必留下着人嫉恨呢?还是我走,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寺庵了此一生……”
沐莹道:“好妹妹,你听我劝,少华她是个好姑娘,你留下,她一定会通情达理的。”
碧莲哭道:“别说了!我知道,她若不好,你绝不会如此爱她。她好,我比不过她,你们花好月圆……我为了你的幸福……告辞了!”说罢泪水潸然,掩面而去,头也不回。
沐莹知道,追也没用,也就没追。听碧莲说得伤感,也跟着伤感,不禁泪流满面。碧莲这一走,他更觉得碧莲可爱,也更增加了几分对碧莲的内疚。他想起碧莲给他的红豆和题的那首诗,含着泪轻吟起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沐莹如醉如痴,这首诗他吟了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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