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棍的真心话 第一章
摆家的人一向很难给人平易近人的印象,就算有也是装出来的,例如如今的集团领导者黑恕宽。至于老四黑恕宥,他的亲切只分给女人,即使是底下几个据说不成材的黑家少爷小姐,也不见得就比较有亲和力。
这一点,李旭然可是深刻的体验过了,也可能是因为这样,他是PUB里唯一没被那女人蛊惑人心的美摄去三魂七魄的男人,不过他敢打赌,PUB里被她迷倒的女人也不少。
“可以私下谈谈吗?”女人只环视了PUB一眼,便直直朝坐在角落的李旭然走来,顷刻间,他从一个坐在角落没人理会的颓废大叔,变成PUB里人人嫉妒的焦点。
李旭然模了模脸上茂密似野人的落腮胡,心里揣测黑家大美人认错人的可能性。
从他蓄了胡子以来,走在路上连小阿看了都会被他吓哭,更不用说过去那些追在他后头跑的媒体和粉丝,当著他们的面大摇大摆晃过去都不怕被认出来。
大美人眼里闪著慧黠的笑,“李先生,还是我该称呼你李大作家?”
李旭然拧眉,显示他对这个称谓反感至极,那原本就浓密似江洋大盗的黑胡子让他看起来更狰狞了几分,PUB里有不少男士已经打算随时站出来英雄救美了。
“到里面去讲。”李旭然只得道,和大美人双双进入了PUB的VIP包厢,吧台里的酒保和临时店长连头都没抬起来看一下,对这位“野人”
走包厢像走厨房的态度习以为常。
“圣罗兰的奇迹,来找我有何贵事?”李旭然故意以当年学生时代的绰号向他这位学姊打招呼,语气却是半带嘲讽的。
摆恕容微微一笑,并不介意,“来请圣罗兰的恶徒帮忙。”
“我倒不知道我这个恶徒能替鼎鼎大名的黑大小姐帮什么忙?”
“你还是不喜欢黑家,是吗?”黑恕容笑道,对他的失礼不以为意。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该说根本不想再见到比较贴切。
摆恕容换了个坐姿。有时连李旭然也不得不承认,黑恕容能打破圣罗兰百年传统,被冠上“奇迹”之名,真的很难让人不信服。男人著迷于她微笑时自然流露的妩媚,女人则为她举手投足间的潇洒与自信心折。
“那么,如果我请求你暂时成为小碍的监护人,你不反对吧?”
摆恕容脸上仍是同样的笑意,李旭然却脸色微凝,脸上的大胡子虽然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表情,但他眼神的转变还是逃不出黑恕容带笑的眼。
“小碍……”懊恼这两个字至今仍让他方寸骤乱,李旭然清了清喉咙,才道:“黑家最得宠的小鲍主,我记得早好几年前就满十八岁了吧?”
“监护人只是个代称,因为小碍这回闯了不小的祸……”黑恕容慢慢地把前因后果道出。
摆氏帝国的小鲍主,刚被空降到集团内部的重要职位,就因为刚愎自用、自作主张而使得集团损失了三十亿美金。当然这三十亿美金对黑家算不上什么损失,可是终究难以对整个集团的员工交代,一向对手足铁面无私的龙头黑恕宽,自然得严惩自家小妹。
李旭然不得不嗤笑。所谓严惩,也不过就是收回黑恕碍继承的所有基金与股权,把她踢回台湾要她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台湾多少女孩子
在她这个年纪还不都得靠自己生活?何况这位据说今后得自己养自己的黑家大小姐,住的还是顶级豪宅、开的是义大利进口名车,这算哪门子严惩?
“换句话说,你要我赏她一口饭吃。”不能怪做姊姊的总多为妹妹一些,但黑恕碍就是让他们这么宠著才会不知好歹。“可是一来我没肥缺,二来也得看她肯不肯,别忘了她有多么的……厌恶我。”他嘲弄地一笑,扭曲的嘴角和闪烁的眼神,有一瞬间几乎泄漏了真实的情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挑上我?”
“第一点和第二点,可以再参详,我不一定要你给她一个肥缺,哥说的没错,小碍是需要吃点苦头,所以你尽避给她吃重的工作。至于第三……”黑恕容的微笑竟让李旭然一阵神经紧绷,“因为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小碍,你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
才怪!李旭然在心里大声反驳,心情恶劣到极点。
摆恕容离开了,接下来的三天,他每逃诩像头吃了一百吨炸药、暴躁不安的野兽。
他不会伤害黑恕碍?
李旭然数不清第几次飙出一连串脏话,辞汇之精采与他丰富的历练成正比。
摆恕容说的没错,他其实真他妈的厌恶黑家人,厌恶他们的自以为是!
然而瞥见玻璃窗上反映出一张俊朗出众、胡子刮得一根没剩的男性脸孔,李旭然的火气以太空梭升空的速度直线上升,飙脏话的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没有反对,算是沉默地接受黑恕容请托的当天晚上,李旭然回家把他刻意留了两年的胡子给清理掉了,他庆幸这淳朴的南部度假胜地并没有多少人能认得他,就算跑到大都市,消失两年的脸孔也不见得能唤醒多少记忆,但那张俊脸再配上傲人的体魄,让他从没人想再看第二眼、
清闲的野人大叔,成了饱受女性同胞爱慕与骚扰的性格美型男。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旭然脸色臭得像大便,中西混血的五宫却依旧赏心悦目,他提著一袋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沿著两年来每天回家必经的道路走著,一
路上邻居们看他的眼神,显然还很难从野人变帅哥这等爆炸性的差异中适应过来。
他抬起头,眼里的烦躁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即使仍有段距离,李旭然还是一眼就看见那个目标,在他那栋紧临著海滩的后现代主
义风格的别墅前,那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女人,仍是一身富家千金的行头与打扮,正无聊地坐在花圃边瞪著远方的夕阳,有一下没一下地踢
著脚边的石子,显示她有多么的不耐烦。
李旭然无声无息地走近,前一刻眼底无意间流露的情感一扫而空,当女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只见到他露出了一个恶棍般的笑。
“想不到,黑家的宝贝千金小姐也有必须求助于人的时候。”
他想,他那句话呛得太早了。
摆恕碍哪里是有求于他?
不!她是来把他当男佣使唤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李旭然,跟北极熊是亲戚……好吧,其实是跟北极的冰山血缘比较接近,对向他投怀送抱的名媛淑女不假辞色,视
那些烟视媚行的女子为空气,然而当黑恕碍出现在他家门口,他眼里竟然只看见她,完完全全忽略了跟著这位大小姐一起“移民”回台湾,简
直像愚公移山一样的,谁都不会当成是路边“微不足道”的路障的行李!
当然啦,黑大小姐现在被“流放”了,换言之,没有任何佣人能帮她整理那堆山一样高的行李,而这等粗活理所当然落到了这屋子里唯一
的男人,也就是李旭然身上。
“我不喜欢这个房间。”大小姐在房里逛了一圈,最后在他眼前站定,做结论。
李旭然脸颊微抽搐,显示他的耐心就要被磨光。“你当你是来度假的吗?”
这房间……三天来他全部的心思都花在布置这房间上,甚至还亲自监督工人粉刷和摆设家具──当然李旭然死都不会向她承认这件事,他
这三天做了太多现在想起来想跳海自杀的事,而且全都跟这没自觉的女人有关,他相信今晚一个人时想起这些蠢行,他一定会悲怆到捶心肝。
“你要嘛就睡这里,要嘛就睡客厅!”他威胁道,只可惜他的胡子没了,否则此刻还能助长他的威风和气焰。
摆恕碍偏头看著他,李旭然心跳很没种的快了好几拍,脸上强作镇定。
“我想看你的房间。”她忽然凑近,粉女敕的瓜子脸离他只有数公分。
胸腔又是一阵剧烈地震荡,李旭然心里的脏话再次狂飙,怒骂自己莫名其妙是在兴奋个什么劲?这臭丫头不过是……不过是……
“我想去你房间。”她又说了一次。
“想都别想。”他粗声粗气地道,希望自己表情能够再狰狞点。
摆恕碍又端详了他半天,脸上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她决定不告诉眼前这男人,他脸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我自己找。”她越过他,走出这间他为她准备的,品味让她满脸黑线的房间。
这男人以为她是梦幻小女生吗?清一色粉蓝跟粉紫……好吧,她承认以前自己的确还满爱那种调调的。
想不到他还记得……黑恕碍接著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尽挑一些粉色系的家具,连墙壁都是诡异的粉紫色,就不知看到的人会怎么想?思及
此,黑恕碍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泄漏了一丝好心情。
李旭然似乎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房间作为她的卧房,这栋房子有三层楼,一楼主要是他的工作室和书房,三楼有座花园,二楼若不包括他
使用的卧房,足足有四间空房,另外三间当然都堆满了书和杂物。
“喂!”李旭然几个大步追上她,似乎在犹豫著把她直接扛在肩上,丢回她的房间,但最后却只是扳过她的肩膀,让她背抵著墙。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就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他的手不像一般以写作为业的那般,事实上他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像个作家,他的副业
是陶艺家──这又牵扯到他和黑家的恩怨。
摆家老三,黑恕原,那个艺术界又爱又恨的屠夫,一开金口就能让一个艺术家成为新世纪偶像,或什么都不是的失败者。黑三少爷就曾经
傲不留情地抨击他的作品只是一堆废土。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旭然完全不怀疑有数不清的艺术家恨不得把黑恕原拆解入月复,不过他从没想过当艺术家,他专门做一些真正陶艺家
不屑做的手工艺纪念品,有时还做些平价商店会看到的锅碗瓢盆,反正他并不靠陶艺糊口,纯粹兴趣。
长年与陶土为伍,他的手像工人般粗糙,李旭然感觉到黑恕碍的肩膀在他的掌握之下是那么娇小单薄,他不著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喉结
宾动,原想避开与她太过亲密的接触,但手掌上的碰触已经牵动尘封的回忆,猝不及然间鼻腔里尽是她女性的、柔软的香气。
他万般不愿想起的,关于她……
摆恕碍的眸子在下一秒已捉住了他的。
李旭然身体升起许久未有的紧绷,让他想立刻放开压在她肩上的手,却告诉自己他绝不能让步!
他得让她记得这屋子里谁才是老大!
“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想怎样就怎样吗?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他凶恶的脸孔逼近她,“你以为我拿你没辙?”他的表情绝对可以
吓哭三岁小阿。
然而,黑恕碍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她望著他的表情甚至开始有些恍神,像被某种诱惑所牵引,原来直视他双眼的眸子,悄悄地往下,以一
种会让男人欲火焚身的迷蒙盯著他的唇。
“什么?”她连嗓音都像在梦呓。
怦怦……
李旭然的心跳又没节操地疯狂鼓动。
只不过是一眼而已,这女人也不过就是看了他的唇一眼,他竟然……
不用低下头,李旭然知道自己腰部以下、双腿间的男性地带,此刻是什么德行,她只要低下头,一定也能看清楚。
“你要怎么样?”黑恕碍还是盯著他的唇,呢喃低语著。
他不想怎么样,他想上她!
李旭然控制著手指的力道,怕他一个失控,真的会捏碎她。
这女人一向就有办法逼疯他,他早就知道了不是?不是因为她特别会耍手段,黑恕碍在男女关系上有一种近乎愚勇的天真,他认为这丫头
鳖到现在还没吃过亏,全是因为没人敢惹黑家兄弟,哪个男人想动她歪脑筋,那他最好有够强势的后台以禁得起黑氏帝国的报复、有够硬朗的
身体让黑家几个兄弟轮流痛扁而不至于蒙主宠召。
以上两点,他勉强在第一一点及格,所以还能活到现在。
重点是,她那样的天真却让他极度困扰,没有手段,没有心机,她已经可以影响他这么深……
她不是极度的厌恶他吗?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或者,其实是他的解读错误?她的眼神不是著迷或渴望,而是受不了与他四目相对?
摆恕碍像忽然间回过神一样,又望进他的眼底,一脸挑衅,“我只不过想看你的房间,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房间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东西吗?”越是不让她看,她就偏要看。
她毫不费力地就挣月兑他的钳制,闪身进到他的卧房。
李旭然的反应称不上气急败坏,但也差不多了。
并不是他房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是他觉得这丫头太过分,她已经逾越那条他一直固守著的界线。
为什么硬要招惹他?
尾随著她进入房里,所看到的景象差点令他喷火。
摆恕碍已经大剌剌地坐在他床上,一副她才是主人的理所当然模样。
“我要睡这里。”
李旭然感觉胸口有什么在往下沉,让他的胃翻搅,愤怒与那些一直被压抑著的复杂情绪同时爆发,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失控了。
“出去。”但他没有,只是语气意外的冰冷。
摆恕碍愣愣地看著他半晌,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一瞬间李旭然以为自己在她眼里看到了一抹受伤与失望……
别开玩笑了。他苦涩而尖锐地想著,这位大小姐只是被宠坏了,从来不相占这世上有人会这么拒绝她。
摆恕碍低下头,似乎在衡量著什么,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
“我只是觉得你的房间看起来比较舒服。”她盯著自己的鞋尖,那模样有一种惹人怜宠的娇弱。
她默默地移步,经过他身边,离开他的房间。
李旭然冷酷的面具并没有维持太久,烦躁的怒火很快地取代了冰霜,他怪自己答应了黑恕容这该死的要求,于是得面对这种无形的钳制,
因为这一刻他才知道,如果方才黑恕碍再有一丁点的示弱,他的一切坚持就会兵败如山倒。
这教他怎么能不感到愤怒?这该死的、恼人的钳制,他简直像是被诅咒!
他转过身,却见黑恕碍在楼梯转角处使力地想提起她的大行李箱,他准备的房间恐怕无法完全塞下她的那些家当,李旭然真不知她带那么
多行李做什么,但看她吃力的模样,终究还是抬起脚跟走向她,单手就提起她使尽吃女乃力气都还提得摇摇蔽晃的行李箱,拎空箱似的将它提上楼。
“谢谢。”黑恕碍低著头道,显然他方才的冷淡让她收敛不少,“其他我自己来就好了。”
李旭然应该要为她终于有一点自觉而感到得意或欣慰,至少也要是正面的反应,然而他却察觉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完全相反,胸腔内那翻
搅的风暴仍未竭止,而风暴中鞭笞著他的,竟然是愧疚!
见鬼的,他为什么要觉得愧疚?这还有天理吗?
“搬不动就不要逞强!”他粗鲁地道,抢过黑恕碍打算接手的行李箱,先她一步走进房间,没让黑恕碍看见他脸上懊恼的神色。
摆恕容说过,尽避派吃重的工作给黑恕碍,可李旭然也没什么吃重的工作能让她去做。
应该说,就算有,她也做不来。
般半天,黑恕容那专门扮猪吃老虎的女人,把他这里当托儿所来著?
摆恕碍才刚把简单的随身行李放妥,一出房门,便看见李旭然一脸沉吟许久却苦无良策的模样,皱著眉,绷著脸,双手抱胸地打量她。
“你!”他指著她,一脸凶神恶煞,却不知自己故作凶悍太频繁,眼前的女人老早不买帐了,反而暗暗地观察他脸颊可疑的红晕和眼底莫
名的闪烁,在心底忍不住微笑著。
“今天第一件工作……”一个连穿衣服说不准都得让人服侍的千金小姐,能做什么工作?李旭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去煮饭。”没错,煮晚饭。再怎么娇贵,煮个简单的晚餐总会吧?
显然李旭然不太看小说或连续剧,又或是他和女人的关系没好到让他清楚并非所有女人都是天生擅长厨艺,也许烧厨房才是某些女人的专长。
不过幸好,黑恕碍没把他那充满美西风格的大厨房给烧掉,她完全没心思去想为什么李旭然一个大男人,厨房里食材应有尽有,很多东西
摆明就是这几天才摆上的,那台冰箱崭新得像刚从家电行搬回来,里头的生鲜蔬果、牛女乃冰品,全都还没拆封,生产、制造日期都是昨天或前天。
她在厨房里工作时,李旭然就继续在客厅里伤脑筋,最后甚至把笔记型电脑搬出来,准备做个表格,分析一下他究竟有什么“吃重”的工
作能分配给这位打出娘胎就有佣人服侍的大小姐。
他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他原本大可不必伤脑筋的问题,回过神,才发觉黑恕碍在厨房已经模了三个钟头。
做顿满汉全席也不过就这么久吧?那女人在搞什么?
“喂!”不想喊她名字,因为一喊她名字,他心跳的速度就令他恼怒。
“你在厨房打瞌睡吗?”还是不小心被菜刀切到手,失血过多,连救命都没法喊?或是吸入过多瓦斯陷入昏迷?明明这两个猜测都极为愚
蠢,李旭然还是惊慌失措地冲进厨房。
摆恕碍当然没有陷入昏迷,她站在餐厅的桌边,瞪著自己的杰作发呆.
“你干什么?”见她没有失血过多,连一根头发也没少,李旭然松了一口气,完全没空在意心里那强烈的情绪反差。他顺著黑恕碍的视线
看向桌面……
惨不忍睹。
简直像从烧焦的垃圾堆里抢救出来的……食物?如果看著那样的惨状还有食欲的话。无怪乎她一脸失神,不过被自己的成果吓到精神恍惚,也真难为她了。
“那是什么?”他不记得自己在冰箱里塞了这么可怕的东西。
摆恕碍一脸没能及时把这些“晚餐”毁尸灭迹的憾恨表情,她一直很努力地想替它们“整容”,至少不要看起来让人胃口尽失,不过显然
她的努力反而使得它们看起来更恶心。
她犹豫著该不该说真话。
“香槟鸡、苹果鹅肝、菠菜泥女乃油干贝,还有南瓜汤……”越说她的头越泜。
李旭然一阵傻眼,“你难道不能做正常一点的东西吗?”什么香槟鸡?还有菠菜泥?他冰箱里有放鹅肝吗?
她一脸不解地看著他,“这些东西不正常吗?”如果他指的是她的“成品”不正常,那她可以理解。黑恕碍难得地反省起自己来,看过食
谱跟实地操作毕竟还是有差的。
李旭然突然说不出话来了,长久,才拍著自己的额头。
懊吧,是他的错,这个大小姐可能连鲁肉饭、担仔面这类平民小吃都没吃过,但他本来也不指望她弄出什么丰盛的晚餐,就算是泡面他也
贬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她过关啊!
“我是说你可以做点简单的家常菜,要不然……蛋包饭也行。”他对食物又不挑剔,只要能吃就行了。
“蛋包饭?”黑恕碍为难地皱起眉,“我没吃过,那好吃吗?”她有听过蛋包饭,却没吃过,忍不住懊奇。
惫真是个大小姐……李旭然无言了,看著她好奇又期待的眼神,明知道自己该生气,却气不起来。
到底,他为何要招揽这个大麻烦?
虽然那些惨不忍睹的菜,也许只是外表丑陋,但他不想冒著送医急救的危险。现在快九点了,外面有夜市,也有小吃店,李旭然这两年来
晚餐一直都是吃外面解决,他正思考著要请哪一家送外卖。黑恕碍见他久久没反应,大概以为他生气了,又垂下头露出那让他无法招架的柔弱模样。
下一秒,李旭然便听见自己道:“我来做蛋包饭。”
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鬼话,后悔或咒骂自己吃错药都已太迟,黑恕碍朝著他露出一个许久以前也曾让他失魂的笑脸。
“我不会打扰你。”她保证道,显然打算观赏他在厨房大显身手,眼里闪耀著莫名兴奋的神采。
李旭然沉默而面无表情地卷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蛋,心里的咒骂没停过。
两年来,他从没做过一顿饭犒赏自己,现在却为了这丫头洗手做羹汤!他的心情更加恶劣了,却没对黑恕碍在一旁好奇地探头探脑表示什
么,闷声做了两人份的蛋包饭,还煮了浓汤,做了马铃薯泥沙拉,烫了她喜欢吃的菠菜,只差没在她的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上小太阳……
每当他为自己的举动升起一股不爽时,黑恕碍就一脸崇拜的“哇”一声,盯著他的动作看得好专注,然后他那些不爽就像烟一样消散无踪,只剩下没完没了的粉红色甜泡泡在他心里飘呀飘。
李旭然瞪著眼前还热呼呼、冒著香气和热气的蛋包饭,抬起头,却见黑恕碍吃得一脸心满意足,好像享受什么人间美味。
“没想到蛋包饭这么好吃。”她笑呵呵的,连脸颊上都沾到饭粒,他忍不住伸手以食指拈起那饭粒,吃掉它。
摆恕碍垂眼,掩盖住他的手指碰触她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耀的光芒。
李旭然则是为自己的举动怔了半秒,瞪怪物似地瞪著自己的食指,再看向仿佛没事似的黑恕碍,看著开心地吃著蛋包饭的她,心里真是该死的……
懊死的又甜又暖,简直像灌了蜜,飘飘然躺在棉花糖似的云端。
不对!他应该摆出监护人的威仪来,应该要强调这房子里谁才是老大,否则他会像以前一样,再次被这丫头牵著鼻子走。
他刻意重重地放下筷子,粗鲁地道:“等等自己洗碗!”
“好啊。”黑恕碍只是笑著,眼睛都眯成暖暖的半月形,“等等你把碗放著,我会洗,你去休息就好了。”
拳头打在棉花糖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李旭然在心里啐骂著自己没原则,低头闷声吃饭,没察觉他对面的女人偷偷瞧了他好几眼,笑得好温柔。
“我吃饱了。”他匆匆吃完饭,离开饭厅。
气愤的情绪过后,几乎整顿饭的时间他都在为他们之间亲匿的气氛坐立难安,并非那让他不舒服,而是太教人沉醉,他害怕自己再一次沦陷,并深信最后他会发现一切终究是他的自作多情。
当年她对他的指控犹言在耳,直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所感受到的痛苦与愤怒,而她一向那么天真又毫无心机,所以现在的她还能
笑著面对他,李旭然却做不到。
摆恕碍只是望著他的背影失神了两秒,便很快地也把自己的份吃完。
不善厨艺是因为没下过厨,而且那真的需要一点天分,至于整理厨房,她虽然不常做这些事,但这种只要按部就班、能慢慢在脑海里思考
著下一个步骤的工作,她向来就比较拿手,所以还算轻松地把厨房恢复原样。
必到客厅时,李旭然坐在沙发上,对著笔记型电脑发呆,不像在思考,倒像陷入某种回忆,眉心微拧,眼神仿佛挣月兑空间的束缚,定格在
遥远的、不知名的彼方。
摆恕碍悄悄走近,眼里只看著他,神色平静得让人以为她性格淡漠,毫无情绪起伏,只有眼里的贪婪与淘气灵动地闪耀著。天知道李旭然
究竟是从未看过她耍心机的一面,或是根本就视而不见?
她的脚步大概不够轻,不过她也没打算偷袭,否则她就会绕到他背后再接近。李旭然回过神,见她走来,立刻就想起身离开。
“你脸上沾了番茄酱。”黑恕碍先声夺人道。
“哪里?”他直觉反应地伸手模脸。
摆恕碍已走近沙发边,趁他不备,弯来,柔软的丁香小舌像小猫一般舌忝过他的脸颊。
李旭然如遭雷击似地定格在沙发上。
舌忝了一口还不够,她又在他颊边……几乎就在唇角,他可以闻到她甜美的气息,仿佛一张口就能尝到她的吻。黑恕碍在他颊边那一吻,响
得暧昧极了,不是友谊式地抿唇轻碰,而是偷偷地吮吻,舌头挑逗地滑过,湿热而引人遐想的啾出声音,亲密得教人脸红。
他的心脏剧烈地撞击著胸骨,同时被一股甜美的、致命的力量给贯穿、收紧,像沉睡在土里的种子突然迅速地萌芽壮大,毫无防备的他无
从反应,更不用说抵抗了。
“不用找了,我帮你舌忝掉了。”黑恕碍很快地起身,炸弹丢了,准备夹尾巴落跑,“我行李还没全部整理完,先回房了,晚安!”转身离
去时,她的脚步和背影轻快又愉悦,任谁都不会错看她的好心情,漾笑的脸上像偷袭成功的小猫,有一丝得意,她身后的男人当然看不到。
楼上房门合上时,李旭然才从过度震惊中回过神来。
想若无其事地告诉自己,那没什么,她只是淘气又不知轻重,然而十指却慢慢地,重重地收紧,掐著掌心。
不要再陷下去。理智在警告,警告他那颗已经醺醉难以自持的心。另一个声音却讪笑著,以著既邪恶又痛苦的口吻,自嘲般地道──已经来不及了。